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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結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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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結局(上)

將近一年後。

終於學會操作機器的楚年璟找到了深西。

“你已經確定好了?”深西問他。

這些天,即使是楚年璟也很少和深西交流。好像是為了逃避什麽,他加入了世界公益組織,幾乎一直游走於世界各地最戰亂、最貧困、資源最匱乏的地區,為他們提供醫療服務。

他的網絡總是斷聯,楚年璟回的信息可能要一兩天才會發送過去。深西也只會簡單地回兩句。

經過這些日子,楚年璟也想通了不少。說不怨懟是假的,但現在,他更加難以想象深西如何一個人度過了這些年。那些多餘的情緒便煙消雲散了。

“我想好了。”楚年璟說,“我要去未來。”

這個答案顯然讓深西感到意外。

“未來?”深西盯著他,“你為什麽要去那兒?”

楚年璟:“過去不可以改變,但未來可以。”

深西看了他很久,久到楚年璟甚至以為他沒有聽見自己說的話。

深西:“你和楚嵐很像。”

他的話讓楚年璟有些怔楞,“我……”

“楚嵐也和我這樣說過,但我不相信。”深西說,他的嗓音有些嘶啞,“他的猜想,我不相信。我覺得自己可以救下他,我以為……但也許你們才是對的。”

“塐的數量不夠了,但如果加上你和楚嵐的玉牌……我將無法定位你去了哪兒。”

深西搭上楚年璟的肩膀,他的手心很涼,那放輕的語氣讓楚年璟感受到了一種來自父親的溫柔。

“你可能穿越到一個沒有未來的世界……可能會死,但也可能活著,沒人看得清未來。”

死……嗎?

“如果那個未來沒有你,你就會在過去和未來的時間線上,徹底消失。從此不會存在楚年璟,不會有任何人記得你。”

深西說,“這是代價,但我不會阻攔你。”

一陣沈默後,楚年璟說:“無論什麽結果,我都願意接受。”

深西笑了。楚年璟看見他的眼中有欣賞之色,忽然有瞬間和他心靈相通。

也許,他骨子裏和深西一樣、有種為了目的不顧一切的勇氣——或者應該說瘋狂。

楚年璟啟動轉換儀,巨大的機械擺臂對準天空中遙遠的敏感點,身後忽的傳來深西的聲音。

“小璟,早點回來。”

其後的聲音微不可聞。

“不要讓我……再失去你。”

楚年璟想回應,脖頸上的玉牌忽然綻放出極其耀眼的光芒,他感覺到一種灼燒般的熱意包圍了他,他脫口而出。

“我會帶著楚嵐一起回來。”

**

楚嵐陪深西一世又一世地回溯,感覺到極致的疲勞。

他可以稱之為“靈魂”的東西在衰變,隨著無數次的回溯,世界的“裂縫”在修覆,可他卻不想繼續下去了。

做這一切的意義到底在哪兒?

世界會崩塌,和他有什麽關系?

為什麽每一次,他都不得不在最愛的人面前死去呢?

楚嵐頭痛欲裂。他正處在後六世回溯的其中一世中,已經無法正常工作,因為過勞而身體衰敗,長期住在醫院。

這一世的深西和他只是陌生人,沒來看過他。楚嵐被火燒死的那一世中,他知道了真相,內心怨恨著楚嵐,不肯原諒他。

寂靜的病房裏來了一個人。

楚厭冬捧著一束花,來到楚嵐的病床前。

楚嵐在床上睜開眼,平靜地看著他。

兩人無聲地對峙了一會兒,楚厭冬嘆了口氣:“何必這樣討厭我呢?我對你可沒做什麽,我只是嫉妒你能夠擁有祂的意志而已。”

他倒是坦然,楚嵐說:“你只是因為沒能力對我做什麽。”

楚厭冬點頭:“的確如此。可很快就能實現了,你的靈魂很虛弱,已經無法繼續穿越更多的世界修覆裂縫了。而我身上還有塐。”

經過這十幾次的穿越,楚嵐漸漸弄懂了“塐”這個東西的來源。

塐能夠穿越時空,本就不應該存在於世界上。它是時空裂縫形成的碎片,只要它還沒有被消耗完,裂縫就無法覆原。

經過無數次的輪回,塐一點點地被消耗。眼看著要成功,可卻出了楚厭冬這個變量。

只要他仍然捏著塐,楚嵐便無法完成使命。

可楚嵐卻笑了,看著楚厭冬的目光就像是看一粒輕飄飄的塵埃。

“你不如猜一猜,為什麽是楚家擁有這種玉牌。”

楚厭冬目光中的神情慢慢變得銳利起來:“你什麽意思?”

楚嵐不說話了。

他躺在床上,緩緩闔上疲憊的眼睛。

好累……什麽時候才能停止工作?

這一切都像是一場漫長而悲傷的夢境,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擺脫這無聊的任務?

他想……想回去。

……回哪兒?

楚厭冬在耳邊一遍遍呼喚楚嵐,楚嵐的意識卻緩慢地沈入了黑色的空間。

一直有聲音對他重覆。

“莊周夢蝶,亦或者蝶夢莊周?”

楚嵐覺得自己不是莊周,也不是蝴蝶。

——那是什麽?

他是什麽?

他是……楚嵐。他有個叫做深西的愛人,還有個叫楚年璟的兒子。

——不是。你不是楚嵐。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說。是他自己的聲音,好陌生,卻又那麽熟悉。

……那我是什麽?

——你是世界的內核,是世界的意志。你是他們的神。

……我不是神。我是楚嵐,我要回去,放我回去……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不知誰的嘆息過後,楚嵐的意識徹底沈睡在了黑色的世界裏。

**

楚年璟感受到意識時,先是為自己還存活著而松了口氣。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來到了一片星空。

這裏廣闊無垠,像是一片無盡的星海。他看了看腳下,差點被嚇一跳。他居然是騰空而立,腳下空無一物。

他這是到了哪兒?

楚年璟想要找到出路,忽然聽到一聲類似機器的女音,用的是他從未聽過的語言,聽上去簡直匪夷所思,不像是人類能發出來的音調,可他莫名就是聽懂了。

【造物編號034976,第724次世紀文明,失敗。請您進行下一次程序選擇:是否繼續?】

這什麽鬼?

楚年璟在周圍找了一圈,讓他納悶的是,根本沒有任何能夠發聲的物體。

機械女音又響了起來,這次是催促。

【是或否?】

楚年璟選擇問她:“你是誰?”

【語言反饋中……按照您的母世界語言體系,可以說,我是您的助手。】

她說的話怪異極了,楚年璟聽不懂,只能暫時確認她恐怕是什麽自帶的智能物體,應該沒有惡意。

“你是人還是機器?”

【我不屬於任何物種範疇,我沒有自我的意志,我是根據造物者的意志而形成的助手。您可以詢問我各種問題。】

她說的東西讓楚年璟懷疑,難道自己真的是智障,他終於問了最關鍵的問題:“這是哪兒?你替我把現在的情況介紹一遍。”

【這裏是003號造物者特有的思維空間,只有擁有003號造物者相似靈魂氣息的人能夠進入。003號造物者進入小世界修覆裂縫,卻消失了一千年,我一直在這裏等待。您是唯進入這裏的人,身上所攜帶的物品與003號造物主擁有極其相似的氣息,空間系統判定您擁有與003號造物者完全相等的權限。】

楚年璟楞了好一會兒,腦袋才超負荷處理完了這一段信息。

他有些暈,心中卻浮現出一個最明顯的猜想:“你是說,楚嵐,也就是我的父親,就是你所說的003號造物者?這裏,是他的思維空間?”

而與他氣息相似的物品……楚年璟看了看脖子上掛著的玉牌。

因為塐被消耗,玉牌已經失去了光澤,似乎靈魂都被抽走了。

【是的。】

得到肯定的答案,楚年璟緩了好一會兒。才晦澀著嗓子問:“我為什麽會來到這裏?我應該去往的是我們那個世界未來的時間線。”

【您已經處於您所在的世界的未來。】

楚年璟想到最開始她說的“失敗”,道:“你是說,我的那個世界文明……不見了?”

【是的。003號造物者沒有修覆成功,您所在的世界崩塌了,但因為您是他唯一的血脈,靈魂便回到了這裏。】

“世界崩塌……我的母父、我的朋友們……都沒有了?”

【是的。】機械女音沒有任何情緒地說,【在003號造物者失去聯系後,您的離開加速了世界的崩塌。在您走後,你們所處的星球溫室效應加劇,地震洪澇等自然災害不斷,造成資源嚴重短缺,人類發起了無數次世界大戰,直至科學消失、資源消耗殆盡,文明無法延續,您的母父用一顆子彈結束了他的生命……】

“停!!”楚年璟像是被踩到了似的,深吸一口氣,“不要繼續說了!”

他的心臟快速跳動起來,嘴唇都有些幹裂,楚年璟沒想到最後的終點居然是這樣。

消失、崩塌……

整個文明中,只有他活了下來……

望著周遭空蕩蕩的景象,楚年璟再也支持不住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003號造物者,”他低低問,“他去哪兒了?”

“他迷失了。”助手說,“他對愛人與孩子的愛太深,悲傷也太深,以至於深陷一遍遍的輪回,無法從自己創造的世界中醒來。”

楚年璟久久地沈默。

“怎麽會這樣?”他茫然無措道,“我以為,他的感情,一直都很淡……”

【對於這一點,我也很奇怪。】這次助手的語調中居然帶了些異樣,【他忙於創造與研究,每一次在小世界,都不會多加逗留。034976號造物世界是他停留最長的世界,他甚至有了伴侶和孩子,這是從來沒有出現的事。】

楚年璟閉上眼。

“我要把他找回來。”他說,“我能怎麽做?”

助手:【您擁有造物者的一切權限。您可以回到造物編號034976消亡的過去。】

“即使是過去,也可以改變嗎?”

【過去不可以改變,這是每一個世界的規律與法則。但造物者可以。】

楚年璟望向無邊的星際海,他屬於人類的眼睛,能看見糖果般的星球按照固定的軌跡緩緩轉動,露出表面流光溢彩的土壤顏色。五彩的塵埃如同雲霧般籠罩在各處,萬物如同蒙上了輕薄的五色紗衣。

每時每刻都有漫天的流星雨,從一個無盡的遠方墜落向另一個無盡的遠方。

這是楚嵐的思維空間,楚年璟從來不知道,他腦子裏那些稀奇古怪的思想,匯合成一個世界,竟然會擁有如此震撼人心的美麗。

“我要回到楚嵐離開後。我要以靈魂的形式……陪伴在他身邊。”

楚年璟緩緩道。

【可以。但您無法以實體的方式出現在他身邊,且不能提到關鍵詞,否則您會被此文明徹底驅逐。】

“好。”

楚年璟話音剛落,女聲便機械地誦讀起來。

【003號造物者權限啟動——遷躍點確認——造物編號034976,第724次世紀文明,重新啟動。】

**

楚嵐在黑暗裏沈睡,他的靈魂像是被最底部的什麽東西拉拽著,讓他無法脫離其中。

突然,黑暗裏一束極其微弱的光芒照了進來。

是他穿越開始,就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的那個聲音。此時,祂顯得無比焦急。

【楚嵐,醒醒,不要睡——】

【不要睡了,求求你……】

【不要睡了,不要睡了,楚嵐——】

那道聲音好像在哭。

為什麽要哭?

楚嵐覺得很疑惑,還有點煩。

【楚嵐,我答應過母父帶你回去的,母父還在等我們!】

【楚嵐,求你——】

【父親……父親……你醒醒啊……】

……父親?

楚嵐的思緒慢慢被不知名的東西撼動,他的靈魂好像有了力氣,嘗試著睜開眼睛。

睜不開……他果然還是太累了。

恍惚間,他聽見兩個聲音在交談。

【輪回失敗了。】

【沒有失敗。他會醒來的!】

【變量過多,文明程序無法負擔,他的力量消耗太多了。】

【我可以去解決楚厭冬這個變量。】

【最大的變量不是他。】

【那是誰?】

【深西。】

【……你什麽意思?】

【他的身體早已經死亡,執念卻極深,擺脫了世界的規則,靈魂繼續留在了身體裏。必須帶走他。】

深西……好耳熟的名字。在哪裏聽過?

那個冰冷女音道:【——必須殺了他。】

不。楚嵐的心跳緩緩在深水中跳動起來。

不可以——!

楚嵐猛地醒了過來。

眼前的場景卻大有變化,他站在少年深西面前,深西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胸前露出的肌膚上,可怖疤痕縱橫。

周圍的擺設與場景讓楚嵐瞬間回憶起,這是他們回溯中的最後一世。他正是在見過這一世後,才得到啟示,開始穿越時空之旅。

他去尋找深西,和深西在炎熱的盆地重逢,被深西逼問。可他什麽都說不出口。

眼前的深西嘲諷地說著:

“談,談什麽?談你會放棄你去死的決定嗎?”

“深西……”

“除非你能告訴我,為什麽你不願意活下來,哪怕是為了我、為了我們的兒子。”

楚嵐麻木地念著:“抱歉,我暫時不能和你說太多。但我很清楚地知道,這是我應該做的事。”

“你必須這樣做?換不同的花樣去死?”

“我必須這樣做。”

“哪怕讓我在痛苦和迷茫中度過一生?”

“……”

楚嵐走上前去,擁抱住他。他的目光擡起,看向虛無的一點。

“莊生夢蝶,還是蝶夢莊生?”

他的話語輕柔仿佛情人的耳語。

“我們得走了。再不走,就遲了。深西,原諒我。”

深西察覺到了不對勁,他拼命地抓住楚嵐的胳膊,雙目猩紅死死地盯著他:“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到底為什麽?真相是什麽?你告訴我!”

“我有我的使命,深西。”楚嵐倒在他的懷裏,眼睛和嘴角緩緩流出血痕,深西慌張地將他攬在懷裏。

楚嵐抵在他的胸膛,嗅聞令人安心的香味。

“我絕不是為了欺騙你,也不是為了戲耍你。我好累,深西。”

深西將他抱緊,歇斯底裏地詰問:“楚嵐,告訴我,你到底在做什麽?”

“我、有很重要的事……深西,下一世,按照我們原來的人生走。你等我,我會再次出現,我一定會……去找你們……”

楚嵐最後幾句是憑借本能才說出口,他太虛弱了,虛弱到甚至聽不見深西的哭聲,只能感受到冰涼的淚水落在臉上,引起心臟的隱痛。

他只聽見深西說:“好。”

然後一切又黑了下去。

**

楚年璟旁觀著這一幕,直到眼前也黑了下來。

所幸,楚嵐被他從沈睡中喚醒,過去文明寂滅的結局被改變,輪回再次重演。

楚年璟回到了楚嵐的思維空間。

這一次,楚嵐的靈魂沈睡著,漂浮在無垠的空間中,塵埃與氣雲飄過來,依戀地依附在他身邊,他的面容似乎也多了幾分星辰之主的神性。

楚年璟輕輕觸碰著楚嵐的面頰,註視著他的臉,過了很久才輕輕嗤了一聲:“笨蛋。”

堂堂造物者,居然把自己搞成這麽一副模樣。

天才又如何,造物者又如何,現在還不是得依靠他。

楚年璟沒有忘記自己還有任務在身,他冷靜道:

“我們先去正常時間線,我有東西拿。然後再去我母父的身邊,時間點在他取走父親的大腦後。”

【指令收到——執行中——】

**

在他們固定的時間線,楚年璟周歲未滿時,楚嵐就死了。深西取走了他的大腦。

他想借此覆活楚嵐,於是將楚嵐的大腦冰凍在了冰櫃裏。

楚年璟來到他存放楚嵐大腦的冷凍室,將深西在他發動轉換儀離開前送給他的小禮物——那個仿真生物體拿了出來。

有深西這幾年教學的各種知識在,楚年璟成功將楚嵐的腦細胞提取出來,放入了仿真生物體中。

生物體安靜地生長著,他松了一口氣。

仿真生物體會慢慢地長出和楚嵐一模一樣的肉.體。

楚年璟將生物體放在了羅米沙的孤兒院附近——那個他曾經以為的,楚嵐生長的地方。

這是輪回的一環,現在由楚年璟補上了。



塞西塔揚起好看的細眉,畫筆往楚年璟身上隔空描了幾下,“照你這個條件,只要你乖乖的,我就和你出去約會,地點時間隨你,怎麽樣?”

楚年璟徹底失去了耐心。

“不怎麽樣。”他面無表情,轉身就要離開,塞西塔見他要走,立刻上前抓住他的手臂。

今天天氣稍微有些熱,楚年璟剛剛把外套脫下,只穿了件短袖。塞西塔柔軟細膩的手掌觸碰上來時,感受到了少年身上的熱量和堅實的薄肌,給他帶來了一種很奇特的安全感。

塞西塔從來沒對alpha有過這種感覺,下意識想要再靠近一點。

實際上,塞西塔剛觸碰上來的時候,楚年璟就僵住了。omega的手養尊處優,特別軟,一碰上來,處於次分化期的alpha快炸了,幾乎下一刻就甩開對方。

“別碰我。”楚年璟煩躁地說,轉頭聽見幾聲響,回頭,塞西塔被他沒有控制的力道摔在了地上,撞倒了畫架。

“楚、楚年璟!”

看到塞西塔通紅的眼眶,楚年璟呆住了。

這時,門口緩緩露出一個腦袋,緊接著是讓楚年璟格外熟悉且惱怒的聲音。

“楚年璟,我早提醒過你了。”

楚嵐插兜站在邊上,看著裏面一片狼藉,搖搖頭,對楚年璟露出一個“對你很失望”的表情,然後又回了自己的實驗室。

他甚至都不來幫忙!

楚年璟手足無措,又氣又尷尬,塞西塔在一旁蜷縮著,難堪地哭了出來。

楚年璟控制住自己僵硬的表情,蹲下要扶他起來,卻被塞西塔甩開,不過跟蚊子撓癢癢似的,楚年璟繼續扶,塞西塔繼續甩,楚年璟繼續扶,塞西塔繼續甩。

新的永動機誕生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楚年璟醞釀了半天,最後僵硬開口:“別哭了。”

他眉毛蹙著,配著那塊疤,看著更兇了,塞西塔看了他一眼,哭的更兇了:“你滾!我就要哭!你算什麽東西也敢來管我!”

他的膝蓋和手臂都被擦傷了,楚年璟就算想一走了之,看著傷口也動不了腳。

畢竟是他弄出來的。

“對不起。”楚年璟認命了,“我給你做模特。”

alpha低沈的聲音還有些嘶啞,但距離太近了,近得熱氣能染到塞西塔的身上,alpha沙啞的聲音好像也帶了別的味道。

該死……塞西塔有點想哭,他腦子是不是壞掉了,這個時候他居然覺得拋開楚年璟這個人不談,他的聲音還挺好聽的。

“是你求著要做我模特。”

塞西塔逞強地甩開楚年璟繼續要攙扶的手,站起身來,抹掉眼淚重新恢覆了趾高氣昂的模樣。

“……嗯。”

在隔壁將所有動靜聽在耳中的楚嵐輕輕挑了下眉。

楚年璟居然沒一走了之,脾氣好了不少,還和omega說上了話。

楚嵐忽然覺得鐘喬喬忙著讓楚年璟認識新omega的主意還挺好,畢竟看過了那麽多omega,安歌白就沒空來“拯救”楚年璟了。

在塞西塔這件小插曲之後,楚年璟死也不去鐘喬喬他們的聯誼了。

他回到教室,看見屬於自己的座位躺了只白熊玩偶,這只傻熊舒舒服服地抱著楚年璟睡覺蓋的小被子,屁股底下墊著楚年璟的書包。

“……”

楚年璟箭步上前,一把將熊逮捕,捏著它的脖子,朝向旁邊坦然的楚嵐。

“你幹的?”

“你想得美。”楚嵐可不會給楚年璟送這種東西,“其他班一個omega送給你的,說是要和你交朋友。”

他清亮漂亮的大眼睛中閃著戲謔的光芒,“挺受歡迎。”

楚年璟:“……你閉嘴吧你。”

東西可能不是楚嵐送的,但這只熊敢這麽囂張地霸占他的座位,必定是楚嵐在幕後指使。

接下來一段時間,楚年璟時不時就能收到一些奇怪的小禮物,巧克力,小玩偶,甚至還有人匿名送來了堪比手帳的筆記本,封面是粉色的愛心。

楚年璟數次想退給主人,但實在找不到這些背後的人,只能作罷。

還有一個更顯著的變化,就是班上的同學,好像都不怎麽怕他了,甚至還有不熟的人能磕磕絆絆地和他說兩句話,雖然總是被他嚇得落荒而逃。

“這就是顏值即正義啊,楚哥。”小團隊裏唯一的omega阿洛評價道,“楚哥原先這麽好看,但總是低著頭,身上還帶著傷什麽的,但現在你願意和大家說話了,頭發也剪了,像換了個人似的。大家都看得清楚呢。”

楚年璟對此不置可否,他對那些態度大轉變的同學和陌生人沒什麽感覺,僅僅是因為外表和態度就能被輕易地改變看法,這群人實在不需要費精力關註。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楚嵐和他交流的時間變少了。

楚嵐現在幾乎每時每刻都在鉆研著各種專業書籍,一有空就跑去實驗室搗鼓那些球和棍子,連人影都看不見一個。

楚年璟應該覺得高興的,麻煩的代言人終於遠離了他。可睡醒後看到旁邊空落落的座位時,他總是會發呆。

**

這天,幾人在籃球場訓練完後,楚嵐要求楚年璟帶他去找柳知緗。

楚年璟默不作聲地拍著球,沒有回答對於他來說就是答應了。

而一旁拿毛巾擦著汗的阿來忽然說:“我也想去。”

楚嵐沒有異議。

幾人往楚年璟已知的柳知緗的住所出發。那並不是貧民區,也不是別墅區,是一叢刁鉆的老舊筒子樓,看上去像是出差的人會住的臨時住所。

楚年璟敲了敲柳知緗的門,過了十幾秒,裏面才傳來腳步聲。

門後露出了一張年輕姣好的臉,雖然年輕,卻面色疲倦,眼神黯淡。

只一眼,楚嵐就確認她就是柳巳的妹妹。他在柳巳手機上看見過他們的合照,柳知緗和柳巳長的很像,和現在比起來也沒有多大變化。

唯一不同的是神情,十幾年前的柳知緗美得利落大方,透著少女的嬌艷;現在的柳知緗卻像是被磋磨地過了頭,嘴角的微笑像是被勉強地吊了起來。

她看見楚年璟後眼睛一亮,笑容真誠:“是小璟和阿來呀,居然還帶了朋友,來,快進來坐。”

幾個人走進這間不大的屋子,角落堆著紙箱、礦泉水以及各種廢品雜物,被爭取摞在一邊。

家具也大多都蒙著灰色,整個屋子不大卻顯得空落落的。只有那個紅棕色的書櫃看上去很幹凈很新,書整齊放著,看不見灰塵和歲月的痕跡。

趁著柳知緗倒水的間隙,楚嵐緩緩蹙起眉。

柳巳說過,柳知緗在普通人中已經是出類拔萃,名牌大學畢業,創業的公司也小有成色,按理說不該過成這樣。

他聽楚年璟他們說,柳知緗大部分收入都來自於收廢品,她獨自經營著一個垃圾場,期間還一直做慈善,還特意關照楚年璟。

在楚年璟沒有人照看的這些年,柳知緗時不時就來看望他,給他帶生活用品,楚年璟才能勉強自理。

“難得看見你倆還帶著朋友,小璟給我發消息的時候,我還以為這孩子在開玩笑。”

柳知緗對楚年璟挑了挑眉,隨後轉向楚嵐:“這位同學叫?”

“楚嵐。”既然已經見到柳知緗,楚嵐幹脆開門見山,“我早就聽聞您的大名。在我進入福利院之前,家父曾經與柳家有一段淵源。”

楚年璟吃驚地擡起頭,這是楚嵐第一次提到他成為孤兒之前的家庭。

“哦?”柳知緗來了興趣,“什麽淵源?”

楚嵐盯著柳知緗的眼睛:“我父親見過柳巳先生,他對柳巳很有印象,覺得是個非常有才氣的人。不知道您是否知道這個人?”

柳知緗的表情有一剎那僵住了,但很快消失,。

“敢問你父親是誰呢?”柳知緗笑瞇瞇地問,但楚嵐看出她的假笑要保持不住了。

“他死了。”楚嵐觀察著柳知緗的微表情,補充,“被別人害死的。”

柳知緗的假笑凝固了,她往後一靠,端起水杯送到嘴邊喝起來。

似乎在思考什麽事,她的眼神逐漸變得空洞無神。水從嘴角灑落下來,才驚醒她。

“柳姨?”阿來擔憂地喚她。

“啊,我走神了。不過,這也沒什麽好瞞著的。”

柳知緗笑著搖頭,將水杯放下,杯中的水飛濺起一段高度,一部分水珠灑落在桌面上。

“柳巳是我的雙胞胎哥哥,只是他在多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確認了好友的逝去,楚嵐內心浮起些覆雜的情感,更多是惋

柳巳是他印象中為數不多真正有才華的人,如果楚年璟是他和柳巳的孩子,本應也是個天才,奈何基因突變。

“我在網上並未查到他逝去的相關消息。”

柳知緗的笑容變了,變得有些悲哀和不安。

“你當然查不到了。在死前,他因為涉及反人類罪、組織恐怖襲擊、人道毀滅罪,被所有國家最高領導人的集體聯名書,開除了人權。”

這個答案讓其餘人都呆住了。

“沒有了人權,自然也沒有了身為人的所有權利。但這件事,只要你們接觸過上流的那些圈子,多多少少都會知道一點,也不算什麽秘密。”

話盡於此,楚嵐沒有追問。和她聊了些日常,楚嵐問起楚家,柳知緗說楚家害了傳染病,大多數都病死了。

如果按照常規,線索算是中斷了。雖說有變故,但前些年有一種傳染疾病盛行,因此而滅的家族也不止楚從這點來看,也看不出太大異常。

楚嵐本來想借一根柳知緗的頭發,查一查和楚年璟的親緣關系印證猜想,但既然柳巳已經死了,那這件事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之後列的一系列計劃清單也被重新排列,既然柳巳已經死了,楚嵐決定順應自己的心意,不走前世走過的路。他不會再考耶和華研究所的少年班,準備上個普通中學,再考個普通大學,一輩子默默做自己的研究。

畢竟少年班天才雖多,但總有那麽幾個特別不順眼的。偏偏對方才華還高,根本幹不掉對方。

想到這裏,楚嵐順口問了一句:“您知道一個叫做深西的人嗎?”

柳知緗頓了頓,垂下目光看著水杯,“你問他幹什麽?”

“只是聽說過。”

“他……”柳知緗摩挲著杯壁,回憶著,“他畢業後不知所蹤,有人說,他殺了人躲到了聯合國做顧問,也有人說,他的實驗太過驚世駭俗,樹立了不少仇家,被間諜暗殺掉了。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很好,這很符合楚嵐對深西的刻板印象,人道毀滅對他來說確實是好結局。

雖然那段記憶已經有些遠了,但楚嵐仍然記得親眼看見過深西在活人身上做實驗的場景。

從那之後,深西就是他最厭惡的人,沒有之一。

楚嵐出門前,習慣性往後望了望,忽然在堆滿垃圾的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了一束半藏起來的的洋桔梗。上面的卡片從縫隙漏了一點出來,楚嵐5.2的視力,看到了卡片上的內容:

【耶和華附屬第一醫院柳巳收】

**

經過幾周的訓練,校慶終於正式開始了。

幾人換上隊服,蘇老師拍著阿來的肩膀:“好好幹!我看好你!”

阿來表情嚴肅地點頭:“我們會打敗對手的。”

蘇老師:“應該沒有‘們’,只有你。”

喬納東湊過去一個腦袋:“蘇老師你說什麽?”

蘇老師咳了咳:“喬納東,你少偷聽老師說話!滾回去訓練!”

喬納東悻悻走回椅子上,搖晃著身體,四處觀望,問坐在旁邊制作毛氈掛件的阿洛和汪傑克:“楚哥嵐哥還有鐘喬喬去哪兒了?”

“好像去一班的獨立休息區了吧。”汪傑克說。

阿洛則撇了撇嘴,不太高興的樣子。

“去一班?幹嘛啊?”

喬納東撓著腦袋,忽然福至心靈,“啊我知道了!楚哥是不是去找那個金發大美O了?或者是那個長得白白嫩嫩的那個叫安什麽的omega?”

阿洛對著他賤兮兮的笑容翻了個白眼:“楚哥是去幹正事的,才不像你一樣,腦子裏都是齷齪的想法。”

另一邊,被討論的楚年璟等人在獨立vip休息間找到了安歌白。

安歌白甜甜笑道:“你們來啦!”

——不,準確來說,還有坐在他身邊的兩位父親。

而楚嵐在看清那位溫雅俊美的alpha面容後,完全怔住了。

安歌白的父親,叫做安習初。

可是面前這個人,楚嵐曾經見過,並且認識。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人,是柳巳的前男友。他當時用的名字,根本不是什麽安習初,而是楚厭冬。

為什麽楚嵐這麽清楚?

因為楚厭冬,是楚嵐的表弟。

楚年璟打招呼後,也註意到了什麽,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安習初”,再疑惑地低頭看了看自己。

他率先發起問題:“我能請問一下,叔叔脖子上的玉墜是哪裏來的嗎?”

“你說這個?”安習初面色不變,“是一位故人送給我的。”

是的。

“安習初”的脖子上,也掛著楚家的特殊玉墜。

楚年璟應道:“好的。”

目光卻暗了下來。

安叔叔在說謊。

楚嵐說過,玉墜是楚家家傳的,除了親子,任何人都不可能轉讓這塊玉墜。

他隱晦地看了一眼楚嵐,但楚嵐壓根無法分心,他在思考一些人生哲理。

楚年璟是他未來的兒子。

安歌白是他表弟的兒子。

楚年璟愛上安歌白的本質,是堂哥愛上了改姓後的堂弟,堂哥為了堂弟出生入死,堂弟一笑,堂哥把命都給他了。

這關系可真夠亂的。

而鐘喬喬卻也和楚嵐一樣楞在原地,不過和楚嵐的心如死灰不同,鐘喬喬幾乎是壓抑著叫聲:“您,您是歌昀嗎?!”

戴著墨鏡的omega面容半斂,卻仍然光彩照人,面對著鐘喬喬崇拜的目光,他摘下墨鏡,露出了一張如同百合一般清雅美麗的面容。

楚嵐看清他的臉之後,再次陷入了死寂的沈默。

……這人為什麽和當初那個在研究所下面,擺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唱歌高喊著非他不嫁被保安拉走後半夜翻墻進入alpha宿舍,一路暴揍五個攔路的alpha一舉攻入楚嵐宿舍、最後報警抓走的那個omega長得一模一樣。



“哦。”楚嵐面無表情地盯著他,“深西還害死了楚嵐全家人?”

樓桓:“誰說的,簡直一派胡言。”

楚嵐:“深西還是間諜,他壓根不愛楚嵐。”

樓桓:“胡說。”

“哦——”楚嵐的目光在樓桓身上轉了一圈,意味深長道:“他超愛。”

樓桓有些不習慣他現在的眼神。

下一秒,楚嵐口出驚人:“你也超愛楚嵐對不對?”

樓桓楞住了。

意識到自己的話語中有歧義,楚嵐改了詞:“你當年是不是喜歡楚年璟的父親?你超愛他,不然不可能什麽都記得那麽清楚,還特地抹黑深西。”

樓桓:“……”

樓桓失語片刻,又深情地看著楚嵐:“你要這麽說也可以,但我現在喜歡的是你。”

這種感覺太怪了,楚嵐琢磨,那這人兩次喜歡的都是他啊,有什麽區別?

上下打量了一番樓桓,拋去變態這點不說,楚嵐對對方的外形還是很欣賞的。

這麽看來,也不是不可以接觸一下。更何況,楚年璟也挺喜歡樓桓的……吧。

至於深西?

深西的老公和我楚嵐有什麽關系?

楚嵐在樓桓那裏得到答案後,便起身離開。暧昧對象可有可無,但楚年璟在樓蘭德那邊待久了,指不定會被教壞,他得去看看。

他離開後,樓桓一個人久久地望著他的背影,溫和的表象褪去,他伸出猩紅的舌頭,緩慢地舔了舔自己的唇瓣,似乎在回味楚嵐皮膚的味道。隨後揚起頭,金色鬈發垂在臉頰邊,俊美面容上露出陶醉的神情,脖頸上泛起情……欲的紅暈,把那一塊白皙都染紅了,他的神情似喜非喜,仿佛愉悅中帶著一絲不能解放的痛苦。

**

他們留的並不算久,在鐘喬喬幾番可憐催促說想他們的情況下,終於坐上了回程的飛機。

楚年璟比來的時候要黑上一些,這些天幫樓蘭德以及周圍的農戶收莊稼,皮膚被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

雖然時不時還有些陰郁的藝術家氣質,但整體比之前精神許多了。

只是一上飛機,楚年璟就有些不高興。

因為一向優先坐在他身邊的楚嵐,居然答應了讓樓桓坐在他身邊。

他抿著嘴,前排的楚嵐與樓桓低聲交談,不知道在說什麽悄悄話。

說話也不帶上他。

實際上,楚嵐和樓桓坐在一起,是因為——

“你的口水是不是有毒?”楚嵐伸出自己的手腕,樓蘭德住的那地方輻射可重,多數人去了那裏都要黑兩三個度,楚嵐本身白,但也耐不住犯懶曬太陽皮膚被曬紅。

他皮膚嫩,被曬傷後,每天都要塗藥膏。但仍然屢教不改,非要在躺椅上睡午覺,搶人家村口大貓的位置。以至於他把自己攤煎餅似的翻來覆去曬,正面曬傷了明天曬反面,反面曬紅了明天再曬正面。

最後全身都曬紅曬傷了,但暴露在陽光底下的,只有一個地方安然無恙——

那就是被樓桓舔過的手腕子!

這地方毫無感覺就算了,楚嵐熱的時候還能感覺那裏涼颼颼的,自動冒冷氣。

他不信鬼神之說,但這事困擾他大半個月,期間做了無數對比實驗,證實無法用現有的科學理論證實。

所以他選擇問樓桓本人。

樓桓沒想到,楚嵐這麽嚴肅正經居然是問這種問題,但仍然回答了:“我體質特殊,□□能形成一個短暫的防護膜。”

對著樓桓清澈的雙眼,楚嵐沈默了一下,“這個□□它正經嗎?”

樓桓眉眼彎彎,聲音低了下來,附在楚嵐耳邊道:“你要不要試試不正經的?”

楚嵐還沒發言,在後面拿雜志卷成簡易傳話筒,默默偷聽的楚年璟先怒了:

“樓先生!楚嵐還差十九天四十五分鐘成年,我對你發出第一次警告!”

楚嵐&樓桓:“……”

誰知,被楚年璟維護的楚嵐本人轉過身,毫不客氣地把楚年璟的偷聽工具拍掉。

“沒你事,玩你的去。”



在目前所在的時間點的十幾年後,一個十八歲的名叫楚嵐的靈魂會穿越進這具早就為他準備好的生物體,然後慢慢遇到他、遇到各種各樣的人,繼而遇到深西。

他會再次愛上深西,然後知道回溯的故事。會為了修覆世界穿越回幾十年前,而楚年璟會因此來到未來尋找,將註定死亡的文明救活。

這是一個閉環的輪回,沒人知道因和果誰先出現。楚年璟也不清楚,他只是知道,他必須得這樣做,否則輪回體系崩塌,他們全部都會煙消雲散。

楚年璟做好這一切後才回到思維空間。像是想到什麽,他問助手:“為什麽楚嵐一開始要給我看那些奇怪的東西?什麽戀愛漫畫,什麽杜絕戀愛腦培訓……”

【003號造物者在最開始設定這個世界時,是以一本小說為基礎。安歌白是其中的主角,而你是其中至死不渝、為了安歌白而死的男。

但其中有人——也就是你的母父深西,產生了自我意識。你可以理解為他是程序中的bug。為了修覆這個bug,造物者003抹去記憶進入這個世界。可連他自己都沒想到,他會愛上這個bug,繼而成為你的父親‘楚嵐’。

為了避免你們註定的命運,他選擇偏離最初的設定,世界開始崩潰,他不得不陷入一次次的輪回。】

“……”楚年璟明白了,然後沈默了一會兒,“他是不是有毛病。”

這看起來好像都是楚嵐自找的。

【也許。】助手深以為然。

楚年璟:“好了,現在我要去找……”

他的話沒說完,目光盯著眼前一處,“楚厭冬。”

一個人影緩緩浮現在星空中,正是他要找的主角。

“小璟。”楚厭冬說,“好久不見了。”

他的面色依舊溫和,知曉一切的楚年璟卻能看透他的靈魂,覺得他醜惡至極。

“不用寒暄。”楚年璟冷冷道,“把你偷走的東西還回來。”

楚厭冬頓了頓,在他臉上掃了一圈,目光放在一旁沈睡的楚嵐身上。

“哎,真是狼狽。”他嘆息道,“小璟,你父親就是反面例子啊。他想要拯救這個世界,可他做不到。你覺得,你能比他做得更好嗎?”

楚年璟:“少廢話。”

他伸手要將楚厭冬胸前的玉牌奪下,楚厭冬閃身躲開:“這樣暴力不好。”

楚年璟一拳揍了過去,打在他顴骨上,楚厭冬臉上瞬間腫了一大塊。

自從遇見楚嵐後,楚年璟幾乎沒怎麽打過架,此時火氣上來,一拳揍不夠,他掐住楚厭冬的脖子,幾乎要將他拎起來。

他一把扯下楚厭冬的玉牌,“你根本不配擁有這塊玉牌。”

楚厭冬被他像垃圾一樣扔開,踉蹌幾步,才站住腳步,他神色沒有如何變化,甚至站穩後,只是理了理自己的衣領,將自己皺巴巴的西裝撫平。

楚厭冬仍然像是在大堂演講一般,彬彬有禮地問道:“你為什麽覺得我不配呢?是因為我沒有楚嵐聰明嗎?”

楚年璟眉宇壓低,眼皮上的疤痕讓他很是帶了幾分戾氣:“你殺了那麽多無辜的人,還害楚嵐差點無法蘇醒,自己沒有點b數嗎?”

楚厭冬目光中帶著深深的不解,讓他顯得如此純粹,似乎真的只是一個普通而溫和的中年男人,在認真詢求內心的疑惑:

“可深西害死的人也不少,為什麽你們獨獨討厭我呢?我也嘗試過討好楚嵐,可他不理我。他想除掉我,因為我是所謂的‘變量’。可僅僅是因為他愛深西,不愛我,深西就該活,而我該死嗎?”

楚厭冬看著楚年璟眼中的厭惡,笑了:“你看,連你也這麽討厭我。那些被我害死的人一定也是這樣討厭我。可我只是犧牲了一部分人的利益,在成為元首後,我拯救了更多的成千上萬的無辜生命。為什麽討厭我?”

他茫然四顧:“為什麽這個世界也討厭我,不肯將修覆的機會給我呢?我和楚嵐不一樣,他會被家人愛人牽絆,可我不會啊。”

楚年璟忽然被他問得啞口無聲。

嚴格意義上來說,楚厭冬不算好人,卻也不是一個徹底的壞人。他在政期間,的確做了很多有利民生的好事。他積極反戰,呼籲停火,在某種意義上與楚嵐的想法是一樣的。

“……因為你只看得到自己的未來。”

熟悉的聲音響起,在場兩人皆是一楞。

蘇醒的楚嵐坐在星河上,點點星光浮在他身邊,目光淺淡地看向楚厭冬,沒有任何情緒。

“你無意間得知塐的秘密,為了一己私欲殺死楚家其他人。你認為你能在我死後取代我,成為所謂的‘神’,但你的眼光仍然太淺了——就像最開始的我一樣。”

楚厭冬茫然地看著他。

楚嵐垂下眼簾,星光匯聚而成的蝴蝶凝結在他指尖,他展開手指,蝴蝶便振翅飛走了。

他說,“宇宙中的文明誕生於爆炸,也永遠只會在血和火中前行。如果你想要承載一個文明的命運,就必須承擔它所有的苦難、災厄、毀滅……”

“因為長生,所以輪回;因為偉大,所以守護,因為改變過去和未來,所以獨自承擔記憶和痛苦。”

他看向楚厭冬,對方的神情已經恍惚,甚至有些慌亂,楚嵐無情地點醒他:

“你做不到。表面上,你愛護和平,實際上,你一切只是為了自己。世界不會選擇你,因為你無法保護它孕育的生靈。”

楚嵐看向楚年璟,楚年璟下意識垂下視線,他不太敢和現在的楚嵐對視,似乎目光投過去,便是一種褻瀆。

“這個世界上,比你純粹的人有很多。有人認為過去可以改變,所以一次次回溯時間,有人認為未來能夠改變,孤註一擲去賭一個可能性。但實際上,大多數人什麽都改變不了——包括我。”

“不可能!”楚厭冬大聲道,“你騙我,你是這個世界的意志,你能改變一切!”

楚嵐:“我能做到的,只是讓過去和未來結合成一個巨大的黑洞,讓一切歸於原點。過去和未來,交給其餘人自己選擇,我不會做出任何幹涉。”

楚厭冬徹底定在了原地,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楚嵐輕一彈指,楚厭冬臉上忽然露出極其驚恐的表情,隨即靈魂像是被瞬間焚燒幹凈,化為灰燼與星光點點消散。

楚年璟靜靜看著這一切,直到楚厭冬徹底消散,道:“沒了嗎?”

楚嵐以為他說的是楚厭冬:“沒了。他違背文明生存的原則,靈魂被抹殺了。”

“不是這個,”楚年璟說,“是你剛剛說的那些。”

楚年璟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把瓜子,在楚嵐的思維空間裏磕了起來。

楚嵐:“……你瓜子哪兒來的?”

楚年璟:“母父給的。”

楚嵐盯著他:“不可能,深西在沈睡。”

楚年璟磕瓜子的動作頓了頓,他還是有些不習慣將楚嵐當做父親來看。

“……你接下來準備怎麽做?”

楚嵐:“我抹去了深西的記憶,可以重新和他來一遍,世界不會再崩塌了。”

楚年璟表情覆雜地收起瓜子。

“為什麽要抹去他記憶?你不怕他怪你嗎?”

楚嵐睨著他:“你不說,我不說,他怎麽可能知道?”

驀地,一道含笑的聲音插入他們之間。

“誰不知道?”

楚嵐身形一僵,還沒反應過來,一具冰涼的身軀從後貼了上面,涼爽的吐息噴在他脖子上,“阿嵐……”

楚嵐閉了閉眼,眼前楚年璟的身形就已經消失了。

……楚年璟,算你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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