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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緊攥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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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緊攥手腕

沈晗霜在榻邊停住腳步, 不再往前,沈默地垂眸凝望著祝隱洲。

不知是不是女醫家傳的止疼丸格外好用,祝隱洲此時很平靜。

所有的掙紮和痛苦都偃旗息鼓, 這會兒他的呼吸輕淺得微不可察。若非看著祝隱洲眉間隱有蹙痕,沈晗霜幾乎要以為他已經沒了呼吸。

實在太過安靜。

心裏有些不安, 沈晗霜頓了頓,還是忍不住輕輕擡起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確認他還在這裏, 沈晗霜才勉強松了一口氣。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沈晗霜有些恍惚。

方才那些混亂似歷歷在目, 那些止也止不住的鮮血還彌漫在眼前,祝隱洲嗓間低低溢出的幾聲痛吟仿佛仍在不停重覆。

沈晗霜方才並未靠得太近,卻將這些都記得如此清楚。

自在密林中昏迷開始,祝隱洲還不曾蘇醒過。

他還不知道自己中了夢歡散, 染了難以戒除的藥癮。

等醒來後得知事實,他會是何種反應?

在旁人眼裏,祝隱洲或許像是孤傲的鶴,清冷高潔, 只能遠觀,無法靠近,更無法觸碰。

但齊氏今晚在他身上用了夢歡散,是想折斷這只孤鶴的脖頸與雙翼, 想讓他落入汙泥, 成為人人皆可嘲諷、奚落與捕殺的野雉。

若沈晗霜猜得沒錯,齊氏應會尋機將祝隱洲身中夢歡散的消息放出去。

如果祝隱洲今後就此陷入藥癮的深淵而無法逃脫, 一蹶不振, 那即便他還活著,皇帝膝下也只有祝尋這一個兒子還算可用了。

可祝尋的生母是齊氏這個細作, 與北達國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即便皇帝沒有意見,朝中眾臣也不會讚成將祝尋另立為太子。

若立儲一事懸而難定,到時無論與北達國之間是否議和,國內就會先不得安寧。北達國或許便會趁此機會再起戰事。

要盡快將今晚的事告知爺爺,讓他和林太傅、林將軍、江既白有所準備,得在齊氏有所動作之前先做出應對才行。

當時林子裏太暗,沈晗霜又離得有些遠,沒能看清祝隱洲是如何受的傷。今夜祝隱洲中的那一箭,實在牽連甚廣。

沈晗霜安靜地梳理了一遍前因後果,自祝隱洲受傷開始便停滯的思緒終於清楚了一些。

她的心也安定了幾分。

見祝隱洲額間還有細密的冷汗,沈晗霜無聲嘆了一口氣,執起一旁的絲絹輕輕為他拭去。

為了方便傷口上藥,斷雲只給祝隱洲換了新的中衣,沒有為他穿外衣。

秋夜寒涼,中衣單薄,若是平日裏,常年習武的祝隱洲應不會受影響。但如今他受了傷,沈晗霜便仔細為他掖了掖錦被,免得他帶傷又染了風寒,更對傷愈無益。

但沈晗霜正欲收回手退回榻邊時,祝隱洲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沈晗霜心神一頓,立時側首朝祝隱洲看去。

卻見他仍闔著眸子,並未醒來,似是睡得很沈。

沈晗霜輕輕動了動手腕,但沒能掙開祝隱洲的手。

不知昏迷中的他為何還會有這樣大的力氣,一直攥著她的手腕不放。似是察覺了她的動作,祝隱洲的掌心還隱隱加了些力道,握得更緊了些。

擔心掙紮太過會讓祝隱洲的傷口再次崩裂,沈晗霜只得隨了他,不再執意收回手。

她無法再站直身子,便轉而坐在了榻邊。

如此便離祝隱洲更近了些。

祝隱洲的唇有些蒼白,此時緊抿著,隱約透露出他應睡得不算踏實。

沈晗霜想起,他本也並非是睡著的,而應是因為止疼丸的作用而昏睡了過去。

女醫方才離開前說祝隱洲今夜應會醒來,可沈晗霜已經等了許久,他都還沒有要蘇醒的跡象。

祝隱洲曾說一切有他,讓她放心。

可他到底並非銅墻鐵壁。受傷後同樣會流血,會昏迷,會有虛弱蒼白之態。

即便面上再鎮定,沈晗霜也忍不住有些不安。

天色將亮未亮時,一直凝神等在殿內的沈晗霜忽而察覺祝隱洲的手掌微動。

她連忙朝祝隱洲臉上看去,終於見他緩緩睜開了眸子,安靜地望著她。

沈晗霜不自覺放輕了呼吸,低聲道:“你醒了。”

祝隱洲左手長指微微用力,才得以確認自己掌中握著的當真是她的手腕。

不是一觸即散的幻夢。

見自己身旁的人的確是沈晗霜,祝隱洲聲音沙啞地問她:“你守了一夜嗎?”

聽他的聲音啞得厲害,像是被粗石磋磨過一般,沈晗霜不答反問道:“你可有什麽不適之處?傷口疼得厲害嗎?”

祝隱洲輕輕搖了搖頭,緩聲說:“不疼。”

“雖然受了傷,但感覺就像是睡了很長的一覺,不用擔心我。”

“那便好。”

沈晗霜沒有拆穿他的謊話。

夢歡散失效後,一碗接一碗的止疼藥餵下去都不管用,他又如何會不覺得疼。

不過是不想讓她擔心罷了。

但見祝隱洲神色無異,似乎並非是在強忍著疼痛與她說話,沈晗霜猜測或許那藥癮此時並未發作,或者是女醫的止疼丸仍在起效。

沈晗霜正想出去將女醫和太醫叫進來,但祝隱洲仍不願松開她的手腕。

她回首重新看向祝隱洲,輕聲問道:“怎麽了?”

祝隱洲艱難地壓抑了幾聲咳嗽,勉力問道:“你可曾受傷?”

聽清他的問題,沈晗霜的眼眶忽然有些熱。

他傷重昏迷前便記掛著她的安危,如今好不容易醒來,他問的還是她。

“沒有,”她的聲音不自覺有些低,重覆道,“我沒有受傷。”

祝隱洲蒼白的臉上浮現出幾分笑意,溫聲道:“那便好。”

看著沈晗霜眉眼間的疲累和難掩的憂色,祝隱洲知道她應是整夜未眠。

他曾嫉妒江既白受傷後能擁有沈晗霜的擔憂與關切,如今他也擁有了,卻並未因此而生出任何歡喜或愉悅來。

他只覺得心疼。

沈晗霜的頭發亂了,臉頰和裙衫上也都是已經變暗的血色,這讓她看著狼狽極了。

這些猩紅汙濁的東西,本不該與沈晗霜產生任何關聯。

是他的血,將她變成了這副樣子。

他不該讓她看見這些,參與這些。

“讓太醫們進來便好,你去睡一會兒吧。”

祝隱洲掩下心緒,唇邊帶著輕淺的笑。

沈晗霜微微頷了頷首,應了聲“好”。

待祝隱洲松手後,沈晗霜才轉身往寢殿外走去。

行至半途,不知為何,沈晗霜忽而下意識頓住腳步,回首朝床榻之上看去。

祝隱洲一直看著她離開的背影。

對上沈晗霜的視線時,祝隱洲朝她遞了一個安心的眼神,又朝她溫柔地笑了笑。

沈晗霜心神微松,繼續往門外走去。

祝隱洲沈靜的眼神一直綴著沈晗霜的身影,直到徹底看不見她了,祝隱洲的雙手才猛地緊攥成拳。

脖頸與手背上的青筋又已鼓起,為了在沈晗霜面前保持清醒而被咬破的舌尖似是絲毫覺不出疼痛。

因有更加強勁洶湧的痛意正在蠻橫地撕扯他的神智與意識。

那些被短暫地強行壓抑的疼痛逼得他不自覺微微躬身。

但祝隱洲一直緊咬牙關,不願讓剛走出寢殿的沈晗霜聽見自己發出任何痛吟之聲。

和女醫及太醫們說了祝隱洲方才的情況後,沈晗霜趕回自己住過的木芙苑換了身幹凈的裙衫,又洗去了自己手上、臉上的血跡。

來不及對一直等在木芙苑的春葉多說什麽,沈晗霜簡單叮囑了幾句,便趕回了祝隱洲的寢殿。

但她剛行至殿外,卻被正守在門外的斷雲擡手攔下了。

沈晗霜停住腳步,擡眸看向斷雲。

“沈姑娘,殿下說裏面有太醫和女醫看顧著,您不用擔心。您先回去睡幾個時辰吧。”

沈晗霜靜了幾息,問道:“他不想讓我看見他戒除藥癮時的模樣,所以才讓你攔著我,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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