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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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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回到半個時辰之前……

“幫我燒水,我要沐浴。”

小丫鬟得到吩咐,當即應聲,麻溜地旋身做事,一刻也不耽擱。不消一會兒,封薔房內的七尺繡屏後方,裊裊香霧蒸騰起來。

她隨手一扯,原本松垮的素紈發帶就此脫落,如瀑青絲再也不受束縛,自由自在地散落腰間。

只這一瞬,溫縈心生忐忑。

——假若封薔這個時候來了興致,點名要他服侍著寬衣沐浴,甚至邀請他一道去那繡屏後邊共浴鴛鴦,那究竟該應還是該拒?

女子的身體,上至壯年老婦人,下至花信小娘子,溫縈不是沒見過,而且還沒少見。

再香艷的,對他來說也早就不過如此。

類似於近鄉情怯,越是在喜愛的人面前,臉皮這種東西似乎就會變得尤其重要。

縱然之前經歷過了那麽許多,可同樣的事情一旦關乎封薔,卻全然不可同日而語。

哪怕不小心多看一眼,溫縈覺得那都是對她的一種褻瀆。

不明就裏的封薔回身說話,只看見溫縈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似乎有些赧然,眼神卻又直勾勾盯著某處,像是在神馳天外,叫他名字也不答應。

封薔奇怪地偏了偏頭,上前道:“你怎麽了,不舒服麽?溫縈,溫縈……?”

回過神來的時候,封薔正五指大開,在他眼前噌噌亂晃,直教人目眩神馳。

“做什麽!”溫縈緊張。

這下輪到封薔臉上染起紅暈來了,她羞答答地回了個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繡屏。

“那個,水燒好了,我要沐浴了。”

果真要讓他去伺候她沐浴!

眼前一張英秀面容不斷放大,披散下來的及腰長發極不安分,掃上了溫縈的臉頰和頸窩,竟能給這張臉上平添幾分媚艷之氣。

這時候,繡屏後方的香霧已經飄散到滿屋子都是,香水氤氳的溫濕之氣,最是催得人四肢癱軟,只剩下渾身惰性。

溫縈只覺得眼皮沈沈的,骨頭軟軟的,想義正言辭地拒絕這等“無理要求”,然後起身出去。

只可惜,他卻沒有那個力氣。

“不可以。”終於還是理智戰勝情感,只緊緊咬牙,費盡力氣繃出了這三個字來。

封薔驚訝地後退一步,眨眼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男女授受不親!”

溫縈再也受不了了,他一拍桌子,轟然起身。撂下這麽一句“狠話”之後,氣哼哼地轉身就走。

臉都紅到了耳朵根兒上,哪裏還敢回頭再看身後之人一眼?

獨留在房內的封薔也沒跟上去,只是怔怔發楞,自言自語道:“我,我不也是這個意思嘛……”

逃離封薔的房間之後,溫縈覺得真是自己錯了。

——那是女子香閨,他不應該進去的,假若他不進去,規規矩矩在外邊兒守著,也就不會發生這樣暧昧的事情。

不發生那樣的暧昧之事,他又怎麽會頭都不敢回地落荒而逃?

現下可好,搞得自己狼狽不說,真不知她心裏會怎麽想。

再回憶起封薔羞紅著臉,說什麽水燒好了,要沐浴了之類,燥熱煩亂也就更上一層。

溫縈想著,步履紊淆,在臻葉茂密,小寂無聲的薔薇園裏胡亂走著。

忽地,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聲色色很是歡雜。

再回頭看看封薔閨房虛掩著的梨木花門。轉身,溫縈覺得自己還是不呆在這裏更好,於是他信步朝那亮燈之處走去。

其實溫縈不喜歡看熱鬧的,只是若不去看看別的熱鬧,恐怕自己心裏那些紛雜纏亂就越來越熱鬧了吧。

“聽說四小姐今兒個回來,我尋她有事,你們誰幫我通報一聲?”

“墨雲公子,現在時候不巧,少主她剛才燒水沐浴了呢,你還得等上一等。”

“好,不急,我等。”

墨雲很好說話,跟薔薇園一眾人等也熟稔得很。

立立整整一襲月白衣裳,廣袖繒衣,緩帶輕袍,亭亭立在那裏,風雅之姿別具一番。

他沒有入坐,只管在偏廳門前站著。

意識到來者何人之時,溫縈便後悔看熱鬧了。

他只覺得腦袋裏全是嗡嗡亂響,足下打跌,方才還褪不盡紅雲的雙頰,現在哪裏還能見得血色,早就是慘白一片。

原來竟是與封薔相好的妓倌啊。

呵呵,才回來一天不到,這就找上門來,是有多等不及?

帶他回家,叫他進薔薇園,還以為這是多麽特殊的待遇……現在看來,卻不是給他一個人行此特權。

什麽人都能到這裏來,什麽人想見她就見到,那自己等這十年,等的是一個笑話嗎?

墨雲公子在那裏站著多久,溫縈也就躲在暗處看了他多久。

估摸著二十出頭的樣子,個兒高,容貌俊秀,儀態優雅,兩只眼睛顧盼神飛,宛若能言,手中一桿綠玉長笛,看起來極善音律的樣子。

很久很久,溫縈眼睛都累得發酸,墨雲公子轉身進了偏廳,卻還是沒有要走的意頭。

“溫小哥!你怎麽在這兒呀?欸,你是不是要回園子裏去,可不可以幫我們帶個話?就說墨雲公子來了,問少主要不要出來一見。”

眼尖看到溫縈,並且好死不死攔他下來的小丫頭名叫封玉書,是常住在薔薇園的封家門徒,白日裏沒少見過。

這姑娘年紀不大,心思貞純,一左一右兩個丫鬟髻綁著,更是把這年輕的玉雪面容襯得格外可愛。

胡亂點頭,鬼使神差將此事應了下來,溫縈甚至不曉得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回園子,走到封薔面前。

方才堅持著幫她瀝幹頭發,也心平氣和地說了那麽多話,已經是他隱忍的極限。

百味雜陳堵在喉嚨,咳不出來咽不下去。現如今又讓封薔一激,賁張爆發,真是再忍不住。

“這樣逗我,你覺得很好玩?”

戰戰兢兢顧及著二人之間懸殊的身份,只擔心自己配她不上,碰一下都覺得是天神恩賜,多有一絲一毫的雜念都覺得是玷汙和褻瀆!

他很珍重她,拿她當一顆單純剔透的明珠,捧只想在掌心裏。

所以呢,有什麽意義?

她該和別人在一起的時候一點兒都不含糊,馬上要去見那墨雲公子,卻還有空花言巧語地撩撥他幾句。

“封薔,你究竟拿我當什麽?”你拿你自己當什麽!

顯然,封薔沒預料到溫縈會忽然暴起,立時嚇了一跳,抻起脖子向後仰。

不過緊接著一瞬,她心中立刻一片清明,而且愈發為之高興——哇哦哦!吃醋了,吃的狠了,打翻了醋壇子了!

“躲我做什麽?”溫縈大瞪眼睛。

“沒,沒!”封薔趕緊否認,連連擺手。

為了增加這番話的可信程度,她伸手就朝對方腕間一握,把他往自己胸前拉扯。

封薔笑道:“我拿你當什麽你還不知道,知道夜叉吧?你倆同時掉入水裏,我指定先救你!”

“……”

怔楞片刻,溫縈冷笑一聲,懶得理會她這一副浪蕩登徒子滑頭的模樣。

卻也就在這一瞬間,什麽氣都生不起來了,他偏頭道:“見你的墨雲公子去。”

怎麽是他?

聽說竟是墨雲公子來了,封薔面色陡然一變。

看她這樣,溫縈心中更道墨雲肯定是她較為寵愛的一個,這才比起一般人更加上心。

順道再想起那墨雲果然生得俊眉秀目,讓人見之忘俗,心中便又一沈。

“你等著,我去去就來。”她舔了舔嘴唇,雙手愈漸放松,不再鉗著溫縈,卻很有些依依不舍的味道。

……惺惺作態!

說實在話,封薔真的不太想走,她覺得溫縈這樣子太好玩了,還想多同他玩一會兒子。

只是來人既是墨雲,而且在她回來的第一晚,那就一定不是什麽打麻將之類的小事。

墨雲此人,很有風骨,賣藝不賣身,為人清傲不馴,還吹得一手好笛子。

最最重要的是,他起初對封薔的態度不算友好,甚至還有點不屑。

酒香不怕巷子深,是金子總歸要發光,經歷了幾許曲折之後,他總算意識到此女並不和傳說中一樣是個淫邪之流,還另有一番意趣,遂摒棄前嫌,與之結交。

說是結交,也總淡淡如水。

只是墨雲偶爾譜得一首新曲,會先吹給封薔聽聽,封薔作為回禮,偶爾教他耍一耍刀劍罷了。

但是墨雲有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只有封薔一個外人知道。

所以他這次來……封薔心中篤定,一定與這個秘密有關。

“做什麽大半夜的喊我過來?”

“聽說你跟相好正纏綿呢,我怕明天才來更見不到,這才急著來了,你要今晚不見我,我還要等到明天早上去。”

墨雲只坐在椅子上微微欠身,手下擺弄笛子,沒有起身迎接封薔的意思。

提及“相好”二字,封薔擺不出什麽太自然的表情,只道:“好意思說,明知道我今晚有事,你還不趕個合適的時候再來,現在果然壞了我的好事!”

“我也想挑個好時候來,可是……封四小姐,我擔心她再等不得。”

提及正事,墨雲眸光黯然。

“她?”封薔眉頭一皺,只道事情果然如自己所料,並不簡單。

“封四小姐,我來求你,求你救救她。”

墨雲說著起身,裙擺一振,大大方方端端正正——跪在了封薔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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