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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聲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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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聲 喊

# 062

平陽支隊又是一夜燈火通明, 一夜過去案件卻沒有出現新的線索,翌日天剛亮, 熬了一夜的各位刑警在一陣暴吼中被驚醒。

“你們給我解釋一下, 案情到底是怎麽洩露出去的?”洪國光將今天的晨報狠狠甩在桌上, 今日的頭條就是‘玉山秀水小區三名年輕女子被入室殺害,兇手疑是癮君子’。

他扔完報紙還覺不夠表達他的怒氣,於是再一掌拍在報紙上面。

今天一早天沒亮就接到市局領導的電話, 不只是他們刑偵隊,連緝毒大隊也被狠狠批評了一通。

段寒江和曾詢站在洪國光的辦公桌前,看起來跟他完全在兩個頻道, 絲毫沒被他的怒火燒到身上。

曾詢是常年一副‘沒死就活著’的狀態, 段寒江掏了掏耳朵,心平氣和地把洪國光摁在手下的報紙抽出來。

“陳博昨天快天黑才把人抓回來, 我們都沒確定他是兇手, 這篇報道怎麽敢這麽確定?”段寒江訊速把報紙掃了一遍, 雖然報紙上沒有提及任何實質的證據, 但是從杜雨晴和陳博的關系大作文章, 明裏暗裏都認定了陳博是兇手。

洪國光吼完之後平靜下來, 平日溫和慣了, 突然吼起來嗓子有點受不住,他長嘆了口氣對段寒江說:“市局給我們一天時間,明天要是抓不到兇手, 這案子就轉給市局接手。”

“知道了。”段寒江捏著報紙, 立即轉身出了局長辦公室。

就如聶毅昨天所說, 這個案子雖然與張翔,與聶毅的案子都扯不上什麽關系,但是卻讓他有同一種感覺。

這三個案子的背後仿佛藏著同一批人,而且這批人非常清楚怎麽給兇手定罪,絕對地專業。所以,就是把這個案子耗死在他手裏,他也不會交出去。

或許張翔想要告訴他的,還沒有完結。

“都別睡了!”段寒江怒沖沖地進了刑偵辦公室,在離他最近的桌子上一拍,“市局領導下了死命令,今天破不了案,你們全都滾回家養老!”

剛剛洪國光一路吼過去,辦公室裏已經一片高原氣壓,段寒江再來一次,氣壓瞬間低到了珠峰。

“小楊,你去查下這份報道是誰寫的!把人給我叫來!”段寒江直接將報紙送出去,楊怡君接過去看了一眼,立馬出發。

然而,不等段寒江分配下一項任務,辦公室裏的電話突然響起來,他安靜地等人把電話接完。

接電話的人向他跑來說:“段隊,案發現場去了一群人,帶著花和蠟燭,說是去悼念秋鈴的,人數較多,有些失控。”

“秋鈴?”

“對,秋鈴不是網絡小說的作者嘛,貌似小有名氣,來的人似乎都是她的讀者。”

段寒江意外地蹙了蹙眉,這個案子可以說最無辜的就是秋鈴,她什麽都沒做,只是和人合租了房子就招來的殺身之禍。

他深吸一口氣,突然想起秋鈴的父母好像安排了今天早上來認屍。

“段隊。”

辦公室外突然有人跑過來,段寒江心裏一抖,已經有了預感是什麽事。

果不其然,來找他的人說:“秋鈴的父母來了。”

段寒江頭疼地往辦公室裏所有人臉上都看了一圈,最終結論這事還是他最有經驗,於是誰也沒叫地轉身出去了。

到了門口他看到聶毅站在過道裏,他問道:“要去?”

聶毅肅起表情,點頭。

段寒江勉強地掀了掀嘴角,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背心,邊走邊說:“等會兒可別哭。”

聶毅不會哭,但他還在過道裏就聽見了哭聲。段寒江突然停住腳步,回頭瞟了他一眼,像是在尋找勇氣一般,然後往前面的房間走進去。

房間裏一坐一站兩人,看起來都年近半百,紅腫著雙眼,粗糙的皮膚看不出來黑眼圈,但眼神看起來明顯沒有睡好。

“你好,請問是秋鈴的父母嗎?”段寒江上前開口。

站著的中年男人朝段寒江走近兩步,重重地點了點頭,“我女兒在哪裏?”

“跟我來。”段寒江說完就轉身,後面的男人將坐著的女人扶起來,跟著段寒江走出去。

屍體存放的冷凍室沒在辦公樓裏,段寒江領著兩人出了辦公樓,往內院進去。

到達冷庫前,秋鈴的父母的腳步放慢了,甚至到門口停住遲疑不前。

段寒江沒催他們,靜靜地等到他們做好準備自己走進去,然後裏面的工作人員把裝秋鈴屍體的冷箱拉出來。

男人扶著女人緩緩地靠過去,微微地探身往裏看了一眼,女人立即雙腿脫力地往下縮,整個人癱倒下去,好在有男人扶著她。

段寒江和聶毅也立即上去幫忙,可是女人癱坐在地上,任人怎麽扶她都不起來,瞪著空洞的雙眼自言自語的說:“鈴鈴她怎麽了?鈴鈴她怎麽了!她從小那麽聽話,她是做了什麽!要有這樣的結果!”

“好了,你不要說了!”男人輕拍著女人的後背安慰。

女人忽地目光一凜,有了力氣。她一下蹭起來,怒瞪著男人大罵:“為什麽不能說!要不是你整天說她!她怎麽會一個人跑來這裏!她要是不來怎麽會出這種事!要不是你——要不是你——你害死了我女兒——是你!”

女人邊說眼淚邊如泉地湧出來,她緊捏著雙手朝男人踢打,男人一句話也不說地站著不動,像個木偶一般,只是聶毅發現他的眼眶紅了。

段寒江見狀上去想勸住女人,結果他還沒開口,女人突然轉頭看向他,驀地拳頭落到了他身上。

“我女兒不爭不搶為什麽會被害!你們不是警察嘛!為什麽沒有保護她!為什麽沒有救她!你們不是警察嘛!為什麽?為什麽!”

段寒江挺直背站著不動,頭狠狠地低下去,回道,“對不起。”除了這一句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女人無力的拳頭打在他身上並沒有痛感,可是他完全能夠體會到女人的痛心。八年前那天,他見到陸謹聞的屍體時,他也很想找人問一問‘為什麽’。

許久之後,終於送走了秋鈴的父母,段寒江站在大門前,轉身就點了一根煙,聶毅在他旁邊,突然手朝他伸過去卻不出聲。

“要抽?”段寒江問。

聶毅點頭,他直接把嘴上那根給了聶毅,自己再點一根,兩人就站在警局的大門前,默不出聲地抽完了這根煙。

“聶毅,你知道老年喪子和少年喪父最大的區別是什麽嗎?”段寒江突然問道。

聶毅轉眼盯著他,不明白地回,“什麽?”

“未來!對少年來說未來還有許多可能,可是對他們來說,孩子就是他們的未來。”段寒江自言似的說了這一句,又轉頭向聶毅看過去,“這是常老局長八年前跟我說的,我一直記著。”

段寒江說完徑直走進大門,聶毅佇在門前認真地想了想他剛剛的話,然後轉身跟上去。

“寒哥,可以再去審陳博嗎?”聶毅追上段寒江問。

段寒江斜眼看他,反問:“你來?”

“可以。”聶毅慎重地回答,說完他補充了一句,“稍等我一下。”

聶毅的稍等一下很快,幾分鐘後就回來了,段寒江奇怪地看著他問:“你去幹什麽了?”

“陳博應該毒癮要犯了吧?”聶毅嘴角擒著笑,笑得堅定正直。

段寒江拍了拍他的肩膀,最後幹脆地摟著他說:“小聶同志,上道得很快嘛!”

聶毅想了想,忽然不太確定地問:“這樣違規嗎?”

“你都準備幹了,還怕違規?”段寒江哂笑出聲。

“我不是你的助理?我違規,你是不是會受罰?”聶毅煞有介事地問段寒江。

段寒江冷不防地抖了抖眉角,給了聶毅一巴掌,說了句,“欠揍是不是!”

聶毅是有點欠揍,他的聘書發下來時他早就看過了,刑偵隊長助理這個職位顯然是不存在的,段寒江一開始很明顯就是在故意逗他。本來他是感激段寒江的,可跟著段寒江混久了,潛移默化,他甚至覺得時間再長一點可能他會變成另一個‘段寒江’,無賴又無所畏懼。

到了審訊室門口,段寒江把周愚叫來給聶毅做筆錄,他轉身去了監控室。

“小聶同志。”周愚見段寒江走開後,拍著聶毅的肩膀說,“你知道嗎?自從你來之後,我們隊終於有人能反抗隊長獨斷的暴|政了。”

聶毅認真地點頭,“其實寒哥很好溝通,只要有能說服他的理由。”

周愚望著聶毅推開審訊室門的背影,說服段寒江的理由直白來說,就是要說出比段寒江更合理的推理,他感覺聶毅裝了一個無形的逼,悶頭跟進去。

陳博現在沒有了昨天的精氣神,懨懨地靠著椅子,連眼神都不清明了,額頭冒著細小的冷汗,感覺到有人進來時只是輕輕地擡了擡眼。

聶毅和周愚坐下來和陳博對視一眼,聶毅將開場白都省了,從口袋裏掏出一只小塑料袋,裏面裝著一撮白色的粉末,他隨手扔到桌子上。

周愚的眼睛和陳博一起瞪大,只是他沒有像陳博那樣立即伸手去搶。

當然聶毅不會讓陳博搶到,他一下將桌上的那小袋白色粉末撿回來,又揣回兜裏,然後對陳博說:“現在,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陳博吞著口水,目光一直盯著聶毅剛剛手收回去的口袋,半晌過後輕輕點了下頭,“你問,我都說。”

“杜雨晴和她的室友,被誰殺的?”聶毅直白地問。

陳博搖頭,“我不知道。”

“季思楷他是不是收買你了?”聶毅一個問題比一個問題更直白,周愚不禁轉眼看過去,頭回做到這麽簡單粗暴的筆錄。

陳博怔了怔,居然毫不猶豫地回答了,“是,他給了我十萬。”

“什麽時候給你的?”

“我和雨晴吵架,被他趕走後,我想我女朋友憑什麽聽他的話!我就又回去了。然後我進去之後看到雨晴和她的另一個室友暈倒在沙發上,蘇藍被摁在餐桌上,被姓季的上了。”

聶毅暗暗地驚了一下,發現自己猜錯了,蘇藍應該是從外面逃回房間的,只是沒逃得過。

他頓了頓繼續問:“錢呢?他怎麽給你的?”

“他直接微信轉帳給我的。”陳博回答。

聶毅心裏感嘆了一下這個金錢社會,耳朵裏突然響起段寒江的聲音,“問他是怎麽進屋的。”

“你是怎麽進屋的?季思楷給你開的門?”聶毅問道。

“不是,我有鑰匙,用雨晴的鑰匙配的。”

聶毅覺得陳博一定少說了一個‘偷’,肯定不會是杜雨晴主動配給他的。

他想了想繼續問:“然後季思楷就給你錢,讓你保密?”

“是。”陳博堅定地點頭。

“他讓你保密的內容是什麽?你看到自己的女朋友暈倒在沙發上,你也置之不理?”

陳博煩躁地扭了兩下,不耐煩地對著聶毅回答,“當然是保密他強|奸的事!有錢人不是都好面子嘛!都有蘇藍那麽漂亮的女朋友了,姓季的肯定也不會對別人有性趣,況且——”

“況且還有十萬。”聶毅接著陳博的話說下去,“你還順便拿了杜雨晴的卡,取了兩萬多,對吧?”

“你都知道還問什麽!”陳博開始暴躁起來。

聶毅不慌不忙,連表情都還跟剛進來時一模一樣,“杜雨晴是不是曾經從你這裏拿走過一袋毒品?”

“有一次被她搶走了,不讓我吸!你問這些廢話幹什麽!”陳博越加不耐煩起來,仿佛椅子下面有火烤著,讓他坐不住。

“廢話?”聶毅的表情終於有了點變化,沈重地對著陳博說,“你知道那天晚上,就因為你拿錢走了,三名無辜的人被殺了嗎?”

“什麽!”陳博刻意地瞪大雙眼,片刻消除了身體上的煩躁,認真地問,“你是說雨晴是被姓季的殺的?”

聶毅沒有回答,轉眼意示了一下周愚,起身準備出去,陳博在椅子上掙紮了一下,大喊起來。

“餵!那個!給我!”

“這個?”

聶毅把剛才收起來的那袋白色粉末拿出來,隨手扔到桌上,轉身大步地走出去,耳朵裏傳來段寒江的聲音。

“你裏面裝了什麽?”

“味精。”

段寒江怔了一瞬,看著監控裏陳博迫不及待地撕開袋子,湊近去深吸了一口的表情,他沒忍住大笑起來。

本來陳博的毒癮並沒有完全犯,只是被關久了焦躁而已,但被聶毅這麽一引誘,沒犯的癮都被勾出來了。

“聶毅,你還真是持家!”段寒江由衷地讚嘆了一句,能想到用味精來偽裝毒品的,也不是一般人。

他不由地想了想那麽狠吸一口味精的味道,不禁打了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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