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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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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家

幾人進了房間裏,沈丹青和盛夫人這才聊了起來。

盛夫人似乎已經忘記了盛靖還在凈房裏提不起褲子來的事情,她頗為感慨道: “一別已是十八年,後來聽聞過師兄盛名,卻再沒來拜訪過,這些年來師兄過得可好”

沈丹青道: “我這個性子,自是什麽都好的。”

“翊兒呢我也許久未見他了。”盛夫人道: “之前在街上見到過幾回,長的和師兄很像。”

“幫這丫頭下江南取采藥了。”沈丹青道: “像麽我倒覺著和苑兒像。”

“都像。”盛夫人笑道: “翊兒是挑著長的。”

“你呢”沈丹青道: “自打嫁進盛國公府後便沒你的消息,竟是那二世祖的娘”

衛央: “……”師父您可真不會說話。

盛夫人像是已經習慣了他這種直白的說話方式倒也沒介意,反而道: “讓你看笑話了,這麽多年沒聯系,也是覺著怕連累你,那個地方不太好。”

“這有什麽笑話不笑話的。”沈丹青道: “盛國公府當初娶你的時候也是三媒六禮,八擡大轎將你迎進門的,難不成那盛鴻待你不好麽”

“好不好這得看怎麽說。”盛夫人想起家裏的那些事情就覺著糟心,也不太願意和他說。

當初一嫁進盛國公府就和師兄們斷了聯系,那樣繁文縟節的家裏哪裏容得下江湖兒女們的愛恨情仇,時日久了,在小佛堂裏度過了小半輩子,心如死灰,對什麽也都看得淡了,可沒想到,如今看見師兄,還是會覺得熱淚盈眶。

沈丹青給她遞了塊帕子過去, “哭什麽定是在那裏過得不舒服,也虧得師叔不在,不然定能打斷盛鴻那老匹夫的狗腿。”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麽多年我也習慣了。除了沒自由,其餘東西都是隨心所欲的。吃的穿得也都不缺,生了個孩子都不用自己管。”盛夫人苦中作樂般的說道。

沈丹青聽她這話便了然了,甚至感嘆道: “我就知曉,這孩子肯定不是你教養出來的,若是你教養出來的,師叔真得給他打斷兩條腿。”

“我師父近些年來還好麽”盛夫人道。

“雲游四海去了。”沈丹青道: “當初你嫁人可氣著他了,自那之後他也再不收徒弟,說是一個人落得個清凈。”

憶及當日情景,盛夫人羞愧的低下了頭,她當初也不想,哭過鬧過,家人們也都無動於衷,那她也只能割舍一部分,她娘以死要挾,那她也只能割舍師父。

沈丹青也感覺自己說錯話了,立馬安慰道: “無事,這事兒都過去這麽多年了,師叔定也不怪你,你還是大家疼愛的小師妹嘛。”

“舒鳴有愧。”盛夫人哽咽道: “這輩子都無法贖罪了,若是有下輩子,那便讓我投個好胎,成為自由人,定是會好好跟師父學藝,同師兄們一樣雲游四海。嫁人這種苦差事,有一次便夠了。”

“有苑兒的消息麽”沈丹青忽然問道。

舒鳴無奈的搖了搖頭, “師兄,你還不死心麽”

“死什麽心。”沈丹青道: “她當初就是和我鬧脾氣,定是被你伯伯關起來了,不然怎麽會這麽久都不出現不就覺著我沒法替你家帶來利益麽”

舒鳴道: “我伯父此人……一言難盡。”

生在官家,誰都辦法挑個如意郎君。

她嫁給盛鴻是逼不得已,姐姐舒苑同師兄情投意合,兩人在已故的師伯牌位前拜了天地,後來入了洞房,正式成為夫妻。

之後還有了沈翊,但姐姐卻被大伯給帶回家,後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現在的舒鳴大概能明白舒苑的狀態,那便是心死了。

後來姐姐也沒嫁人,但大伯怕她給師兄通信,再也沒讓她見過姐姐。

天下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也不知這禮教是在迫害誰這利益牽扯到最後又能得到些什麽!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玩意兒,反而讓有些人迷失了自己,譬如盛靖。

她的孩子才不是那種不學無術的二世祖,若不是放到了盛老太太膝下,她定能教養出一個文武雙全,溫和有禮的好兒郎。

但現在說一千道一萬還是遲了,盛靖已經成了如今的模樣,她能做的也只有及時止損。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盛夫人才說出自己今日來的意圖, “竟然是和師兄,那我也就明人不說暗話了,之前的醫館是我那孽子的手筆,我也知曉盛府上下是師兄做的。但我今日來並非興師問罪的,而是帶著我那孽子來賠罪的。”

“既然是師妹的孩子,那必然不能殺。”沈丹青摩挲著下巴道: “但就這麽放過他是不可能的,你也別心疼,咱們小時候誰不是這樣過來的既然做了錯事,那就得有做錯事的覺悟,不然出去草菅人命,豈不是壞了名聲”

盛夫人道: “我自是知曉,師兄想如何做便如何,我一句廢話也不說。這孩子一直養在他祖母膝下,脾氣被慣壞了,本性還是好的,頑劣歸頑劣,以往沒鬧出大事來,我也就沒管。此次在街上調笑王妃,他也是嘴欠的,被郁良教訓了也是活該。”

這話說的合情合理,沒有絲毫偏袒。衛央對盛夫人才有了些許改觀,不過算起來輩份,盛夫人似乎還是她的師姑

而她的師母是她師姑的堂姐

這關系有些混亂。衛央也對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不好意思。

她就說麽,師父不是個私生活混亂的人。

果然,沈丹青看著衛央挑了挑眉, “發什麽楞啊,還不趕緊叫師姑”

衛央在他的眼神威脅下,不太情願的悶悶的喊道: “師姑。”

盛夫人笑道: “是個好孩子。”

“小師妹,日後你若是有什麽困難便找我來,我幫不上還有大師兄,這沒什麽的。你家中不願替你出頭得罪盛國公府,我不怕。”

“這份好意師妹心領了。”盛夫人道: “我這一生大概就是來還債的,前半生也安安穩穩的還了父母債,下半生還得還子女債,靖兒在別人眼中即便千般不好萬般無賴,在我這個娘的眼裏那也是能救的。經過這一回,我也算是明白了,跟誰賭氣也不能葬送了我的孩子。”

當初就該把盛靖要回來,管那老太太是什麽意見,愛上吊就去上吊,愛甩臉子就甩臉子,去了婆家後受得忍讓和脾氣也夠多了,如今都到了這個年紀,她也沒什麽所謂了。

盛靖在外聽著這一番話,竟羞愧的低下了頭。

他對著世間所有人都能硬的起心腸,偏偏對母親,一個不字也說不出口。

單憑母親因他這輩子沒辦法擁有第二個孩子,他就覺著虧欠。

沈丹青也懂盛夫人的意思,笑道: “這一次權當給他個教訓,若是還有以後,那就讓他嘗嘗師叔以前的手段。”

盛夫人無奈搖頭道: “那他怕是每日要哭著過了。”

在門外偷聽的盛靖感覺自己的肚子一涼,他又急匆匆的跑去了凈房。

縱使盛夫人來了,沈丹青也未將解藥給了盛靖,只是稍微幫他抑制了一番,這還是在盛夫人摁頭讓他賠禮道歉之後。

在目送盛家的馬車離開之後,衛央神秘兮兮的看向沈丹青, “師父,苑兒是誰啊”

“和你有關”沈丹挑了挑眉, “醫館開好了七王爺的匪患剿完了閑得慌就去生個孩子玩,總是問別人的事情算怎麽回事兒。”

衛央: “……”

師父還是原來那個對她毫不留情的師父。

*

郁良回來是一月後的深夜,這天正是正月二十九,剛下過一場大雪,天還昏沈沈的,是故衛央早早的便睡了。

睡著後總感覺有什麽東西在盯著她瞧,猛地睜開眼,竟然看見個胡子拉碴的人,嚇得她往枕頭下摸去,銀針看著就紮在那人的天陰穴,結果被他輕巧的躲開,還順帶被人拽住了手腕,衛央此刻無比慶幸自己是穿著裏衣睡的,這才沒漏出太多。

但屋子裏已經有些涼意了,雖然燒著地龍,夜半的氣溫總要低一些。

那人的眼睛裏全是紅血絲,望著衛央之時帶著濃濃的情意,片刻之後,衛央試探著問道: “郁良”

“是我。”沈悶的房間裏,一道沙啞中略帶質感的聲音傳來,衛央心裏竟有些驚喜。

今兒個白日裏小雪還道,說不準過年都見不到王爺的面,畢竟那些匪患不是些什麽好惹的茬,衛央對他回來也不抱什麽心思。

只是平白有些擔憂,匪患的勢力盤根錯節,他一個無權無勢的王爺,怎麽可能將其連根拔起

原本還打算等到過了年,衛央等到城門開了之後,便去昌平一帶找郁良,也算是一點補償。

可沒想到,他竟然回來了。

衛央是肉眼可見的欣喜,手撫上郁良的臉,胡子有些紮手,但她還是撫摸了幾下,笑道: “你回來啦”

郁良點了點頭,給她蓋好被子,搓了搓自己的手道: “嗯。”

“事情可都解決好了”衛央睜著大眼睛道。

“解決了。”郁良道: “他們同意招安。”

“竟會同意招安!”衛央也驚呆了, “你是如何說服他們的這幫人不是號稱寧願死也不會同意朝廷的招安麽”

“給了足夠多的利益,他們便同意了。”郁良的聲音沙啞,像是被沙子磨礪過一般,他拍了拍衛央的手, “你睡吧,我先去洗漱。”

說著給她重新掖好了被子,轉身便往外走,衛央卻緊緊拉住了他的衣擺,忐忑道: “你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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