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圓被突如其來的哭聲搞懵了, 過了幾秒她才試探地問了句：“請問你是？”

電話那頭女孩的抽泣聲漸漸變小，過了一會，她才勉強停下痛苦。

“嗝, 你是艾圓嗎？”女孩打著哭嗝問道。

“我是。”

“嗝, 對不起，剛剛有點失態了，我是周慧君的女兒, 我媽她、我媽她……去世了，她臨死前給了我這個電話，讓我聯系你，說請你一定要完成她的遺願……”說著說著女孩又哭了起來, 母親的離開，讓她有些情緒崩潰。

艾圓從未經歷過這些，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能開口道：“我會的。你什麽時候也有空, 我要去你家裏一趟……”

周慧君的部分雖然拍攝完了，但那都是在醫院裏拍的, 還需要去她家裏一趟，去她家裏取個景, 把兩部分合成一下, 才能達到周慧君想要的效果。

原本兩人約定，明天周慧君的女兒來陪床的時候，再由她姐姐帶著艾圓去她家取景, 沒想到……

“今天晚上可以嗎？”她抽噎著問道。

“嗯。”和她約定了具體的時間後，艾圓才掛斷電話。

“艾圓, 吹風機在哪？”符梓璐開口問道。

沒了艾圓的壓制, 狗子直接甩了符梓璐一身水。

“那邊的櫃子裏。”艾圓打開櫃子, 把掛在裏面的大號速幹圈拿了出來。

又從箱子裏拿了根肉幹出來。

她接通電源，把大號速幹圈連著底座放在地上。

她後退幾步，晃著手上的肉幹誘惑道：“乖乖，過來！”

狗子經常和小美玩“鉆圈圈”的游戲，聞言直接甩著尾巴朝著艾圓沖了過來。

“汪汪！”它沖到艾圓艾圓面前，歡快地甩著尾巴。

“吃吧！”艾圓把手上的肉幹遞給它。

“它真的好聽你的話……”符梓璐伸手摸它背的毛，“搞得我都想養狗了！”

“它也就今天闖了禍才比較聽話，平時我給它洗一次澡，洗完澡我衣服鞋子全都要換……”艾圓無奈道，“所以我一般送它去寵物店或者讓小美給它洗……”

“剛剛誰給你打電話？”符梓璐隨口問道。

“周阿姨的女兒，周阿姨……搶救無效，去世了。”艾圓的聲音有些低沈。

“唉！”符梓璐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沒有說話。

符梓璐並沒有在海市待多久，當天晚上就飛回去繼續工作了。

艾圓把她送到機場之後就直接去了周慧君家。

周慧君的女兒站在小區門口等她，女孩看上去很年輕，她穿著一身白衣，手臂上用別針別著一塊黑布，她的眼睛腫成了核桃，嘴唇幹裂，模樣看起來十分憔悴。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帶著一絲沙啞：“艾圓，我是周慧君的女兒，我叫周妍妍……”

她雙手交握，似乎是有點緊張。

“妍妍，節哀順變，你媽她最不想看到你難過……”

“嗯，我知道，先去我家吧。”周妍妍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周妍妍家住的是老小區，房子裏家具的風格都是二三十年前的，屋裏有些雜亂，臟衣服隨意地堆在沙發上，地上也積了一層薄灰。

“直接穿鞋進來就可以了！抱歉，這些天一直在醫院照顧我媽，屋裏有點亂……”她手忙腳亂地想替艾圓倒茶，水壺空空蕩蕩的，裏面一滴水也沒有，“我燒點水。”

“你不用忙活了，我就拍幾段視頻。”艾圓攔住了她，“要不……咱們先把這收拾一下！”

“啊？好好……”

艾圓開始幫周妍妍打掃房間。

“艾圓，我媽的遺願是什麽？”收拾東西的時候周妍妍突然開口問道。

“她兩天前來找我，讓我幫忙錄一些視頻，她想讓那些視頻在她離開後依舊陪著你……”艾圓和她說了周慧君的打算。

女孩的眼淚又止不住了。

“原來……她那天是去找你了，她到死都在想著我，嗚嗚嗚……”

艾圓停下來，拍著女孩的背安慰她：“別哭了，周阿姨最大的心願就是你好好活著！”

她緩了好一會才重新止住眼淚：“好！我們先把房間打掃幹凈！”

半個小時後，兩人一起把房間打掃得幹幹凈凈，艾圓也拿著通訊器把房間裏都拍了一遍。

為了安慰周妍妍，艾圓直接拿出筆記本就開始合成視頻。

周妍妍坐在一旁雙手交握，焦急地等待著。

“好了！”艾圓拔下筆記本上的U盤遞給周妍妍，“用手機播放出來就是普通視頻，等過兩年第二世界或者通訊器上線，你就能看到全息投影的效果了……”

艾圓說著打開了自己的通訊器，關閉隱私模式。

周慧君的投影出現在兩人面前，投影的擬真度很高，她臉上帶著溫柔的淺笑，面色紅潤，仿若從沒離開一般。

“媽！”周妍妍忍不住喊了一聲，下意識就想去擁抱她，卻只撲了個空。

“妍妍，就算天氣熱也不能貪涼，空調只能開25度……”

“再忙也要記得吃早飯，飯前別吃太多零食……”

“周末別在家待著，多和朋友出去玩玩，活動活動……”

“洗衣服的時候深色和淺色要分開……”

“……”

一字一句，全是一個母親對女兒的關心和不舍。

周妍妍捂著嘴泣不成聲。

“媽，我知道了……我、我一定會聽你的話，好好生活！”

艾圓等她平靜了一些才準備離開，周妍妍把艾圓送到了大門口，臨走前，她伸手抱了艾圓一下。

“艾圓，謝謝你！謝謝你幫我媽留下這些回憶……真的謝謝你！”說著說著她的聲音又有些哽咽。

艾圓拍了拍她的背，聲音放得很輕：“沒事，其實我也沒做什麽！”

艾圓到家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她打開燈，脫了鞋子直接窩到沙發上。

不知怎麽，她忽然很想見裘澤一面。

她沒有猶豫，順應本心撥通了裘澤的電話。

不過幾秒裘澤就接通了電話，他的身影出現在她身邊，他身上還穿著迷彩服，臉上的妝還沒有卸。

“你還在片場？”艾圓開口問道。

“嗯，今天晚上還有場夜戲。怎麽不高興，店裏出事了？”他一眼就看出她的情緒似乎不對，他的聲音低沈又溫柔，眼神裏全是關切。

“沒有，就是突然想見見你，聽聽你的聲音……”艾圓答道。

“你突然這麽依賴我，我還有點不習慣。”裘澤勾了勾唇角，“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會陪著你！”

“嗯。”艾圓點點頭。

此時，導演正好找裘澤講戲，他並沒有掛斷視頻，任由艾圓坐在沙發上看著他、

艾圓從一旁拿了個抱枕抱進懷裏，眼神慢慢放空。突然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直接打開了和方部長的聊天界面。

【艾圓：方部長，你覺得我們在虛擬世界建一個電子墓園怎麽樣？】

【方部長：？？？】

【艾圓：就是讓逝者在生前錄下他們的音容笑貌，然後放到電子墓園裏，讓後人緬懷。】

【方部長：……】

【方部長：發社交賬號上不是一樣的嗎？】

【方部長：難道星際世界只在網上祭奠先人？】

【艾圓：星際世界不祭奠先人。】

星際世界親緣關系淡薄，人死了就是死了，幾乎沒有人像周慧君母女那樣。

就像她，離開了父母來到這個世界也沒多難過，想念最多只有星際世界科技所帶來的便利，和過往二十多年所看到的絢爛風景。

所以她聽完周慧君母女的故事才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她的要求，因為這份感情在她看來十分珍貴，她想幫她延續下去。

【艾圓：方部長，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這個提議你就當我沒說過。】

【方部長：你對第二世界這麽感興趣，要不要親自參與一下？我馬上幫你安排專機。】

【艾圓：我突然有點事，我們下次再聊！】

艾圓迅速關閉對話框。

方部長：“……”

她擡頭看向一旁的裘澤，此時他已經正式開始拍攝了，他的氣質和剛剛完全不一樣，仿佛完全融入劇本裏，變成了另一個人。

艾圓看著他唇角忍不住彎了起來。

她真的好喜歡工作時閃閃發光的裘澤！

————

送走了艾圓之後，周妍妍便回家了，她把U盤插進電腦裏，打開了裏面的文件。

她這才發現，裏面竟然有三十多段視頻！

有提醒她天冷加衣服的，還有教她清理廚房的，還有提醒她每周買水果的……

周妍妍一個個看了過去，眼淚不斷從眼眶落下來……

一整晚，她都沒從電腦前挪開。

天亮之後，她擦幹臉上的眼淚，洗了澡，換了套幹凈的衣服，回鄉下操辦她媽的喪事。

半個月後，艾圓在廚房做菜時，機器人忽然通知她，外面有人找她。

“客人有沒有說有什麽事？”艾圓頭也不擡地問道。

店裏隔三差五就有客人找她，簽名、合照、想擼大熊貓……各種各樣的理由都有，艾圓已經習慣了，現在的她也不像剛來這個世界時那麽“社恐”。

“客人說她叫周妍妍，是來謝謝主人的！”機器人老老實實地答道。

艾圓炒菜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後開口道：“你去告訴她，我做完手上這道菜就出去。”

“好的，主人。”

五分鐘之後，艾圓走出廚房。

周妍妍和上次見面的時候完全不一樣，她臉上化著淡妝，穿著米色的連衣裙，整個人看起來朝氣蓬勃的。

她面前放著一份楊枝甘露，一口一口吃得十分認真。

“你看起來狀態似乎還不錯。”艾圓拉開椅子在她的面前坐了下來。

“嗯，我找了新的工作，下周一入職。”她笑了一下，舀了一口楊枝甘露送入口中，冰涼的液體讓她身上的暑氣褪了一些。

“要不是我媽一直‘陪著’我，我現在肯定走不出來……”周妍妍笑著開口道，她從座位上拿了一個手提袋放到桌上，“這是我外婆自己種的枇杷，我媽生前很喜歡，我特地上山摘了一些帶給你嘗嘗……”

生怕艾圓不收，她又補充了一句：“都是自家種的，不值什麽錢！”

艾圓笑了一下，沒有推辭，反而是直接從手提袋裏拿了一個枇杷吃了起來。

枇杷個頭並不大，但皮卻很薄，艾圓輕輕一撕皮就下來了，漏出裏面橙黃的果肉，艾圓咬了一口，枇杷香甜的果肉和汁水瞬間充盈了她的口腔。

“很好吃！”艾圓滿足地瞇起眼睛。

“你喜歡就好。”對面的人也彎了彎唇角。

吃完手上的枇杷後，艾圓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直接站了起來：“你等等，我去拿個東西……”

艾圓回到廚房，從裏面端了個餐盤出來。

“這是我新學的牡丹魚片，你嘗嘗。咱們……禮尚往來！”艾圓把餐盤推到周妍妍面前。

橙色的魚片被艾圓精心擺成一朵朵牡丹花的模樣，邊上點綴著面團做出來的“綠葉”，看上去不像是一道菜，反而是像一件藝術品。

雖然這道菜的賣相看起來非常好，但周妍妍的表情卻有些遲疑，她小心翼翼地開口道：“這道菜……進菜單了嗎？”

艾圓的老粉都知道，萬象美食店菜單上的菜味道那是真的沒話說，至於沒上菜單的……什麽味道的黑暗料理都有可能。

“還沒……”艾圓剛說出這兩字，周妍妍的心就提了起來，“微博發預告了，明天再上架。”

“那就好。”周妍妍這才拿起筷子。

她小心翼翼地夾了一筷子“花瓣”，魚肉外面裹了一層薄薄的面糊，花朵上又淋了一層酸甜的醬汁。

入口是一陣酸甜，魚肉外包裹的面糊很酥脆，內裏的魚肉卻十分細嫩，一根魚刺都沒有，且汁水十足。

“很好吃！”周妍妍點評道。

“你喜歡就好！”艾圓又剝了一個枇杷。

真甜！

作者有話說：

晚點還有一章，小天使們可以明天早上起來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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