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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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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漆黑中,似乎有人影在晃。

刺鼻的消毒水味。

隱約有人聲,吵得她頭疼。

聞兮扶著疼痛無比的頭奮力睜開眼,一直守著她的萱萱欣喜若狂:“兮兮,你總算醒了!”

像是有根針在腦子裏拼命地紮,一陣又一陣尖銳的刺痛。

她撐著眼皮看了眼四周,門縫外有白大褂在走來走去,應該是縣城的診所。

她登時有點心慌:“黃、黃嘉南,他——”

萱萱連忙安慰她:“Michael他沒事,還好你也沒什麽大事,就是腦袋流了點血。他和我一起把你送過來的,一直守到醫生說你沒事才走。他還說讓我守著你、哪裏都不準去。”

說罷,她一拍腦門,拿出手機摁個不停:“他說了,你一醒,我就立刻通知他,差點忘了。”

聞兮有氣無力地問:“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萱萱放下手機、嘆了口氣。

==

電影《他的狗》才開拍幾天,險些演變出群體暴力事件。

起因很神奇——正是聞兮親眼見證過的分發盒飯。

劇組規模不大,但也有百十來號人,再加上群演、置景需要在當地招民工,每天吃飯就是個大工程。

小時工不算,日結的話,要提供兩份盒飯。

但是這個劇組實在太沒經驗了,後勤本該管盒飯的人缺斤少兩不說,還把分派的臟活累活交給了飯店。

小地方飯店的人哪裏幹過這種劇組派發盒飯的活?膽大的、愛占小便宜的民工多領了幾份,飯店也分辨不了,現場管理非常混亂。

這盒飯是按人頭算好買的,有人貪婪多拿,自然就有人分不到。連著好幾天總有人餓肚子,不滿的情緒漸漸累積,今天終於爆發了出來。

他們對政府工作人員宣揚的“要好好配合劇組人員、將來宣傳家鄉”的精神絲毫不理解,只知道當官的和有錢人勾結、騙他們出工卻連盒飯都吃不飽。

有憤怒,就要發洩。制片人不在現場,當時導演梁培我和聞兮說完話後有事走開,整個片場最大牌的,就是男主角黃嘉南。

雖然不知道演員和發盒飯到底有什麽關聯,但是本著“咖位越大,責任越大”的原則,村民們就組團來找黃嘉南要個說法。

一群樸實又憤怒的村民,相比較體面平和的言語溝通,他們似乎更相信腿腳意義上的物理溝通,還沒見面,就遠遠地對露臉的黃嘉南扔了一個磚頭表示友好。

砸到聞兮後腦勺的,就是這個磚頭。

她的腦袋當場被開了瓢,黃嘉南抱著昏迷的她一度被圍堵,萱萱和司機聞訊趕來卻救不到他,無奈之下只能報警。

在警察的幫助和疏導下,這才沒有演變成可怕的集體□□事件。

整個事件裏,唯一受傷的,只有許聞兮這個大冤種。

聞兮:……

她艱難地吐字:“梁導呢?Michael呢?制片人呢?怎麽都沒人來看我這個傷員啊?”

萱萱皺眉看著手機,好半晌說:“剛才Michael說要來,現在又說有事不來了。”

說罷,她放下手機摸了摸聞兮鬢角的繃帶,嘆息道:“到最後,還不是我們窮人相依為命。”

相依為命個屁啊,到了晚上萱萱說去買晚飯,七八點都不回來,聞兮餓得要死,還是找的護士幫她買了吃的。

打電話找人,萱萱說她在街上看到去市裏的班車,想著小縣城裏什麽也買不到,她得去市裏給聞兮買點補品和好吃的。

聞兮:……跑路享福別拿我當借口。

她腹誹,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苦都吃不了,這才來幾天就跑了,一點責任感都沒。

看看同齡的黃嘉南,一次都沒抱怨過,當真是貨比貨得扔。

人來人往的縣城診所裏,她縮在角落,頭疼渾身疼,但還是敵不過困意,居然就這樣蜷縮著睡著了。

夢裏,她似乎被困在一個光怪陸離的地方,四處都能看到她驚恐的臉,她無處可逃,遠處似乎還有悲涼婉轉的歌聲,在一遍又一遍地唱著《Meine Prinzessin Sisi》。

明明是首歡快甜蜜的情歌,可是這歌聲打著詭異的節拍,像追魂索命一樣。

像是有人在追她,她倉皇亂跑,卻迎面撞上一個人——

姐姐許萊兮。

姐姐面目猙獰:“你騙得我好苦啊!你為什麽要搶我的男人!為什麽!”

她伸出雙手、死死扼住聞兮的喉嚨!聞兮哭著求饒:“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掙紮間,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一個人影,她連忙求救,卻發現那人竟然是——

她一腳踏空,驟然醒了過來!

一時間又頭疼又迷茫,耳邊陡然有個低沈的聲音響起——

“你這是夢到什麽了?”

她渾身一激靈,差點從長椅上摔下去!

身邊的人連忙扶住她,皺眉輕聲說:“這麽大的人了,連好好躺著都不會嗎?”

聞兮傻乎乎地看著黃嘉南的臉,他從天而降,像是天神一樣出現在她根本沒指望他出現的地方。

“你、你怎麽——我、你——”

她舌頭打結一般,半晌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大概她的傻樣把他逗樂,他勾了勾嘴角,眼眸如星辰:“你你我我的,你別真是被砸傻了吧?本來就不聰明,要不要再檢查檢查?”

聞兮:“……”

她冷靜了一番:“你怎麽來醫院了?你不是說不來嗎?”

擡頭看了眼走廊盡頭的鐘——淩晨三點多。

他碰碰她的手背,發現她手冰涼時眉心蹙了蹙。

擡頭看看點滴,還剩大半瓶,得接著掛。

他起身,不知從哪裏搞來一條毛毯,給她裹嚴嚴實實的:“這大西北早晚溫差大,萱萱走前連條毯子都沒給你準備嗎?”

別提萱萱,不提也罷。

聞兮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你、你那邊的事情都忙完了嗎?”

他為她掖好最後一個角,忽然定定地打量她,眼底閃過一絲極快的情緒,看不出是什麽意味。

她不知為什麽,想到剛才那個夢——

在那個夢裏,最後在懸崖邊上,伸手救她的,居然就是黃嘉南。

好神奇,她居然會夢到黃嘉南。

他的視線瞥過她的嘴唇、她的耳朵,最後落在她眼眸上。

他的聲音低沈沙啞,話裏像是藏著鉤:“你白天,在想什麽呢?”

“嗯?”她一時沒聽明白,“什麽想什麽?”

他的語調又溫柔了幾分,簡直像是在哄著她:“為什麽擋在我前面?你撲過來的時候,在想什麽?”

她腦子轟地一下炸開,像是煙花在眼前綻放。

她的臉頰剎時燒得滾燙,一切想法在他炙熱的眼神下似乎都無所遁形。

“沒、沒想什麽啊!你是我老板,當時他們沖著你來的,我要是不攔一下,你這細皮嫩肉的豈不是要完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他卻越聽越開心,眼神簡直像是勾了蜜,甜到拉絲。

空氣中有什麽東西在熊熊燃燒,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綿長滾燙的氣息。

她噤了聲,垂眸看著自己的手。

話越多越像小醜,索性不說話了。

頭頂傳來他的輕笑:“我剛才就在想,你能扯到什麽時候。”

他還說:“我今天來之前就和自己說,你這個人,就是口是心非,還特別喜歡做鴕鳥。今天不管你說什麽、做什麽,我都不跟你生氣。沒想到,其實你嘴硬的樣子,也蠻可愛的。”

可、可愛?

本就紅的臉,一下子就像開水一樣,頭頂汩汩冒出熱氣來。

可是下一秒,又有點生氣。

他有什麽立場說她可愛?

她在夢裏向這人求救,現實生活中,他卻在調戲她?

她謔地擡起頭,眼神有點冷:“你看過了?我沒事,天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他搖搖頭,驟然擡手,竟然把她身上裹著的毯子掀開,然後自己鉆了進來!

鉆的時候,還小心避開了她紮針的手。

聞兮目瞪口呆:“你、你這是幹什麽?”

“給病人陪床啊。”

他居然還有心情摸了摸她的頭發:“趕緊睡吧,你自己說的,天很晚了。”

她直勾勾地瞪著這人,覺得他嘴角的痞笑實在太礙眼了。

她的視線忽然落在他手上:“你知道嗎?我已經兩天沒洗頭了。”

黃嘉南:“……”

他們縮在一條毯子裏,在這大西北的小鎮診所中,一切都如此安靜。

除了他們彼此的心跳聲。

還有星星在窗外閃爍。

==

第二天聞兮檢查了一次,醫生說她身體沒問題,可以回家了。

黃嘉南給她放了兩天假,讓她去市醫院再拍個片,她只得照辦。

拿了片子出來,確實沒問題,她這才放了心。

正好來市裏,她打電話找萱萱,這好幾天不見她人影,聞兮很擔心她出事。

結果萱萱居然說,她已經回了H市。

“達姐說這邊還有事要我處理,你一個人照顧Michael沒問題的!”

聞兮:……

聞兮悻悻地回去,聽說那盒飯的事情終於解決,是政府部門專門委派了人來監管,同時還監督劇組、保證招工的薪水能按時發放。

她心想,小時工和群演的薪水如實發了,黃嘉南的片酬豈不是更加遙遙無期?

時光飛逝,轉眼間他這電影居然雞飛狗跳、磨磨蹭蹭拍了四個月,從早春拍到了盛夏!

他真的拍了四個月!

梁培我是真有才,但也是真瘋逼。

又情緒化、又別扭,有些鏡頭一遍又一遍地過,整個劇組被他折磨得苦不堪言。

只有黃嘉南能忍受他。

還差最後兩場戲,最後一天似乎有預兆一般,天氣惡劣,原本期待許久的雨水沒有如期降臨,反而是一直很脆弱的資金鏈,終於斷了!

起先只是攝影組人越來越少,後來機位越來越少,每天的盒飯居然會多出來。

明明還剩最後一天就可以殺青,前一天卻沒有人收工,所有工作人員都堵在梁培我臨時租的辦公室前,要他把最後一批的薪水結清。

而梁培我此刻站在黃嘉南面前,痛哭流涕。

“哥們兒,我知道你是豪門小少爺,我也知道你有拍電影演戲的夢想。現在就差幾天就可以殺青了,你跟你爸說說、讓他註資咱這個電影,拉兄弟一把吧!”

聞兮&黃嘉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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