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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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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兮戴著口罩,陪黃嘉南連夜坐紅眼航班趕回香港。

從知道五哥的死訊後,黃嘉南便一直是茫然空洞的神情。

人在剛知道痛苦消息的時候,起初都很難接受,甚至是本能地拒絕承認和相信。

為他收拾簡單行李的時候,遠遠看見他沈默淩厲的側臉。

他站在窗邊,如此寂寥落寞。

聞兮有些擔心他,兩次想和他搭話,他都垂著眸、不怎麽說話。

她雖然不認識五公子黃嘉宴,但那是黃嘉南血脈相連的親哥哥,忽然這樣年紀輕輕地意外車禍去世了,確認很難接受。

她原本是不打算和他一起回香港的。

畢竟實在不想遇見那個人。

最後還是買了和他一起的機票。

飛機落地後他們坐車往黃家趕,路上接到姐姐的電話。

昨晚黃啟山悲傷過度暈了過去。

他們調轉車頭,改去醫院。

黃嘉南下車的時候,臉色有些白,步履略亂。

他們到時黃啟山躺在床上昏睡了許久,剛醒來,黃嘉南就過來陪他聊天。姐姐像是完全不記得之前和黃嘉南的齟齬了,她親自關上病房的門,讓他們父子單獨說話。

聞兮太久沒見姐姐,上次見面實在是不愉快的經歷,她還有些惴惴的。

姐姐帶聞兮去會客廳,端莊地坐下,示意聞兮也坐下。

她瞧了瞧聞兮的臉色:“嗯,似乎胖了些。”

聞兮微怔,摸摸自己的臉頰。怎麽會呢?她剛從西北回來,又病了一場,明明瘦了很多。

她只好說:“Michael拍戲,我也跟著進組天天吃盒飯,可能是胖了點。”

至少姐姐還關心她,她放心了很多。

姐姐隨意地點點頭,端起茶抿了口:“Michael是一個人回來的嗎?他有沒有,叫什麽人一起來看他爸爸?”

聞兮一時有些沒聽懂:“什麽人?姐姐在問誰?”

許萊兮臉色一沈:“當然是那個冤家,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聞兮的心漸漸下沈,她環視一圈,確認沒第三個人在場後才低聲說:“就他一個人回來的。”

姐姐大失所望,“哦”了一聲後不再說話。

聞兮實在沒想到姐姐居然還想著岑嘉兆,甚至在這種時候、這樣直接地問出口,她只得尷尬地轉移話題:“不知道Michael和姐夫會聊什麽,他們父子這麽久沒見了……”

姐姐轉著手中的杯子,不甚在意:“老爺子年紀大了,剛死了一個兒子,哪怕不待見這個兒子,現在也算是一點寬慰。”

聞兮震驚:“不待見他?”

怎麽可能?黃啟山明明很疼愛黃嘉南。

姐姐理所當然地說:“有什麽可驚訝的?他如果真愛這個兒子,為什麽從不承認他?家裏這麽重要的葬禮,都不打算讓他出席?老爺子看重面子和家族勢力,Michael的親媽不能給黃家貼金,所以哪怕讓他姓黃,也一直藏著掖著。”

不可思議,黃嘉南是他親生兒子,而且黃啟山對他這麽好,他想拍戲,他就找了最好的經紀人保駕護航。

姐姐冷哼一聲:“這點小恩小惠算什麽?Michael在這個家裏一點位置都沒有,對他的好都是Arnold的補償。等將來他哥哥姐姐當家了,誰還會在乎他?看,剛才他多緊張。”

Arnold就是黃啟山的英文名,只有姐姐會這樣直呼其名。

聞兮一直對姐姐嫁入的豪門沒什麽具體的想象,基本就停留在新聞和“豪門”這些單薄的詞語上。

她被表象迷惑,以為黃嘉南是豪門幺子、萬千寵愛,她第一次對他詭異的處境,產生了些許同情和焦慮。

也許是她的擔心表現得太過明顯,姐姐瞄著她的臉色,疑惑道:“你在為Michael擔心?你不會是喜歡他了吧?”

聞兮瞳孔地震,下意識地反駁“沒有!”臉卻紅了起來,不敢看她。

明明他們之間什麽都沒發生,卻莫名心虛得很。

許萊兮很淡定,像是在問天氣一樣尋常:“那你們是睡了?”

聞兮絕對沒想到她會這樣揣測他們之間的關系,連連搖頭:“我沒有!”

許萊兮冷笑一聲:“那你喜歡他?你們在談戀愛?”

聞兮:“……也沒有!”

許萊兮似乎松了口氣:“他長得不錯,和他睡一睡、甚至談個戀愛都沒什麽。但他是沒有將來的,你還比他大三歲,沒必要把時間浪費在他身上。”

聞兮還沈浸在震驚中,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對:“姐姐,我和黃嘉南同歲,沒有比他大。”

“嗯?我記得他屬馬,你不是屬兔的嗎?”

聞兮:“……姐姐,我也屬馬。”

許萊兮還是不信:“我不會記錯的。”

聞兮萬萬沒想到有一天需要拿身份證向自己親姐姐證明年紀。

許萊兮翻了翻她的身份證,扔到一邊:“你居然才21。”

聞兮:“……”

她們又說了幾句閑話,聞兮見她似乎有些累,正好黃嘉南從病房裏出來,他們遙遙地對視一眼。

黃嘉南來的路上已經換好深色衣服,目光清冷肅穆,像是浸了冰霜,整個人漠然到不見一絲波瀾。

他和管家一同離開,應該是回了黃家。

聞兮不敢去黃家,就住在黃嘉南登記在香港的私宅裏。

她一個人住著,時刻關註新聞輿論的走向。

黃家這樣的豪門,驟然出白事,哪怕死的是平時沒有存在感的老五,都是驚天的新聞。全香港的狗仔隊加班加點地蹲在醫院、殯儀館和半山別墅,所有進進出出的人都被拍了照,一件衣服、一個表情都被拿來解讀。

五公子的意外車禍,他的死因、生前見的最後一個人,他的遺孀白早雲……被扒了幾層皮,還莫名其妙出現無數陰謀論。

至少一周的輿論熱搜,都被黃家包攬了。

兩年前許萊兮結婚的時候,黃家的成員和八卦被大眾扒過一次。

這次出了白事,又被扒一次。

黃家這樣高頻率地上熱搜,可哪怕是五公子出殯當天、人最齊的一次,也至始至終沒有出現過黃嘉南的身影。

聞兮以前從沒細想過,為什麽黃嘉南會被皇家這樣對待。

她以為這是他們豪門的奇怪規矩,是為了保護幺子,萬萬沒想到這是他根本沒有被家族百分百接受的象征。

他是靠黃啟山的同情和疼愛長大的,待遇好不好、拿到多少資源,全在他爸爸的一念之間。

一個激靈,她驀地想起岑嘉兆。

他也從來沒有出現在黃家的新聞裏,連黃這個姓都沒有,全靠自己的才華成長為參天大樹。

可是,黃嘉南呢?他和她同歲,只有20出頭。

她盯著電腦屏幕上的新聞,內心產生了很多莫名的情緒。

又同情他,又有些同病相憐。

又好像忽然之間,他不再那樣遙不可攀。

她年幼時失去了父母,一直孤身一人。

他貌似有很多家人,血脈相連的親骨肉那麽多,居然也是孤孤單單。

她盯著屏幕發呆,忽然郵箱提示,收到了新郵件。

她懶洋洋地打開,是來香港前黃嘉南接受娛樂記者的采訪視頻。

平臺那邊發給他們,要他們審核一遍。

她托著腮,百無聊賴地拖著進度條,直接點了X4的加速。

聞兮當天雖然沒有去現場看采訪,記者的問題都是她事先審核過的。

都是些安全又無聊的問題,什麽演戲的心得啊、對角色的理解啊、對合作演員的印象啊……

最後幾個問題。

記者:“阿南下部戲想接個什麽樣的角色呢?”

黃嘉南毫不猶豫:“基督山伯爵那樣的。”

聞兮不自覺地微笑,一個基督山伯爵那樣有情有義、一生跌宕起伏的大男主角色,稍微有點追求的男藝人,都會想演。

然後,是感情問題。

記者:“阿南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呢?”

黃嘉南聞言,並沒有像預演過的那樣背標準答案,反而神色一頓,似乎在斟酌用詞。

聞兮感到一陣莫名悸動,這分明是錄像,但她是第一次看,她不知道他會說什麽。

鏡頭下的黃嘉南嘴角勾了勾,眸底漣漪著波光,像是想到什麽甜蜜的事,渾身的柔和與溫馨藏也藏不住,和往日裏那個痞氣十足的高冷男神簡直判若兩人。

“我喜歡的女孩子,不需要太優秀。我希望無論面對什麽困難,她都願意和我並肩站在一起。”

這話太籠統了,記者跟著問了一句:“阿南這麽優秀,萬一生活和工作有了沖突,你該怎麽平衡呢?”

他幾乎是斬釘截鐵、毫不猶豫地說:“我說了,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和我喜歡的女孩子站在一起。如果生活和工作沒有辦法平衡的話,我是不會為工作犧牲生活的。”

聞兮倒吸一口氣,他這是什麽意思?

記者也忍不住追問:“就是說如果為了愛情,你寧願犧牲自己的事業嗎?”

“是!”他坦然地面對鏡頭,像是有星光墜落在他眉尾,他整張臉熠熠發光,似乎墜入了愛情。

“就是那種和喜歡的人背著全世界私奔的感覺,我覺得人一輩子應該感受一次。”

記者再次確認:“你是說為了喜歡的人、願意退圈嗎?”

他很坦然,可是視頻卻到此截至、戛然結束。

聞兮呼吸一滯,連忙拉動進度條再看一次。

視頻確實到此被剪掉了,但是他的口型明顯是。

“會”。

他會為了感情,退圈?

她心中悸動極大,她還記得那個采訪前一夜,她拿他是明星做借口,明明白白地拒絕了他。

第二天,他居然這樣說。

她反反覆覆地看這最後一秒。

雖然沒有聽到他親口說出那個字,可她還是一遍又一遍地確認,他說,他願意為了愛情,放棄演戲。

跟著他那麽久,當然知道他有多喜歡演戲。

他為了演戲,付出那麽多。

演戲、拉片、練臺詞……他吃過那麽多苦,日覆一日,沒有一天懈怠過,一個字都沒抱怨過。

可他現在說,他願意為了她,放棄演戲。

不悸動,是不可能的。

她反反覆覆地看這最後一秒,心中百味雜陳。

思索間,忽然手機響了,來電居然就是黃嘉南。

深吸一口氣,她惴惴地接起來:“餵?”

卻是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許聞兮?下來,接我小舅舅上樓。”

她一時有些懵,這是黃嘉南的家,他要回家,為什麽需要她下樓去接?

沒時間多想,她匆匆忙忙下樓,只見深夜裏停著兩輛黑色轎車,前面一輛開著後車門,見她過來連按幾下喇叭,寂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她連忙跑過去,只見黃嘉南仰頭靠著後排座椅,領口松開喉結凸起,微微瞇著眼喘著粗氣,像是喝醉了酒。

聞兮呼吸緊了緊,趕緊看向別處。他旁邊坐著一個少年,身著黑色西裝,眉目清秀,似乎在哪裏見過。

男孩英挺的劍眉挑了挑,一臉探究地打量她:“你是許聞兮嗎?小舅舅喝醉了,口口聲聲喊你的名字,非要回這裏來,我把他交給你了。”

小舅舅?

聞兮想起來他是誰了。

陳予安,黃家二小姐黃嘉晴的獨子,他不從商,是個職業網球運動員,剛轉成年組沒兩年就在年初澳網上打進四強。黃嘉南提過他這個外甥,語氣頗為驕傲。

其實陳予安只比黃嘉南小兩歲,這種大家族裏,同齡不同輩的很常見。

她稍稍點點頭,便扶黃嘉南下車。

醉酒的人重得很,陳予安向後面那輛車招手、要司機過來背黃嘉南。

車門打開的一瞬間,聞兮看到那輛車的後座上坐著一個人,一個女人。

五官犀利冷酷,不夠美貌,冷冷打量她的眼神裏裹著肅殺,叫人看了莫名害怕。

聞兮只瞥了一眼,夏夜裏胳膊上寒毛直立,本能地感到危險和害怕。

不等她多想,車門已經關上,司機背著黃嘉南進屋,把他放在沙發上。陳予安挑眉看她,似笑非笑:“我小舅舅就交給你了啊。”

聞兮現在看黃家人都像是洪水猛獸,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這是我的工作,我會照顧好他的。”

待陳予安走後,她才允許自己露出擔心的神情。

黃嘉南躺在沙發上,胳膊搭著額頭,也許是因為醉酒難受,喉嚨間含糊不清地嘀咕著什麽。

她解開他襯衫最上面幾顆紐扣,原本只想讓他好過一點,衣領打開,視線向下,卻看到他精致凹陷的鎖骨,瘦骨嶙峋;襯衫下的線條如山巒一般蜿蜒。

深吸一口氣,不能再看下去了。

她正要起身,想擰個熱毛巾來,卻有只手緊緊握住了她的胳膊!

下意識地低頭,卻有一個力道猝不及防地將她攔腰狠狠抱住。

他的聲音像是帶著勾,勾得人心癢癢。

他說話時熱氣穿過衣服呼到她身上,燙得她喘不過氣。

“別走。”他又是命令,又是懇求,“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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