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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少爺與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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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少爺與水(三)

作為這首歌的詞曲作者,丁奶奶的一生可稱“坎坷”。她幼年喪父,青年喪夫,二十四歲就成了單親媽媽,一個人將女兒拉扯長大。結果女兒卻在十八歲時,因為一場意外,永遠離開了她。

步入老年後,丁奶奶常常會想起與女兒有關的事,一時興起,提筆寫了《望》這首歌。她學著年輕人常做的那樣,在網上發了帖子,希望有人能幫她把歌唱出來。

行簡有幸成為了這個人。

行簡對唱歌一直抱有濃厚的興趣,可惜沒有機會進行系統的學習。

他抱著試試看的心態,給丁奶奶的帖子留了言,還私發過去一段自己的清唱音頻。老太太一下就相中了他的聲音,同意由他來唱這首歌。

行簡將錄好的《望》發給丁奶奶後,她將其發到網上,並講了自己的小故事。這帖子的熱度不高,歌也只被少數幾個人聽過,沒能火起來。

戴秋寧在行簡的包中翻出了《望》的詞曲。薄薄的一張紙上,曲調和歌詞都是手寫。她誤以為這是行簡原創,那一刻她就決定,要將這首歌據為己有。

行簡自殺後,戴秋寧覺得機會來了,帶著這首歌去參加了比賽,且對外宣稱是自己創作了它。

《望》在直播節目中發表後,引起一陣討論與翻唱的熱潮,戴秋寧也跟著聲名鵲起,成了別人口中的“明日之星”。

有這股熱潮在,丁奶奶新發布的視頻瞬間傳開。

視頻中,她重新講了她與女兒、與行簡之間的故事,在視頻的末尾,她放上了行簡唱的那個版本,並表示:“我也聽了小姑娘唱的,但她可能沒有理解歌裏唱的是什麽。我更喜歡小簡的,他明白我的感受。”

視頻底下炸開了鍋,各種類型的評論都有。

網友Ⅰ:我想,我明白丁奶奶的意思。戴秋寧錯誤地把《望》理解成了戀慕之愛,還說寫這首歌是因為對一位姓朱的朋友的仰慕,是對方為她指明了前進方向。她把這首歌唱得太過甜膩,磨滅了它原本的特點。《望》是長久絕望壓抑下的絕處逢生,是一位母親把女兒的死翻來覆去咀嚼幾十年,最後生出來世再遇的微小期望。行簡沒經過專業訓練,但他理解這種感情,所以傳達得比戴秋寧好許多。

網友Ⅱ:奶奶您需要法律上的幫助嗎?戴秋寧很明顯是剽竊,我們這邊可以免費給您提供幫助。

網友Ⅲ:聽丁奶奶講故事,聽得眼睛要尿尿了。我太奶奶從地下回來告訴我,丁奶奶您一定能再和女兒相見的。

網友Ⅳ:省流總結,戴秋寧傻【】!總結完畢。

網友Ⅴ:只有我好奇行簡是誰嗎?五分鐘,我要拿到他的全部資料!

……

不久前剛與戴秋寧簽訂合約的唱片公司也註意到這網絡上的異動,立刻打了電話到她這兒,詢問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行簡看她搖搖晃晃、腳步虛浮地走出門去,加快了收拾東西的速度。

他今天回學校,主要目的是收拾自己的東西,通過言語對戴秋寧進行反駁和打擊只是順勢而為。

丁奶奶的視頻一發出去,立馬就有不少人註意到他。其中有一位年近六十的老先生,名叫金德貴,聽過他的嗓音條件後讚嘆不已,表示願意免費資助他學習音樂。

正好,他在現在就讀的學校,是被所有人一致排擠的對象。他覺得換個環境也許會更好些,就接受了對方的好意。他這次回校,就是要整理出屬於他的東西帶走。

這次轉學,是他私底下和金老爺子商量的,並沒有讓母親行蕓蓉得知。也不知老爺子是什麽身份,竟真能越過他的媽媽,讓他順利轉學。

幾個敏銳些的學生,已從剛才發生的對話中,悟出了一些事。

同學B是反應最快的那一個。

“行簡,難道說——是戴秋寧反過來,抄襲了你的作品?”

行簡將書包一甩,背到肩上,沒同他們做更多解釋,徑直向著教室門口走出。一步跨出門時,他忽然想起什麽,對屋中眾人提醒說:“你們要是有空,可以到校園網站上去看看。正好網站新安裝了圖片模式,我試了試,把戴秋寧寫給我的信都以圖片形式上傳了,應該會給你們一些驚喜的。”

說完這最後的幾句話,他再無耽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並不歡迎他的教室。

母親的冷漠態度和虐待行為、同學的欺淩、戴秋寧的汙蔑陷害,以及對辜負丁奶奶期待的懊悔,共同織成了一場細密的網,將他困在其中,掙脫不得。

現在,這個網破開了一個洞。他當然不會於此停留,只想盡力掙脫。

朱博宇坐在教室的角落,眼中晦暗不明。

他想看看戴秋寧的“示好”能做到什麽程度,才一直按捺著沒有發作。否則,他只要一聲令下,早有人沖上前去,像往常一般將行簡拖到廁所秘密處理了。

誰能想到戴秋寧這麽不頂用,自己先跑了。

離開教室好一段路後,行簡才長舒一口氣,靠在欄桿上,可算放松下來:“一直端著好累。”

落照輕笑出聲:“那你還裝酷耍帥,‘面無表情地揚長而去’。”

“畢竟要起到報覆戴秋寧的震懾效果,總不能跟之前一樣,得表現得嚴肅正經一些。……不對,你怎麽又來了,我昨天洗完澡後,你不是說你的任務完成了嗎?”

“你昨天好好洗澡了,可是今天沒有啊。所以我來監督你今天繼續好好洗澡了。”

“……好的吧。”

行簡放棄了同一顆水珠講理。雖然不知道這大水珠子為什麽會纏上他,至少,它從沒做過害他的事,跟著就跟著吧。

他將目光投向隔了一棟教學樓的連廊處,戴秋寧正站在那裏打電話,臉上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來之前,他稍微調查過,網上關於剛和她簽約的這家唱片公司有些不好的傳言。眼下她鬧出剽竊的大戲,公司一定會與她解約,不僅如此,恐怕她還會背上天價違約金,她就算把自己賣了也賠不起。

事情到這兒還不算完。

留在教室中的同學經行簡一提醒,紛紛拿出手機確認起校園網站上的消息。一個ID為“彳亍”的賬號在表白墻上發了幾張圖片,熱度極高,已經將其他內容都壓了下去。

圖片的內容是相似的,都是署名“秋寧”的人寫給“簡”的信,每封信上的綿綿情話都由兩部分構成:對簡的肯定敬仰,和對其他人的否定嫌惡。

連朱博宇都未能幸免,在信中被描述為“你和朱博宇不一樣,他高傲自大、目中無人、一身臭脾氣,只有你,待人彬彬有禮,讓人一看就喜歡”。

戴秋寧正苦苦哀求經紀人,希望能得到一個機會,話剛說到一半,手機卻被人搶走。

朱博宇陰沈著一張臉,帶著幾個小弟走了過來。今天沒能在行簡身上放松下壓力,他正憋了一肚子火,眼下可算有個發洩的對象了。

“聽說我高傲自大、目中無人,還一身臭脾氣。”朱博宇附身看著戴秋寧:“怎麽,你見識過?”

聽到自己信中寫著的內容就這麽被念了出來,戴秋寧的心被恐懼填滿,身體抖如篩糠:“朱少爺,你聽我解釋,這……那只是計劃的一部分……”

可惜,朱博宇也好,牽連其中同樣被罵的其他同學也好,都沒有聽她解釋的閑心。

落照看著戴秋寧被打後跌跌撞撞地從連廊處跑開,總覺得差了點什麽。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問行簡:“還記得戴秋寧把你約出門卻放你鴿子,偷偷在你書包拿走《望》和手機那天,你淋的那場雨嗎?”

行簡點點頭:“記得。”

“想不想看看她也淋一場雨?比當時更大的,有依萍要錢那天大的那種。”

“?”

行簡看向不遠處懸著的烈日:“……你試試看?”

幾分鐘後,他見證了此生最大的一場太陽雨。為躲開朱博宇的戴秋寧匆匆跑進雨幕中,從頭到尾都被雨水澆透,還因為狡猾摔倒了兩三次,膝蓋和手肘都被磨破。全身上下都明晃晃寫著“淒慘”二字。

這是行簡最後一次看到她。第二天,不只是行簡離開了學校,戴秋寧也辦了退學手續。

不過,她大概不是自願退學,在辦公室裏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多年以後,有其他同學曾在某家飯店裏看到一個被客人罵得不敢擡頭的服務生,她的頭發似乎是被人惡意剃短的,身上衣服洗得發白,鞋子的底被人踩掉後,露出了一雙破洞的襪子。

據說此人和戴秋寧很像,但究竟是不是她,就不好說了。

目送著戴秋寧逃離了他的人生,行簡臉上浮現一抹輕快的笑,他剛想說些表達感謝的話,卻聽到眼前的水珠發出一聲哀鳴。

“我不幹凈了。”

行簡:?

“發生……什麽事了嗎?”

“我用我幹凈的水淋了戴秋寧,我被玷汙了,我不幹凈了。”

“……你們洗澡精靈平時情緒起伏就這麽大嗎?”

聽著水珠的哀鳴,行簡想著,這事和他也有關系,就好心地問了一句:“你也是為了幫我,有沒有什麽我能回報你的?”

落照立刻停止了假哭:“我想在你的腹肌上滑滑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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