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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句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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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句 夠

# 029

淩晨四點, 城市的喧囂退去,無人的大街上只有路燈滲進黑夜裏的暖光帶著顏色, 一輛老舊的自行車忽然劃過冬夜的寒風出現在路燈下,發出哐哐當當的響聲向著夜色的深處遠去, 最後在街角的一處舊樓前停下來。

聶毅長腿撐地架起自行車, 從懷裏掏出幾個半熱的包子來,先哈了兩口熱氣才拎起一個塞進嘴裏, 視線盯著前面舊樓的其中一扇門。

他包子吃到第三個時, 舊樓三層的一間房門打開, 一個裹著紅色大衣, 戴著帽子的女人縮著肩膀走出來,先是左右望了兩遍,再才鎖門,踩著高跟鞋下樓,哐哐的腳步聲在黑夜裏盡興地回響。

聶毅連忙兩口把剩下的包子一口全吞下去, 將自行車退進陰影裏。等著從樓上下來的人走上馬路, 他立即把自行車鎖在路邊, 擡腳跟上去, 每一步都走得輕車熟路。

他跟蹤的人叫葉倩倩, 是八年前他殺人案的重要證人, 指證他在他父親聶海青被殺的當晚回過家, 並且聽到了他們爭吵的聲音。

即使所有人都確信葉倩倩的證詞, 但聶毅很清楚, 葉倩倩在說謊, 因為那天晚上他根本沒有回家,更沒有殺聶海青,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殺聶海青,無論聶海青對他怎麽樣。

聶毅出來這幾個月跟蹤了葉倩倩數十次,對她的作息時間已經很清楚。

葉倩倩每天早上5點20左右會出門,步行兩公裏去搭最早的一班地鐵去新城郊區一家叫仙靈山療養院的地方,看一個長年昏迷的男人。男人是葉倩倩的叔叔,但是具體什麽關系療養院的人也說不清楚,他也沒能打聽到。

然後葉倩倩會陪男人一直到中午,再回去睡覺,一直睡到晚上8點多,又起床出門,去夜總會上班。有時半夜會帶男人回去,有時一個人回去,第二天早上5點多的時候又出門,重覆一天的行程。

這幾個月來葉倩倩每天的行程幾乎都沒有變過,聶毅仍然堅持不懈地每天要來兩次。因為他既不是警察,也沒有人會幫他,葉倩倩是他現在唯一的線索,也是他能接觸與當年案件唯一相關的人物。

八年前葉倩倩並沒有陷害他的理由,唯一的解釋只有掩飾真兇。

當然聶毅並沒有每次都跟到底,摸清葉倩倩每天的行程之後,他一般只會跟到療養院的門口,沒有發現葉倩倩與異常的人接觸就會回來,畢竟他還是掙紮在溫飽貧困線的人。

不過這一次,葉倩倩從街道盡頭拐出去卻沒去地鐵站,而是轉向去了另一個方向。

聶毅頓時連眉頭都精神起來,冬夜的寒風也被他瞬間提起來的警覺驅散。他小心地緊跟上前面的人,從路口的小巷子轉進去,出去之後是另外一條馬路。

他以為葉倩倩終於要打破每日不變的行程,他馬上就發現到什麽線索,結果前面的人在巷子的出口處突然停下來,左右環顧。

聶毅立即掩進黑暗的陰影裏,小心地窺出去,只見前面的葉倩倩把身上顯眼的紅色外套脫下來,不再瑟縮的身形看來瞬間高大了許多,接著頭上的帽子摘下來,‘葉倩倩’赫然變成了一個男人。

被發現了?這是聶毅的第一反應,以為是葉倩倩發現他每天的跟蹤,故意來擾亂他的。

但是他觀察了一下,對方反倒比他更加小心翼翼,把外套和帽子揉成一團,匆匆地塞進了巷子的垃圾桶裏,然後迅速鉆出巷子,路邊正好一輛出租車經過,便坐上去離開。

聶毅追出去時,前面的出租車已經開遠,他連車牌都沒有機會看清。在原地佇了一會兒,他回到巷子裏,掏出來一個大號的塑料袋出來,將剛才的男人扔下帽子和衣服撿出來,先檢查了一遍,沒有找到其它的東西,再才都收進塑料袋裏。

接著,他又在原地佇了片刻,總覺得一定發生了什麽,最終決定原路返回。

重新回到葉倩倩住的地方樓下,聶毅靠在他的破爛自行車上,一動不動地盯著葉倩倩平時出入的那道門,從靜寂無人深夜等到了吵嚷的早市開始喧嘩,他都沒有挪過一步位置,一直到城市完全蘇醒過來,他終於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站起來朝葉倩倩住的房間走去。

葉倩倩住的是那種老式的樓房,一般都是早年鄉鎮的自建房屋,後來因城市的發展,從城鄉結合部變成了城中村,房主就把樓房改造一遍,全都租出來,成為了城市裏最職業的‘包租婆’。

聶毅上樓後,在門前安靜地佇了片刻,沒聽到屋裏的聲音,再才擡手敲了幾下門,沒有回應,再敲了幾下,還是沒有回應,心裏的預感越加強烈。

他原地蹙著眉盯著一會門,突然轉身下樓,敲響了一樓最邊上那間房的房門,他知道那間住的是房東。

聶毅敲門時房東一家正在吃早飯,門沒關死,他剛敲一下裏面就有人走過來,接著門打開,一個中年女人站在他面前,看樣子就是房東。

“你找誰?”房東氣哼哼的態度在視線撞到聶毅的臉時,緩和了一點。

聶毅回想了一下段寒江之前假裝嫖客的樣子,活學活用地拿出絲毫不輸國際親和大使的微笑,對門裏的人說道:“你好,我是順水快遞的,我想問一下住在302的人是不是搬走了,她有個快遞,我送了好多遍都沒有人在,電話也沒有人接。”

房東癟了下嘴表示對302租客的輕蔑,“她呀?一般白天睡覺,晚上才出來,你要使勁敲門。”

“我剛剛已經敲過了!”聶毅考慮了一下,繼續道,“是這樣的,雖然我只是送快遞,但是我們公司的理念是親和親切親近,看快遞上的名字應該住的是個女人,好幾天了都聯系不上,我擔心會不會出什麽事!這一片感覺治安不是太好,一個人,尤其是女人總是不安全的,遠親不如近鄰,大家都挺不容易的,要不你去看看?”

聶毅這段話說得有情有理,房東猶豫地換了好幾次眼色,最終還是點頭,回屋拿了鑰匙,領頭往樓上走,一路還不停跟聶毅念叨。

“平時她生活就挺亂的!搞不好是幹那個的,十回有九回跟他回來的男人吶——都不一樣!還都是深更半夜的,要出事,那也是她給我我整出事了!”房東說到最後不停地擠眼,越想越覺得聶毅說得有理,後悔把房子隨便租出去了。

到了302門前,房東找出備用鑰匙打開門。

屋裏的窗簾拉著,一片昏暗,聶毅一眼望去,房間裏並不像有人在。他昨天晚上趁著送外賣到附近過來看過,當時是晚上10點15分,他特意看了時間,葉倩倩窗戶裏的燈亮著,還有人影走動,他還想葉倩倩今天晚上是不是不會去上班了。

“大姐,昨天晚上她出去過嗎?”聶毅一聲大姐叫得房東眉開眼笑,知無不言地回聶毅。

“她平時一般9點左右就出門了,昨天晚上我都準備睡覺了,還沒見她從我門口過,我還奇怪她今天是不是歇業了!”房東說話的時候滿眼鄙夷。

“那昨天晚上有沒有人來找她?你有沒有聽到了什麽奇怪聲音?”聶毅接著問。

“誰知道有沒有人來找她!”房東脫口回完,突然意識到聶毅的問題超出了一個送快遞的關心的範疇,不自覺地警覺起來,“你問這些多幹什麽?不就送個快遞嗎?”

聶毅面不改色地跳過了房東的問題,自然而然地轉移話題,“大姐,你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房東立即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沒聞出有什麽味,不解地說:“沒有啊!”

聶毅十分確定有,他越過房東徑直走進屋裏,一股啤酒的味道湧進他的鼻腔。他曾經好幾年裏幾乎天天都泡在這個味道裏,對啤酒味尤其敏感,但是他看了一圈卻沒有看到屋裏有酒瓶或者拉罐。

“你聞到什麽味了?”房東被聶毅的煞有介事弄得莫名緊張,往裏追進去,腦子裏已經臆想了好幾個版本的狗血連續劇。

聶毅站在屋中間,沒有回答房東的問題,環顧一周。

房子是一間豎長的房間隔出來的一室一廳,時門是客廳,中間是臥室,後面是廚房和衛生間,只有零散幾件家具也顯得空間十分局促。

他的視線最終落在客廳邊角的一個冰櫃上,不是那種家用的立式冰櫃,而是外面賣冰棍的那類大冰櫃,一般人家用都不會買這種。

“這個冰櫃是本來就有的嗎?”聶毅好奇地問了一句。

房東這會兒主動地忽略了聶毅那堪比明星的臉,越發覺得在好看的外表後,要麽是發生了什麽案子來暗訪的警察,要麽就是違法犯罪來打探消息的黑社會,她一個回答不留心就要招惹災禍。

於是他再三衡量過後才回答:“這個冰櫃是我以前開店的時候用的,葉倩倩,就住這間的人來租房子的時候非跟我討價還價,說我家電不齊全要房租便宜點,我就把這個冰櫃給她放進來了,沒少她房租。”

聶毅暗地裏蹙了下眉,想原來租房子還能討價,他一直覺得有人願意把房子租給他就應該感激了。

“其實這冰櫃也還是很好用的,空間大,人都能裝得下!”房東見聶毅沒回答,擔憂地解釋,又不知該往哪方面解釋,就開始胡說八道。

聶毅朝冰櫃走過去,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冰櫃蓋,想著房東說的‘人都能裝得下’,下意識地扶住冰櫃蓋,然後一鼓作氣地打開。

登時,聶毅瞪大了雙眼,盯著冰櫃裏面僵住不動。

“怎麽了?怎麽了?”房東太太被聶毅的反應嚇了一跳,緊張地沖進去想看個究竟,被聶毅一眼瞪住,硬是不動了。

聶毅的目光又瞟回冰櫃裏,然後說道:“報警,死人了。”

‘死人了’三個字像投進房東腦子裏的核彈,她倏地眼睛瞪得比聶毅還大,聽不懂什麽意思似的非要挪著腳步,湊到冰櫃旁邊,小心地往裏一瞅,立即雙腿打顫地退了好幾步,跌到地上,口齒不清地說:“怎,怎,怎麽——回事!”

聶毅倏地將冰櫃蓋蓋回去,又把房東從地上扶起來,然後冷靜地拿起自己的手機,撥出了報警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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