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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花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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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花腴

宴會未正式開始之前,為了避嫌,男賓都聚集在花園的另一邊,散發著浩然正氣的松竹柏形成天然屏障,與一群女客隔絕開來。

當然暗通款曲的男男女女也不少,趁人不備,偷偷溜出來約會,花叢中假山後常有成雙成對的鴛鴦躲在角落裏互訴衷情。

傅雪容坐的久了,打算起身四處轉一轉,她從涼亭裏走出來,身後率領著浩浩蕩蕩的一群小姐妹,她很享受這種被人捧著的感覺,在芳香縈繞的衣香鬢影簇擁之下,讓她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碧湘碧落經歷了一場虛驚,已如驚弓之鳥,若不是碧罌拉著,她們早就涕淚交加地跑去向碧蓮認錯了。

碧罌恨鐵不成鋼,怕她們吵吵鬧鬧聲張出去,於是壓低聲音威脅了一兩句,碧湘碧落這才老實下來,不情不願的跟在碧罌後面。

碧罌斂聲屏息,混跡於人群中,爭取盡量不引人註目,她恨不得自己變成透明人,顧枕棠莊鏡玉兩個人把她當成碧蓮的替身,在碧蓮那受了窩囊氣,就往她身上撒,弄得她出盡了醜。

顧枕棠莊鏡玉之所以找上碧罌,而非碧湘碧落,是因為碧罌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和碧蓮如出一轍,很容易讓人產生透過她看碧蓮的錯覺。

傅雪容想利用三姐妹打擊碧蓮的盤算落空了,碧罌心知自己對傅雪容已失去用處。

濃郁的芳香迂回流蕩,迎面撲鼻,沁人心脾,女人天生愛花,貴女們紛紛沈醉在花的王國中。

望著滿園競相綻放的百花爭奇鬥妍,碧罌卻無心欣賞,真的要遵循傅雪容的詭計嗎?碧罌心下有些遲疑,如果不按照她的意思做,自己就會成為棄子,可是現今她需要傅雪容的勢力。

但傅雪容說到底只是一個外人,為了得到傅雪容的助力,與嫡姐反目成仇,碧罌不禁反覆叩問自己這樣做值得嗎?

——拿出你的誠意,讓我看看。

傅雪容的話言猶在耳,反覆在碧罌腦海中輪回,她捏緊了手,暗暗下了決心。

碧蓮和水蜜夏來到清幽的池塘畔休憩,碧瑤先前就和她們分開了,碧蓮知曉她是會情郎去了,只警告她一句不許作出太過分的行為。

水蜜夏一刻也閑不住,眼看四下無人,不禁釋放起了天性,甩掉繡花鞋,脫下兩只綢襪,光著嫩生生的小腳丫蹴水玩。

池水波平如鏡,澄澈凈透,連水底五光十色的鵝卵石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著晶瑩如寶石般的光澤,十分漂亮。

水蜜夏坐在延展至水面的露臺上,一邊哼著菱歌一邊踢打水面,時不時撈出幾個小石子玩,俏皮又天真。

碧蓮很愛護水蜜夏,除了真心喜歡這個傻丫頭身上那絲單純的勁兒,更多的是一種羨慕,她的純粹自己永遠無法擁有,但羨慕歸羨慕,碧蓮不會像別的女子一樣總是分辨不清羨慕和嫉妒的界限。

碧蓮臉上濺了幾滴水,她擡起頭,看見水蜜夏機靈古怪的朝她笑:“碧蓮姐姐,你說溫太師千金為何不願意跟女孩子玩啊,那些幹巴巴的字帖拓本會比紙鳶秋千有意思嗎?”

溫青盞冰清玉潔,卓爾不群,平素特立獨行,很少參加名門望族舉辦的筵席,就算賞臉去了,也只是做做樣子,轉一圈就走,來無影去無蹤。

她在京中貴女裏是一個特殊而神秘的存在,傅雪容嘲笑碧蓮閨蜜少,溫青盞也不遑多讓,甚至比碧蓮還少,幾乎為零。

恰如此刻,作為宴會主角的溫青盞沒在女客中露面,反而同一群男賓坐在花園另一側的竹林裏流觴曲水,即興賦詩。

不得不說碧蓮開始對這位才女起了興趣,她覺得溫青盞不按常理出牌很有性格,跟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守舊女子大相徑庭,或許可以成為她第二個交好的密友。

水蜜夏見碧蓮走神,小腳丫猛烈擊打水面,濺起一大片水花,澆濕了碧蓮的裙裾,她惡作劇般的咯咯嬌笑:“碧蓮姐姐,你想什麽呢?”

碧蓮抖了抖裙子,故作生氣的咬著唇瓣望著水蜜夏,水蜜夏扮了個鬼臉,快速穿襪著履,在碧蓮抓住她打屁股之前飛快跑掉。

兩人鬧累了,雙雙坐在水榭裏,水蜜夏倚在碧蓮身上,對碧蓮上下其手,碧蓮被搔到了癢癢肉,笑著躲開她的襲擊,水蜜夏乘勝追擊,不小心剝開了碧蓮的領子。

雖然碧蓮快速掩好了,水蜜夏還是眼尖的看到一閃而過的雪白|粉膩以及那道深深的溝壑,她“哇”了一聲,笑容很是意味深長,兩只小爪子躍躍欲試,計劃再剝一次仔細瞧瞧,弄得碧蓮很是羞澀。

水蜜夏摸了摸自己菽發初勻的蘭胸,語氣有點酸:“你未婚夫可真有福氣,沖著這具能令男人欲仙|欲死的銷魂嬌軀,他怕是死在你身上都甘願,好姐姐,讓我再看一眼嘛,一眼我就心滿意足了。”

水蜜夏沖碧蓮眨了眨眼睛,用手指比著一的姿勢,表示就再看一眼,可是碧蓮雙臂擋在胸前護的密不透風,弄得水蜜夏直說她小氣。

“碧蓮姐姐,大家都是女人,你怕什麽,我又不會占你便宜,我就想和自己的對比一下大小看看差距。”

碧蓮腮邊暈紅,她被水蜜夏的狂野動作驚到了,力度適中地敲了下她的頭:“不害臊,你這沒節操的小丫頭,再口無遮攔,小心嫁不出去。”

水蜜夏撅著小嘴:“人家本就不想嫁人,嫁人有什麽好的,又得生兒育女又得侍奉公婆,我只想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鳥兒,誰都別想讓我駐足。”

碧蓮一直都知道水蜜夏不想嫁人,這個陰影來源於她駕鶴西游的娘,生了水蜜夏後,尚書夫人的身體就垮了,一天不如一天,沒多久就香消玉殞了,留下繈褓中嗷嗷待哺的小女嬰,自己撒手人寰。

水蜜夏挽住碧蓮的胳膊:“對了,碧蓮姐姐,我托你幫我繡的荷包做好了嗎?”

碧蓮“哦”了一聲,從袖中摸出一個精致的荷包,亮銀色的錦緞底子,上面繡的圖案很特別,水蜜夏尚未看清楚,碧蓮就匆匆往袖中一塞:“拿錯了,這個才是你的。”

碧蓮又摸出一個荷包,上面繡著瓜瓞連綿,正是害湛滄手被抓傷的那個石青緞荷包。

水蜜夏接過荷包,誇了一兩句繡工好,眼光卻不由自主瞄向碧蓮的衣袖,梨渦顯現:“那個荷包是給誰的呀?”

碧蓮默默把那個荷包往袖子深處塞了塞,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夜晚,男人得寸進尺,以受傷為由,逼迫她給他繡一個小玉兔吃蘑菇的荷包。

碧蓮只繡過玉兔搗藥或者廣寒宮桂樹之類的,她從來也沒繡過這種不倫不類的東西,拿出去都嫌丟人。

水蜜夏手中握著荷包,沖碧蓮擠眉弄眼道:“碧蓮姐姐,另一個荷包是送給你未婚夫的吧?”

碧蓮略顯錯愕,水蜜夏當即哈哈大笑:“看來我猜對了,可是在朝鳳樓時,突然出現解救你於水火之中的男人是誰啊?碧蓮姐姐,你有當壞女人的潛質喲,居然腳踏兩條船。”

腳踏兩條船……明明是同一艘粗糙的破草船,可是水蜜夏並不知情,不知情也好,碧蓮本就不想在人前承認她與湛滄的關系。

湛滄的名號在月闕城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真正熟識他的人少之又少,湛氏產業龐大,囊括衣食住行各個方面,底下不計其數的掌櫃賬房夥計各司其職,真正需要湛滄出面擺平的事情很少,都是交給手下的人去辦。

碧蓮常常因此感到慶幸,越少人見過湛滄越好,正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世人擁有一種自欺欺人的天性,擅於按照自己主觀好惡選擇性篩選過濾信息,習慣性裝聾。

就比如明知碧蓮婚約在身,也不能完全打消城中勳貴子弟對她的非分之想,可一旦湛滄本人出現在明面上,一些膽小怕事的人就會自動退出,怕惹麻煩。

碧蓮有時候覺得自己很像被圈禁在籠子裏的金絲雀,她想擺脫這種宛若禁臠的悲哀,卻不得其法,越是用力掙紮反而被縛的越緊。

碧蓮望著水蜜夏暖洋洋的笑臉,隱隱生出些無地自容,水蜜夏把她當做最親近的朋友,她卻如此卑劣陰暗,利用她接近她的兄長。

可是碧蓮別無選擇,她必須盡快俘獲水衍之的心,尚書府不見得比湛氏家底殷實,但至少比湛氏門庭高貴,她不會成為一個人們茶餘飯後的笑柄,更何況還能嫁給仰慕之人,何樂而不為呢。

傅雪容遠遠就瞧見坐在水榭欄桿畔的碧蓮,她的美麗太過出眾,讓人難以忽視,此刻她斜倚雕闌,烏髻偏墜,露出半張令人心笙動搖的側臉,纖長的眼睫翩翩起舞,驚起滿園花魂芳魄。

碧蓮和水蜜夏聊天間,驀然傳來一個矯揉造作的刻意聲音:“這裏景色宜人,咱們得好好欣賞欣賞……呀,這不是碧蓮嘛。”

傅雪容帶領一幫小姐妹闖入水榭,碧蓮周圍瞬間變得擠擠挨挨,呼吸一口全是濃烈刺鼻的脂粉味兒。

碧湘碧落跟不敢見人一樣,低著頭躲在人群裏,由於平日碧蓮積威尤深,二人不免顫栗起來,此情此景又被碧罌在心裏好一頓鄙夷。

不等傅雪容開口,碧蓮起身拉起水蜜夏就要離開。

傅雪容朝顧枕棠及莊鏡玉使了個眼色,兩人上前一步,聯手擋住了碧蓮的去路。

碧蓮註視著兩人高傲的表情,不見任何慌亂,她的聲音非常冷靜:“讓開,好狗不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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