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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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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玉兒做了一個夢, 許是前夜憂思太甚了的緣故,她夢見了故去的爹娘大罵她不孝,不留在濟州給他們供奉香火。

爹娘面上的怒氣與神情讓她都要忘了自己是在做夢, 可是無論她怎麽解釋他們都不聽,最後娘拉著她的手哭個不停, 說舍不得她要去那麽遠的地方。

爹爹在夢裏怒斥她不知檢點, 甚至要拋棄故土與人遠走他鄉,種種罪名一一陳列, 施玉兒被壓垮,被嚇醒, 可她醒後陪伴她的只有沈甸甸的床帳和空蕩蕩的身側。

沈臨川不在, 施玉兒如此的仿徨與無助,她含著淚起身, 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一切, 哪怕夢醒, 也沒有理由去反駁父母。

她此時覺得自己罪大惡極。

菱形窗的窗格裏透出點點斑駁地的光灑在她的肩上,細細地顫著,烏發下美人嬌柔的面龐上帶著點點珠淚,眼角泛紅,光是看著便令人心碎, 生出千個萬個不忍來。

沈臨川溫熱的掌貼上她的肩, 用帕子替她擦著面頰上的淚,施玉兒見他來, 轉身便撲進他的懷裏, 仿佛尋到了唯一的救贖一般緊緊摟著他的腰, 泣不成聲。

沈臨川輕拍著她的後背, 見她如此脆弱可憐的模樣心中滿是痛惜, 一下又一下撫著她顫抖不止的脊背,柔聲哄著。

過了一會兒,他只感覺到自己胸前都要被施玉兒的淚浸濕,於是輕擡起她的嬌靨將溫軟腮上的珠淚擦拭,溫聲問道:“哭甚麽?”

“沈臨川……”施玉兒眨了下眸,被淚洗過的清澈瞳孔中滿是眼前人的倒影,她微抿了抿唇瓣,輕聲說道:“我害怕。”

不知是夢見爹娘的緣故還是被指責了一通,她昨日分明已經好似收到了肚裏的心又開始叫囂著破出,尋出千萬個理由來將她挽回,讓她就留在濟州,陪著爹娘的靈牌,哪兒也不要去。

就在這個地方,等到沈臨川走後留給她一筆銀子,用這筆銀子度過自己的一輩子。

可是施玉兒覺得這樣的生活也不是自己想要的,她擡起面來,烏發便從肩頭滑落到了胸前,幾縷發絲粘在頸上,愈發顯得肌膚瑩潤如玉。

“害怕什麽?”沈臨川細細地安撫著她,並不為她突如其來的情緒感到厭煩,而是沈著目光將她的淚拭去,將她擁在懷中柔柔詢問事情的緣由。

“你待會兒陪我去祭拜爹娘吧。”施玉兒的心情漸漸平覆,她的目光虛虛落在窗上的麻紙之上,末了又垂到沈臨川的衣襟之上,看見了上邊深深淺淺的水漬。

她的蔥指落到眼前人的掌旁,在半空中略微頓了一下然後將那只修長有力的大掌牽起,將他的手指握在自己掌中,垂眸時又有一顆淚落下,砸在二人相握的掌上。

“好。”

施玉兒父母的牌位皆供奉在施家族中的祠堂裏,他們此次祭拜是要去當年埋葬二老的地方,施家祖墳在郊外的一處宅子附近,那宅子據說是施家先祖最先發跡之地,後來荒廢後便成了祖墳所在地,除了守墓人之外平日裏也沒人過來。

老宅陰森,哪怕是在春日裏正午時分過去,望著老宅墻體之上一片密密麻麻的爬山虎,以及房屋之上各年久失修而造成了坍塌和蟲蟻蛛網,便讓人不敢靠近。

施玉兒站在宅外躊躇了一會兒,決心不找守墓人登記,打算和沈臨川二人偷偷進去。

“祖墳離這兒不遠,”她提著一籃子紙錢和金元寶,淺淺辨了一下路,便帶著沈臨川往老宅的左側小路走進去,“那守墓人此時估計還在醉酒,咱們不如自己過去的好。”

這個地方她來的次數不算少,從前父母尚在時逢年過節都會跟著族裏人來祭拜先祖,當然記憶最深刻的那次還是為她母親送葬時,那個守墓人的酒壺滾到了正熊熊燃燒的紙錢裏,險些將跪在一旁的她卷進火舌之中。

先是要通過一條小徑,小徑幽深,綠蔭重重幾乎遮天蔽日,狹小的路一眼望不到盡頭,若是平日裏她定然不敢一人前來,只是今日……

施玉兒回首望去,沈臨川與她目光交匯,順勢握住她的柔荑,輕捏了下,面上露出一個清淺的笑來,示意她安心。

他的掌溫暖而有力,施玉兒唇角抿出一個笑來,又去望那條她走過無數次仍然懼怕的小路,卻似乎見到一片濃陰之中透出微曦,恰落在她的足旁。

越往前走,那點點的曦光似乎開始匯集,集成一塊塊拳頭大小的光斑,綠植漸漸稀疏,再行數百步之後便豁然開朗,來到山腳處的施家祖墳。

方進時路過的那些石碑大多已經被洗滌的失去了其上原本留有的痕跡以及顏色,少數已經破敗,墳前生了叢叢野草卻無人料理,再往後走,那些石碑的做工便更精致也更新一些,前邊的土地上還有燒過紙留下的黑色印記。

施玉兒的心情越發沈重,她默著來到角落的兩座相連石碑之前,將籃子放下後跪在地上開始清理墳前的雜草,然後再用帕子細細地將石碑上的灰塵擦幹。

她原先還是強忍著的,可當在石碑上看見自己父母的姓名時,鋪天蓋地的酸楚便自心頭湧了上來,她眼前一黑,險些昏厥過去。

沈臨川一直註意著她的一舉一動,見她往旁斜去,連忙彎腰將她扶住,接過她手中的帕子柔聲道:“我來擦。”

施玉兒的眼前滿是水霧,她松開手後卻一時不知要做什麽,只能跪在冰冷的地面失聲痛哭,她一下又一下地揩著自己的淚,卻覺得心中的酸痛怎麽也止不住哭不盡,心中一抽一抽地好似要將血淚都湧出來。

沈臨川縱使心疼她,卻無法多做些什麽,只能在她的身後陪著她。

微風起時將紙錢剩下的灰燼卷起,在半空中起伏又與泥地相融,施玉兒一直等到所有的灰燼都被風卷的一幹二凈,一直等到自己的膝間痛到鉆心才扶著沈臨川的手慢慢起身。

“我們以後還會回來嗎?”

“只要你想,我們隨時都可以回來。”

望著她腫到如核桃一般的雙眼,沈臨川微蜷了蜷自己垂在袖間的雙手,眸子落到她的膝上,“腿疼嗎?”

“疼。”施玉兒站在他的身旁,聞言擡首看了看他,又看父母的牌位,心中無聲說道:‘爹娘,你們放心,沈臨川對女兒很好。’

她想,比起讓她獨自一人孤寡無依待在這個冷冰冰的濟州,或許爹娘更想讓她跟著沈臨川走,起碼她不再是一個人,也不用再受族裏人的冷眼與欺辱。

二人再回到院子是已經將近日暮時分,晚飯施玉兒沒什麽胃口,草草吃了兩口便去洗漱。

由於廚房太小了的緣故,她將燒熱的水提到院子裏來預備洗發。

三千青絲緩緩垂下,幾縷調皮地拂到了美人如玉般的面頰之上,霎時間顯得肌膚更加如雪色瑩潤,她方才試水溫時被燙了一下,蔥指紅了一片,如煙黛眉輕輕蹙起,明亮的眸裏好似染上霧氣。

沈臨川望著她心中不覺輕顫了一下,於是往前兩步捧起她的指來細細看了看,又輕輕吹了吹,亦是未察覺到自己眸底有深不見底的柔,他心疼地摸了摸施玉兒的掌,又見她蹙眉,柔聲道:“我幫你洗吧。”

施玉兒輕嗔他一眼,順從地躺到他的膝上,微側身柔軟的面頰便蹭到他的腰際,她彎彎的眸裏滿是笑意,嬌聲道:“輕些,不許將我頭發扯掉了。”

她的發鋪到水面,沈臨川掬起清水柔柔澆上她的發頂,聞言不禁用沾滿溫水的掌輕碰她的丹唇,在其上染上晶瑩後才含著笑意去拿香皂來。

香皂是玫瑰味的,前兩天買衣裳時順道買的,在手中輕搓了搓便有泡沫起來,沈臨川將泡沫拂到施玉兒發上,細致地替她清洗著,偶爾去捏一捏她嬌嫩的耳垂,好似戲弄。

由於是後仰著平躺的緣故,沈臨川只要一垂眸便能窺見膝上佳人粉頰瑰麗艷逸,雖不施粉黛但仍舊動人心魄,蝶翼般的睫乖巧垂下,由於今日哭了太久的緣故,眼瞼之上泛著淺淺的緋。

沈臨川只覺得自己身上的血液有些開始沸騰起來,不由得輕咳了一聲,轉移註意力用旁邊的木瓢去舀桶中的清水。

他的力道的確控制的很好,施玉兒有些舒服的幾乎要睡著,鼻間發出如貓兒般的輕哼聲。

“別弄~”

她輕笑了一聲,一睜眼便見沈臨川眸色幽幽地盯著自己,而他的雙手正在用布巾替自己絞著發,霎時間,施玉兒的眸裏彌上了錯愕,察覺到了是什麽抵著自己,忙掙紮著要起來。

沈臨川將她按在自己的膝上,示意她別動,修長的指撥弄著她溫熱的發間,擡眸望了望天色,然後微微頷首,“別怕,我先將你的發絞幹,免得著涼。”

施玉兒的雙手不禁捂住自己的臉頰,長睫細細地顫著,他的指時而碰她光滑的額,又時而觸到她細嫩的頸間,如游蛇般靈活。

“明日我們便上京吧,”見她膽怯,沈臨川墨眸中劃過一絲笑意與勢在必得,沈著聲音道:“家中應當沒什麽要收拾的,將換洗衣裳帶上便好。”

“還有蛋黃,”施玉兒掌微微下移,露出一雙眸來半羞半怯瞧他,嘟囔道:“要把蛋黃帶上,剩下的物什估計在京中也用不上,我便贈予王嫂子吧,她還要過日子,應當是能用上的。”

“乖玉兒,”沈臨川握了握她的發,見已經幹了七八分,於是將人自腰間橫抱起跨坐在自己腿上,俯身輕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啞聲道:“今夜便是在此處的最後一夜了,咱們要好好珍惜,對不對?”

作者有話說:

要換地圖啦!

其實玉兒真的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能離開

沈臨川:摸摸老婆

明天早上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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