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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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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孔雀

膽小如鼠的碧蓮被湛滄嚇病了,且病的很嚴重,起不來床的那種,她在炎炎夏日裏裹著棉被卻仍凍得瑟瑟發抖,渾身冒虛汗,捏著鼻子硬灌下去兩碗腥濃的中藥。

碧蓮作為一個利己主義者,每次喝完湯藥必定要來上幾塊蜜餞去去苦味,可她如今連這個都省了,她腦海中一直回旋著湛滄飽含壓抑的威脅聲音,一想起來碧蓮就由內而外溢著涼氣,她不禁把身上的被子包得更緊。

廣陵王夫婦不放心女兒,在床頭守了好久,碧蓮時不時發出一聲咳嗽,臉色蠟白,嘴唇沒有一絲血色,額頭也很燙,廣陵王妃生怕女兒有個好歹,責怪煙籠、蒹葭沒伺候好碧蓮。

幾個姨娘也輪流來探望過碧蓮,碧罌等人在祠堂跪了一夜,沒有碧蓮的首肯,三人不敢起來,碧湘碧落能好點,最慘的是碧罌,昨夜她挨了碧蓮一耳光,此刻臉腫的不像樣子,把雁姨娘心疼的直掉淚。

碧瑤一大早就被碧蓮派出去偵查“敵情”了,快到晌午時碧瑤才把消息帶回來,據說一個砍柴的樵夫在山麓下發現了國舅爺唐翎主仆的屍體,那條小徑經常有綠林賊匪出沒,唐翎周身值錢的東西被洗劫一空,連那套華服都給人扒了,身上僅剩一條褲衩,可真是應了那句赤條條來赤條條去。

提審時有人供出曾看見廣陵王府三個庶女上了國舅爺的馬車,結果沒等京兆府衙門傳召嫌疑人,就有三四個人出現證明了三人的清白,說是見到國舅爺將三人送回王府就離開了,而時間恰巧是在唐翎死亡之前。

這三四個人要麽是廣陵王府的鄰居,要麽是夜市擺攤的小商小販,收攤時恰巧路過廣陵王府門前,時間上全都吻合,經得起推敲。

最終官府斷定了是山賊謀財害命,唐國丈死活不肯相信兒子離去的事實,傷心過度,直接在公堂上昏厥過去,與唐府的愁雲慘淡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那群深受其害的百姓,他們紛紛在家裏慶祝起來,甚至還渴盼著唐翎永不超生。

碧蓮半倚著秋香色團枕,一頭青絲鋪在榻上,蒼白的容顏勝似病弱的西子,湛滄辦事果然滴水不漏,他不止想到偽造唐翎的死因,而且順道把碧罌、碧湘及碧落的嫌疑也洗脫了。

碧瑤坐在繡墩上望著這個嫡姐,即使是生了大病,她仍然那般耀眼,像是一顆蘊藏在海底深處的千年鮫珠,褪去那層飛揚的冶麗,反而平添了一絲楚楚動人的味道,凸顯出惹人憐愛的資本。

碧瑤不像碧罌那麽有野心,她很有自知之明,論容貌她不及嫡姐,論才智她也不及嫡姐,論對大局的掌控力她依舊不及嫡姐,所以她只想努力討好嫡姐,讓自己和嫻姨娘能過得舒適一點。

碧瑤是姐妹五個中最小的一個,正所謂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無奈她沒有碧湘碧落那麽會哭,談起膽量和待人接物,她又不如四姐碧罌,所以嫻姨娘教導她一定要籠絡好嫡姐。

只是嫡姐對姐夫的態度是碧瑤唯一搞不懂的地方,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姐夫有多珍愛重視嫡姐,可碧瑤明顯能感覺到嫡姐並不像表面上那麽喜歡姐夫,相反她總在無意間流露出仇視的目光。

碧瑤覺得嫡姐那樣一個拎得清的人,唯一在處理感情的問題上自動蒙住了眼睛,選擇對姐夫的付出視而不見,就像這一次唐翎意外身亡,如果沒有姐夫,是不可能輕而易舉擺平的,甚至廣陵王府都會跟著遭殃。

可是嫡姐仍舊是那副淡淡的表情,似沒什麽觸動,碧瑤覺得連她都能想到的事情,嫡姐那般玲瓏心竅的人不可能想不到,這件事情有多棘手,在短短時間內把唐翎的屍體運送到另一個地方,又找齊那麽多人作偽證,其之艱難可見一斑。

從湖心小築出來後,碧瑤遵照碧蓮的命令去祠堂把那三人給放了出來,雁姨娘生怕碧罌毀容,連忙領碧罌回去敷藥了,至於碧湘碧落則回到閨房蒙頭痛哭好一陣,這次的打擊足夠她們意志消沈一段時間了。

湛滄是天光微亮的時候離開廣陵王府的,他走的時候碧蓮一切正常,只是睡得有些不安穩,似被夢魘困住了,他在碧蓮恬靜的睡顏上落下一吻就起身了。

得知碧蓮生病的消息是在黃昏之時,雲霄把這件事情報告給湛滄,湛滄當即坐不住了,直接推了墨城卿、連熙的邀約,轉而跑去陪碧蓮,直把墨城卿氣的大罵他見色忘義,結果被湛滄一壺紫紅華英堵住了嘴。

湛滄來的時候,正碰上蒹葭給碧蓮餵藥,他直接從蒹葭手裏端過藥,坐在床畔一勺一勺餵碧蓮,藥碗摸著有些燙手,他就邊吹邊餵。

看到碧蓮喝的愁眉苦臉,湛滄拿起手帕給她擦了擦嘴角:“苦不苦?要不要吃一顆飴糖。”

碧蓮點點頭,表現出強烈的依賴:“要相公餵我吃。”

湛滄心疼的不行,昨晚他的小白兔還活蹦亂跳精神得很,不過一天她就變得萎靡不振,他很納悶,無緣無故怎麽會突然生病呢?

一碗藥見底,碧蓮靠在湛滄肩頭,又被男人餵了一顆糖,甜滋滋的味道刺激著味蕾,在舌尖一絲絲化開,口中彌漫的苦澀逐漸淡去。

碧蓮勾著湛滄的尾指:“相公,謝謝你救了廣陵王府,為了解決這件事,你一定費了好大的周折,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你才好。”

湛滄捏著她纖細如竹筍的香肩,漆黑的瞳孔與她對視:“你健健康康就是對我最大的報答了,我才離開多久,就把自己弄成了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碧蓮咬著唇瓣垂下螓首,樣子有些心虛,實際上碧蓮內心在向湛滄揮動小叉子。

——我弄成這副樣子是因為誰啊?若非某頭熊嚇唬我,害我一夜亂夢紛紜噩夢連連,我哪能這樣。

湛滄在碧蓮眼睛旁邊親了下,近距離註視她蒼白的膚色,他的心更是疼到抽搐:“不行,婚事不能繼續再往下拖了,我要把你盡快娶進門,放在身邊日夜守著,小白兔,你說你怎麽就如此嬌貴?”

碧蓮聽到湛滄的話,臉色更白了,這回直逼死白,整個人差點嚇到斷氣,碧蓮終於確定了一點,他不是來關心她的,他是想要她死。

碧蓮可憐兮兮眨巴眨巴大眼睛,仗著生病為所欲為,連膽子都更上一層樓:“相公,你嫌棄我嬌貴了,嗚嗚嗚……”

湛滄試了試碧蓮額頭的溫度:“乖啊,我不嫌棄,我一點都不嫌棄,你是不是燒糊塗了,聽不出來我話中是喜歡的意思嗎?”

碧蓮扁扁嘴,臉上雲收雨歇開始放晴,她窩在湛滄懷中,小手摸到男人腰間懸掛的荷包:“相公,沒人說你佩戴的這枚荷包不倫不類嗎?”

湛滄耷著眼睫,將小嬌娥因發燒而暈紅的模樣收進眼底,他卷起她一綹頭發繞在指尖把玩,嗓音冷靡:“誰敢。”

昨晚從碧蓮那裏得到荷包,湛滄迫不及待就給自己掛上了,走哪炫耀到哪,眾人的眼光都被荷包上奇怪的圖案吸引了,小廝們私底下都在說主子的審美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樣。

到了墨城卿、連熙那裏,倆損友不遺餘力的嘲笑了湛滄一番,說究竟是哪個奇人想出這麽醜的圖案的,湛滄一句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成功讓狂笑不止的兩人閉了嘴。

碧蓮沒想到湛滄真的會佩戴,繡這個荷包她根本沒用心,無論是針腳還是配色方面都很差勁,像初學者做出來的東西,碧蓮怕湛滄帶出去丟她的人,於是和他打著商量:“相公,摘下來吧,實在太難看了。”

湛滄卻一口回絕:“不摘,這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禮物。”

碧蓮楞了一下,這居然是她送給他的第一份禮物嗎?這麽多年她從他那裏收到過無數禮物,卻從未想過回禮,城中名門貴女的生辰她都會備好賀禮送去,唯獨湛滄成了她忽略的人。

碧蓮自己都不敢相信,這個醜醜的荷包真的是她送給湛滄的第一件禮物,碧蓮第一次生出種對不住他的念頭,她略顯局促:“相公,你以前為何不跟我說?”

湛滄只是寵溺的笑了笑,他的小白兔很壞,但有時候卻也很單純,她用盡全力想逃離他的掌控,無意間傷害到他的時候也會陷入反思,她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自己的矛盾。

湛滄認為互相贈予的禮物代表著彼此的心意,送給碧蓮的禮物都是經過他精挑細選的,碧蓮回不回禮對他來說影響不大,回了他會興奮,不回他也無關痛癢,反正已經習慣了,更何況碧蓮回的恐怕也全是假意而無真心。

碧蓮忽然覺得這樣的湛滄好傻好傻,一點也沒有在商場沈浮的那種精明,她不自覺的就想去撫慰他補償他,碧蓮被自己嚇了一跳,怎麽會這樣?不可能的,她居然對這頭熊起了惻隱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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