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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西北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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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西北狼

嚴泰一槍落空,還想爬起來再開槍,被範景有踩住手腕,毫無反抗之力。

範景有將兩人捆綁在一起,孟露哭得十分淒慘,嚴泰一邊心疼地安慰她,一邊痛罵範景有。

何辰走進木屋,繞著他們轉了一圈,正要狐假虎威說些風涼話。範景有將她拉開,一槍打在嚴泰的腳邊,淡聲道:“不要罵人。”

就差那麽幾毫米,就可以射穿嚴泰的腳。嚴泰嚇得登時噤聲,孟露也變得只抽抽起來。

何辰被範景有拉著,不由放輕了呼吸聲,同樣是提醒不說臟話,當時範景有對自己的態度,竟然還算溫柔了。

範景有隨手將槍遞給何辰,轉身去查看屋內的動物皮毛,還問她怎麽跑過來的。

何辰將槍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得意洋洋掏出一把防身小刀:“幸好有野人,平時不聲不響的,關鍵時候倒派上用場了。”

範景有既沒誇她,也沒批評她,只看著那把刀,不鹹不淡嗯了一聲。

就在這時,何辰的眼睛像有感應一般,看見內屋半人高的門旁,有一把槍的槍口,對準了範景有。

何辰看見俄金桑培站在那裏,臟汙的小臉上,是不屬於這個年齡的冷漠。

俄金桑培盯著範景有,扣動了扳機,子彈加速度飛來,何辰的嗓子發不出聲來,她的動作比腦子要快,手立即去拿剛剛放置的那把槍,還沒等她轉身,子彈擊中身體的聲音響起,她整個人被迫撲在了範景有的懷裏。

這些動作的發生,不過在瞬息之間,範景有接過何辰的身體,面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震驚,那雙深邃的眼睛裏,瞳孔逐漸縮小。

其實在槍聲響起時,他就做好了閃身的準備,然而他怎麽也沒想到,何辰竟然毫無征兆地進入射擊目標線,毫不遲疑替他擋了槍。

這個……蠢女人!誰、允、許、她、替、他、檔、槍、了?

俄金桑培站在門口,因為沒能擊中範景有而皺了眉,俄金加旺走出來,看見這個情形,扇了俄金桑培一巴掌,發覺無從解釋,然後嘆了口氣,準備帶著俄金桑培逃離。

離開之前,俄金桑培跑過去,在嚴泰答應一定會轉賬之後,為這對情侶解了綁。

整個過程,範景有仿佛都沒有看見。何辰擡起右手,輕輕摸上左後肩,她悶哼一聲,確定了槍口的位置,提醒他,“別楞著,他們要跑了。”

中槍失血過多,使何辰的臉色越發蒼白,她額頭冒著冷汗,卻未表現出過多的難受。範景有不信她不疼,換做易桐,或者隨便別的女孩子,就算不被嚇暈,也要哭抽過去。可是何辰非但沒有哭,反而還有空去管別的人。

這與隨時隨地動輒要親近自己,開口十句有八句都不正經,還有兩句是罵人的她,又有些不一樣。範景有探她的額頭,心中不免嘆了口氣,真是拿她沒辦法。

重獲自由的小情侶,本該跟著俄金加旺他們逃走,但孟露看見範景有半跪著抱著何辰的背影,她心一橫,不聽嚴泰的勸說,決定一不做二不休,趁這個機會直接滅了這兩個人的口。

孟露受傷的手蕩在空中,另一手撿起地上的槍,抵在範景有的背上,“鹿王的角是哪一個?”

在所有的保護動物裏,市面上有價值且有巨大利潤的,都是它們的皮毛,只有少數東西的角和牙齒,因為稀有珍貴,價值才會更高。

俄金加旺這次偷獵當中,據說看有一架鹿王的角,不過他們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就被範景有給截胡了。

孟露不死心,見威脅不了範景有,便走上前,轉過身,將槍放在何辰的後腦勺。

範景有擡了擡眼皮:“把槍拿開。”

終是有了反應,孟露怎麽會放過這個機會。孟露忍住手上的疼痛,冷聲道:“死心吧,我們的人手快到了,如果你現在告訴我,我可以立馬放了你。不然,可別怪我們不給範大向導面子——”

孟露好說歹說,範景有都沒有反應,她只得將槍口轉自何辰的太陽穴,這裏只要輕輕一碰,何辰別想再多說一個字。

“別他媽拿槍指著我,沒用,這輩子你都不會得到鹿王角。”何辰像不怕死一樣,面上毫無畏懼,但其實她內心怕的要死。現在她和範景有,兩人都沒有武器,她受了傷,範景有低垂著頭,整個人看起來毫無鬥志,怎麽和這兩個瘋子拼。

嚴泰見她嘴唇都發白了還在抵抗,忽然心生同情,讓孟露對準範景有就好。孟露本不打算下狠手,被嚴泰這麽一逼迫,猛地扣動扳機:“就算得不到,也輪不到你來說!”

範景有的視線,從何辰白皙的脖子上挪開,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極高頻率的叫聲。

聲音並不高,但在場的人只覺得耳朵仿佛被什麽刺到,尖銳又難受。

孟露的手一抖,插槍走火,子彈射進了木墻。

何辰遲緩地擡起手,還在半路中間,就被範景有握住,他將她一側的耳朵按進懷裏,另一只大手捂住她的耳朵,緩緩抱著她站起身,“我們回家。”

孟露回過神來,持槍擋去他的去路,“誰說讓你們走了?”

範景有的眼神悠遠,並未看她,孟露氣急敗壞地想再次開槍,範景有的唇邊忽然攢出一抹笑意。

一聲狼嚎響破長空,聲音近的似乎就在身後。

嚴泰指著遠處某個地方,惶恐不安地拉住孟露,“是西北狼!!快跑!”

屋外的一個高坡上,有一頭兇猛高大的狼,它的耳朵豎起,盯著木屋,門牙露出,忽而又仰著頭發出一聲咆哮。

是狼的警告。

西北狼性情兇狠,喜歡夜間活動,所以又稱之為月夜狼。有人說,一旦月夜狼白天出現,則意味百米裏必有伏屍。

白天出現的西北狼,足以令人聞風喪膽,孟露和嚴泰常年在西北來往,自然是認得它的。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見了恐懼,於是兩人退後一步,讓出範景有與何辰,快速打開後門逃跑了。

何辰看見那兩人逃跑的身影,提心吊膽的小聲問:“我們怎麽辦?”

這狼一看就不好惹,它沖著那兩人逃跑的方向,弓起背毛發豎起,似乎下一秒就要追上,將他們撕爛。

範景有沒有出聲,何辰擡起頭,只見他微瞇著眼,擡起胳膊,沖著狼的方向微微招手。那只兇猛的西北狼,上一秒還處於隨時暴走的狀態,下一秒就舒緩著身體,搖擺尾巴坐下了。

它目光如炬地盯著他,神情激動而興奮,整條狼身都散發著歡快的氣氛,像是遇見了好久未見的老朋友。不過即使它再狼情似溢,也只敢遠遠跟在他們身後,他們走兩步,它不敢多走三步。

範景有不僅能召喚狼,這只狼還對他言聽計從,甚至還有些怕他。

半個小時後,何辰已經從最初震驚,變得能夠坦然面對。因為範景有作為向導,曾經多次出入過無人區,並且在偷盜犯手中,多次解救過鹿羊等保護動物。可以說,同人相比,他似乎與動物更熟悉。

對於這只狼,範景有沒有多言,只輕描淡寫說:“幾年前,我救過它,帶它出了羌塘。”

何辰還有很多問題,比如範家的公子,為什麽會有一身向導的本領,又為何會久居西北。但是她實在沒有力氣,只好將這些問題都拋開。

何辰在範景有懷裏,透過他的衣衫瞅見那雙狼眼,覺得它眼巴巴望著他們的表情,簡直跟哈士奇沒兩樣。

她一定是被槍打傻了,竟然覺得一只嗜血的狼可愛,便說:“要不然,讓它跟我們一起走吧,雖然它很危險,但是我現在不怕它。”

遠處的阿爾金山脈,倒映在不知名的溝渠中,山頂的雪色被風吹起漣漪。

範景有抱著她,行走在蒼茫的曠野上,語含笑意:“我可不是擔心你,才不許它靠近的。”

難不成是擔心他自己嗎,何辰啊了一聲,想到自己在自作多情,只覺得肩背處的槍傷,開始隱隱作痛。

“狼的天性,不僅是兇殘,它還有一種特質,是忠誠。”範景有輕擡雙手,將她抱得更近一些,“比狼更貪婪的,是人。”

在人類的印象裏,西北狼無疑是貪婪、兇猛的化身,在人類為自己的貪婪找到一個指代時,很自然便推了它出來。然而,除了這些既定標簽外,對自己有過恩惠的動物,西北狼會銘記於心,甚至以命來報答。

何辰能想通這些,但是她還是不太明白,範景有既然與這狼是舊識,還喚了人家過來,怎麽能這麽晾著呢。

“這種生來就要捕食的動物,不適合與人走得過近,會磨滅它的性子,降低其警覺性。”

不知道是不是何辰的錯覺,她總覺得範景有變了,這麽耐心為自己解釋完,竟然還擡起袖子,替她擦拭額上的汗。何辰抿著微幹枯的唇,笑道:“怎麽,改變主意了,想以身報恩?”

她陰差陽錯替他擋槍子,至少表面上來看,是非常見義勇為的行為。她不介意他誤會,甚至將計就計,想撈點好處占些便宜。

然而,範景有看她一眼,只字不提道謝的事情,仿佛認清了什麽事實一般,臉上露出何辰不解的釋然。

“我沒想到,你喜歡我到這個地步。”

何辰:“……”

範景有說這裏離公路不遠,還真是不算太遠,他抱著她大步流星,也走了足足兩個小時。期間何辰因為疼痛,總幻想著有雪花飄落,她不知道哪一刻,自己就會暈過去,只是心中惦記著得出去,不能死在這裏。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要不了多久,整個天地將融為一體。神思恍惚之間,她聽見範景有問:“害怕嗎?”

迷失在黑暗裏的人,最怕的不是等不到出路,而是前路漫漫,無人支持你,給予你堅定前行的力量,去往那個看不見的曙光。

何辰渾身忽冷忽熱,整個人難受到想在他懷裏打滾,她帶著哭腔堅定地說,“我相信你。”

她沒有睜開眼,也就沒有看見,範景有緊了緊雙臂,珍重地擦掉她眼角因難受而流出的淚,無聲說了一句:“你的相信,是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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