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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打嘴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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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鈞的勸告不是沒有道理, 但李文柏有自己的堅持, 這聲“師兄”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叫出口的, 否則他選擇遠出塞北離開京城還有何意義?反正都是要卷入黨爭的旋渦, 還不如一開始就答應顧文留在順天呢。

趙成義的視線越發咄咄逼人, 他此次過來,本就是奉師命要把李文柏籠絡進麾下的,至於什麽於鈞和倪旭弘, 只不過是附帶而已。

半晌, 李文柏終於開口,故作搖頭:“趙大人, 非是李文柏不知好歹,實在是不敢吶。”

“哦?”趙成義目光突地冷了三分, “本官既已說了不介意, 你又有何不敢?莫非是瞧不起相國門生的身份?”

這口大鍋當然不能背,李文柏面帶為難之意,稍稍提高聲音:“王相國乃國之柱石,有幸得相國一座師的名分已是幸運, 趙大人誠心誠意,李文柏本不應該不知好歹, 實乃家師門規極嚴, 李文柏是萬萬不敢有違的啊!”

老師對不住了,事已至此,只能把您拉出來當擋箭牌!

趙成義一楞,似是這才想起李文柏是個有老師的人, 但反應過來眉頭皺得更緊:“又不是讓你叛出師門另行拜師,座師本就是國朝慣例,王大人為何要就此事為難於你?”

“單是座師自無不可。”李文柏賠罪道,“但座師門下是無師兄弟之說的,學生若在此地厚顏無恥地認了您為‘師兄’,豈不是落了家師的面子,又置顧師兄於何地?天地君親師,學生不敢吶!”

這無理取鬧的姿態直把於鈞和倪旭弘驚得做不出任何表情,趙成義一口氣哽在心口差點提不上來。

這擺明就是不想上王敦茹一黨的船,趙成義心知肚明,卻偏偏沒法繼續拿道義顏面去壓人。

因為李文柏所言是合乎禮法的!

在大齊,不僅一仆不能事二主,學生一般也不會同時拜兩個人為師。

道理很簡單,常言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總不能給自己找上兩個“爹”吧?世間哪有這麽好的事。

如果李文柏只是半山書院一尋常學子,這理由自然是不成立的,但他在王行之面前行過拜師禮,和顧文認了師兄弟的名分,又被王行之拉出來到處遛了一圈,早就落實了他王門關門弟子的身份,當然也就有資本說出這麽一番話。

你還不能說他不對,因為座師之下的確不會親熱地去劃分師兄師弟,不過是個政治名分而已,趙成義是王敦茹親收的學生,當然可以自恃身份讓今科進士們通通叫他師兄,這是為了拉近關系,李文柏以不敢不尊師命的借口不從,在禮法上根本找不出毛病。

但找不出毛病歸找不出毛病,不代表趙成義就不氣。

“冠玉。”趙成義的表情稍稍凝滯,“你就非得如此生疏,要和本官乃至相國劃清界限不成?”

這話說得就太重了,李文柏心下暗暗叫苦,卻也只得賠笑,心思急動,剛準備說話,一聲清朗的嗓音自趙成義背後響起:“喲,趙大人面色不太好啊?不知下官這不成器的師弟做了什麽事,讓大人氣到此種地步?”

李文柏面色一松,顧文果然來解圍了。

他此前故意提高聲調也正是為了引人註意,瓊林宴王行之和顧文都有列席,王行之出面難免會有些仗勢欺人之嫌,李文柏的目的,正是為了把顧文給勾引過來。

他有自信,顧文一定會來。

有些話,他說是不自量力,顧文就不一樣了。

果然,趙成義聽出顧文的聲音轉眼便露出滿臉笑意:“敬元不在席間陪咱們未來的棟梁們飲酒,怎麽跑到這兒來了?”

李文柏暗笑,這套近乎的工夫都是爐火純青,一聲“敬元”,瞬間就把關愛後輩的長輩模樣給擺了出來。

顧文也笑呵呵地行禮:“大人這話說的,下官遠遠瞧見李文柏似乎把大人氣得不輕,做師兄的哪還坐得住,自然得過來露個面,替自家這不肖師弟向大人請罪才是啊。”

雖然自稱是“下官”,顧文的態度卻一點也夠不上謙卑二字,說是要請罪,話裏話外卻都透著股“你到底怎麽欺負我師弟了”的意味。

趙成義是工部右侍郎,顧文是吏部考功郎中,兩人的品階足足差了一個臺階,但顧文半點沒有“下官”的模樣,趙成義也沒有擺出“上官”威嚴的意思,看上去兩人似乎站在同一水平線上。

若是虛職和實職之差,比如趙成義對王行之就只有表面上的尊敬,倒還罷了,但工部右侍郎可不是個虛職,乃是實權大欖的工部二把手,趙成義表現出的忌憚就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如果不是親眼見到,李文柏恐怕永遠都不會對顧文在朝中的地位有實感。

恍惚間,兩人已你來我往了幾個回合,當著顧文的面,趙成義也不好直接說我就是要替老師搶你的學生,只能打著太極。

顧文卻沒有那麽多顧忌,見趙成義沒有直說的意思,幹脆一轉頭看向李文柏:“冠玉,你來說說,是怎麽把趙大人氣成這股模樣的?”

這便是讓他實話實說,師兄來給你出氣的意思了,李文柏摸摸鼻子,當然不會仗著顧文的面子作死,只無奈笑道:“是李文柏無禮,以為和王相國攀上了座師的名分,便可不自量力稱趙大人一聲‘師兄’,趙大人正教訓學生,言已經拜師於老師在前,切不可朝三暮四,學生正在受教呢。”

趙成義心中一嘆,心中越發可惜,這人知情識趣,天生當官的命,若是早早籠絡了,那才是好。

“有這樣的事?”顧文面色一沈瞬間入戲,“冠玉,老師平日待你如何?”

李文柏面露慚愧:“視若親子,恩重如山。”

“國朝一人不得拜師兩次,你可知道?”

“學生知道。”

“王相國德高望重,是支撐大齊的柱石,豈是你可以不自量力妄圖攀附上去的?”

“是。”李文柏“羞愧”得滿面通紅,“是李文柏僭越了。”

顧文冷哼一聲:“不過是位列二甲而已,莫要得意忘形,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說罷,又轉向趙成義深施一禮,“趙大人,實在是鄙師弟出言無狀,冒犯了相國和大人,下官必會如實稟報老師,對李文柏嚴加管教!還請大人恕罪。”

顧文幾句話把趙成義順坡下驢的路堵死,就算明知道這對師兄弟是在演戲又能如何?

算了,好歹李文柏也好顧文也好都沒有一定要對著幹的意思,也還記得為相國保全顏面,這次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好話歹話都被你說盡,本官還能如何?”趙成義無奈,“行了,你去幹正事吧,本官保證不會為難他。”

顧文笑笑,又狠狠瞪了李文柏一眼,這才告退。

趙成義嗤笑一聲,又轉頭遙遙敬了一直在關註這邊的王行之一杯,這才回身坐下,見李文柏還直楞楞站在那,不禁沒好氣地笑罵:“還杵著作甚?坐下來吧!被顧敬元見著又說本官欺負你。”

“學生不敢。”李文柏見好就收地連連賠笑,“往後還要多仰仗趙大人指教,學生再敬大人一杯。”

或許是遠遠看到了這邊發生的事,四人推杯換盞了一會兒,王敦茹端著酒杯晃晃悠悠出現在眾人面前。

李文柏一楞,趕忙起身行禮:“相國大人!”

其餘三人也紛紛躬身,趙成義笑道:“恩師怎麽過來了?”

“奉旨替陛下敬諸位一杯。”王敦茹笑得一臉慈愛,“諸君都是我大齊未來的國之棟梁,還望日後繼續勤勉,為陛下效忠啊。”

三人連聲應是,其中以於鈞為最,他已經被迫上了相國黨的賊船,在想辦法能安然脫身之前都只能抱住王敦茹大腿不放了。

倪旭弘就顯得輕松很多,雖然也被迫叫了聲“師兄”,但他出身武家,對朝廷黨爭看得倒沒那麽重。

王敦茹先是好言鼓勵了倪旭弘和於鈞,然後滿臉笑意地轉向李文柏:“冠玉,又見面了。”

這說的是前些日詩會之事,李文柏心知肚明,拱手笑道:“相國風姿依舊,看起來越發健朗了。”

“哈哈,還是你們年輕人會說話。”王敦茹笑笑,“如何,對今後的去處,冠玉有無想法啊?”

面對王敦茹自然不能跟在王行之面前一般有什麽說什麽,李文柏躬身:“學生聽朝廷安排。”

“嗯,不錯,夠穩重。”王敦茹滿意地點點頭,又勉勵了眾人幾句,拍拍趙成義的肩膀,舉著酒杯去了下一個席位,似是真奉聖旨要一桌一桌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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