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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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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句 ,

# 031

又一次坐在平陽分局公辦大樓的辦公室裏做筆錄, 聶毅莫名萌生了一股親切感。

坐他對面記筆錄的人是周愚,一路回來周愚的話多到他不想回答, 周愚說的那些天南海北的事,很多他都不知道。好在做筆錄時, 周愚無關緊要的廢話少了許多, 沒再繼續瞎扯。

不過周愚的筆錄才剛開了個頭,段寒江就從裏面走出來, 走到他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幹啥?”周愚沒看到段寒江, 氣沖沖地瞪過去, 結果被段寒江橫眼瞪回來。

段寒江說:“你去技偵那邊看看, 這裏我來。”

“為什麽?”周愚把眉頭都快聳成了一個問號,完全猜不透段寒江的目的。

從現場和現場的筆錄看來,聶毅是沒有嫌疑的,加上這幾天對聶毅也算有所了解,他覺得聶毅絕算不上是‘壞人’。

雖然聶毅因殺人坐過牢, 可當年的案子聶毅還是個孩子, 天天被虐待, 無處訴訟, 走上偏激的道路不是很難理解。他在片區派出所時, 遇到過不少同類的案件, 只不過沒有死人, 大多都私下調解了, 其實很多時候他都是想把那些施虐的人統統送進監獄, 別再放出來的。

所以他覺得段大隊長百忙中來給聶毅做筆錄, 大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了。

“少廢話,起開!”段寒江沒有解釋,只有威脅。

周愚反抗不過上級的強權,乖乖起身把位置讓出來,臨走還對聶毅挑了挑眉,表示別怕‘段強權’。

段寒江坐下來,剛剛唯他獨尊的態度瞬間斂沒了影,像是閑得沒事般地翻了翻周愚做的筆錄,然後把筆記本合上,隨口問道:“你怎麽老遇上命案!到底是命案總是找上你,還是你找上命案?”

聶毅回答:“我也不想遇上。”這話他是真心的,葉倩倩死了,他的線索就斷了,他不可能看到當年的案卷,當年的現場也沒了,從他發現聶海青被殺到他成嫌疑人也不過一二十分鐘,自然也沒有機會去查什麽。

所以,可以說葉倩倩一死,他就一無所有了。

段寒江繼續滿不在意地問:“你什麽時候也開始送快遞了?”

“只有昨天。”聶毅這話算是側面承認他說送快遞是胡說,不過他直視著段寒江的臉依然面不改色,絲毫沒有心虛。

段寒江也沒在意聶毅有沒有心虛,他一手撐桌朝聶毅湊近了幾分,刻意地壓低聲線問:“你要不要考慮說實話?”

聶毅坦然的臉上頓時多了一層警覺,一動不動地註視著段寒江的動作,閉口不答。

段寒江主動地接話,“非要我說出來?行——死者葉倩倩,你認識吧?”

頓時,聶毅的眼神微微一閃,眼瞼下意識地往下低,片刻視線又擡起來對著段寒江回答:“認識。”

“既然認識,那就詳細說說,你怎麽發現屍體的。”段寒江往後靠了靠,剛剛的咄咄逼人沒了蹤影,這會兒像是在飯桌上跟人聊天似的。

聶毅沒有立即開口,他猜段寒江知道他認識葉倩倩,肯定已經查過他的案卷,於是坦然地回答:“我看到了殺葉倩倩的兇手。”

段寒江立即雙眼圓瞪,“你看到兇手殺人了?”

“沒有。”聶毅考慮了一下,從頭開始說,“今天淩晨五點多,我看到葉倩倩從屋裏出來,在走出巷口時突然停下來,脫了衣服,摘了帽子,是一個男人假扮的。天色太黑我沒有看清他的樣子,之後他打了一輛出租車離開,出租車走得太快,車牌號我也有看清。”

聶毅把段寒江可能會接著問的問題都提前回答了,可是段寒江停了片刻,出口的卻不是與男人有關的疑問。

“你在跟蹤葉倩倩。”段寒江不是疑問,是肯定。

“是。”

“理由?”

聶毅在心裏權衡段寒江究竟對他有多少懷疑,權衡的結果是段寒江懷不懷疑他都不重要,他不是兇手,也不可能有他殺葉倩倩的證據。

於是他說了實話,“她作偽證。”

“聶毅。”段寒江突然語重心長地叫了一聲聶毅的名字,又驀地頓住,糾結了一番才繼續說,“你是不是想證明自己是清白的?”

他本來就是清白的!聶毅在心裏高呼,可他並沒有說出口,同樣的話他當年說了無數遍,可是誰也不相信他。

段寒江料到聶毅不會回答似的,盯著聶毅的反應看了半晌,突然開口,“如果我說我相信你,願意幫你——”

他的話突然頓住,聶毅對直地接住他投來的視線,警覺地問:“你什麽意思?”

“字面的意思,我相信你沒有殺人。”段寒江回答。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到了聶毅這裏仿佛被賦予了非凡的意義,他的心臟猛不疊地突了兩下,視線卻生硬地轉開,努力地瞪大了雙眼。

從八年前的那一天起,這是第一個對他說‘相信他沒有殺人’的人,他就仿佛一棵在幹涸的土地上拼命挺直樹幹多年的白楊,被一場忽來的春雨壓彎了樹梢。

“你真的相信我?”聶毅說不清他這一問是想確認,還是在懷疑。

段寒江生生地被他問住了,對著聶毅微紅的雙眼,他最終坦然地承認,“我相信你不是因為相信你不會殺人,而是你已經服刑結束,除了報覆,沒有再接近當年案件證人的理由。”

聶毅失望又不出所料地笑了,“那你不懷疑我殺了葉倩倩?”

“如果你要殺她,一定會做得更好,不會讓我有懷疑你的機會。”

“所以你還是懷疑我?”

“因為有了懷疑你的理由,所以我選擇不懷疑。”

兩人繞口令似的對話頓住,像是達成了共識,忽地相視一笑。

段寒江重新打開筆錄本,問道:“說吧,你還知道什麽?”

“死者有一個叔叔,因為車禍成了植物人,住在新城郊區的仙靈山療養院,已經住了快十年,她每天都會去一趟。”

聶毅回完,段寒江眉頭深蹙,“叔叔?”

“療養院的人說葉倩倩登記的關系是叔叔,至於是什麽叔叔我不知道。”

“謔!查得挺多的嘛?還有沒有別的?”

“葉倩倩在夜總會上班,人際關系比較覆雜,一個月大概會帶五六個不同的男人回家,兇手會在早上5點多鐘從她住的地方出來,很可能是她帶回家的男人。”

段寒江盯著聶毅不動也不開口,聶毅能說的都說了,他還是沒有反應,聶毅猶豫著還是把最後壓箱底的籌碼也放上來。

“我撿到了男人脫下來的衣服和帽子。”聶毅說。

段寒江勉強滿意地笑了一下,“在哪兒?”

聶毅低頭,從桌子底下的腳邊掏出了一個大塑料袋,比段寒江之前用來裝空瓶的要大得多,圓鼓鼓的一袋,正是他撿來的衣服和帽子,遞給段寒江檢查。

段寒江拿到袋子掃了一眼,然後起身說:“完了嗎?說完就可以走了。”

聶毅點頭,段寒江就擰著袋子轉出去,走到門口猛地一回頭,看到一個內勤的女警收了一袋子空瓶遞給聶毅。

他不禁地想這大概是年度最低調的裝逼了,撿空瓶都能撿到有人打包好送到手上,還是在警察局內。

“段隊!”周愚在過道那頭,看到段寒江就大喊。

段寒江轉身出去,把剛才聶毅給他的塑料袋交給周愚,“拿去驗驗,可能是兇手穿過的。”

周愚一臉奇怪地瞪著段寒江,看了眼段寒江給他的袋子,很像是聶毅一路拎的那個,張大了嘴,正要開口,被段寒江果斷地打斷。

“叫語文書把勘查的報告拿到會議室,我先去一趟法醫室。”段寒江吩咐。

周愚反駁,“剛剛洪局還找你,說牟自強案子的報告要重寫。”

段寒江一聽立即就發火,“這種事讓他去找曾詢!”

“還有你的覆職報告。”周愚緊接著回。

段寒江眉頭一聳,滿腹的臟話在打轉,他被停職的原因是張林軍案的嫌疑,現在案子破了,八年前的案子有了新的進展,卻相繼牽扯出來其他案件,曾詢不管事,又不能把案子擱著。所以,解決辦法要麽從別的隊調人來填隊長的位置,要麽從隊裏提升。

他意外曾詢居然會主動去向洪局申請他覆職,還拿自己擔保。不過他很清楚僅憑曾詢不可能讓他覆職,上任局長前幾天打電話提了他覆職的事,其中肯定還有老局長的功勞。

不管過程怎麽樣,反正段寒江一早就被叫到洪國光的辦公室,被批評教育了一個上午,最後才問他想不想覆職。

段寒江看著曾詢謀劃偷懶的嘴臉,起身一掌拍桌,下意識地想拒絕。可還沒等他拒絕出口,就接到周愚打來的電話說張林軍敲詐同夥裏的女人被殺了,他一把就把局長辦公桌上的證件撿起來,揣進兜裏。

“周愚,報告幫我寫了。”段寒江懇請地望著周愚,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愚果斷地回答:“我拒——”絕字沒出口,段寒江已經被風順走了。

張矩然剛填完屍檢結果,段寒江就走進來。

段寒江佇在屍體面前問:“怎麽樣?”

張矩然直接將屍檢結果遞過去,等段寒江接住了,她說道:“死者女性,死亡時間由於被冰凍的原因存在一點誤差,大概在今天0點到早上5點之前,屍體呼吸道肺部均有溺液,肺部有嚴重水腫,屬於生前溺亡的特征。”

“在冰櫃裏溺死?”

對於段寒江的提問,張矩然選擇繼續往下說:“死者腦後有被鈍器所傷的痕跡,周圍還有小範圍的刺傷,頭發上有酒精的殘留,兇器很可能是酒瓶一類的物品。另外死者胃裏還發現了安定片的殘留,血液裏也檢驗到殘留的藥物成分,並且眼圈發黑,眼球滿布血絲,死者應該有嚴重的失眠,生前幾天內,甚至長期服用安定。”

“所以,死者生前剛吃過安定,被兇手用酒瓶一類的物品打暈之後,再扔進冰櫃,然後兇手往冰櫃裏加水,將死者凍在冰櫃裏。但是死者在水完全結凍前醒過一次,卻沒能掙紮出來,被溺死在水中?”段寒江接道。

張矩然給段寒江投了一個‘沒有錯’的眼神,“真相到底如何就是你們的事了。”

“沒了?”

“沒了。”

段寒江確定沒有驗出別的信息,走出法醫室。

張矩然說得沒錯,真相如何確實是他們的事,於是他去了會議室,宇文樞和周愚已經開著投影儀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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