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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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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冀州二月, 即便是正午陽光正好時,依舊有蕭瑟寒風吹動光禿禿的樹幹輕輕搖晃,帶起輕微聲響。

挨著宋初姀最近的那棵樹枝頭延伸的很長, 風一吹, 細枝晃動,在她原本放玉冠的地方點了點。

周圍亂糟糟的, 懷中人胸腔處心跳劇烈,即使隔著厚厚的鐵甲,裴戍依舊能感受到她的驚慌失措。

攬在她腰間的手更緊了,裴戍將人緊緊貼向自己,薄唇湊在她耳側:“宋翹翹,是我, 是裴戍。”

他嗓音沙啞到極點,卻帶著少有的溫柔, 不停地在她耳邊安撫。

宋初姀腦子很亂, 她的眸子微微睜大, 眼神渙散,久久回不過神來。

耳邊傳來一陣陣嗡鳴,她知道有人在對自己說話, 但是卻怎麽都不聽不清。

抱著她的人力氣太大了,大概是穿著盔甲的緣故, 胸前很硬, 宋初姀指尖動了動,摸到一片冰涼。

又硬又涼, 如同摸到了兵刃, 她抖得更厲害了。

裴戍咬牙,握住她的手, 低聲道:“宋翹翹,別害怕,沒人能動你。”

腦袋好像生銹了一樣,宋初姀腿一軟,想要往下滑,卻被男人死死禁錮在懷裏。

良久良久,宋初姀總算是在陣陣嗡鳴之中,聽到了那聲熟悉的宋翹翹。

宋初姀的小字原本不是翹翹,而是俏俏。

她一出生就長得好看,阿母說兄長剛剛出生時渾身皺巴巴,醜得不忍直視。但是她不一樣,她一出生就長得俏,九華巷前來探望的姨母們都誇她長得好看,紛紛開玩笑要定下娃娃親。阿母說那時她表面謙虛,實際上笑得合不攏嘴,只覺得她的女兒日後會是九華巷最好的女郎。

後來她要取小字,阿母靈機一動,說不如就叫俏俏。但是爹爹覺得這個字有些俗,於是給她換了個字,俏改為翹,意為揚起的意思。大家都覺得這個寓意更好,於是她的小字就成了翹翹。

最開始的時候,只有爹爹阿母兄長這般叫她,就連祖母都只會叫她的大名,從不會叫她小字。後來這麽喊她的人更多了些,謝瓊、裴戍......

宋初姀緩了很久,她聽著一聲一聲的宋翹翹,鼻尖越來越酸。

這個詞就像是安全詞一樣,即使心頭恐懼久久無法散去,但是她僵硬的身子卻漸漸軟了下來。

感覺到懷中人的變化,裴戍扣在她腰間的手微微松了些力氣,只是依舊沒有讓她離開自己的懷抱。

不知過了多久,裴戍胸前起了一股濕意,懷中一直安靜的人終於開始小聲啜泣起來。

他動作一僵,將人摟得更緊。

宋初姀一開始只是小聲哽咽,後來漸漸有了安全感,她哭聲就越來越大。

在馬車上的時候,她連哭都不敢出聲,生怕引起那兩個惡人的註意,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只能用牙咬自己的手臂才能強迫自己不哭出聲,直到現在,她的手臂還隱隱作痛。

裴戍不語,指腹在她烏發上輕輕摩挲,任由她淚珠打濕自己衣衫。

宋初姀指尖悄悄揪住男人衣角,一邊抽泣一邊道:“裴戍...你怎麽...才來呀......”

她快要被嚇死了,差一點,她就再也回不來了。

她眼淚仿佛斷了線的珠子,怎麽都止不住。

裴戍啞聲道:“我的錯。”

確實是他的錯,如果他早些認出客棧前的背影是她,她也不會經此一遭。

宋初姀鼻尖更酸,明知這不是他的錯,可是聽他這麽說,卻更想哭了。

蕭子騁站在遠處,錯愕地看著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只覺得受到了沖擊。

這......

他表情古怪,心想也不知馬車中的女子長得一副什麽天仙模樣,讓君上看一眼就把持不住。

想到什麽,他一腳踹在精瘦男人臉上,問:“馬車裏那個女子,很漂亮嗎?”

精瘦男人被嚇的尿了褲子,躺在地上有出氣沒進氣兒,聽蕭子騁問,眼珠動了動,說:“不...不知道......”

“放屁!”蕭子騁一腳踩在他手腕上,冷笑:“你們都將人給拐了,還不知道長得漂不漂亮?”

他最恨這些人販子,當初逃亡的時候,就曾見過被這些人殘害的女子和孩子。

只是那時他自身都難保,更別說救下那些婦孺了。

“當...當真不知道,就是身段兒好.......”

蕭子騁嫌惡地看了他一眼,腳下用力,生生將他的手腕給踩斷了。

精瘦男人想要叫喊,蕭子騁卻不給他機會,一腳踩在他嘴上,讓他喊都喊不出來。

精瘦男人猛地睜大雙眼,直接暈死過去。

蕭子騁嗤笑一聲,又看向一旁的絡腮胡。

君上說不讓殺,但是沒說不讓打吧?

恰在此時,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蕭子騁擡頭,看到不遠處的來人,眉頭擰起。

他握住腰間刀柄,微微瞇眼,沒有多想,直接拔出長刀,冷聲問:“什麽人?”

謝瓊猛地勒緊韁繩,臉色難看到極點,冷冷看著蕭子騁問:“人呢,你們把人弄到哪裏去了?”

她說完,餘光一瞥,看到遠處被男人抱在懷裏的身影,臉色一變。

“宋翹翹!”謝瓊翻身下馬,一劍揮開擋在身前的長刀,大步往宋初姀方向走。

蕭子騁猶豫了一下,心想她應當與那個被拐的女子認識,因此沒有阻攔。

宋初姀原本正悶在裴戍懷裏小聲啜泣,驟然聽到熟悉的聲音耳朵一動,剛想擡頭,卻被裴戍按了回去。

裴戍:“繼續哭。哭夠了再出來。風冷,臉會凍傷。”

他話說的在理,但是聽到謝瓊的聲音,宋初姀心思早就飛了。

她頓了頓,伸手去推男人胸膛,可是男人卻好像銅墻鐵壁一般,怎麽都推不動。

宋初姀垂眸,語氣還帶著哭腔,小聲說:“疼。”

“哪裏疼?”裴戍下意識將放在她腰上的手松了松。

宋初姀逮到機會,微微彎腰,從他懷裏掙脫,轉頭看到走過來的謝瓊,眼眶又是一紅。

她吸了吸鼻子,提著裙擺就往謝瓊方向跑,完全沒看到身後裴戍臉色鐵青。

四周起了風,將宋初姀裙擺吹得飄逸,冷風刮在臉上,吹得她臉生疼。

她蹭了蹭臉上的灰,直接撞進謝瓊懷裏。

謝瓊雖是女子,但是比她高半個頭,極有安全感。

臉上的泥早就已經結塊兒了,眼淚一流,上面的泥水也跟著往下滑,臟兮兮的。

宋初姀有所顧忌沒有蹭到謝瓊衣服上,雙臂攬著她的脖子,委屈道:“讓你擔憂了。”

她長睫一眨,忍著沒有哭。

謝瓊拍了拍她細腰,低聲道:“沒事就好,你嚇死我了。”

她說著,擡眸對上裴戍看過來的視線,神色微冷。

這是她第一次正面這位君上,也能察覺出他對自己的敵意。

她微微挑眉,掌心摟在懷中人的肩膀上,輕輕安撫。

裴戍無視她的目光,冷臉大步走過來,不由分說將宋初姀從謝瓊身上摘下,放到馬背上。

宋初姀還沒反應過來,裴戍就從身後摟住她,低聲道:“別動。”

聲音響在耳畔,溫熱的氣息吹在宋初姀耳垂上,她一怔,乖乖沒有動。

裴戍看向蕭子騁:“你先回去,將謝將軍安頓好。”

他說完,勒緊韁繩,帶著人往樹林深處走去。

謝瓊細眉微蹙,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最終還是沒有跟上去。

——

樹林深處有條小溪,是鄴城護城河分出來一支,裏面的水清冷透徹,偶爾還有幾條游魚。

周圍只有風聲與流水聲,宋初姀蹲在溪水邊,看著裏面游動的魚,一直懸著的心緩緩放下來。

裴戍將投好的布料擰幹,俯身為她擦臉。

他鮮少做這種細致的活,因此動作有些生疏,反覆了幾遍,方才將她臉上的泥擦幹凈。

宋初姀乖乖任由他擦,眼睛直勾勾看著他的臉,久久出神。

等到那張芙蓉面重新露出來,裴戍想到蕭子騁對她的形容,低笑道:“果然是個邋遢的小娘子。”

聽到他說自己邋遢,宋初姀回神,辯解道:“謝瓊說那裏很亂,這樣能讓我們更安全些。”

雖然最後還是被人販子給盯上了,但是她覺得不無道理。

她繼續道:“謝瓊還說——”

話沒說完,未盡之言就被男人堵了回去。

裴戍在她唇上淺嘗輒止,問:“張口謝瓊閉口謝瓊,她就那麽好?還不是把你弄丟了。”

宋初姀紅唇還帶著水光,偏頭道:“可是她帶我來鄴城找你啊,我被人擄走,也不怪她,她一直很用心保護我。”

她說著,低落道:“若是兄長還在,她應當是我嫂子的。”

聽她提起宋桓,裴戍垂眸,掌心扣在她墨發上,輕輕安撫。

宋初姀揪著他的衣角,似是想起來一路上的不易,眸中泛起水光:“我們一路走來,很不容易。如果沒有謝瓊,我到不了鄴城的。”

她一哭,裴戍就沒轍。

指腹按在她眼尾,裴戍將她溢出來的淚揩走,生硬道:“謝瓊好,別哭了,要哭也在我懷裏哭。”

頓了頓,他又道:“她好是好,但是下次別在她懷裏哭。”

“為什麽?”宋初姀仰頭,面露不解。

“因為我醋了。”

裴戍將人抱進懷裏,半點不開玩笑的說:“即便她是女子,但是一想到你們同乘一騎走了十來日,我就在想,為什麽那個人不能是我?”

“可是這樣想,實在是沒道理。”宋初姀喃喃。

裴戍輕笑一聲,將人抱進懷裏,不讓她看到自己眼中偏執的占有欲。

她若是知道他那些見不得光的想法,肯定會害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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