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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三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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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三章合一

許如意一醒,井渭南就過去了,問她,“你不是說你們專利運營中心,今天要開始辦公嗎?昨天說的挺急,今天怎麽不去了?”

許如意把被子疊好後,甚至晃了晃腦袋,這屋子又沒有床,她趴在桌子上睡的,開始還挺舒服,不過時間長了是脖子疼肩膀疼胳膊更是壓的疼,這會兒哪裏都不舒服。

井渭南瞧著她那樣兒都覺得這一晚上挺遭罪,忍不住說:“你這是何苦呢。”

許如意還是那副平靜的樣子,就是話裏話外一句不讓:“我也知道床好睡,可是如果這次還是輕拿輕放,我們燎原廠後續有很多事情要做,難不成每次都被人這麽收拾一頓?”

“他們這麽猖狂,不就是因為舉報不受罰嗎?但我認為,這不是舉報,這是誣陷,誣陷是違法的。”

“我昨天晚上專門要了一本看了看,上面138條,明明確確寫道,嚴禁用任何方法、手段誣告陷害幹部、群眾。凡捏造事實誣告陷害他人(包括犯人)的,參照所誣陷的罪行的性質、情節、後果和量刑標準給予刑事處分。國家工作人員還要從重處理。”

“也就是說,劉福生誣告我□□,他就要按著此罪進行量刑。這個罪名可是死罪,如果沒有人自首,沒有查到兇手,我就要被投入監牢說不定定個死刑崩了,這麽大的臟帽子,這麽大的風險,我承受了,他憑什麽什麽處罰都沒有?”

井渭南昨天下班了,還真不知道許如意要了刑法看,不過就算知道了,他也得給啊。

許如意說的是正確的,這是79年新修改的一條,就是因為誣告現象嚴重,所以出臺了這項法律進行遏制,這條法律其實和53年版本有點像,淵源於夏國的連坐制度,所以會有以誣陷的罪行性質進行刑事處分的規定。

但實際上,這麽辦理的並不多,因為很難取證。

井渭南實話實說:“我們肯定會嚴查,但是都是以事實為依據,就如同我們不可能完全相信劉福生,也不可能完全采納你的想法。”

這點許如意認同,她點點頭:“查就好。”但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井渭南本來不想說甘部長的事兒,不過許如意這態度,不給她吃個定心丸,怎麽可能相信他們?井渭南就把甘部長打來電話的事兒說了。

許如意一聽就知道,這是有人幫忙告狀到了甘部長那裏去了,這人只能有一個人陸時章。

她其實的想法也是一樣,今天專利運營中心辦公,她必須要跟甘部長匯報的,如果找不到人,自然會問她在哪裏?

這有些借勢壓人,但在這種事情上面,許如意認為壓一壓沒什麽問題,省的以後什麽牛鬼蛇神都想找點事。

但現在陸時章幹了,甘部長發話了,她自然就有底了:“我能去一趟洗手間嗎?上班我得洗洗臉。”

井渭南松了口氣,以為許如意終於要走了,哪裏想到她說:“專利運營中心的確很重要,我請假外出一趟,不過我下班就回來,你們派個車派個人送我過去,順便監視吧。”

井渭南:……

“你沒事了!”他忍不住重申了一遍。

許如意平靜地說:“對,我沒事了,本來我就沒問題嗎?但是,昨天是我們燎原廠的報喜大會,是我們總廠成立以後最輝煌最榮耀的一天,我本來有很多話要跟職工們好好聊聊,結果你們過去了。”

“我匆匆結束不說,還被檢察院的車帶走。所有人都知道我被帶走了,那我不能就這麽回去吧。我得告訴我的職工們,我沒有問題,為什麽會出現這個事情,有問題的人是誰,結果是什麽。否則的話,這很影響我們廠的名譽和士氣。”

“所以,既然把我帶來了,我就得等個答案。這房間給我留著,我今天還睡這兒,請問我能拿自己的被子來嘛?”

井渭南真是拿著許如意無語了,只能說:“睡!睡!你願意睡就睡!”

不過等著許如意收拾好了,他還是派了人和車,畢竟有一點許如意說的挺對的:人家好好的經營一個廠子,費了那麽大的心血,為國家掙了這麽多錢,解決了幾千人的吃飯就業,莫須有的被安上了這個罪名,在最得意的一天被帶走,怎麽也得讓人家找補找補名聲吧。

所以,他還叮囑了陪同工作人員小黃:“有人問的話,就說實話,許如意沒有問題,其他的在調查中。”

許如意上了車,先回了一趟燎原廠,她擔心燎原廠的人著急。

果不其然,檢察院的車一到門口,大門上門衛直接就蹦出來了,喊了一聲:“你們怎麽又來了?來幹什麽?”

小黃都沒敢開窗戶。

還是許如意從後面放下了窗戶,對方一看到她,立刻驚喜起來:“廠長?廠長你回來了,沒事了嗎?廠長回來了!”他沖著後面就吼了一聲,門崗上一般是兩個人值班,可擱不住來回的人多。

他這麽一喊,不少人都聽見了,連忙往這邊看,瞧見是許如意,都跑過來了。

不過一個個的,問的都是一句話,“廠長你回來了,廠長沒事吧。”

許如意幹脆把窗戶全放下來了,大大方方讓大家看看,還說:“兩個打人的都自首了,我沒事了,不過現在,檢察和公安系統的同志,正在查誣陷我和燎原廠的事兒,所以,檢察院還派了車和人給我,最近兩天,還要經常來回。”

一聽這個,不少人終於松了口氣,畢竟昨天光明廠找人可是鬧騰了半天,這事兒就算是自首,也不會大張旗鼓的,所以大部分人是不知道結果的,一直都擔心許如意呢。

“那太好了!”

“對,就得查查他,這就是誣陷,哪裏有這麽幹的。”

發生了什麽事,現在大家都知道,所以都能說個一二三出來:“都沒見面呢,事兒都沒成呢,哪裏有他這樣的,不願意直說就是了。”

“對啊,現在想跟他們合並的廠子肯定有不少,弄得咱們逼他非他不可一樣。必須狠辦!他們要是不辦,我們也去告狀去,我們昨天就想去檢察院,結果老廠長攔下了,這太氣人了。”

許如意都不知道還有這茬,點頭說:“這是對的,本來咱有理,可一群人過去鬧騰,咱就沒理了,放心吧,我肯定得要個公道來。行了,我就露個面,讓你們知道沒問題,你們跟大家說一聲安心工作吧。”

這話自然要帶到,倒是張紅她可是燎原廠的老人,看著許如意長大的,更關心她的身體,這會兒心疼的不得了:“沒受罪吧,我看著怎麽黑眼圈這麽厲害?!真沒事吧。”

等著往專利運營中心開去,小黃忍不住吐槽:趕緊的查吧,再不查燎原廠不知道把他們想成什麽樣了。

等著到了專利運營專心,拐進了小道,就發現路口居然都堵了。

這年頭汽車很少,堵車可真是件稀罕事,小黃都訝異,四處打探:“咦,這是怎麽了,怎麽都是外地的車?這邊幹什麽呢。”

許如意直接就開了車門:“來報專利的,我先進去,你慢慢往裏開。”

報專利?

小黃知道他們有個專利運營中心,因為這幾個字在1981年實在是太新潮了,所以他還專門問了問是幹什麽的,聽了後也是很佩服,畢竟雖然不懂機械,但有一點大家都知道,絕活越多,那本錢也就越多。許如意這幹的,就相當於給夏國機床攢本錢呢。

可再怎麽想象,也沒想到會這麽紅火呢,他一邊慢慢往前開,一邊瞧了瞧,這條小街道,足足停了五六十輛,平時去省裏開會,也就是這麽多車了。

倒是許如意,快走幾步,拐進了院子裏,果不其然,來了這麽多車,本地的肯定也不少,這會兒排隊都排到院子裏來了。

不過大家也不煩也不著急,居然前後左右都在相互的交流:“我們本來沒當回事,畢竟這種改進還是很多的,後來省廳專門組織人進廠講課,才知道這些原來都是寶貝啊,那肯定能報就報。”

“我們也是,誰能想到這些也能換錢呢?”

一位大肚子廠長點頭,“雖然說是人家燎原廠賣了專利,一年能掙不少錢,但我們沒指望這個,就是想著別讓咱們東西被國外人拿走就行了。咱們的機床技術,還是差點的。”

“這位廠長,你這說法就有點偏頗,車床發展到現在,已經開始自動化,但不得不說,基礎還是普通的金屬切削機床,我們的控制系統是不行,但是在使用普通機床上,我們的經驗也是別人望塵莫及的。別忘了,我們就是用這麽老舊的設備,建設了一個嶄新的國家。”

“我很讚同許如意廠長的想法,我們的發明並不是一無是處的,反倒是在實用性上要遠遠高於國外的同行,他們根本不可能有這麽窘迫的使用環境,也不會有這麽大量的使用機會。”

“所以,專利的申報是重中之重,我們不是在濫竽充數,我們抱著的可真是金子。”

許如意扭頭去看說話的人,很年輕,個子高高的,二十五六歲的樣子,不知道是廠長還是技術骨幹,不過這番話說的可真好,他的話音一落,不少人都給他鼓掌,就連剛剛那位大肚子廠長都認同:“你要這麽說我是同意的,的確,我們的大量實踐經驗,可不是他們能比的。”

對啊,我們有著他們沒有的大量數據庫,雖然現在不用這個詞,也沒有進行歸納總結,但是這是我們的寶藏,只要好好利用,我們就能脫穎而出!

許如意很快走到了大廳處,薛新成這會兒正在這裏守著呢,瞧見許如意立刻過來了,他顯然也知道了她被帶走的事兒,可是這裏又不好細說,只能簡單問一句:“沒事了?”

許如意點頭:“放心吧,介紹一下吧,現在怎麽樣?”

薛新成是如今的中心主任,所以大家都叫他薛主任,這會兒直接說:“在開始辦公之前,我們的第一期期刊《專利》已經印發,在上面介紹了申報專利的辦法。”

“我們分為兩步驟,第一步驟是初篩,是電話辦理,無論遠近,必須先打電話,向接線員介紹自己的專利,由我們的技術人員進行初篩,認為有申報需要的,會進行電話通知,辦理申報。”

“辦理申報分為兩種,一種是距離比較近的,可以現場申報,這個就在我們的大廳裏,一種是距離比較遠的,我們提倡掛號信申報,可以將所需的所有材料加蓋公章介紹信,統一寄過來,我們會有工作人員進行審核。”

“所以雖然想要申報專利的人很多,但是咱們還是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現場的這些,是前一陣子48家工廠,還有一部分南河省的廠家,我們試運行了一下電話初篩,今天通知他們過來辦理。”

許如意點點頭,“我逛逛。”

倒是井渭南,許如意坐車走了後,他就給肅南市的公安打了個電話:“你們查的怎麽樣了?”

對方直接說:“耿明耀的簡單,打他的那個叫做廖大勇,據廖大勇交代,耿明耀知道是他打的,還找過他的事兒,不過廖大勇比較橫,耿明耀沒辦法,只能不了了之。這個耿明耀故意裝不知道呢。”

“劉福生那邊人過去了,應該正問著呢。”

劉福生住在夾具廠的醫院裏,公安的同志進來的時候,他剛醒,大概因為麻藥時效已經過了,腦袋上還隱隱作痛。

聽著說要協助調查,還以為是問許如意的問題,所以扶著腦袋說:“我這邊還是疼得厲害,你們有什麽事快問,我得再休息休息。”

這種事自然是虛虛實實,帶隊的王偉說:“我們還是想確認一下,你為什麽會認為是許如意□□嗎?”

劉福生沒當回事,畢竟這種事情肯定得調查清楚,可他並不怕,就跟對著方琴說的一樣,他有理由啊,即便是模棱兩可,別人拿他也沒辦法。他皺眉道:“我這個人,一輩子與人為善,跟任何人都沒結下怨,怎麽會有人要打我?”

“再說,挨打之前,我唯一拒絕的,就是燎原廠合並這件事,而且燎原廠和光明廠合並的時候,也有這事兒,這可是人人皆知的,你們可以問問,誰不知道耿明耀那陣過得慘。無論是從因果關系,還是從直覺,只能是她。”

“可是我們了解,從肅南市鍋爐改造,你們似乎就有些不對付。”

一聽這個,劉福生早有準備:“是說全市都去找燎原廠改造鍋爐,就我們廠沒去這事兒吧,說真的,還不止這事兒呢,去年的秋交會,她主動搭話,我也沒搭理她,這次的春交會,我們都是肅南市出來的,我也沒靠前。”

“這個是這樣的,主要是原先是我們幫扶關系,是我們夾具廠幫燎原廠,我是下了車間考察過的,他們什麽水平我怎麽可能不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才不願意他們幫忙改造的。”

“現在看,燎原廠的確進步大,改的比我們請的專家要好。但是當時當地,一個水平差技術差的廠子拍胸脯要動爐子,誰能願意?雖然如今我們的鍋爐成本高燃燒率低,可以得出結論改造失敗了,但是我認為,我當時的出發點是完全沒有錯誤的。”

“至於許如意因不因此來討厭我,是不是挨打的一個原因,這我認為,應該沒有。我們這麽小的廠子,她不值當註意我們,所以警察同志,我還是覺得,是因為合並的事兒。你們的調查,還是要往這方面用力。”

他倒是給警察分析起來,而且說得似乎很公道,雖然對許如意打人有憤恨,卻又能保證中正,怎麽看都是個優秀幹部,如果不是張老三已經自首了的話。

張老三自首肯定不能只是他一個人,他還帶著一個人小劉——否則的話,他也沒辦法說清楚自己從哪裏知道燎原廠想要合並夾具廠的消息。

他倆來的時候說的就很明白,張老三說的是:“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們一家人都在夾具廠,兒子16閨女14,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階段,我媽慢性病,廠子裏不掙錢,吃藥不報銷,都得自己先墊著,我媽舍不得吃藥,只能忍著,我怕她忍不過今年。半年不發工資還不放假,我們是想打個零工都沒時間,家裏能賣的都賣了,要是合並了,那就是翻天覆地,不但有錢了,老人孩子都有著落。”

“我是主動打他的,就是想嚇唬嚇唬他,讓他趕緊答應,誰能想他誣陷燎原廠呢,我必須得來證明一下,我連燎原廠那個廠長長得啥樣都不知道,我們家窮的下班就回去窩著,自行車都賣了,我去哪裏跟人家聯系,還□□!”

至於小劉說的則是聽到的話:“他不是為了我們廠子,他清清楚楚跟他老婆說,是因為當初幫扶過燎原廠,他受不了燎原廠比他強。他就是為了自己才不應呢。”

所以警察直接問:“我們怎麽調查得知:你不同意是因為曾經幫扶過燎原廠,受不了燎原廠比你強?”

這原因一直深深地藏在劉福生的內心深處,除了跟他老婆嘟囔兩句,他從未說過,警察這麽一說,他一個激靈坐直了,當然他不會承認的:“這誰說的?這廠子一經營幾十年浮浮沈沈的不是很正常,我怎麽會這麽想?”

警察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突然說:“劉福生打你的人已經自首了!這就是他交代的。說是你和你老婆晚上吃完飯,在家裏說的,你們家的大門沒有關嚴,聲音漏了出來。你還不交代嗎?”

聲音突然加大,劉福生嚇了一跳,腦袋嗡嗡的,下意識就想應了,好在他及時剎車了,沒說出什麽來。

但是,自首兩個字可是在他腦海裏回蕩!這年頭查的這麽嚴,打人可是要坐牢的,怎麽可能自首?為什麽自首?而且,他算是反過勁兒來了,怪不得感覺不對勁,這是許如意查著沒問題,反過來查他了。

方琴也反應過來了,心裏已經害怕起來了,他家那個門鎖不是很好用,劉福生又跟個大爺似的,進屋絕對不會關第二下,所以經常會留條縫,因為平時也沒什麽見不到人的,她那天也沒註意,這是……讓樓梯的人聽見了。

方琴這會兒是真害怕了,不過瞧著劉福生臉色不好,又不能不管,立刻說:“自首就自首,你們這是幹什麽,審犯人嗎?我們就算是說了,也跟這個沒關系啊,那……就是覺得夾具廠冠上燎原廠的名字丟人,這……這也不犯罪啊。難不成不願意,挨了打不能多想嗎。”

“我們是挨打的人,你怎麽能這麽對我們呢?你們是不是反了啊。”

這就是劉福生不害怕的原因,怎麽說他都有理。

哪裏想到,王偉居然問:“但有一點不對。耿明耀挨打的時候,紅星廠的產品都已經出口收到了第一批貨款了,如果是他們想要合並光明廠而不成,這個時間點就是錯的,他們不應該在十月揍他嗎?!”

方琴根本沒聽懂,劉福生倒是心裏咯噔一下。

王偉接著說:“而且我們也走訪了光明廠的職工和肅南市知道這事兒的廠長們,大家都說,耿明耀挨打是因為紅星廠待遇好而被職工忌恨。”

“而你說你挨打是因為燎原廠想合並你們,你不同意。”

“問題是,你怎麽能從一個普遍認為被職工打的人身上,想到了自己,從而得出的許如意□□的結論呢?這根本就推不出來。”

“除非,你下意識的就知道,你和耿明耀挨打是一個原因,但又想攀扯許如意,最終拼湊出了這麽一條誣告。”

“這……”劉福生這會兒心下大駭,他當時唯一的想法就是,趁機弄許如意,至於為什麽攀扯耿明耀,就是他也挨打了,自己根本沒多想,這中間其實是不一樣的。

他張張嘴,他糊塗了,最終只有一句,“我……他不是後來租賃了嗎?”

“我跟你說,劉廠長,你知道79年新改的誣告罪嗎?”一般人沒有註意這個的,所以劉福生自然是茫然。

王威直接將那條念了念,著重了以誣告之罪定罪這一點,劉福生的臉一下子就沒了血色。

居然……居然這麽嚴重嗎?

這年頭,進局子都是大事,老百姓提起來都發怵,更何況,是這樣的大罪。

更何況,王偉還說呢:“你家裏門沒關,你病房的門關了嗎?”

王偉說完了,也不管劉福生和方琴慘白的臉色,直接站了起來:“劉廠長,自首是會從輕發落的,希望你考慮清楚。我們就在門口。”

警察一走,方琴想說什麽又怕人聽到,忍不住晃了晃劉福生,劉福生卻是一副楞了的樣子,他以為自己做的幹凈利索留好了退路,可這麽一看,怎麽漏洞這麽多。

首先是自首,這幹了壞事恨不得別人抓不住,為什麽要自首?這年頭管得嚴,打人就算是自首,恐怕也得蹲上好幾年,怎麽可能有人願意呢。

其次是耿明耀的事兒,他當時真的是下意識就覺得這個說法是完美的,可是今天一分析,才發現,漏洞百出。自己是怎麽了?為什麽原先可以將一個瀕臨倒閉的廠子救回來,現在卻無能為力?明明這麽大的漏洞,自己卻沒察覺出來,還沾沾自喜?

最後則是最後一根稻草,《刑法》,他只知道舉報這事兒都是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從來不會對舉報人有什麽處罰,那幾年不都這樣嗎?他現在才知道,原來不僅僅改革開放經濟搞活了,原來很多地方都變了,只是他沒註意。

最後,他夫妻倆的確討論了,那個門關了嗎?

他躺了下去,對著方琴說了句:“我睡會兒。”

方琴雖然焦急,可又怕他頭疼,只能忍著。

許如意回來得到的就是這個消息,劉福生一直躺著睡著了,已經睡了一整天了,動也不動,他畢竟是個病人,不可能強制,怎麽也要給點時間,許如意理解,所以她繼續睡那間小屋。

不過這次帶了被子褥子來,井渭南哭笑不得,他算是服了:“我那有折疊床。”

許如意笑納。

劉福生躺了一天兩夜,到了第三天,王偉直接就說:“劉廠長,你想好了嗎?醫生說你的腦袋已經沒問題了。”

還以為劉福生會狡辯,只是沒想到,他居然點頭了:“我想好了,不過讓我收拾收拾,我不能這樣走。”還叮囑方琴,“你把我這茶杯子什麽的都洗刷幹凈再帶回去。”

方琴心裏難過,所以即便這事兒能回家做,也聽話去做了。

他穿著居家的秋衣秋褲,怎麽看都不是外出的衣服,王偉點點頭,讓他換衣服,不過留了個心思,讓人一直盯著屋子裏。同事覺得奇怪:“盯他幹什麽?”

王偉說:“這些老同志很容易鉆牛角……”

最後一個字沒落下,他就扯開門竄進去了,這會兒劉福生已經打開了窗戶,一只腳踩在了窗臺上,直接被王偉給薅了下來,慣性太大,整個人都被扔在了地上,砰地一聲,聽著就疼。

方琴聽見動靜,就往回跑,剛到屋門口,就瞧見了這一幕,直接就嚇傻了,連忙過去抓住不吭聲的劉福生:“你幹什麽,你幹什麽了?!”

劉福生這才出了動靜:“我這一輩子啊,我這一輩子啊。他們怎麽能給別人呢,它怎麽能叫燎原廠呢,我40歲當廠長,45歲成了全市的榜樣標兵,誰提起我劉福生,不都豎起大拇指,我能幹敢幹會幹,它怎麽能不是肅南市夾具廠呢,給了別人,我這一輩子,不給笑話一樣嗎?我不服氣,憑什麽啊!”

方琴都快哭了,可是她一向清醒,要不是這是對象必須護著,她是不願意劉福生幹這事兒的,“那是你的嗎?那是國家的廠子,你幹得好國家給你獎勵,你幹不好了,國家也要想辦法讓大家吃飯啊,你不能當自己的。你清醒清醒行不行?”

劉福生沒吭聲,不肯聽她的。

還是王偉直接說:“劉福生,我們都調查過你了,你是受過表彰,可是你成了標兵後,也沒幹什麽實事,誰奉承你你提拔誰,天天躺在功勞簿上不起來,你知道你後來的數次改革為什麽不成功,你根本就再也不那個深入車間的劉廠長了,你的方案都不落地,工人們怨聲載道,夾具廠的沒落,跟你脫不了關系!”

劉福生這次有反應了,仿佛是被踩了痛腳一樣,大聲喊:“沒有!不是!”

“那你跳什麽樓?!”

一下子提到了這個,劉福生終於不喊了,因為他需要面對現實了,他憋著憋著,憋了半天,終於說出了心裏話:“我怕啊,我怕人家看不起我,我死了就不會定罪了吧。我就是隨口一說我不接受,怎麽能跟□□同罪呢!人家怎麽看我……”

劉福生被帶回公安局後很快交代了事實,後續自然會按著誣告罪對他進行起訴,至於耿明耀,他說話比較註意,只是有所導向,很難判定是誣告,最終拘留十五天,不過他這清閑的光明廠廠長也別想當了,等著出來,就直接降級調走了。

因為機械廳考慮了一下,認為燎原總廠如今勢頭發展迅速,緊緊靠著租賃廠房工人,不是長久之計,所以考慮了一下,還是將原光明機械廠轉讓給燎原廠——許如意對此欣然同意。

不過這個也不著急,畢竟租期還沒到呢,不過徐長海挺高興的,算了一筆賬:“這不就相當於去年的租金咱們左手交右手,省了呢。”

許如意:……果然還是那個摳門的人設,沒有改變。

這事兒辦完了,許如意自然從那間小房搬走了,臨走前還請了大家吃糕點,並多給井渭南買了一份,謝謝他的折疊床,井渭南一點都不想要許如意的糕點,實在是他平生所見最難纏的人,“趕緊走吧,以後別來!”

這當然是開玩笑,不過他送許如意的時候,也說了:“沒想到辦得這麽快,感謝你的督促,這事兒你是對的。舉報有問題,就是該追查。我們也會將這個案子通報全省,以儆效尤。”

許如意這會兒是被王石頭接回去的,一進屋,張轉男就給她弄了不知道什麽水灑了兩滴,說是去去晦氣,許如意倒是不覺得是晦氣,實在是這種人太多了——過幾年的國企改革,那才是啥樣的都有。

不過還是老老實實聽話去了去,畢竟大家放心。

去完了,她就趕緊拿著從粵東買的禮物回燎原縣——本來是想著報喜大會結束後回去,恰逢周末,姐弟三人可以好好聚聚,誰知道出了這事兒,倒是把周末耽誤了。還好許如意常年忙碌,許為民和許吉祥都沒有懷疑,否則的話,平白讓他倆擔心。

到家的時候,都已經傍晚了,這會兒許如意沒去接他們下學,而是先趕回家做飯——是張老爺子給他鹵的牛肉,連湯帶肉都在,熱一熱下點面條放根青菜,就是最好吃的鹵牛肉面。

當然,錢和肉票她是多多的給了,剛開始張老爺子還不肯收,許如意直接說:“肉這麽貴,我不出錢拿著都可以當受賄了。”老爺子沒辦法,這才收了錢和票。

隨後,又將各種禮物放在了兩個人的床上,忙活完,兄妹倆就進屋了。

許家在家屬區的裏面,許如意回來不知道多少人看見了,他倆一路走回來顯然聽鄰居們說了,進屋就先喊姐,許為民愛做飯,一邊喊著一邊跑到廚房看好吃的,“真香啊,姐,是張爺爺的手藝吧,這味道太棒了。”

裏屋已經響起了許吉祥的尖叫:“啊啊啊姐,你買的衣服好漂亮!哥,看看你的錄音機。”

許為民連忙跑過去,一見錄音機就高興壞了,那是三洋牌的,是這會兒最流行的牌子,饒是許為民一向跟個小老頭似的,這會兒也終於像個孩子了,興奮的抱著愛不釋手,許如意直接從包裏遞給他幾盤磁帶,都是最流行的,其中有一盤恰好是《上海灘》。

雖然還沒有引進這部劇,但並不影響音樂的感染力,甚至根本聽不懂,兄妹兩個也是入迷得很。

於是許家第一次伴著音樂吃了飯,還伴著音樂看了書寫了作業,用許為民和許吉祥的話說:“這是時髦,幹什麽都有音樂。”

許如意瞠目結舌,不過她向來不是打擊人的性子,反正聽著熟悉的歌聲,她也能看進書去,甚至還能追憶一下過往。

不過,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許吉祥明顯的走神,就連一向專心的許為民,那張卷子也做了一個多小時。平時兄妹倆十點就能寫完了,這一天生生熬到了十二點,就這樣,兩人楞是誰也不提關錄音機。

顯然面皮薄,不願意承認自己錯了。

不過第二天晚上再做作業的時候,所謂的伴著音樂最時髦的說法再也沒有人提起。

而且,許如意就往錄音機上看了一眼,就被許吉祥控訴了:“姐,你這是什麽眼神,你笑什麽呢?”

許如意:她冤枉她沒有!

許如意前一陣子忙的太厲害,一直沒怎麽休假,所以這次一連待了三天才回了省城,只是沒想到,一停車,張轉男已經在等著她了,直接跟她說:“廠長,咱們廠客人有點多,你休假,老廠長沒讓我們打擾你,沒跟你說。”

許如意問:“什麽客人?”

張轉男回答:“都是聽說咱們想要一家機床零配件廠,前來自薦拜訪的,最早的前天就來了,今天早上還到了一家,打電話的不算,在這裏的就有六家。最主要的是,肅南市夾具廠也來了,是副廠長葛旗亮帶的隊,說是想要繼續爭取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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