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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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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艷麗的外觀不同, 虞美人的花香清淡,只在極盛時有一絲馥郁。

對於沈臨川而言,施玉兒亦是這般, 看著外表嫵媚勾人,其實稍一逗弄便面紅耳赤, 他在懷中美人的面頰上親吻著, 眸光中滿是喜愛與歡愉。

施玉兒被他親的有些癢,同他鬧了一會兒後便蜷在他的懷裏睡了過去。

她的呼吸輕緩, 面上還留著未退散的紅暈,沈臨川執著她的指, 輕拈著她的指尖一寸寸往上到她玉般瑩潤的皓腕之上。

皓腕之上的玉鐲尚不如美人肌膚細膩。

日光爛漫, 蟬鳴悠遠。

沈臨川將一朵虞美人折下綴到施玉兒的發間,細看了看, 又捧著她的臉頰輕觸粉唇, 感受溫軟甜膩。

施玉兒的鼻尖發出輕輕地哼聲, 眉間微蹙了蹙便又舒緩下來,乖巧躺在他的臂彎之中。

知曉今日難得歇一天的緣故,宮中無人前來叨擾,亦無旁人登門拜訪,打擾沈臨川的休息, 就連相府上下都格外安靜, 伺候的人都刻意放輕了步子。

沈母端坐在榻上,眼眶通紅, 沈望淵坐在她的身側, 依舊是一言不發, 唇上幹裂, 目中滿是血絲。

母子二人已經這樣僵持了許久, 誰都不先開口。

“望淵,不要任性。”最終,還是沈母先啟唇,她望著自己的小兒子,心中滿是難過,“母親知曉你的心意,但是為了你的哥哥,為了咱們沈家,母親絕不可能同意讓郭靈進門,就算我願意,那她難道願意在仇人的屋檐下生活麽?”

“母親,”沈望淵啟唇,他的聲音又啞又澀,滿是乞求,“靈兒她除了我之外便沒有任何依靠了,郭家三族之內已經全被哥送往天牢,旁的親族只想抓拿她去換封賞……”

話還未落,沈母便將他的話止住,冷聲道:“依靠?她和你之間有什麽關系?”

“兒子心悅她,”沈望淵跪下來,伏在沈母的足邊,哭道:“求您了,娘,讓兒子去見一見她,哪怕是給她一些銀兩好安身也好,不然她一個弱女子在外該如何活下去。”

沈母雙眸緊閉,唇間微微顫抖著,未答話。

“去吧。”

忽然間,院子門口傳來一道聲音,沈臨川站在院門前,他走上前來,將沈望淵扶起,拂凈他身上的細塵,在他驚愕的目光中啟唇淡聲道:“安置好郭姑娘,然後回來陪母親用晚飯。”

沈望淵將淚一擦,望著沈臨川,顫聲道:“哥,多謝你。”

見沈望淵的背影倉促消失,沈母才將眼角的淚一擦,擰眉問道:“為何偏要等到現在才放他出門?”

“若是郭家一出事望淵便過去,那便起不了效果,”沈臨川的眸光深沈,緩緩啟唇道:“這一夜,是給郭家人冷靜的機會。”

望著他冷峻的模樣,沈母嘆出一口氣來,眸中盈滿了愧疚,“你弟對郭姑娘的確有情,放了他出去也好,將這段情親手斬斷,免得日後憶起念念不忘,憂思成疾。”

“你弟他為了你,舍棄了太多東西,”沈母撥弄著白瓷茶盞,微掀起眼眸來,註視著自己的大兒子,沈吟片刻,說道:“若不是你當年病重,娘也不會再生一個孩子出來,你和他之間,是親兄弟,流著同樣的血,你弟這麽多年對你毫無怨言,娘看在眼裏,心中亦是心疼。”

“你要記好你弟為你做的事情,若是你弟之後要求你,娘希望你在能顧全大局的基礎上,給你弟一絲喘息的餘地。”

沈臨川明白沈母說的是什麽,他點了點頭,答道:“兒子都記得。”

“郭家手裏一定有秦家貪汙的證據,皇上不能貿然處決兩位老臣,只能找到一個突破口後讓他們自相殘殺,兒子留著郭靈,一是為了這個突破口,二便是為了望淵,”他放下茶盞,憶起上官家的事情來,問道:“母親你如今與上官伯母之間可還有來往?”

“之前在太原的時候倒是來往得多,入京之後她給我寫過兩封信,我回了,便再無旁的,”突然提及上官家,沈母倒是想起一件事來,說道:“屆時你與玉兒大婚,上官家定會出席,我擔憂上官如會讓玉兒難堪,你們成親之後過了三日便回京來,莫要久留。”

“該面對的總要面對,她總不能一直躲著,況且她沒您想的那般膽小,”沈臨川飲了一口茶水,眼風一偏,問道:“去年的陳茶?”

見他這般敏銳,沈母笑道:“去年年末皇上賞的,我喜歡這茶的香味,便帶過來了,新茶陳茶不都是飲麽,哪來這麽多講究。”

母子二人說了會兒家常,眼見天色不早,沈臨川便回了施玉兒的院子。

施玉兒已經醒了,正躺在貴妃椅上望著自己的玉鐲發呆,她的兩只足翹在椅背之上,未著羅襪,足尖粉嫩,裙擺滑到了小腿的位置,露出一截瑩白來,烏發垂在地面,細白的頸上掛著一串紅珊瑚鏈。

她似乎皺了皺鼻,伸手將自己頸間的珊瑚鏈繞到腕間,兩下便繞成了一條珊瑚手釧,仿佛對自己的作品比較滿意,她的唇邊抿出一個笑來,翻了個身,一擡眼便看見了正在不遠處註視著她的沈臨川。

“你還在!”施玉兒很驚訝,她原以為沈臨川應當是出門了,卻沒想到他還在府中,來不及多想,她赤著足便下地,雙手拉著他的衣袖,面上滿是喜悅,“你快來看這條珊瑚手釧。”

這條珊瑚手釧原先中間有一個寶石結扣,取下可做項鏈,扣上便是手釧,是前不久沈臨川叫管家尋出送過來的。

施玉兒坐到貴妃椅上,將手釧解下來戴到沈臨川腕上,又抱著他的肩趴在他的背上,笑道:“謝謝你的手釧。”

她的聲音軟軟糯糯,沈臨川的眸光落到她的身上,臂間稍動便將人給帶到了懷裏,笑問道:“便這般謝我?”

“別鬧了,”施玉兒拈起一顆櫻桃送入他的唇中,甜甜笑道:“明日還要見老師呢。”

“你說那兩位老師會不會嫌我愚笨,故而不喜歡我?”

愚笨?沈臨川望了望她亮晶晶的眼兒,笑道:“若是你愚笨,那世間哪裏還有聰明的女子?”

“你又哄我。”

次日,卯時過。

霧蓮清早便陪著施玉兒去了觀瀾院上課,等到末時再去將她接回來,就算是結束了一整日的課程。

施玉兒顯然是喜歡上課的,也很聰明,老師講的東西幾乎一點就透,若是有不懂的,她會抽空再去請教,學生勤快,做老師的自然也歡喜,許多次都當著沈母的面誇獎她。

時近六月。

再過幾日幾人便要回太原,這段時日忙於學習,施玉兒都要忘了自己即將成親這件事,沈母來找她時,她正捧著自己的小本子聚精會神的看著今日上課留下來的筆記。

沈母也不打擾她,坐在一旁飲茶,約莫過了兩刻鐘,施玉兒擡起酸痛的頸時才發覺自己身旁還坐了一個人。

“伯母,您何時過來的,等了多久了?”

“不急,我見你用功,便也不打擾你,”沈母面上滿是笑意,牽起她的手來,眉間劃過一絲為難,頓了頓,才說道:“我這次來,是有一件事要同你說。”

“伯母盡管說便是。”

“再過幾日便是你與臨川的婚期,但這幾日朝中不安穩,臨川一連好幾日天不亮就入宮,每日夜深才回來,恐怕,你們二人的婚禮要延期一段時間,”沈母說話時亦是為難,擔憂她生氣,解釋道:“太原那邊是早就得了信的,早早便替你們準備了起來,皇命不可違,等到臨川將這些事情解決了,你們便挑一個最近的良辰吉日成親。”

不用沈母說,施玉兒也知曉沈臨川這段時日忙到不可開交,且沈家本家在太原,他們成親定然是要回去的,如若不然,在京中成親只會給人留下編排她的話柄。

“我都明白,”她笑了笑,心中並無任何不快,拉著沈母的手關切說道:“近日酷暑,伯母您要好好保重身子,莫要多憂心,我都知曉這些事情,您不用過多擔憂我。”

“那就好,”滿意她的乖巧,沈母嘆息了一聲,只恨郭家留有後患,她說著,走到案前看施玉兒的功課,見她的小本子上記的滿滿當當,不由得拿起來翻了翻,點頭讚賞道:“不愧是我沈家的兒媳,有上進心。”

這些日子那兩位舊相識的誇讚聽多了,沈母原先以為二人只是客氣,但總是聽著,心裏也起了些驕傲來,如今再一看,果真不錯,施玉兒的確上進。

“我聽說你原先在家時只簡單讀過一些書,那如今再來上學,可會覺得晦澀難懂?”

“初時會有些,”施玉兒如實答道:“詩書我倒是還能看上一看,勉強能夠跟上,但是策論卻是實在不會,句子不明白是什麽意思,也不能夠化用,所幸兩位老師體諒我基礎薄弱,待我極為有耐心,從最基本的開始與我講解,後來慢慢的也漸漸能夠跟上老師講課的進度。”

聞言,沈母不禁滿意地笑了笑,初時她對施玉兒的確滿意,但卻始終在心中留有遺憾,不過如今施玉兒能將她心中的遺憾補上,不做一個只虛有其表的花瓶,她自然是樂見其成。

“這也好,縱使不能並肩,但咱們也不要落太遠,”沈母不是一個只會家長裏短的女人,她自幼學習的東西從來不比府上的兄弟少,只可惜她是女兒身,學了再多的東西,也只能用到宅院中去,“玉兒,多學些東西,對你而言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她的苦口婆心施玉兒自然能夠感受到,縱使沈母不說,她也知道該如何去做。

“我那兩位舊友皆有不輸於男子的氣魄與膽識,你跟著她們,能學到的遠比跟著其它人要學得多,”沈母輕啟唇,“甚至更甚於那些男夫子。”

她說這句話時,燭火輕微搖晃了一下,施玉兒恍惚間竟然覺得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從眼前這個雍容華貴的婦人身上迸發出來,她的眼底帶著點點的星火,沒有半分的沈寂,反而燃著長遠的焰火。

施玉兒下意識的想要避開眸子,卻被那束火牽著不自覺想要與她了解更多。

“我從前想過,若是我能入仕為官,定然不輸於那些男子,”許是此時也有所感觸,沈母的眉目間湧起一絲悵惘與懷念來,向施玉兒輕輕訴說自己的過去,“我是江南大族的女兒,南方的家族與北方又是不同,他們對女子的管束更加嚴格,我在嫁給臨川的父親之前,沒騎過馬,也沒射過箭。”

“我只見過江南的小橋流水,盡管飽讀詩書,卻只用於與友人之間的吟詩作對,填詞唱曲,盡作些無病呻吟的調子,”沈母淺笑一聲,執起施玉兒被墨漬染黑的手肘,柔聲道:“但是後來我隨著父親入京,又碰見了臨川的父親,才漸漸生出一些旁的心思來。”

“那些心思便是,我要學的更多,要與那些男子比上一比,看看究竟是不是我們做女子的就一定差一些,當然不是,只是我們不能入仕,不能拋頭露面,被困於深宅,哪怕是我自己,為人之妻母後,也變得沒有當年那般的意氣風發。”

聽著這些話,施玉兒能想象出沈母年輕時該是一位如何的奇女子,她敢於沖破束縛,想要去追尋一個真我,敢於與那些男子也鬥上一鬥。

話落,施玉兒擡眸,落到沈母柔美的面龐上,心中生出感激與敬佩來,感激她對自己說這些話,同時也敬佩她的過去。

“我相信臨川之所以選擇你,並不是因為你生得好,”沈母輕理了理施玉兒的發,目光中盈滿喜愛,“你是一個討人喜歡又惹人心疼的孩子,我與你說的這些話並不是想要讓你去做什麽,而是想要讓你明白自己該怎麽做,你可懂?”

施玉兒該如何不懂呢,她點頭,眉間的那絲怯弱無影無蹤,只剩下了堅毅與麗色。

花香馥郁,夜風稀稀。

一抹高大的身影緩緩行過長廊,等到不遠處的院子燈火熄下後才又啟步。

清風拂起行路人的衣擺,素色的衣裳之上沾滿星輝,沈臨川的眸中溢滿許多不舍與牽掛,他走進施玉兒的院子,在窗外又站了許久,確認她已經睡熟之後才翻窗而入。

室內有一股淡淡的幽香,他微閉了閉眸子,借著廊外銅燈的微弱光亮輕聲走到床邊,將簾子微微掀起,彎腰鉆進帳中。

他不舍的輕蹭著懷中人軟嫩的面頰,在她的唇上親了又親,才抱著她良久不願松下手來。

沈臨川的眸半睜著,施玉兒輕緩的呼吸灑在他的唇側,被中滿是香甜。

他要去鄔州與長寧一趟,兩地來回一個月的時間,若是能早些將事情解決,便能再早些回來,可是他唯一不舍的便是,六月原該是二人的婚期,可他卻要遠行,盡管知道玉兒乖巧,定然不會怪他,但他的心中卻滿是愁悵。

他等待這個婚期已經等了許久,他迫不及待想要有一個自己的小家,和自己心愛的人做名正言順的夫妻,夜夜相擁而眠。

但郭家一事盡管主謀已經入獄,但們從前的部署,以及那些受害者的歸路都需要有人去安排,更重要的是如何將郭家與秦家聯系起來。

秦家經過秦軍一事之後已經是自身難保,缺的只是一個契機,就是為了這個契機,他還需要等上一等,去等最深處的操縱者現身。

沈臨川思緒萬千,他擁著懷中人,半響,嘆息出一聲來,“是我對不住你。”

大概沒有一個女子願意無名無分的跟著一個男人許久,更何況是盡管住在同一個府上,卻總是一連許久都不能見上一面,這更是令人難安。

沈臨川輕撫著施玉兒的額發,極盡愛憐,但是他也知曉,自己身處高位,國之大患一日不除,小皇帝一日不完全獨當一面,自己便不能放心。

好在這幾年小皇帝在朝中也漸漸樹立起了威嚴,朝中老臣慢慢告老還鄉,那些新上任的臣子對於南家的江山沒有一絲質疑,分擔了許多他的壓力,總歸不似前些年那般忙碌。

沈臨川都快要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回過太原,這些年都是父親母親還有弟弟來京中看望他,而他卻每日在相府和宮中往返,未得一日歇息。

在濟州的那段時間,盡管狼狽,他卻是難得的輕松。

他的指觸到施玉兒的面頰,回想起他們二人在濟州生活的一些趣事來,唇邊不禁抿起一個笑,將她的指牽起握在掌中,抱緊了她柔軟的身子。

他是何其有幸能遇見一個如此善良的女子,不嫌棄彼時的他眼盲且一貧如洗,願意跟著他過一輩子,願意去過那灰撲撲不見天日的未來。

懷中人似乎不滿於他的觸碰,唇間發出淺淺的嚶嚀聲,手掌無意識的去抓他的臂,不消一會兒又熟睡了過去。

沈臨川輕笑一聲,摸了摸她的臉頰,然後坐起身來,正欲下床之時卻被攬住腰際。

施玉兒夾帶著濃濃困意的聲音懶懶傳來,“唔,你要去哪?”

她仿佛將醒未醒般,一時令人不知曉是夢囈還是什麽,沈臨川又覆而躺下,將她攬進懷中,輕拍著她的肩,柔聲哄道:“乖玉兒,乖乖,快些睡吧。”

乖乖這兩個字念出來令人有些頭暈目眩。

施玉兒低低地‘唔’了一聲,擡著一雙朦朧的眸去望他,卻被蒙住眼睛,只剩下他的氣息縈繞在鼻側。

作者有話說:

前十條評論發紅包~

明天早上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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