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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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我記得小的時候，師父曾給我帶回過一些兒童讀物，其中一本裏有一對組合，叫做沒頭腦和不高興。
我覺得我和卡米爾挺像這對形容的。
我是不高興，卡米爾是沒頭腦。
……
卡米爾很聰明，但我還是覺得他沒頭腦。
為什麽還要到這裏來呢？
不是已經被我拒絕了嗎？
他難道不會覺得尷尬嗎？
為什麽，要把嘴羞於袒露柔軟脆弱的那顆心，一次又一次地捧到我的面前？
為什麽？
我望著卡米爾臉上的客套微笑，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
卡米爾臉上的笑容很客套。
帶著些惡意誇大來說，甚至稱得上虛偽。
但我知道，這不重要。
畢竟，從他穿著那身被枝丫劃破的正裝來到這裏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向我表明了他的心意。
那抹客套的笑容，是袒露出最脆弱內心的他，為自己保有的最後一絲防護。
是的，不是偽裝。
是防護。
一道強撐起的，孤立無援的防護。
……
我很抱歉讓卡米爾變成了這幅模樣。
也很抱歉，我沒辦法回以他足夠與這份心意相稱的回應。
這份心意太昂貴太珍重……也太稀有。
我拿不出來。
……
和師父不一樣，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樂觀開朗的人。
我不習慣與陌生人交談，不習慣與人對視，不習慣向下友好地延續話題，也不習慣處理覆雜的人際關系。
我的個性註定我不擅長以上這些事情。
唯一適合我的，可能就是讓我在角落裏直接被忽略，把那些不習慣與不擅長統統斬斷於開始前。
當然，這些不習慣與不擅長或許可以通過後天努力來進行提升。
但很可惜，我不願意在這些方面為之努力。
傷口生膿時，需要完全清除膿液傷口才會愈合。
可如果膿液就是源源不斷從傷口中產生，甚至於，看似完好的皮肉下，其實早已被膿液混雜的話……那又該怎麽辦呢？
……
設在森林中的陣法具有分辨來者是否心懷惡意，以及讓來人辨不清方位的作用。
基於這種特性，即便人們通過口口相傳得知這片廣袤的森林深處居住著一位能夠治愈疾病的女巫，且偶有成功得到醫治的傷患違背約定去到外界證實這一傳言，也很少有人能夠走到陣法邊緣，並成功進入陣法來到我的面前。
每一位來到我面前的人，都必須對我沒有惡意，且，具有足夠的好運。
我不知道卡米爾是不是幸運之子，但他確實找到了我。
或許是幾天的高燒讓我的大腦運行緩慢，在察覺到通過陣法的那個人是誰時，我就直楞楞地楞在了原地，大腦一片空白，直到卡米爾撥開最後一叢灌木，出現在我的眼前，我才猶豫地開口問他：
你是怎麽做到的？
卡米爾朝我微笑眨了眨眼，回答：因為他會魔法。
我之前說過，卡米爾的體內不存在任何魔力波動。
從我第一次見他，到他迎著細雨向我走來的現在，從來沒有。
但我現在開始懷疑了。
“什麽魔法？”我這樣問道。
卡米爾沒有立即回答。
他望著我，一步一步朝我走來。
走過濕滑的草地，走過檐下的雨簾，踏上最後一級臺階，然後站定在我的面前，用那雙帶著溫和笑意的藍色眼睛註視我，說：
“愛會指引方向。”
……
愛會指引方向。
這句話很浪漫。
有一種脫離現實引力的浪漫。
讓人有一瞬的飄飄然。
但也只是一瞬。
回過神後，就會被籠罩於周身，無時無刻、無處不在的引力無情拉下。
……
不知道曾在師父的哪一本書裏無意瞥見一句話：越是在溫馨和睦家庭裏成長的孩子心理越健康。
我確定我的心理算不算健康……可能大概率不太健康。
但我記得，在瞥見這句話的幾天後，正好是我時隔幾月再次跟隨師父外出游歷的時間。
在醫治好一個小孩並目睹小孩的父母因為孩子的痊愈而喜極而泣後，師父或許把我在一旁圍觀的行為理解成了羨慕，居然擡起手罕見地摸了摸我的頭。
師父的手壓在我的頭上很輕柔，但卻十分溫暖，十分有存在感，以至於我對這份觸感記得很清楚。
只是……羨慕過嗎？
我記不清了。
我只記得，我那時的回答是：還好吧。
還好吧。
畢竟，我早就明白，以我的性格，在那些需要雙方共同努力才能營造出的溫馨和睦家庭裏，我只會搞得一團糟。
……
一年裏的大半時間，我的情緒都趨向於悲觀。
拒絕別人的好意，遇到事情也不肯主動成長，大多數時間都在逃避。人際，感情，日常待處理事物，任何一個出現些超出一定範圍的變化，都能輕易壓倒我，讓我陷入情緒低潮。
我從來不是個堅強有韌性的人。
我對未來沒有期待。
可能，早就爛到根裏了吧。
……
原諒我如此悲觀。
畢竟，我早就說過，我不是在成長。
只是在蛻皮。
……
我知道卡米爾再次來到這裏想幹什麽。
他想把我拉起來，給我陽光，給我快樂。
因為他愛我。
可我的根早已腐爛。
我居住在陰暗的角落，深埋在潮濕的泥土裏。
快樂會讓我短暫開出花，但花很快雕謝。
陽光會曬幹我根系裏過多的水分，但同時會帶給我灼燒痛苦。
這些短暫，這些痛苦，讓我拒絕改變。
我只會拉著他下墜。
……
我把那枚他沒來得及帶走的戒指還給卡米爾。
但卡羅爾拒絕收下。
順帶，他從口袋中拿出了一枚新的，更昂貴精致的戒指。
然後再一次向我求婚。
這次，他托起的是我的無名指。
我說過，我討厭把心剖開，
我相信卡米爾也是一樣。
但他還是在我面前袒露出了他的那顆心。
再一次。
更加完整地。
不加任何偽裝的。
符合我“沒頭腦”形容的。
又一次，單膝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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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小的時候，師父曾給我帶回過一些兒童讀物，其中一本裏有一對組合，叫做沒頭腦和不高興。
我覺得我和卡米爾挺像這對形容的。
我是不高興，卡米爾是沒頭腦。
……
卡米爾很聰明，但我還是覺得他沒頭腦。
為什麽還要到這裏來呢？
不是已經被我拒絕了嗎？
他難道不會覺得尷尬嗎？
為什麽，要把嘴羞於袒露柔軟脆弱的那顆心，一次又一次地捧到我的面前？
為什麽？
我望著卡米爾臉上的客套微笑，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
卡米爾臉上的笑容很客套。
帶著些惡意誇大來說，甚至稱得上虛偽。
但我知道，這不重要。
畢竟，從他穿著那身被枝丫劃破的正裝來到這裏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向我表明了他的心意。
那抹客套的笑容，是袒露出最脆弱內心的他，為自己保有的最後一絲防護。
是的，不是偽裝。
是防護。
一道強撐起的，孤立無援的防護。
……
我很抱歉讓卡米爾變成了這幅模樣。
也很抱歉，我沒辦法回以他足夠與這份心意相稱的回應。
這份心意太昂貴太珍重……也太稀有。
我拿不出來。
……
和師父不一樣，我從來都不是一個樂觀開朗的人。
我不習慣與陌生人交談，不習慣與人對視，不習慣向下友好地延續話題，也不習慣處理覆雜的人際關系。
我的個性註定我不擅長以上這些事情。
唯一適合我的，可能就是讓我在角落裏直接被忽略，把那些不習慣與不擅長統統斬斷於開始前。
當然，這些不習慣與不擅長或許可以通過後天努力來進行提升。
但很可惜，我不願意在這些方面為之努力。
傷口生膿時，需要完全清除膿液傷口才會愈合。
可如果膿液就是源源不斷從傷口中產生，甚至於，看似完好的皮肉下，其實早已被膿液混雜的話……那又該怎麽辦呢？
……
設在森林中的陣法具有分辨來者是否心懷惡意，以及讓來人辨不清方位的作用。
基於這種特性，即便人們通過口口相傳得知這片廣袤的森林深處居住著一位能夠治愈疾病的女巫，且偶有成功得到醫治的傷患違背約定去到外界證實這一傳言，也很少有人能夠走到陣法邊緣，並成功進入陣法來到我的面前。
每一位來到我面前的人，都必須對我沒有惡意，且，具有足夠的好運。
我不知道卡米爾是不是幸運之子，但他確實找到了我。
或許是幾天的高燒讓我的大腦運行緩慢，在察覺到通過陣法的那個人是誰時，我就直楞楞地楞在了原地，大腦一片空白，直到卡米爾撥開最後一叢灌木，出現在我的眼前，我才猶豫地開口問他：
你是怎麽做到的？
卡米爾朝我微笑眨了眨眼，回答：因為他會魔法。
我之前說過，卡米爾的體內不存在任何魔力波動。
從我第一次見他，到他迎著細雨向我走來的現在，從來沒有。
但我現在開始懷疑了。
“什麽魔法？”我這樣問道。
卡米爾沒有立即回答。
他望著我，一步一步朝我走來。
走過濕滑的草地，走過檐下的雨簾，踏上最後一級臺階，然後站定在我的面前，用那雙帶著溫和笑意的藍色眼睛註視我，說：
“愛會指引方向。”
……
愛會指引方向。
這句話很浪漫。
有一種脫離現實引力的浪漫。
讓人有一瞬的飄飄然。
但也只是一瞬。
回過神後，就會被籠罩於周身，無時無刻、無處不在的引力無情拉下。
……
不知道曾在師父的哪一本書裏無意瞥見一句話：越是在溫馨和睦家庭裏成長的孩子心理越健康。
我確定我的心理算不算健康……可能大概率不太健康。
但我記得，在瞥見這句話的幾天後，正好是我時隔幾月再次跟隨師父外出游歷的時間。
在醫治好一個小孩並目睹小孩的父母因為孩子的痊愈而喜極而泣後，師父或許把我在一旁圍觀的行為理解成了羨慕，居然擡起手罕見地摸了摸我的頭。
師父的手壓在我的頭上很輕柔，但卻十分溫暖，十分有存在感，以至於我對這份觸感記得很清楚。
只是……羨慕過嗎？
我記不清了。
我只記得，我那時的回答是：還好吧。
還好吧。
畢竟，我早就明白，以我的性格，在那些需要雙方共同努力才能營造出的溫馨和睦家庭裏，我只會搞得一團糟。
……
一年裏的大半時間，我的情緒都趨向於悲觀。
拒絕別人的好意，遇到事情也不肯主動成長，大多數時間都在逃避。人際，感情，日常待處理事物，任何一個出現些超出一定範圍的變化，都能輕易壓倒我，讓我陷入情緒低潮。
我從來不是個堅強有韌性的人。
我對未來沒有期待。
可能，早就爛到根裏了吧。
……
原諒我如此悲觀。
畢竟，我早就說過，我不是在成長。
只是在蛻皮。
……
我知道卡米爾再次來到這裏想幹什麽。
他想把我拉起來，給我陽光，給我快樂。
因為他愛我。
可我的根早已腐爛。
我居住在陰暗的角落，深埋在潮濕的泥土裏。
快樂會讓我短暫開出花，但花很快雕謝。
陽光會曬幹我根系裏過多的水分，但同時會帶給我灼燒痛苦。
這些短暫，這些痛苦，讓我拒絕改變。
我只會拉著他下墜。
……
我把那枚他沒來得及帶走的戒指還給卡米爾。
但卡羅爾拒絕收下。
順帶，他從口袋中拿出了一枚新的，更昂貴精致的戒指。
然後再一次向我求婚。
這次，他托起的是我的無名指。
我說過，我討厭把心剖開，
我相信卡米爾也是一樣。
但他還是在我面前袒露出了他的那顆心。
再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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