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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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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你說什麽!”

月老正對著鴛鴦譜核對凡間情侶名單,冷不丁聽見小紅娘喃喃出一個名字,老花鏡都從鼻梁上滑了下來。

“我說北陰酆都大帝呀。”小紅娘倚著窗臺,一指空中,扭頭對月老道, “您看,都上熱議了,第一呢。”

月老忙推開椅子,三兩步跑到窗前一看: “還真的是!”

只是,北陰酆都大帝難道不應該待在十萬丈幽冥之下,守著墟海鬼域的封印嗎哪來的閑工夫跑到凡界亂晃

月老仰頭看著熱議,確認了一遍之後,內心久久不能平靜。那六個字就像是一只只嘎嘎亂叫的烏鴉,整齊地排著隊從他的頭頂飛過,帶來一片陰雲。

小紅娘在一旁不明真相,還望著那仙璧兀自感嘆: “光說他出現在凡界的臨州,又沒放照片,也沒說他做了什麽,這熱議真吊人胃口!”

隨即她又想起了什麽似的,轉過身笑瞇瞇道: “哎月老,我聽說北陰酆都大帝是個美男子呢!不過也有人說他面貌兇惡,凡界的畫像大多也是如此。您是見過他的吧他長什麽樣帥不帥呀”

小紅娘這一番追問,成功地將月老的神思引回了百年之前。

要說那北陰酆都大帝的長相吧,月老摸著良心,還真是說不出一個差評。

不過,看人怎麽可以光看皮囊未免太膚淺。

那北陰大帝就是個衣冠禽/獸,表面看起來像個正人君子,實則居心不良,居然妄想用各種烏七八糟的手段去騙阿絮,若不是仙界諸神發現得早,說不定現在仙冥兩界都被他統一了。

真是可惡!

想到這裏,月老沒好氣地說: “不長人樣。”

小紅娘: “……”

她在月老殿待了這多年,早就將月老的脾氣摸了個透。憑著她對月老的解,這個評價絕對不客觀。

小紅娘故意拉長音, “哦——”一聲,轉折道: “所以其實長得很帥吧”

月老正自顧自地想著事情,聽見小紅娘還在一旁左一個“帥”又一個“帥”的,當即憤然道: “帥有什麽用!”

他說話間,眼角餘光又瞥見了仙璧上那幾個黑漆漆的大字,非常不講道理地想道:最近仙璧一定是跟他犯沖,接二連三的都沒有好消息,回頭必須勸勸玉皇大帝把它拆了!眼不見心就不煩!

小紅娘不大認同: “帥怎麽沒用啦看著就養眼呀,您是願意天天看到帥哥呢,還是糟老頭呢”

“你們這些小姑娘,成天就知道看臉!長得帥其他就都不管啦”月老就像是被踩著了尾巴的貓,聲音一下子高上去八個度, “殊不知人家都在算計著你呢!先甜言蜜語地把你接近咯,騙到手以後就翻臉,把你的一切都奪走,讓你眾叛親離,最後跑到你找也找不到的地方,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你就等著哭吧!——還有‘糟老頭’,說誰糟老頭呢你沒良心的小東西!”

話音落下,他還跟誰鬥氣似的“哼”一聲,兩縷白胡子一下翹起來,深刻地詮釋了何為“吹胡子瞪眼”。

可惜他天生長了一副和善面容,即便怒氣滿面,也達不到讓人生畏的程度。

相反,小紅娘發現自己居然有點想笑,忙忍住了,一臉認真道: “可是,我什麽也沒有啊。”

月老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大概是方才一通咆哮嚎累了,有那麽幾分鐘他都沒作聲,而是緩緩踱步到白玉椅邊,撐著扶手慢慢坐下。

再開口的時候,聲音經過這一段醞釀,已然平和下來,就像長輩發自內心地在對晚輩傳達人生經驗:

“你怎麽沒有,叫人騙去一顆真心,還不夠最大的損失嗎咱們仙界以前就有過一個例子,若不是諸仙神洞察,及時將苗頭遏止住了,那後果不堪設想啊。”

想那北陰酆都大帝,年紀輕輕就成為了冥界的一把手。上任之後,從將地府的烏煙瘴氣一掃而空,到將松散的冥界大權統統抓在手裏,不過用了三兩年。

當時,仙界就有神仙說過他實力非凡,必有一番野心,天庭定當警覺才是。後來,仙冥兩界聯合鎮壓鬼域結束,預言果然應驗——他居然妄圖將手伸向天界兵權,還知道明著來不行,得拐個彎下手,這才找上了阿絮。

這樣有城府和算計的男人,再配上一副好相貌,阿絮怎麽可能會是他的對手呢

小紅娘仔細斟酌了一下這番話的意思,品出一點味道來了——仙界諸神曾經共同反對過某位男子和某位仙女相戀,因為覺得這位男子居心叵測,自家仙女會被他騙得團團轉,最後落得個淒慘的下場。

綜合月老的前文,小紅娘很快有了猜想:那位男子,應當就是北陰酆都大帝, “長得帥”, “在地下”都符合,不過,那位女主人公又是誰呢

她將天庭裏的適齡女子都想了個遍,楞是想不出答案,又不好直接問,只得迂回著套月老的話:

“月老,話說咱們和冥界是不是有仇啊”

月老不置可否: “此話怎講”

怎麽講嘛,蛛絲馬跡可太多了。

比如月老對北陰酆都大帝的不滿態度,比如神仙們在一起八卦嘮嗑扯家常的時候,鮮少提及冥界,再比如……

“您看,冥界每回上熱議的時候,都是黑色的字體,總讓人感覺怪不詳的。”

“這個主要是百姓們往往敬天神而畏鬼神,故而以黑白兩種顏色加以區分,符合他們慣常的印象。”月老先是否定了小紅娘的話,而後嘆了口氣, “不過,仙冥兩界,近百年來關系是不怎麽友善,仙界前幾年有意跟冥界交好,可冥界呢北陰酆都大帝從來沒露過臉就不說了,還每回都派不同的閻王出來和稀泥。”

“這些閻王裏,有的滿嘴跑火車,有的三腳踹不出一個屁,有的拉著臉,仿佛咱們欠了他的錢似的——大部分的態度倒是挺熱絡,分分鐘跟你稱兄道弟,卻一點正事都不講,我們便知道這是碰了個軟釘子了。唉,不提也罷。”

那小肚雞腸的北陰酆都大帝,分明還在記恨天界呢。

“可我記得,百年之前,仙冥兩界聯手打壓鬼域,收效頗豐,擊退了鬼域妖魔六百六十六次進攻,最終大獲全勝,將妖魔的頭頭鎮壓在墟海鬼域之下,永世不解封……都說患難見真情,怎麽仙冥兩界共同打了一場仗之後,反而關系變得糟糕了呢”

話剛說完,她又自問自答道: “莫不是因為冥界出力太少太偷懶……可是不對呀,我聽說冥界才是主力呢。”

這小紅娘平時傻乎乎的,這種問題倒是想得飛快,月老一時語塞,剛想胡亂搪塞過去,忽而想起了什麽,瞬間嚴肅起來: “你是問題精嗎一個接一個地問,問得我頭疼!還有,紅線結完了嗎鴛鴦譜全點齊嗎情人鏡裏的祈願去聽了嗎”

小紅娘: “……”

前一秒還興致勃勃的她,瞬間就半個屁都放不出來了——怨不得大家說言多必失,八卦的後果就是攤上了一大堆任務,她現在恨不得穿越回幾秒前,好生堵上自己的嘴。

她一下子沒了再探尋的積極性,垂頭喪氣地轉身要走,忽而聽見月老說:

“對了,小紅,你去找一下三界包打聽。”

“啊三界包打聽”小紅娘疑惑地回頭, “您這是打算抓外/遇嗎不對啊,您光棍一條,哪來的……”

她覷見月老的臉色,想到方才的教訓,連忙住口,露出一個很乖巧的微笑。

月老卻沒跟她計較,只嘆了口氣道: “請他去凡界查一下,北陰酆都大帝為何會出現在臨州。”

他這個級別的神仙,是不能擅自下凡的,要下凡就必須到玉帝那裏打報告,等一切程序走完,玉帝他老人家批下來,怕是黃花菜都涼了。

小紅娘: “三界包打聽他會幫我們這個忙嗎”

這位散仙在天界非常出名,不過可不是什麽好的名聲,神仙們但凡提起“三界包打聽”,有的能立馬咬碎一口銀牙。

“會的。”月老點了點頭, “當年啊,他還不是‘三界包打聽’,就是個普通的小神仙,喜歡上了咱們殿裏一位仙女,可那位仙女嫌他沒編制,工作不穩定,便不肯嫁,他就整日地在咱們門口哭啊。我一看這多破壞咱們月老殿的形象,弄不好別人還以為我月老駕鶴西去了呢!索性做媒,給他和東海龍王的女兒牽了一條紅線,他們夫妻二人至今感情幸福,生活美滿。他呢,也不算白眼狼,逢年過節還往我這捎點東西,這點小忙,不會不幫。”

“原來如此。”小紅娘恍然大悟,拍手笑道, “月老您真是一位盡職盡責好神仙,您牽的姻緣線,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月老似乎對“好神仙”這仨字有點過敏,不太自然地笑了一下,揮揮手道: “行了,去吧。”

小紅娘絲毫不覺,點了點頭道: “好嘞!”

她嘴裏哼著仙界最流行的一首歌,快步走出門去,歌聲漸漸縹緲,偌大的月老殿裏也愈來愈安靜,最後就剩下了月老一個人。

他嘆了口氣,向後仰躺在白玉椅上,撫了一把自己花白的長胡子,回味著小紅娘說的“好神仙”,心裏一陣不是滋味。

若他真是位“盡職盡責”的好神仙,百年前,就不該親手剪斷阿絮的紅線。

想到池絮,月老不由得又是一陣嘆氣——她在這殿裏的時候,三天兩頭給他找事兒,惹他生氣;不在了吧,又覺得怪想她的。

雖說沒老婆也沒孩子,月老卻有種做老父親的感覺。

對了,如今北陰酆都大帝也在凡間,待三界包打聽傳回消息,若情況不對勁,便把阿絮叫回來好了。

……

***

“豈有此理!咱們英俊瀟灑的大人明明在這裏好好待著,臨州那個又是哪來的野/雞!我倒要親自去會一會!”黑無常憤憤地擼著袖子,扭頭就往外走去。

白無常一把拉住了他,慢悠悠地道: “你其實是在這裏待厭了,迫不及待想尋個由頭出去吧大人都沒著急,你急什麽”

黑無常冷不丁被他戳穿,十分不滿地嘟囔: “所以有個事事對你知根知底的同伴就是不好啊,回頭我就跟大人說說換搭檔這事兒……”

“得了吧,就是沒人願意跟你搭檔,大人才將你丟給我的。當初十一位白無常踢皮球似的把你踢到了我這兒,你忘了嗎還想調哪去”白無常掀了他一眼。

黑無常: “……”

這家夥說話真是太不給人面子了,不過還好,他臉皮厚,也不需要面子什麽的。

白無常又道: “無論如何,大人自有處理的辦法,若是需要我們一同前去,肯定會說的。我們耐心等待便是。”

“行行行,聽你的。”眼看自己走不成,黑無常便又回到了方才躲過的樹後面,繼續盯著屋內,換了個話題, “你看你看,大人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啊還在跟阿絮姑娘說話,有人頂著他的名號在招搖撞騙哎!”

頓了頓,他又重重嘆了口氣: “真是急死本太監了!”

白無常: “……”

現在他也有點想換搭檔了。

·

屋內,黎柳風以吃瓜群眾的口吻稍稍與池絮談論了幾句“北陰酆都大帝”,兩人便各做各的事去了——池絮有繡花的作業要做,黎柳風還有一些地府公文待批。

他們相處的模式一直如此,不會時時膩在一塊兒,卻總是在對方擡眼便能看到的距離裏,各自安靜地做自己的事,偶爾想到什麽有趣的事,便聊上一二。

黎柳風踱步到書桌前坐下,隨手展開一頁公文,神識卻悄然進入到了仙璧的第一條詞條內。

按理來說,只有天庭在編的神仙可以點進仙璧上的詞條,看見凡間百姓紛紛議論的景象,旁人是不行的。

不過,黎柳風作為冥界大帝,自然有些手段,他默不作聲地看了一會兒,忽然輕輕勾起嘴角一笑。

從臨州百姓的談論的內容來看,這個“北陰酆都大帝”,先是大大咧咧地出現在了鬧市街頭,引得眾人一陣圍觀,但自從上了熱議之後,就突然轉性似的,變得低調起來,再也沒有在臨州招搖過市了。

蹊蹺的還不止這一處——從“北陰酆都大帝”在臨州現身,到這條消息上熱議,不過短短一兩天,消息大概都來不及飛出多遠。那又是如何做到天下百姓都在談論,最後擠上了熱議第一這個位置的

難不成凡界的百姓,在那一瞬間忽然就“心有靈犀”嗎

這個熱議第一,怕是有人花了巨額的法力“買”上去的,為的就是請他去臨州走一趟。

·

池絮正在房間裏收拾行李——吃晚飯的時候,兩人再次說起了仙璧上的“北陰大帝”,猜測臨州此時會是怎樣一副景象雲雲,黎柳風便忽然問她,阿絮,你想不想去臨州看一看

湊熱鬧的事,池絮自然萬分樂意,何況她還知道,黎柳風是個隱藏的“追星族”,如果偶像都出現在了臨州,那有什麽理由不去呢

當然,她直覺黎柳風並不想自己說破,便非常體貼地沒有說出來。

兩人沒什麽事情需要料理,當即決定明日出發。

說起來這算是她第二次出門,卻是頭一次收拾東西,完全不知道要帶什麽。黎柳風之前告訴她“帶你需要的”,池絮便一路從“吃吃喝喝”想到了“衣食住行”,竟也慢慢地理出了要帶的行李清單。

首先,是換洗衣服。

她目下只有三套衣服,有兩套是織女送的,即便天天穿也不必洗,可謂十分方便,另一件便是那日在市集上買的了。

她從衣櫃裏拿出一件粉紫色的衣裳,頭也沒回地向後一扔,那衣裳在空中簌地飄過,恰好落到了床上,接著,又一條鵝黃色帶流蘇的裙子飛出,同樣也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床上。

小紙人們先前跟著池絮轉進了房裏,見她忙著收拾,便自己在床上打鬧起來,孰料天外橫著飛來兩條裙子,一個不漏地將它們罩在了裏面。

一時間,大家七手八腳地忙著鉆出來,那細長紙人率先掀開衣服,一開始還插著腰非常生氣,決定好好教訓教訓亂扔東西的混蛋,可一看是阿絮姑娘,立刻就換了一副嘴臉,屁顛屁顛地舉起一只衣袖,一直遞到了池絮的眼皮底下,晃了兩下。

池絮原本還在找東西,註意力立刻被它吸引過去,以為它是要將衣服給自己,笑道: “你放在那裏就好啦。”

細長紙人搖搖頭,抓著那只衣袖,一下躍到空中又落下,如此便將衣袖交疊起來了。其他小紙人見狀,如法炮制,個個輕輕跳起,不一會兒就樂顛顛地將兩件衣服疊完了。

池絮大感驚喜: “你們好聰明呀!”

居然還會疊衣服!

小紙人們受到了表揚,更加雀躍,自告奮勇地替池絮收拾東西,一會兒拿來梳子鏡子,一會兒拿來木簪發釵。

“要帶上這個!”

“還有這個,這個!”

“不要把點心往包裹裏塞!說你呢!”

“……”

小紙人們內部鬧得轟轟烈烈,吱哇亂叫,不過池絮卻是聽不見的。

她正眉開眼笑地看著小紙人們忙忙碌碌,給她的行李裏扔進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一道低沈好聽的聲線:

“阿絮,我能進來嗎”

池絮忙道: “可以可以。”

黎柳風推開房門,便看到了一室亂飛的紙片,當中有兩只小紙人站在桌上,格外醒目,正在爭奪一塊糕點。

非常熱愛告狀的細長紙人一看見主人,老毛病便立馬犯了,它顛顛地跑上去,準備將一大堆狀子一一道來——方才小饞嘴想往阿絮姑娘的包裹裏扔糕點,小骷髏一直在對阿絮姑娘拋媚眼(它的理解)——跑了幾步,它忽然想起現在它們是阿絮姑娘的“小朋友們”了,可不能跟主人表現得太過熱絡,免得叫阿絮姑娘起疑,便馬上忍住了。

黎柳風看了看一床亂七八糟的物品,道: “收拾得還算順利”

池絮笑瞇瞇道: “已經差不多都拿出來了——你看,它們居然會疊衣服哎,真是太可愛了。”

黎柳風附和著點了點頭,又道: “阿絮,我忘了問你暈不暈車。”

“不暈的。”池絮搖搖頭。

應該是不暈的吧,她記得有一年,金甲天神問太陽神借了一臺非常時髦的太陽馬車,極為得意地請了好幾位神仙,說要帶他們感受一下上天的滋味,池絮有幸也在其列。

那太陽馬果真名不虛傳,四個蹄子跑得比風火輪還快,帶著平均年齡好幾萬歲的神仙們在天庭上空飆了一圈,引起不少神仙出門圍觀看熱鬧。

結束以後,池絮依然好端端的,其他神仙可就慘大發了——赤腳大仙又丟了一雙鞋,絕頂真人的假發套掉了,捂著光頭就跑,千裏眼短暫性失明,順風耳間歇性耳聾,九天玄女說她光顧著尖叫,嘴巴張開了就沒合攏過,嘴皮子都讓風吹麻了——到最後神仙們都光顧著看對方的笑話,反而忘記了譴責罪魁禍首。

這事兒過去兩三天,各位神仙方回過味來,齊齊殺到金光神殿,把金甲天神的駕照給沒收了。

……

想到這裏,池絮忍不住笑出了聲,察覺到自己的莫名其妙,她忙咳了兩下,又補充道: “應該是不暈的,以前沒暈過車。”

“那就好,早點休息吧,明日還要趕路。”

黎柳風溫聲說著,目光輕輕落在她身上,又笑了笑,便出轉身去了。

卻有一道細小的熒光從他的指尖迸出,飄飄搖搖地向上飛去。

這光獨獨只有地府的鬼仙能夠看見,有只胖乎乎的小紙人沒跟眾人玩鬧,安靜地坐在一邊,一偏頭便瞧見了。它納悶地“咦”一聲,擡頭去追逐那光,發現那小熒光漸漸升起,慢慢飄蕩,最後緩緩沒入了阿絮姑娘的額心。

·

這天晚上,池絮睡得特別香,雖說她的睡眠質量一直以來都挺好,可偶爾也會做做稀奇古怪的夢。尤其是第二天有新鮮事的時候,睡前免不了激動得翻來覆去一會兒,可今日,她卻一沾床鋪就睡著了。

她是安然入睡,好夢正酣,月老在天上卻是急得團團轉——他先前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將阿絮叫回來,可不知道為什麽,方才的托夢竟然失敗了。

這下倒好,凡界這麽大,他要到哪裏找她去

***

翌日清晨,池絮悠然轉醒,想起今日要出門,便打消了賴床的念頭,開始換衣服。

小紙人昨夜橫七豎八地躺在屋裏各處睡,見狀,立刻三三兩兩地躥出了門,有只胖乎乎的小紙人跑得慢了一些,便被其他人一把拽住:

“不許偷看!”

小胖紙人: “……”

他真沒有!

池絮望著它們的背影,有點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她的確是太不小心了——它們雖說是紙片人,但或許也是有性別之分的。

黎柳風一早備好了馬車,正想去屋裏叫池絮起床,便看到她出現在了門口。

她穿著那條鵝黃帶流蘇的裙子,一半長發盤成發髻,上頭斜插了一支短流蘇花簪,餘下的編成兩股辮子,分垂兩側,整個人顯得俏麗可愛,一出現,便是帶霧清晨裏的一抹亮色。

“早呀。”她微微垂眸,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有點不好意思。

心裏悄悄打起了退堂鼓——都怪徐三娘慫恿,說難得跟黎柳風出遠門,要稍微打扮一番,還送了她一支自己做的花簪,她對著鏡子梳頭的時候不覺得有什麽,這會兒見到黎柳風,卻感到非常別扭,連帶著都不好意思看人了。

黎柳風輕輕地“嘖”一聲,似乎有些頭疼,池絮不解,就聽得他不緊不慢地道: “怎麽辦,帶這樣的阿絮出門,我的壓力很大。”

池絮納悶: “什麽壓力呀”

黎柳風嘆了口氣: “打敗宵小之徒的壓力呀。”

池絮: “……”

原本她就有些害羞,聽到這話,更是不知如何應對,連忙爬上了馬車。

黎柳風十分欣賞她此時的模樣,在車下忍俊不禁,又佯作無事般地輕扣車門框,提醒道: “阿絮,你忘了拿行李。”

過了兩秒,池絮“嘩啦”一下掀開簾子,看見黎柳風將她的行李遞了過來,低聲道: “可是,真的很好看。”

於是她白皙的臉頰上,便悄然染上了淡淡的緋色。

……

馬車漸行漸遠,黑無常方從小樹叢裏冒出頭,一路追著揚塵而去,最後止步在趙家村門口。

他不知從哪裏搜羅出來一塊手帕,站在原地,一面揮舞著手帕,一面作出十分痛苦的表情,甚至還攥了一片草葉子往眼皮上摁,試圖激出一點眼淚。

白無常立在一旁,十分無奈地看他演,覺得自己怕是一輩子都理解不了黑無常的腦袋裏到底裝了些什麽。

“差不多行了,大人已經走了。”他終於忍不住打斷道。

黑無常: “你這話可說錯了,我哪裏是為了讓大人看見,我是真的想去臨州!”

畢竟他已經在昌州城一帶待了幾十年了!

·

在黑無常漫長的目送儀式結束之後,無常二人便往回走,就在這時,他們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窩在昨日黑無常窩過的小樹叢裏,朝黎柳風家緊閉的窗戶探頭探腦。

那人就像是準備做賊似的,時不時左看看右看看,一點風吹草動都能嚇得他一個哆嗦。

“嘿!”

黑無常從後面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前者立刻“嗷”地一聲叫了起來,半天後撫了撫心口道: “黑,黑無常啊……”

“是我啊,秦廣王,您又幹嘛來了”黑無常笑瞇瞇地湊近, “您好像鬼鬼祟祟的,是想幹什麽壞事嗎”

秦廣王連連搖手: “我沒有我沒有!你可別亂說啊——我就是來看看大人在不在家,一點事情需要問他一下罷了。”

其實是五殿閻羅王實在屁事太多,時不時就要以關心的名義來指手畫腳一番,仿佛那口鍋做出來是給他洗澡用的——秦廣王氣得冒煙,又不好胖揍同僚一頓,只得來找黎柳風搭救,看看能不能暫時把閻羅王關起來什麽的。

“那你直接問啊,你在這張張望望,我們還以為你打著什麽壞主意呢。”黑無常向來心直口快。

“唉,你不知道,先前我擅離職守,被大人罰過一次。不瞞你說,大人雖然不是不講理的人,但有時候卻也是真的嚇人啊!”秦廣王又想起了做鍋這件破事,更加深刻地明白了大人的腹黑屬性,十分心有餘悸地道。

“這個我雙手雙腳——哦,加上老白的雙手雙腳一起同意。”黑無常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隨即想起了什麽似的,忽然興奮起來, “這樣吧,你看我們也是多年的朋友了,既然你不敢問,我們就幫你去問,作為交換,你替我們守一下轄地,時間不多,幾天,就幾天!”

他說著話,已經自顧自地跑遠了,還招呼著白無常快一點跟上來。

白無常嘆了口氣,看起來十分無奈的樣子,彎腰朝秦廣王微鞠了一躬: “那就有勞秦廣王了。”

兩人均是自說自話,說完就旋風一般地刮走,絲毫不給人回答的時間,空留秦廣王僵立在原地。

“……”

他還沒同意呢!

雖然說那二位是好心,不過他總有種自己被利用了的感覺……

不會的不會的,秦廣王晃了晃腦袋,立刻否決了自己的想法——他怎麽能以險惡之心去揣度同僚呢,這實在是太不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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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基友習谙的言情文《每次重生他都在暗戀我》:

文案:

她死了。

她又活了。

重生九次,折騰了九次,董子月這次終於躺平,死期前佛系度日。

不過……

鄰座新來的轉校生,身邊接連出現的死亡危機。

頭頂懸著的劍未曾離開。

【唉,能咋辦呢,堅強過唄,還能當場去世咋的】



董子月咬了咬後槽牙,抓起圍巾奔出家門,劈頭蓋臉地扔到站了兩個小時的那人身上。

“說句喜歡我會死嗎”董子月兇神惡煞地欺身,抓住對方的衣領,逼得他低頭湊近她。

那人睫毛顫了顫,目光清亮溫柔。

董子月心一軟,踮腳吻去他鼻尖上的雪花,哼笑: “膽小鬼。”

她本以為無限重生是對她的懲罰,直到這一次,她在重生中無意知悉他對她隱秘而長久的暗戀。

【我在時光的夾縫裏祈求,求你回頭看我。】1v1,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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