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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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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郁理有一瞬間想反悔。

不是因為她討厭和白夜共處一室, 而是覺得自己又被這家夥下套了。

看著她陷入沈默,白夜伸出手,將她臉側的發絲撥到耳後。

“不會對你做什麽的。”他輕聲道, “只是不想一個承受腐爛的痛苦而已。”

郁理平靜地說:“但如果只是陪著你, 也不能分擔你的痛苦吧?”

“是不能。”白夜註視著她,“但我想讓你陪著我。”

換句話說, 不是他需要這份陪伴, 而是他想要這份陪伴。

郁理忍不住心想,也許他終究還是害怕孤獨的。

另外,他可能還有點依賴自己。

嗯……難道蝴蝶也有雛鳥情結?

“好吧。”

郁理嘆息一聲, 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

畢竟是她先答應在先,白夜又沒有提出太過分的要求,她沒理由拒絕。

“不過我得先確認一下。”郁理接著詢問,“你的腐爛期一般持續多長時間?我明天就要上班了,兩三天不去還行,時間太長可就不行了。”

雖然控制局的上班時間比較靈活, 但她又沒有編制,說難聽點就是個合同工, 如果十天半個月不上班,估計一回去就會被炒魷魚。

“以前一般是七天左右,這次情況特殊,可能會縮減不少吧。”白夜不確定地歪了下頭, “估計三四天?我也不清楚。”

“那就先請三天假吧。”郁理想了想, “如果超過三天, 你就得自己硬扛了。”

白夜沒有多說什麽。

為了他請三天假, 如果是一個月前的郁理,絕對不可能答應。

如她所說, 他們在她心裏的地位,已經遠遠超越儲備糧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可能獲得更特殊的位置……

白夜靜靜看著郁理,輕輕勾起唇角:“好。”

郁理將白夜開始腐爛的消息告知大家,喬越西和真冬立馬躲得遠遠的,俞浮也露出嫌棄的表情,只有年年面露擔憂,怯生生地給予人道關懷。

“腐爛的話……會痛嗎?”

白夜:“跟你沒關系。”

年年:“……”

小姑娘失落地縮了縮螯肢,郁理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他不但會痛,還會痛得哭出來呢。”

“哈?”真冬嘲笑出聲,“真的會哭?”

喬越西神色覆雜:“不好說……”

他之前和郁理在廢棄公園裏見到白夜腐爛時的樣子,當時白夜都半死不活了,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或是皺過一次眉。

腐爛讓他習慣疼痛,按理來說,這次也不例外。

但如果是故意演給老大看的話……說不定這家夥真的會哭出來。

喬越西心裏直犯嘀咕,與此同時,郁理又扔下一個重磅炸彈。

“為了讓他順利度過這個時期,我會和他在書房待三天,到時候屋裏的蝴蝶肯定會越來越多,你們沒事不要進來。”

“什麽?!”喬越西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提高嗓音,“在書房待三天?就你們兩個?!”

郁理:“不然呢?你還想所有人一起慶祝嗎?”

喬越西:“不是……”

“必須你陪著他嗎?”真冬蹙眉問道,“難道不能每個人輪流陪同?反正你家沒用的人這麽多。”

喬越西:“……”

年年小聲辯解:“年年……不是沒用的人……”

俞浮:“?”

“事情沒你想得這麽簡單。”郁理搖了搖頭,“那些蝴蝶翅膀上的鱗粉具有一定的汙染性,之前脆脆鯊中過招,你和他精神力差不多,小喬和年年還要更低,你覺得你們有誰能擔任這個工作?”

真冬沈默了。

“反正最多也就三天時間,你們記得別進書房就行。”說完,郁理揮揮手,向書房走去,“情況就是這樣,我去收拾一下。”

白夜對剩下幾人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接著也上樓走進自己房間。

四只異常站在客廳裏面面相覷,第一次產生了同仇敵愾的感覺。

喬越西咬牙切齒:“可惡!”

說是收拾,其實書房也沒什麽好收拾的。

郁理平時沒空看書——她也不愛看,所以這個書房搬來什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

書房裏有一張折疊床,攤開就是單人沙發。郁理自己倒是無所謂有沒有床,反正她現在可以變形,放盆水也能湊合。但她覺得白夜可能需要床,考慮到鱗粉會散落得到處都是,她特地翻出一條不用的床單,將其鋪在沙發上,到時候無論是清洗還是扔掉都很方便。

除此之外,郁理又讓喬越西準備一大盆清水放在屋裏,盆的直徑很寬,足夠她用觸手攜帶白夜在浴室和書房之間往返穿梭。

最後,她讓年年吐出一些蛛絲,將窗戶之間的縫隙填補得嚴嚴實實,連一絲風都無法透過。

“這樣就不會有蝴蝶鉆出去了。”這是郁理的原話。

就這樣,經過一番充足的準備後,白夜終於搬進書房。

郁理趕在控制局下班之前給夏楠打了個電話。

“請假?”夏楠的聲音隱有擔憂,“是生病了嗎?”

“是病了,但不是我,是我的小表妹。”郁理張口就來,“她剛拔完牙,半邊臉都腫了,現在只能吃流食,我得在家裏照顧她。”

“這樣啊。”夏楠松了一口氣,“那三天夠嗎?”

“應該夠吧?”郁理說,“要是不夠的話我再跟你說。”

夏楠:“好的。那我先幫你申請三天,不夠提前通知我。”

郁理:“好,謝謝你。”

請完假後,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

郁理走進書房,關上門,一轉頭,發現白夜正坐在椅子上看書。

他只開了一盞臺燈,暖黃色的燈光照亮他蒼白的肌膚。他穿了一身休閑舒適的長袖長褲,周圍聚集著零零散散的蝴蝶,這些蝴蝶落在他的臉頰、鎖骨、腳踝,翅膀不斷顫動,鱗粉像晶瑩的螢光簌簌落下。

和白天時相比,他身上腐爛的地方明顯更多了,分食他的蝴蝶也更多了。

速度快得有點驚人。

“結束了嗎?”白夜擡起頭,側眸看向她。

“結束了。”郁理晃了晃手裏的手機,“小表妹拔牙,是不是很合理?”

“誰是小表妹?”白夜饒有興致地問,“喬越西,蜘蛛,還是那條蠢魚?”

郁理淡定回答:“你。”

白夜:“……”

郁理走到他面前,微微低頭,仔細端詳他的臉。

短短半天,他臉上腐爛的面積已經從拇指擴大到手心那麽大,十幾只蝴蝶緊緊圍繞著這一片皮膚,遮蓋了下方的腐肉。

雖然很詭異,但不可否認,現在的白夜有種腐敗的、綺麗的、近乎死寂的美感。

“要摸摸看嗎?”白夜忽然出聲。

“摸哪裏?”郁理有點沒反應過來。

白夜沒有回答,而是握住她的手,慢慢伸向自己的臉。

可能是因為他的生命正在走向衰敗,他的體溫也漸漸低下來,和郁理差不多。

不同於其他男性,他的手指格外修長,指腹柔軟,指骨弧度優美,三兩只蝴蝶落在他潔白的手背,美得猶如一件藝術品。

郁理以為自己即將摸上那些腐爛的皮肉。

然而,下一秒,她的指尖輕輕觸碰了一只蝴蝶的翅膀。這只蝴蝶是深藍色的,和白夜的翅膀顏色很接近,薄薄的一層,鱗粉極細,在她的指尖反射出粼粼微光。

郁理眨了下眼:“我還以為你會讓我摸你腐爛的部分。”

“那也太疼了吧?”白夜輕笑,“不過,你要是想摸的話,我也可以忍受。”

“真的?”郁理問道。

白夜:“當然。”

郁理盯著他,手指慢慢向腐肉伸去。白夜神色從容,非但沒有半分緊張,反而還將蝴蝶撥開,讓她更容易觸碰自己。

“算了。”郁理忽然停下動作,“我又不是虐待狂。”

“是麽?”白夜意有所指,“你上次在這裏拷打那只山羊的時候,好像沒有體現出這一點。”

“我那是必要手段。”郁理十分坦然,“難道你很同情他?”

“當然不。”白夜輕聲說,“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會違背你的意志。”

總覺得……這家夥的態度和往常不太一樣。

難道腐爛期會讓心態也發生變化?還是說他已經痛得神志不清了?

郁理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白夜:“怎麽了?”

“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郁理像個望聞問切的醫生,嚴肅地詢問起病人的情況。

“嗯?”白夜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怎麽了?”

“你要是實在忍不了,可以讓喬越西放點血。”郁理說,“反正你也不出去,稍微麻醉一下不會有什麽影響,還能選擇局麻。”

白夜笑了:“沒用的。”

郁理:“為什麽?”

“因為腐爛是一個動態的過程。”白夜耐心地解釋給她聽,“如果我被喬越西的血麻痹,那麽腐爛就會中止,這個過程也會相應地被延長。”

郁理停頓一下:“那你就只能……強行忍受?”

白夜擡手接住一只蝴蝶:“所以我說過,這種永生並不美好。”

郁理不說話了。

直到現在,她才真正了解白夜承受了什麽。每一次生命循環的過程遠比她想象得要更痛苦、煎熬,而他除了接受,無法做出任何選擇。

白夜側頭觀察她的神情:“你在同情我嗎?”

郁理點頭:“有點。”

白夜笑了笑,就在這時,郁理的手機突然響了。

郁理拿起手機,發現是周屹打來的。

她對白夜做了個“噓”的手勢,接著後退半步,接通電話。

“周隊?”

手機裏傳來周屹平靜的聲音:“聽說你請假了?”

“嗯。”郁理說,“是夏楠告訴你的?”

“她沒有告訴我,我只是湊巧看到了假條。”周屹微微一頓,“從明天開始?”

郁理疑惑道:“你不是看到假條了嗎?”

周屹:“……我再確認一下。”

“是從明天開始,請三天假,等到……”郁理在心裏默默計算日子,“大大後天才能回局裏。”

周屹:“是麽。”

他聲音低了一點,明明語調仍然是平靜的,又似乎有種隱隱的失落。

郁理懷疑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她張張嘴,正要說話,一直保持安靜的白夜忽然起身,懶散地打了個哈欠。

“我今晚睡哪兒?”

幾乎是一瞬間,郁理和手機那頭的周屹同時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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