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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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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三合一)

易淮回天樞院時,也依舊沒有好好走門。

主要是他們身上也沒身份牌什麽的,天樞院更不可能說一句“戴素白似哭似笑面具、手拿薄柳的那位公子和他的同伴可以進來”,畢竟這種特征可以模仿。

至於萬生煙有沒有打招呼說認他這張臉…易淮懶得猜,不過用腳想也知道多半是沒有的。

這可是官府機構,就算是燕奕歌的身份,他非官府中人,也得不到這樣的特權的。

就是有沒有這個權利,對於易淮來說都不是很重要。

畢竟天樞院於他而言確實是來去自如的。

萬生煙還在府內,所以易淮直接找上了她:“我聽到些消息。”

他貼在門上外出的字條不見了,想來不是被萬生煙揭了就是被江黎初揭了,她二人誰看見了都一樣,反正會通知另一個。

萬生煙放下手裏的劄子①,也沒講那些虛禮:“你說。”

易淮悠悠:“葉芊沫在八月十五那日收到了一封信,信中內容是什麽我不知曉。但……”

他看著萬生煙,勾勾唇:“看萬掌使的模樣,天樞院是沒有查到這件事了。”

萬生煙皺緊了眉頭。

屋內也就萬生煙對面還有一張座椅,易淮毫不客氣地坐在上頭,要不是不太雅觀,還想搭個腿舒服一下。

而另一個易淮,也就是游戲世界裏眾人眼中的燕奕歌,則立在他背後,像是他的影子。

燕奕歌出聲:“既然天樞院沒有查到,那這封信,葉芊沫收得就很隱秘了。”

“……她不愛帶侍從。”

萬生煙捏捏眉心:“但那天是中秋…我沒有查過她中秋那日做了些什麽,我現在就叫人去查。”

中秋不是個尋常的日子。

這若是在現代,可能還沒那麽被重視,但古代不一樣。《青雲上》就算是個游戲,也是個以封建時代為背景做出來的游戲,對於這種團圓的日子,自然是比較在意的。

有句話都是“以月之圓兆人之團圓”②。

萬生煙喊了人進來,立馬就叫人去查。

吩咐過後,她又偏頭與易淮說了句:“雖然具體的不知道,但今年中秋,葉家姐妹都是在城主府過的。葉跡葦在外做生意並未回家。不過微妙的是……”

萬生煙淡淡:“葉跡葦在中秋的第二天回了鯉泉。”

這確實很微妙。

但凡趕一趕車程,怕是都能提早一日回家過節了。

“說起來,”燕奕歌問:“葉家姐妹的生母呢?”

葉家和城主府的這些故事說了這麽久了,這個人到現在還沒有蹤影。

易淮想過或許是過世了,或許又是不愛出門深居簡出,或許是利益聯姻沒有存在感,可唯獨沒想到,萬生煙會搖頭說一句:“不知道。”

兩個易淮同時挑起眉梢,燕奕歌問:“不知道?”

萬生煙點點頭:“我是近幾年才來鯉泉任職的,所以十幾年前的事也並不知曉。”

她說出這話時,易淮就在心裏想果然。

之前他就覺得萬生煙不像是鯉泉這邊的人——朝廷任命地方官,官員非本地出生確實正常,但天樞院有些不一樣,都會盡量安排本地人做掌使。

一個是熟悉環境,二個則是任命方便。

畢竟掌使並不需要科舉考入,而是由品級更高的地方官舉薦,經朝廷調查後敲定。

當然若是皇帝突然起興要指派誰去,也不是壞了“規矩”的。

在這個時代背景下,皇帝基本上就等同於規矩。

萬生煙說:“我到鯉泉時,就沒聽見過更沒見到葉家的家主夫人,只知道對方好像不是鯉泉人。我也問過天樞院這邊的老人,都說當年葉跡葦是在外娶的夫人,回鯉泉後也沒再辦。那位夫人更是深居簡出,沒有一點消息傳出。哪怕是生下葉家二女都是靜悄悄的。”

“生了兩個鯉泉百姓幾乎人人皆知的女兒,當母親的卻‘靜悄悄’?”

燕奕歌似有所悟:“葉家發賣的沒發賣的、離開的沒離開的奴仆嘴風都這麽嚴?”

萬生煙:“…我之前也沒想過非要打聽人家內幃之事,也就是在天樞院裏與同僚聊了兩句。燕莊主是覺得葉家夫人有問題?”

燕奕歌低垂著眼,註意到自己有兩縷頭發交疊著錯落在肩膀上,便擡起手伸出手指,用食指和中指輕輕撥弄了一下那兩縷頭發。

烏黑柔順的發絲被他勾得纏在他的手指上,易淮下意識微偏了下頭,燕奕歌已然將兩縷頭發順在了一塊,勾到了後面去,和其他發絲待在一塊。

這個動作瞧著有些親昵了,但昨夜萬生煙已然見到了更為沖擊的,尤其是在確定燕奕歌的身份後,所以反而淡然,能夠鎮定地聽燕奕歌回答她。

燕奕歌:“我只是想起那天第一次見到葉芊然時她的態度,覺得有些奇怪罷了。”

萬生煙若有所思,也不瞞著自己查過這些事:“確實…那日她在客棧被那說書先生氣得口不擇言,直接說了句‘我看在這鯉泉中,我葉家的事,哪個敢插手’。”

但他們是知道的,現如今葉家和城主府關系不好。

葉芊然又顯然是向著城主府的,在外卻搬出葉家的名頭……

也不知道她是故意坑害葉家,還是心裏始終是把自己當做葉家的人的。

不過鬧事,她第一時間不是搬出城主府,而是葉家,要是沒有城府心計在裏頭作祟,那就代表葉家的名頭高過城主府啊。

萬生煙:“看來這其中還有些被我忽略的事。”

她起身沖兩個易淮抱拳鞠躬:“受教了。”

易淮稍揚眉。

怎麽感覺這姑娘…有點刻意想接近他們的意思啊?

燕奕歌的手上還纏著那被他合攏成一縷的頭發,他和自己有一樣的感覺,但要更為無所謂——許是因為大半註意力還在被他圈住的這一縷發絲上。

正好在萬生煙站直了腰板時,外頭又匆匆來了人:“掌使大人!”

那名捕快跑到門口時,被萬生煙乜斜地一眼定住在原地。萬生煙那雙眼真是天生就帶有威嚴,就這麽一掃,便叫他忘了所有慌亂,冒著冷汗站在門檻外行禮:“掌使大人。”

他就算只是個捕快,也是官府中人,自是不用與一介白衣行禮作揖。

萬生煙:“外面出了什麽事讓你這麽冒冒失失的?”

捕快回道:“城內不知為何突然四起葉家姑娘身死的消息!”

萬生煙眉眼一凝:“我不是吩咐過這消息千萬不能走漏嗎?!”

她厲聲:“去查究竟是誰散播出去的!”

罪魁禍首在旁邊看著,等捕快應聲走了,都沒有要出聲說一句是自己幹的意思。

易淮這一出,本身就是要將這水攪渾。

他相信不只是萬生煙查,城主府和葉家肯定也坐不住了,但散播消息的就是巡撫的兒子,他們就算查到了,甚至關無風直接住進了賊窩裏,也沒有人敢動。

這可是巡撫的兒子,若是在鯉泉出了事,那定然會引來更大的人物。

.

事情正如易淮所預料的發展著。

城主府是最先查到散播消息的人就是關無風的,不過彼時關無風已經以巡撫之子的身份進入了城主府,還被單昶奉為了座上賓,客氣得很。

但得到了他就是散播葉芊沫身亡消息的人時,單昶當場捏碎了一個杯子。

他的侍從抱著拳,脊背壓得更低:“大人,要不我們……”

“我們能怎麽樣?”

單昶深呼吸了口氣,低下頭把碎片撿起來,丟進了托盤裏:“你知道關無風是什麽身份嗎?”

“他可不是普通的巡撫之子,而是關允最疼愛的兒子!當時他失足摔下山崖昏迷了三日,關允就將他身邊的人全部發賣做了賤奴,據說當時他再不醒來,關允這瘋子甚至要將城內所有給關無風診過脈的‘庸醫’都殺了!”

單昶語氣有幾分隱怒:“關允的嫡系堂哥和他關系甚好,那位在京中可是得臉的人物,關家還有位算得上受寵的妃子在宮中。他母親更是劍閣長老的弟子,你說你要拿關無風如何?”

就算這再天高皇帝遠,有些不該動的人,還是不能動。

尤其他們城主府,聽著風光,實際上連個確切的品級實職都沒有,不過是朝廷養著的江湖人,要真正論起禮來,見了九品的天樞院掌使都得行禮,又和白衣有什麽區別?

侍從不敢說話了。

單昶捏了捏眉心,已然察覺事情似乎超出了他的預料,隱隱往失控的邊緣去了。

他沒想到關允的小公子在鯉泉,他在城中做了這麽多布置,竟沒有人發現……又或者說,他根本沒想到關無風會摻和進來,所以他的布置沒有一個是沖著關無風去的。

這就導致這位公子哥不知怎的忽然想插這一腳時,直接將這潭水徹底攪渾鬧大,偏偏單昶無法得知這是不是關允的意思,也沒有絲毫防備。

就像那位他懷疑是燕奕歌的江湖人突然插丨進來一樣。

單昶這會兒也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壓下了火:“只是我聽聞關家的這位小公子素來不算是出眾,如今突然這麽行事……去查查。”

侍從應聲:“是。”

但他沒有急著走,因為單昶顯然還有事吩咐:“聽說天樞院來人找夫人了?”

侍從頷首:“是,夫人沒見。”

單昶停了停:“……”

他看向窗外,朝著一個方向望去,動動唇,最終只是說:“算了,你去吧。”

侍從再次應聲,隨後便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書房內安靜片刻,單昶輕聲嘆了口氣:“珺儒……你究竟何時才能明白,我這都是為了大家好。無論是城主府,還是葉家。”

.

葉珺儒拒不見客的事自然是傳回了天樞院,正好江黎初也在。

捕快:“城主府的人都說中秋那天葉家兩姐妹都在城主夫人的院落裏,過了一天,甚至在那宿下了,所以屬下便想著問問城主夫人,但……”

結果顯而易見。

江黎初微微蹙眉:“這位城主夫人真是不急著抓殺害了自己侄女的兇手啊。”

捕快深表讚同:“不僅如此,她好像還命人將葉芊然看了起來,不許她和外人接觸,也不許她出門了。”

易淮微挑眉:“哦?”

他和自己對視一眼,隔著面具,也依舊明白自己在想什麽。

葉珺儒之前並沒有把葉芊然拘起來,所以是因為葉芊沫身死的消息打擊到她了,還是因為葉芊然引得他入了局?

捕快:“另外還有一事,散播消息的人我們查到了,是好像是關家的小公子,關無風。”

“關無風?”

讓易淮有些意外的是,萬生煙居然認識關無風:“關允幼子?那個半年前摔下山崖昏了三日突然醒來了的關無風?”

捕快:“是他。”

易淮完全不知道還有這段事,但半年前…是公測開始的時間嗎?

這麽巧的麽?

他的神情被面具遮住了,其他人看不見,萬生煙的重點也還在關無風這個身份參與進來這事,眉頭緊皺:“他怎麽參與進來了?”

燕奕歌本來還想裝作不知情不動聲色地問一些問題,沒想到江黎初成了嘴替:“他參與進來,有什麽影響麽?”

萬生煙:“他家背景比較覆雜,總是讓人不住多想些的。不過…他父母都把他當心尖寵,應當不會利用他玩手段,所以此事多半是他自己做的。這少爺……”

她輕呼出口氣,有些頭疼和無奈。

易淮註意到萬生煙最後那句話語氣不一般,只是不知道是單純對世家弟子如此,還是對關無風如此。

燕奕歌在他們眼裏是淮水山莊的莊主,就算不知鯉泉這些事的細節,也理應知曉一些朝局上的事,故而他不好問,只能另一個自己開口:“關無風背景很大嗎?”

萬生煙簡單說了:“…比較麻煩的也是他父族那邊,這兩年很得聖心,與國師也走得近。”

她微頓:“不過他既然直接把場子炸了,我們也挽救不了什麽了,就幹脆看看有多少妖魔鬼怪被他炸出來了。”

易淮就是這麽想的,才讓關無風那麽去做。

只是他有些意外關無風背後還有這麽多錯綜覆雜的關系。

……這孩子買的身份很高啊。

“燕奕歌,這是個真有錢的。”

易淮在心裏說:“怕是氪了不少金。”

燕奕歌表示讚同:“嗯,再給他上一課?”

易淮噫了聲:“用他引出巫沈凝的消息嗎?你對同鄉怎麽這麽狠。”

他很想在心裏給自己發一個指指點點的表情包,但不能。

不過他估摸著另一個自己多少也是意會到了。

因為燕奕歌輕哂了聲:“是,你不是我,這些都不是你想的。”

易淮:“……”

他嘀咕:“給你一次撤回的機會。”

聽燕奕歌說“你不是我”,真的感覺很奇怪,而且有種極其不爽的情緒在發酵。

燕奕歌不跟自己吵,順從地撤回了。

但要再坑關無風一把這事,兩個易淮都是想先暫且放一放。

先看看撒下了那麽多條餌,哪條魚會最早咬鉤。

而且……

“葉珺儒拘著葉芊然,不代表葉芊然能夠待得住。”

燕奕歌出聲:“我去一趟。”

萬生煙也是個聰明人,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葉芊然知道信的事,我們就有了新的線索,如若她不知道,燕莊主要是悄無聲息地將她帶離城主府,只怕葉珺儒也坐不住。”

燕奕歌嗯了聲。

眼見易淮悠悠起身,燕奕歌看著也像是要往外走,江黎初不由得說了句:“燕莊主打算現在去?”

“天黑與否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燕奕歌淡淡:“城主府而已,不算什麽。”

這話其實還有一句,是“單昶而已,不算什麽”,燕奕歌沒說出來,但在場的都懂。

江黎初則是有些憂心:“燕公子你也跟著一起去嗎?”

她口中的“燕公子”,是說易淮。

易淮在她們那兒的身份還是那個姓燕的、和燕奕歌舉止分外親昵卻又脆若薄紙的公子。

易淮回頭看她:“是,我心脈微弱,不用擔心暴露。而且我不去他不可能放心,我也不放心。”

他笑:“畢竟我是他軟肋這事已然明顯,就我這身手,若是兩位要將我控制起來威脅他,只怕……”

他後續的話沒說完。

因為張嘴說話時,燕奕歌已然攬上了他的腰。

於是乎,他只留下了這麽一句未完的話,就直接被自己帶走。

萬生煙和江黎初倒不為他的不信任不悅,畢竟大家非親非故,縱使江黎初是好友之徒,但先不說燕奕歌與江黎初從未見過,就說這江湖上師徒反目成仇的故事要多少有多少,燕奕歌要真盲目信任她們,她們倒反而覺得奇怪。

只是看著燕奕歌攬著易淮遠去,江黎初不由心事重重地嘆了口氣:“希望燕公子不會咳嗽暴露吧。”

萬生煙默了默。

她覺著江黎初關註的重點有些歪,但又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需要擔心的。

而且是很需要。

所以萬生煙看向他們離去的方向,也不由得跟著擔憂了起來。

.

事實證明,燕奕歌的武功確實極好。

尤其是那輕功“一日還”。

他帶著自己本尊的身體潛入城主府,都沒有叫一人發現,滿府的侍衛,甚至連單昶這位江湖高手榜排名四十一的高手都成了擺設。

只是葉芊然的屋子外人確實有些太多,人海戰術發揮到極致,燕奕歌這樣的高手一時間也沒辦法。

不過他們來得其實很巧,因為兩個易淮還在想要如何試探葉芊然的態度時,葉芊然就在屋內鬧了起來。

動靜挺大。

她先是砸了個什麽東西,易淮聽見了聲,但耳力到底沒那麽好,琢磨不出來。

另一個自己就在心裏喊了聲“阿淮”。

易淮現下已然能對這個稱呼做出第一反應了:“嗯?”

燕奕歌平靜道:“她砸了鏡子。”

“她故意摔的,但她裝作自己不小心碰到了。”

至於怎麽聽出來的,那自然是對於燕奕歌而言,聲音有點不一樣。

“她叫她屋內的兩個侍女一個收拾鏡子,另一個去給小廚房給她拿些吃食,還特意要了需要現做的黃炸。”

話音落下時,屋門也被打開。

易淮本尊的眼力也沒有那麽好,但他還是註意到了坐在離門口不遠的葉芊然似乎是往門外看了一眼。

燕奕歌也道:“她在看門口有多少人守著。”

易淮悠悠感慨了句:“鳥兒離開籠子的心很急切啊。”

燕奕歌一手攬著自己,另一只手微微動了動。

易淮知道自己要出手了,便凝神去看。

自己最是清楚自己,那身內力有多精純,自己又能控制到如何程度,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易淮也知曉,一手隔空點穴,就足夠了。

被葉芊然支出來的侍女才邁出門,就直接定住。

不只是她,就連旁側守著的兩名侍女也沒有絲毫反應。

燕奕歌不僅將她們定在了原地,還短暫地點穴封閉了她們的五感。

屋內的葉芊然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地站起來,惹來在地上仔細找玻璃碴子的侍女疑惑的視線:“小姐……”

她話還未落,不自然的微風掠進屋內,之後那名侍女也被封了五感定在原地。

葉芊然就瞧清了來者何人。

她十分詫異,卻因不知燕奕歌封鎖了她們的五感,不敢作聲,只能比劃了下。

還是易淮心善,提醒了句:“姑娘小聲些,她們是聽不見的。”

因為不僅是門口這些,方才燕奕歌還把守在其他地方的全部一塊封了。

葉芊然動動唇:“…你們怎麽來了?”

兩位易淮都換了裝束,但她還是認出。

一是這兩位氣場擺在這兒,哪怕從頭包到尾,也有種非凡人之姿的氣質;二則是易淮說話了,這聲音……

葉芊然心道和他家“侍衛”一模一樣。

燕奕歌淡淡:“問你點事。你姐姐在八月十五那日有沒有收到一封信?”

葉芊然楞了下:“什麽信?”

她反問完,又說:“那日我們都在城主府,和小姑在一塊過中秋。門房來報,說有送給阿姐的禮物,還將禮物帶了進來。因為那段時日阿姐時常被那些登徒子騷擾,偏生因為身份,阿姐總不能對他們下殺手,所以我當場便將那些禮物全部砸了,還命人燒了…也許裏面有信,但也應當沒有到阿姐手上。”

葉芊然說著,有些惴惴不安:“可是裏面有關於殺害了我阿姐的兇手的重要線索?”

易淮望著她,心說如果這位NPC不是影後級別的演技的話,那麽就可以確定她的確是個城府不深的小姑娘了。

而且恐怕是葉芊沫身邊圍繞著的這些人中,最純粹只擔心葉芊沫,只想快點找到兇手為姐姐報仇,再沒半點別的心思的人了。

易淮也不是沒有心的魔鬼,哪怕這些都是NPC,是數字生命,他也還是忍不住在心裏嘆了口氣。

錯綜覆雜的關系網中,一盤撥雲見霧③的棋局上,各個心懷鬼胎。

這小姑娘在其中,也不知道懵懵懂懂地被她的血親利用了多少次。

燕奕歌道:“沒看到信我們也不好說。”

易淮補充自己的話:“你不用太在意,如若你姐姐真的沒有看到那封信的話,自然是有沒看到的線索,說不定反而幫我們排除了些選項。”

他微頓:“不過你……”

易淮深谙如何掌控人的心理。

恰到好處的停頓,還有一聲輕輕的嘆息,瞬間就能讓葉芊然這樣涉世未深地自動理解成他是在為自己被關起來的境遇同情。

葉芊然攥緊了拳頭:“…能不能,麻煩兩位一件事?”

這姑娘大概從小就是被驕縱長大的,說請求的語氣都有些別扭,卻誠懇真摯得讓人不由心軟。

她祈求地看著兩個易淮:“能帶我離開嗎?”

葉芊然有些發哽:“我想去查殺害了姐姐的兇手,可小姑攔著我不讓我去…說是危險。可那是我的姐姐啊。”

就算她往前一步就粉身碎骨、萬劫不覆,她也會毫不猶豫地邁出那一步。

易淮略作思忖。

多一個自己的好處就是,這種配合戲演起來得心應手。

他故作沈吟,另一個自己就接上:“帶你離開風險很大。”

燕奕歌嗓音冷淡:“我們這樣拜訪城主府,也是因為天樞院先來人問詢,但城主府避而不談。”

葉芊然聞言,咬緊了牙,閉上眼別開頭,看著是有些憤怒和悲慟的,卻沒有詫異。

易淮便知道她是猜到了。

畢竟……她看著也是個聰慧的啊。

易淮繼續演下去,他扯扯燕奕歌的袖子,示意他別說了,然後又嘆口氣:“葉姑娘可是真心要找到謀害你姐姐的兇手?”

“當然!”

葉芊然壓著聲音,毫不猶豫地就點了頭:“無論是誰……”

她會怎麽樣沒有說,但易淮能夠瞧見她眼裏的決心。

“我們可以帶你走。”易淮遲疑了片刻後,說:“但你不能瞞著我們事,還有…要聽安排。”

“好!”

易淮心道這姑娘人是聰明,但也有些過於單純。

就不怕他們也是什麽壞人麽?

不過易淮當然不會提,只把戲做到底,看了燕奕歌一眼,軟著語調商量:“帶上她吧,她被拘在這兒也可憐。”

燕奕歌微頓,垂眼凝視著自己那張戴著面具的臉,腦海裏可以想象到面具底下的神態是如何的。

他眼睫微動,沒由來地覺得嗓子有些幹。

於是乎,燕奕歌勉為其難的聲音都因為那點滯澀而顯得真實無比:“行吧,聽你的。”

葉芊然沒有易淮這麽多心眼子,見他們願意帶自己走,感激都要從那雙靈動的鳳眸中溢出來。

只是燕奕歌對待自己和對待別人顯然是兩種態度。

他攬住了易淮的腰時,易淮也順勢勾住另一個自己的脖子,弄得葉芊然看著楞了下,旋即耳廓不由得有些泛紅。

她還在想自己能不能忸怩一句說不這樣,燕奕歌就直接揪住了她後背的衣服,都不叫她反應過來,燕奕歌一句“收聲”後,就徑直朝外掠去。

速度之快,叫葉芊然都不住閉上了眼睛,同時在心裏暗驚此人武功之高,怕是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最後燕奕歌又是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落在了天樞院內。

其實他這樣拎著葉芊然,葉芊然肯定是不舒服的,但因為速度夠快,所以即便不適也只是一瞬,葉芊然就雙腳落地,燕奕歌也松開了她。

她腦袋還有點懵,便見燕奕歌還攬著易淮,易淮倒是悠悠收了手,可燕奕歌並未第一時間放下胳膊。

看了許多情愛話本的葉芊然若有所思。

易淮把葉芊然帶出來了,四人五個身體也就又聚在了一起。

葉芊然看著好像和萬生煙是有些過節的,因為葉芊然扭扭捏捏地沖她行了個女子禮,神情有些不太自然:“萬掌使,之後要叨擾一段時間了。”

萬生煙倒和往常一樣:“葉小姐客氣,是我們天樞院要麻煩你配合一下。”

江黎初戴上了幕籬,有些急切地問:“葉小姐可是知道些內情?”

葉芊然有點好奇地看她一眼,但沒多問,只道:“我…我阿姐其實已經在訂婚了,城內人知道的不多,走得比較私密,預計是明年初冬出嫁,對方身份地位似乎很高,具體是誰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若是嫁了,便要去京城。”

京城離鯉泉太遠,縱使是有著世上最快的輕功“一日還”的燕奕歌,從鯉泉到京城,不眠不休也得兩日。

不過這消息,萬生煙顯然是知道的:“葉小姐說些別的吧。”

她問了信的事,葉芊然就又重覆了遍,和易淮說過的話,惹得萬生煙皺了皺眉。

葉芊然燒了那些東西,並不能證明葉芊沫就沒看到那封信。

但就如同易淮說的,排除了些可能性。至少如果葉芊沫看到了,那走得也足夠私密。

尤其葉芊然還說她那日從醒來開始就一直和葉芊沫在一塊兒,除非是出恭入敬④。她們甚至晚上都是久違地睡在了一張床上。

葉芊然也說那天葉芊沫並沒有表現出什麽異常來。

幾人各有思忖,易淮也直接問:“那你知道你小姑為什麽攔著單城主查你謀害你姐姐的兇手嗎?”

聽到這話時,葉芊然很明顯地楞了下,旋即瞪大了眼睛:“我小姑攔著姑父……?”

易淮微挑眉,燕奕歌語意不明:“你看上去意外的是你小姑攔得是你姑父這件事,而不是你小姑攔著不讓人查這件事。”

萬生煙和江黎初本來就覺得她的反應有點說不上來的奇怪,被燕奕歌點破後,兩人都是恍然大悟。

同時萬生煙也是不由得再看了燕奕歌一眼,心生敬佩。

不愧是燕奕歌啊。

葉芊然怔怔地望著他們,最後苦笑了聲:“好吧,我既然答應了你們,就會說到做到。”

她無聲地嘆口氣:“其實…得知阿姐的死訊,冷靜下來後,我是有一點懷疑是我姑父……”

葉芊然抿住唇,垂下眼,眸中的痛苦和掙紮交織成了感情純粹的人陷在勾心鬥角的局中的絕望:“他一直很反對我阿姐的婚事,還因為這個和我父親鬧掰了,我小姑在其中中和勸過幾次都沒用。我一開始也以為姑父是因為山高水遠,京城那種地方……他不放心我阿姐,畢竟我和阿姐都是他看著長大的。”

可後來,葉芊然無意中撞見了讓她對單昶也起了疑心的一幕。

葉芊然攥緊了拳頭:“我看見他和一個閹人在一塊兒,像是在密談什麽,最後又達成了協議。”

只是那時候,葉芊然只覺得是江湖上的事,畢竟單昶是個江湖人。

但現在……

又是太監?

易淮挑眉,剛想問什麽,才開口,就變成了咳聲。

燕奕歌皺起眉,給他順背,替自己把話問出來:“你怎麽確定是太監的?”

“因為我認識。”

葉芊然說:“那是夏忠海。”

又是夏忠海?

這人怎麽在鯉泉興風作浪,還沒人管的?

易淮一邊想,一邊壓不住咳。

也無意識地擡手攥住了燕奕歌的手臂。

燕奕歌就幹脆將他半納入懷中,擋住了自己咳得面紅耳赤的模樣,同時拿出江黎初給的藥瓶打開,又半揭開易淮的面具,讓易淮嗅了嗅。

易淮額頭抵著燕奕歌的腰腹,輕呼出口氣,總算緩解了些。

江黎初一看他咳就有些坐不住,偏偏自己又沒有其他辦法能幫上忙,不由懊惱。

等易淮緩了會兒後,話題才繼續。

萬生煙沒有詳聊夏忠海,反而是問了句:“葉小姐覺得城主夫人應當攔住葉家嗎?”

葉芊然嗯了聲,垂下眼:“小姑很愛姑父,所以我以為…但我想不明白小姑為什麽攔著姑父查,我父親就是想要我阿姐嫁去京城,怎麽可能會害阿姐?”

萬生煙和江黎初也陷入了苦思。

易淮則是抓緊了燕奕歌的袖子,燕奕歌又為他這不在意自己身體的毛病有些不耐,但還是開口:“如果這其中還有第三‘人’呢?”

三人一怔。

燕奕歌反手隔著衣袖按住易淮的手腕,在心裏警告自己別再說話了。

易淮現在已經緩過來,不由勾勾唇,微微擡起頭,透過面具去看燕奕歌臉上的銀箔面具,有些遺憾。

他在人前露了臉,燕奕歌就不能摘面具了。

這樣他看自己那張完美的臉的時間就大大縮減。

燕奕歌冷著嗓音繼續說:“葉珺儒知道還有第三方勢力在其中攪水,葉家以為殺人的是城主府,自然是不會查,但是單昶清楚葉跡葦要的是姻親關系,不可能對自己女兒下殺手,所以絕對會查下去。”

“若是他查出了第三方,這個第三方是城主府都招惹不了的人,為滅口,會怎麽樣?”

燕奕歌:“如若是這樣,很多事都可以解釋了。”

萬生煙勉強跟上了他的思路:“的確。”

她道:“如果葉芊沫的失蹤和單昶有關系,但只是單昶和葉芊沫配合躲了起來,而葉芊沫的死是第三方利用這一點促成的……有人要徹底破壞城主府和葉家的關系,甚至可以一石二鳥地破壞葉家和貴人的聯姻。”

燕奕歌微垂眼。

包括那天晚上的殺手……他先前以為是來殺另一個自己的,但現在想想,也許是試探他的實力。

畢竟賣家跟那些江湖人說是說他一定會離開,可他要是沒離開呢?對方怎麽確定他就是會去探索葉家和城主府?而且萬一他提早回來了呢?

這些都是不定數,背後之人卻“賭”,那很有可能就是對方從一開始就不在乎他在不在。

本身就只是想試探他的武功如何,至於和那些江湖人那麽說,不過是騙他們動手而已。

燕奕歌習慣了收斂氣息,那些人本事不夠,他就算沒走,如若是不說話,他們也不知道他沒離開。

燕奕歌看向江黎初。

這第三人,很有可能才是和巫沈凝有關系的。

無論是好是壞。

萬生煙看向葉芊然,剛想問什麽,門外又有人來報:“大人!方才有人朝天樞院門口丟了個匣子,上面貼著‘事關命案,請萬掌使親啟’。”

萬生煙皺眉,看了葉芊然一眼,葉芊然領會,躲進了內間去。

萬生煙這才道:“拿進來。”

捕快推開門端著盒子進來,也怪易淮看多了那種電視劇和小說,幾乎瞬間就警惕了下,忍不住在想該不會有什麽機關,一打開暗器就咻咻地飛出來。

不過確實是他多想,萬生煙讓人下去,葉芊然又走出來,才打開匣子。

匣子打開後,裏面是一幅畫和一個筒制的袖箭。

葉芊然立馬就站直了身體:“這是我阿姐的袖箭!”

而那幅畫畫的是一個大家都知道的地方。

北郊海神廟。

“這是什麽意思?”

江黎初蹙眉:“讓我們過去嗎?”

“背面還有字。”燕奕歌站在對面,自然看見了:“寫著讓萬生煙一個人去。”

萬生煙翻過來,也有些意外了:“沖我來的?”

江黎初果斷道:“不行,太危險了!”

“如果是夏忠海…阿煙……”

她憂心道:“夏忠海被放逐後就重新納入了江湖高手榜記名,他前年在問天涯一戰後,就成了江湖高手榜第二十六名,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尤其夏忠海被驅逐後,明顯是怨恨皇家、朝廷的,萬生煙又是官場中人。

“…那我陪萬掌使走一趟?”

易淮思索著開口,一時間忘了自己不是“燕奕歌”:“我躲在暗處。”

三人皆是楞了下,還是燕奕歌補上:“是我們。”

易淮心道跟自己論“們”真的很怪,但還是點了頭:“嗯,我們。”

江黎初更加擔心了:“不行,燕公子你去更危險了!”

易淮安撫她:“沒事,別怕,我沒那麽弱。再說我留在這兒反而會叫他分心,惦記著我的安危。”

“不是啊……”

江黎初愁眉苦臉地嘆氣,終於把這話說出來了:“我不懷疑…但是我很怕你咳嗽暴露啊!”

易淮:“。”

易淮:“……”

他微笑:“我可真是謝謝你這麽關心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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