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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失去的滋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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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落在林老伯手瓶,眉頭緊擰著</p>

“為何這麽做?”他問</p>

“不知道魏大人的意思是?”</p>

“還想狡辯?”他好替她不值</p>

在廣源縣時,她特地挑了兩匹布,說是要給爹娘的,買了最好的米,也說要給爹娘,走到哪看到啥,都記著要替爹娘備上一份,可她的爹娘卻是這樣待她的……就算來歷不明,就算毫無瓜葛,可總是相處一段時日,他怎能如此狠心無情?</p>

為了一筆錢就要置她於死地,要是她知道此事,心裏該有多痛?</p>

她比誰都渴望爹娘,可是他們卻心狠手辣至此……不需要追問是誰要他這麽做,他心裏已經有底了</p>

林老伯嚇得往後一退,手一抖,手中姿瓶掉落在地碎裂開來,散了一地粉末,有些飄到床邊燭火,瞬間爆開火焰,蔓延到碎片附近,發出轟然巨響,火舌竄起,伴隨著林氏夫婦的慘叫聲</p>

魏召熒本能的要救人,可方才林氏夫婦的狠毒話語令他的動作僵了一下,這片刻猶豫,便已來不及了,火焰吞噬了屋內的一切</p>

他急忙退開,繞到另一頭將艾然抱出</p>

火藥粉燃起的火勢極為猛烈,眨眼就能燒毀整間茅屋,而他沒有多餘心思去管那對夫婦</p>

那般喪盡天良,他們豈不是死有餘辜?</p>

但才抱著艾然上馬車,火勢引起附近百姓察覺,陣陣吆喝聲教艾然驀地轉醒</p>

“發生什麽事了?”她睡眼惺忪地問他,突然瞥見外頭火光燦亮,仔細看去,那置身火海中的竟是她義父母的茅屋</p>

“著火了,趕緊救火!”</p>

外頭有人喊著,有人提著桶子到井邊汲水</p>

“大人!”她緊抓著他“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我爹娘呢?”</p>

魏召熒緊抿著嘴,不敢道出實情</p>

“大人?”她不解地看著他,用力地推著他“走開,我要下去,我要救我爹娘!”</p>

“利去,來不及了!”他趕忙拉住她</p>

她橫眼瞪去“說什麽來不及?還來得及,一定還來得及!”只要肯做一定都來得及!</p>

“我抱你出來,已經來不及再回去救他們”</p>

“你為什麽不救?可以救我,一定來得及救他們,就算不救,也應該要找人滅米才是!”她吼道,不知打哪來的蠻力竟將他推出馬車,隨即自己跳下馬車,加入滅火的陣容</p>

“大人,你為何不跟她說?”八賢氣惱不已</p>

“不準說”</p>

夜色中,眾人忙於救火,然而火勢早已一發不可收拾,風助長著火焰,燒得如此妖野,如此觸目驚心</p>

漫天大火在艾然面前化為點點星火,梁落墻倒,早已辨不識不出它原本的模樣</p>

艾然跪坐在燒毀的房前,張口,卻發不出聲音</p>

嗓音像被悲傷梗在喉口,一並堵住她的心,教她喘不過氣</p>

“你別傷心”魏召熒走到身後,想要將她扶起</p>

“別傷心?”她啞聲喃著</p>

安慰人的一句話,可是此刻聽來卻是刺耳得要命!</p>

“艾然……”</p>

“你要我怎麽不傷心,他們是我的爹娘,就算沒有半點血緣關系,可是他們是我來到這兒之後,第一個對我伸出援手,第一個給我一口飯吃的人……就像爹娘,就像爹娘……”她難忍悲痛“可是沒有了,再沒有人會像娘那樣模模我的頭,告訴我不要緊,告訴我不要怕,沒有了……”</p>

心裏仿佛被刀子剮著,痛得她發顫,痛得她失去理智,痛得她向來不輕易滑落的淚水徹底決堤</p>

“有我,你有我”他緊緊地摟住她,像是要分擔她的悲傷,盡避他很清楚為那對夫婦傷悲根本不值得</p>

“不一樣……”她聲淚俱下地喊著“不一樣啊,大人!我想要爹娘已經太久太久了,我想要的是屬於我的親人,他們就是我的親人,你到底懂不懂……你為什麽不救他們?”</p>

魏召熒抽緊下顎,雙手輕告著她的肩頭</p>

“大人……你為什麽不救他們?為什麽不救?!他們兩個老人家,沒有子嗣,相依為命,他們、他們不該落得這個結果,你明明發現火災,你可以救的!”她不懂,不能理解</p>

她愛他,所以一並喜歡他的母親,可為何他沒有用同樣的心對待她爹娘?他不會不知道她有多渴望得到爹娘!</p>

明明來得及的,為什麽不救?!</p>

是故意的吧,是故意的吧!為什麽?!</p>

魏召熒一逕沈默他所知道的,一旦說出口,只是再傷她一回罷了</p>

“還是我曾快人快語傷過你,所以你現在是加倍地還給我?”</p>

“你說什麽?”他微愕</p>

“大人,我現在懂了,我懂得失去的感受了!”她曾經雲淡風輕地勸他釋懷,可痛失至親,豈是這般容易忙懷?“我已經懂了……你是不是可以把我的爹娘還給我?!”</p>

魏召熒狠攬濃眉,任由她在懷裏哭喊拉扯,直到她倦了累了,倒在他的懷裏</p>

“大人”八賢單膝跪在他身旁“艾姑娘只是一時難以接受這種結果,失去理智罷了,大人別放在心上”</p>

魏召熒垂眼,輕撫著她的發,看向已經燒得面目全非的茅屋</p>

如此結果,他壓根不疼惜,只是艾然的傷悲卻是他無力負荷的</p>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認為總好過被她發現,她的義父母為了錢欲置她於死地</p>

喉嚨好痛,眼睛好澀艾然緩緩地張開眼,熟悉的床頂,讓她一眼就認出這裏是魏府但眼一張開,淚水又馬上淌落</p>

痛像是鏤在體內深處,只在哭累入睡後短暫遺忘,一旦張開雙眼,又那般鮮明地拉扯著她的心</p>

原來,失去竟是如此的痛,哪怕只有幾個月的感情,一旦認定了,就是她的親人、她的爹娘啊!為什麽會變成這樣?</p>

昨晚的大火仿佛還在她胸口蔓延,燒得她難捱,她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大人竟然……她突然一頓,想起昨晚對他的指責</p>

翻坐起身,她用力地抹去淚水</p>

不對,昨晚是在遷怒,對大人而言太不公平了,她必須向他道歉才行</p>

想了想,她起身外出</p>

天色看起來接近中午,艷陽好刺眼,而門外竟有屯兵守著,她不禁楞了下</p>

“大人有令,艾姑娘不得外出”屯兵如是表示</p>

“大人在哪?”</p>

“中庭的涼亭內”</p>

“我要找他”說著,逕自往前走去</p>

除了跟他道歉外,她還要把事情問清楚</p>

到底是發生什麽事,為何要派人守在她門外?</p>

“可是……”</p>

“你們可以跟著我”</p>

聞言,兩名屯兵對看一眼,快步跟上</p>

艾然循著小徑走去,林木扶疏間,可見涼亭內坐著幾個人,不知道在談論什麽,傳來斷續又刻意壓低的嗓音</p>

“你沒設法嗎?”</p>

“我根本就沒必要救他們”</p>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如果你有意迎艾姑娘為妻,豈能對她的父母見死不救?”關氏板起臉,不敢相信兒子會惡劣至此</p>

“就算時光倒轉,我的決定一樣不會改變”</p>

“你!”</p>

“大人,你為何……”</p>

“八賢,閉嘴!”魏召熒沈聲低斥,隨即壓低聲音道:“現在不管怎樣,要馬上將艾然送走才成”</p>

坐在他身旁的耿於懷沈吟道:“召熒,我倒覺得不需要急於一時,留下艾然,說不定可以利用她……”</p>

“我說了,把她送走”魏召熒目色冷冽“於懷,麻煩你了”</p>

“何必麻煩他?”裹著嘲弄笑意的冷嗓教魏召熒驚詫望去,就見艾然自樹叢後走出</p>

“艾然……”</p>

“我有腳,可以自己走,不需要任何人送”她朝亭內的人一鞠躬“這段時間,麻煩各位了,我不再叨擾”</p>

話落,她轉頭就走,態度決絕毫不戀棧</p>

“艾然!”魏召熒起身,飛步將她攔住,但才握住她的手就被她狠狠甩開</p>

“還留我做什麽?你不是要我走嗎?”她聲嘶力竭地吼道,硬是忍住在眸底打轉的淚“還是你決定聽從耿爺的建議,利用我再做其他事?”</p>

他不值得她為他掉一滴淚!</p>

“我沒有!”</p>

“沒有?那我剛剛聽到的是什麽?”她悲痛到極限,反而笑了“魏大人敢做不敢當嗎?”</p>

如今回想,種種跡象早就顯示他是有意利用她做什麽,否則他這樣淡漠、不喜與人打交道的性子,豈會那般良善地邀一道回吞雲?</p>

尤其是官宴……雖然不懂他的用意,但如此一來,晚兒個有人要暗殺她,不就合理了?她沒跟誰有深仇大恨,不會有人狠心地想要她的命!可如果事關那些官員,那就難說了</p>

“一開始我確實是這麽打算,可是後來……”</p>

“你還是讓我去了官宴”</p>

魏召熒真是百口莫辯,而耿於懷想幫他說話,又怕火會燒到自己身上來</p>

說到底,人都是自私的,他也怕艾然氣頭上會將他對召熒的心意說出</p>

“也正因如此,晚晚才會有人想要我的命,對不對?”她笑得淒惻因為心動了、愛昏頭了,所以有些事明明有跡可尋,她不曾懷疑過,全心全意地相信他,直到如今回想,才發現他竟是如此可怕“你從沒跟我提起那些官員的事,你是故意不讓我有所防備,又不讓人保護我,你就是要我當餌,壓根不管我的死活……”</p>

“……你是這麽認為的?”他心痛不已</p>

“我不知道……”她泫然欲泣“但就算利用我也好,不管我的死活也罷,是我自願幫你,有什麽後果本就該讓我自己承擔,我沒有怪人的權利,可是……你為什麽要說,就算時光倒轉,你的決定還是不會改變?”</p>

傷她最深的是這句話,是他對她義父母的薄情寡義……這意謂著,他確實有機會可以救,可是他卻放棄了,而且還這般冷酷無情就像認為他們該死一樣</p>

魏召熒有口難言</p>

“至少告訴我為什麽吧……”她還記得他待她的好,記得她染瘟疫初醒時,他眼裏的擔憂</p>

那不會是假的,她寧可相信他對她有感情就算在他的心底辦案比她重要,功名勝過一切,那她也認了,但是為何他不願救她的義父母?</p>

“待會於懷會送你到尋陽城,安置好你,過陣子我再去找你”魏召熒沈默半晌只這麽道</p>

她瞠圓水眸,不敢相信他竟避開問題,只打算安排她的去處“你怎會以為我還會任你擺布?大人,見死不救跟動手殺人沒兩樣,就算律法不能審判制裁你,但你對得起良心嗎?就算你可以,我不行……我沒有辦法和這樣的你在一起”</p>

心底的罪惡感幾乎將她壓垮,她豈還有可能和他相守?</p>

“艾然……”他探手想輕觸她,卻被她再次撥開</p>

“我會走的,馬上”話落,她不再留戀地轉身回房</p>

換上的衣裳,穿回她一開始所穿的青衫,將皇商令牌系在腰帶上,再將長發束起她是這麽來,就這麽走,屬於他的東西,她一樣也不帶走</p>

門一開,魏召熒就在門外,擋住她的去路</p>

“不是要我走嗎?”</p>

“我會去找你,你要等我”他啞聲道</p>

她沒有回答,淡漠地推開他,走過耿於懷身旁</p>

雹於懷以眼神問著魏召熒,他轉點頭,耿於懷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隨著艾然一道離開</p>

雹府馬車就停在魏府外,但欲上馬車之前,耿於懷瞥了眼負責駕馬的車夫,想了下,對著魏府門房道:“跟你家大人說,這一路往北,艾姑娘去與不去,我很擔憂,請他自己省思”</p>

門房點頭,等著兩人上了馬車離去後,隨即進府通報,將耿於懷所說一字不差地轉達,魏召熒聞言魅眸圓瞠</p>

“大人,有問題?”</p>

“備馬!”話落,人已經起身“傳令,所有屯兵前往城北沇水截斷口”</p>

亭外兩名屯兵得令立刻前往通報,而八賢疾步跟在他左右,一頭霧水地問:“發生什麽事了嗎?”</p>

“艾然被邢去憂帶走了!”這是他和於懷二十多年的默契,於懷字字句句充滿警造和求救意味“於懷提到的去與不去,很是擔憂,指的就是邢去憂!而且要前往尋陽城,該是往城東,怎會是往北?那北方指的必是城北的沇水截斷口!”</p>

“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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