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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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相親
於丁一並沒想到會遇見李淩霄和關政。
李淩霄學的是金融，目前正在一家頂級的投資銀行工作。於丁一從來沒見過對自己那麽狠的人。他在同專業的人連CFA一級都還沒考的情況下就過了CFA二級。之後出車禍腿骨裂，卻為了找實習，每天都拄著拐出去面試。有一次電話面試時對方因為信號不好而掛斷，在電話打不進去的情況下，李淩霄竟然直接奔去對方單位，最後對方還真的錄用了他。可憐的是，因為次貸危機，各大銀行紛紛裁員，要李淩霄過去幫忙的老板告訴突然離職，李淩霄的實習就這樣飛了。當時已經是5月份，各大公司暑期實習項目的招聘早已結束。為了有地方能夠接收自己，李淩霄利用各個社交網站找到了幾百個投行中層領導人的聯系方式，有郵件的就給他們發郵件，介紹自己，問他們需不需要實習生，沒有郵件的就打電話，早上6點起床，開始給美國東部的公司打，下午一直到晚上6點給美國西部的公司打，一天打12個小時，花了500多美元電話費，最後終於進入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投行。實習期間他也還是那樣，老板中午吃飯的時候就湊過去，一直追問自己不太明白的各個問題，下班前向老板要一些過去的研究報告，晚上熬夜看，第二天中午再問，最後成功轉正。那時候，除了實習和上課之外，李淩霄還打著兩份工，給國內小公司做項目，運營自己的公司等等。中間因勞累住過兩次院，第二次檢查時全身上下幾乎沒一個器官是完全健康的，喝小米粥喝了一個月。
李淩霄曾經說過，他最喜歡的一句話就是：“我擔心和害怕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配不上我曾經受過的苦難。”他還說過，在這個社會裏，要想不像螻蟻一樣地生活，就必須把每天都當成是最後的決戰，要始終記住，自己不殺過去，就一定會被殺死。
於丁一對這個人的感覺可以簡單地概括成八個字：非常敬佩，不能理解。
至於關政呢，於丁一一直覺得他有點像居委會大媽，氣場強大，愛管閑事。當時他看李淩霄拄著拐去面試時，就主動提出要開車送他。後來李淩霄病了的時候，也是關政一直在照顧，並且一直延續了下去，最後還幹脆搬到人家家裏。聽說，為了讓李淩霄不再那麽累，一進他家，關政就強行關閉了李淩霄的公司。
於丁一的眼睛在這兩個人身上滴溜溜地亂轉。
這李淩霄，在投行幹了幾年，渾身上下都散發出精英的氣息，一時間讓於丁一這個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民工氣息的人有些自慚形穢。
“啊哈哈……”於丁一笑道，“怎麽你們都不用上班嗎？”
“我早上6點到下午3點上班”，李淩霄說，“需要和紐約時間保持一致。納斯達克開盤的時候人必須在公司，收盤之後事情不太多。”
“哦……”於丁一又問關政，“那你也不用上班嗎？”
“我在大學教課，上下班時間沒那麽嚴格。”
“哦……”於丁一一看，果然只有自己一個人是裝病來這裏玩兒，心裏羞愧，趕緊轉移了話題。
一個一個部門轉過去，最後福克斯又舉行了一個收集意見的小會談，出來的時候已經快5點。
於丁一在告別了李淩霄和關政之後，撥通了譚崢的電話。
譚崢沒多一會兒就出現在了門口，於丁一趕緊跳上車，安全帶都還來不及系上，就神神秘秘地說：“剛才我看見李淩霄和關政啦，這兩個人關系竟然還是那麽好啊，都這麽多麽年了，工作單位又隔得那麽遠，真不容易。”
“廢話，”譚崢斜著眼睛看了一眼於丁一，“那兩個是一對兒。”
“……啊？”於丁一驚訝地長大了嘴，“一對兒？什麽叫‘一對兒’？”
其實他心裏差不多明白，可是兩個男人，還都是自己的朋友，是“一對兒”這個事實讓他一時之間有點反應不過來。
“自己琢磨去，”譚崢一邊說著，一邊啟動了車子，“晚上去哪？”
“哦……”於丁一從震驚中稍微恢覆了一點，“晚上我去參加快速相親。”
“……快速相親？那是什麽玩意兒？”
“嗯，”於丁一說，“其實我覺得，在這種場合不可能找到女朋友……可是幾個朋友硬拽我去，那就看看好啦。”
“哪幾個朋友？怎麽這麽賤？”
“……”沈默了一下，於丁一決定轉移話題，“那你呢？晚上去哪裏？”
“跟你一起去參加那個弱智活動。”
“……啊？”於丁一有點茫然，這譚崢都要回國了，還相個什麽親？
“不是應該有免費晚飯？那就去看看好了。”
“……”
酒吧門口沒有停車位。
譚崢開著車拐進旁邊的窄路上，轉了一會兒，總算找到了一個位置停下。
“餵……”於丁一看了看街邊的牌子，“這裏寫著晚上6點以後不準停車，真是，怎麽大家都亂停！”
說著下車四處瞅了瞅，然後又飛快地把腦袋伸進車子：“譚崢快跑！所有車上都貼著罰單！天哪，自從政府沒錢了以後，警察們就瘋狂地貼罰單！”
“停這沒事，”譚崢說著，又在上次拿出了硬紙板的格子裏翻了一翻，找出一個裝罰單的信封，遞給於丁一，“去把這個夾在雨刷和擋風玻璃之間。”
“……”
“你辦公桌斜對角的那個臺灣人剛吃了罰單，我管他要的。現在貼在車上，等會兒警察就會以為已經貼過了。”
“……”
進了酒吧，於丁一和譚崢被領著坐在座位上，然後主持人解釋說，現在所有到場的男性都已經被安排好了，坐在同一排，女性則坐在他們對面。開始之後，面對著坐的兩個人就可以交談，三分鐘之後，女性不動，男性依次向窗戶的方向挪一個座位，隊尾的人換到隊頭，交談時間仍為三分鐘，以此類推。
可是，悲劇的是，連可愛姑娘的邊兒都還沒夠到，主持人就宣布結束了。
於丁一覺得自己很可憐。他一共只和四個人說了話，其中兩個是印度人，說著於丁一聽不懂的英語，還有兩個是俄羅斯人，說著於丁一聽不懂的英語，幾個可愛的國產姑娘都離得好遠。
不過，結束也好，結束就意味著可以吃東西了。
於丁一“嗖”地一下沖過去，舉著小盤子，有點興奮地站在隊伍裏面等。
這時，前面幾個印度人突然轉過頭來，指著旁邊一盤黑乎乎的東西，問：“這個是牛肉還是雞肉？可不可以幫我們嘗嘗看？你們國家的人味覺最靈了。”
於丁一頓時覺得有點飄飄然，被國際友人寄予厚望，這可是平生第一遭。於是，於丁一非常肯定地說道：“沒問題！這事兒包在我身上！”
但是，於丁一在嘗過了那個東西之後，還真沒吃出是什麽。不過他又不願意承認自己不知道，因為剛才那一句話已經將全體華人的面子全都搭上去了。於丁一在心裏仔細分析了一下，最後認定，宗教信仰，大於面子，大於嘴饞。如果說是雞肉，萬一是牛肉，這人品可就損得太大了，如果說是牛肉，萬一是雞肉，那也無所謂，頂多是沒有吃到而已嘛。想到這一層，於丁一“謔”地一下擡起頭，用無比堅定的語氣說道：“是牛肉！”
“哦……”那幾個印度人覺得很可惜似的嘆了一聲，完全不疑有詐，移向了下一個菜。
於丁一剛才嘗了一口，感覺味道不錯，於是大夾特夾，把前面那幾個印度人的份也都扔在了自己的盤子裏。
到了最後，於丁一的盤子滿得眼看就要掉出來，他才戀戀不舍地走到一個角度裏，嗷嗚嗷嗚地往嘴裏塞。
塞了沒多一會兒，於丁一便感覺有一個人走了過來。
擡眼一看，不是譚崢，譚崢剛才在爭搶食物大賽中起跑得有點晚了，現在還在隊伍裏排隊呢，而且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也輪不到他。
過來的那個人長得不錯，有一雙小動物一樣亮晶晶濕潤潤的眼睛。
不過這人竟然什麽吃的都沒拿，有些奇怪。
“你……”那人問道，“你是做什麽的呢？”
“啊？”於丁一有點摸不著頭腦，“做IT的。”
“哦，”那人突然很篤定地說道，“你在工作上一定很順利……”
“……哈？”
“不然怎麽會吃得這麽高興？”
“……嗯？”
聽到這話，於丁一仔細看了看對方，果然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嗯……”愁眉苦臉的人又說道，“你願意聽我說說我的夢想嗎？”
“……咦？”
“我……”對方有點窘迫地說道，“我就是想找個人說說我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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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丁一並沒想到會遇見李淩霄和關政。
李淩霄學的是金融，目前正在一家頂級的投資銀行工作。於丁一從來沒見過對自己那麽狠的人。他在同專業的人連CFA一級都還沒考的情況下就過了CFA二級。之後出車禍腿骨裂，卻為了找實習，每天都拄著拐出去面試。有一次電話面試時對方因為信號不好而掛斷，在電話打不進去的情況下，李淩霄竟然直接奔去對方單位，最後對方還真的錄用了他。可憐的是，因為次貸危機，各大銀行紛紛裁員，要李淩霄過去幫忙的老板告訴突然離職，李淩霄的實習就這樣飛了。當時已經是5月份，各大公司暑期實習項目的招聘早已結束。為了有地方能夠接收自己，李淩霄利用各個社交網站找到了幾百個投行中層領導人的聯系方式，有郵件的就給他們發郵件，介紹自己，問他們需不需要實習生，沒有郵件的就打電話，早上6點起床，開始給美國東部的公司打，下午一直到晚上6點給美國西部的公司打，一天打12個小時，花了500多美元電話費，最後終於進入了自己夢寐以求的投行。實習期間他也還是那樣，老板中午吃飯的時候就湊過去，一直追問自己不太明白的各個問題，下班前向老板要一些過去的研究報告，晚上熬夜看，第二天中午再問，最後成功轉正。那時候，除了實習和上課之外，李淩霄還打著兩份工，給國內小公司做項目，運營自己的公司等等。中間因勞累住過兩次院，第二次檢查時全身上下幾乎沒一個器官是完全健康的，喝小米粥喝了一個月。
李淩霄曾經說過，他最喜歡的一句話就是：“我擔心和害怕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配不上我曾經受過的苦難。”他還說過，在這個社會裏，要想不像螻蟻一樣地生活，就必須把每天都當成是最後的決戰，要始終記住，自己不殺過去，就一定會被殺死。
於丁一對這個人的感覺可以簡單地概括成八個字：非常敬佩，不能理解。
至於關政呢，於丁一一直覺得他有點像居委會大媽，氣場強大，愛管閑事。當時他看李淩霄拄著拐去面試時，就主動提出要開車送他。後來李淩霄病了的時候，也是關政一直在照顧，並且一直延續了下去，最後還幹脆搬到人家家裏。聽說，為了讓李淩霄不再那麽累，一進他家，關政就強行關閉了李淩霄的公司。
於丁一的眼睛在這兩個人身上滴溜溜地亂轉。
這李淩霄，在投行幹了幾年，渾身上下都散發出精英的氣息，一時間讓於丁一這個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民工氣息的人有些自慚形穢。
“啊哈哈……”於丁一笑道，“怎麽你們都不用上班嗎？”
“我早上6點到下午3點上班”，李淩霄說，“需要和紐約時間保持一致。納斯達克開盤的時候人必須在公司，收盤之後事情不太多。”
“哦……”於丁一又問關政，“那你也不用上班嗎？”
“我在大學教課，上下班時間沒那麽嚴格。”
“哦……”於丁一一看，果然只有自己一個人是裝病來這裏玩兒，心裏羞愧，趕緊轉移了話題。
一個一個部門轉過去，最後福克斯又舉行了一個收集意見的小會談，出來的時候已經快5點。
於丁一在告別了李淩霄和關政之後，撥通了譚崢的電話。
譚崢沒多一會兒就出現在了門口，於丁一趕緊跳上車，安全帶都還來不及系上，就神神秘秘地說：“剛才我看見李淩霄和關政啦，這兩個人關系竟然還是那麽好啊，都這麽多麽年了，工作單位又隔得那麽遠，真不容易。”
“廢話，”譚崢斜著眼睛看了一眼於丁一，“那兩個是一對兒。”
“……啊？”於丁一驚訝地長大了嘴，“一對兒？什麽叫‘一對兒’？”
其實他心裏差不多明白，可是兩個男人，還都是自己的朋友，是“一對兒”這個事實讓他一時之間有點反應不過來。
“自己琢磨去，”譚崢一邊說著，一邊啟動了車子，“晚上去哪？”
“哦……”於丁一從震驚中稍微恢覆了一點，“晚上我去參加快速相親。”
“……快速相親？那是什麽玩意兒？”
“嗯，”於丁一說，“其實我覺得，在這種場合不可能找到女朋友……可是幾個朋友硬拽我去，那就看看好啦。”
“哪幾個朋友？怎麽這麽賤？”
“……”沈默了一下，於丁一決定轉移話題，“那你呢？晚上去哪裏？”
“跟你一起去參加那個弱智活動。”
“……啊？”於丁一有點茫然，這譚崢都要回國了，還相個什麽親？
“不是應該有免費晚飯？那就去看看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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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崢開著車拐進旁邊的窄路上，轉了一會兒，總算找到了一個位置停下。
“餵……”於丁一看了看街邊的牌子，“這裏寫著晚上6點以後不準停車，真是，怎麽大家都亂停！”
說著下車四處瞅了瞅，然後又飛快地把腦袋伸進車子：“譚崢快跑！所有車上都貼著罰單！天哪，自從政府沒錢了以後，警察們就瘋狂地貼罰單！”
“停這沒事，”譚崢說著，又在上次拿出了硬紙板的格子裏翻了一翻，找出一個裝罰單的信封，遞給於丁一，“去把這個夾在雨刷和擋風玻璃之間。”
“……”
“你辦公桌斜對角的那個臺灣人剛吃了罰單，我管他要的。現在貼在車上，等會兒警察就會以為已經貼過了。”
“……”
進了酒吧，於丁一和譚崢被領著坐在座位上，然後主持人解釋說，現在所有到場的男性都已經被安排好了，坐在同一排，女性則坐在他們對面。開始之後，面對著坐的兩個人就可以交談，三分鐘之後，女性不動，男性依次向窗戶的方向挪一個座位，隊尾的人換到隊頭，交談時間仍為三分鐘，以此類推。
可是，悲劇的是，連可愛姑娘的邊兒都還沒夠到，主持人就宣布結束了。
於丁一覺得自己很可憐。他一共只和四個人說了話，其中兩個是印度人，說著於丁一聽不懂的英語，還有兩個是俄羅斯人，說著於丁一聽不懂的英語，幾個可愛的國產姑娘都離得好遠。
不過，結束也好，結束就意味著可以吃東西了。
於丁一“嗖”地一下沖過去，舉著小盤子，有點興奮地站在隊伍裏面等。
這時，前面幾個印度人突然轉過頭來，指著旁邊一盤黑乎乎的東西，問：“這個是牛肉還是雞肉？可不可以幫我們嘗嘗看？你們國家的人味覺最靈了。”
於丁一頓時覺得有點飄飄然，被國際友人寄予厚望，這可是平生第一遭。於是，於丁一非常肯定地說道：“沒問題！這事兒包在我身上！”
但是，於丁一在嘗過了那個東西之後，還真沒吃出是什麽。不過他又不願意承認自己不知道，因為剛才那一句話已經將全體華人的面子全都搭上去了。於丁一在心裏仔細分析了一下，最後認定，宗教信仰，大於面子，大於嘴饞。如果說是雞肉，萬一是牛肉，這人品可就損得太大了，如果說是牛肉，萬一是雞肉，那也無所謂，頂多是沒有吃到而已嘛。想到這一層，於丁一“謔”地一下擡起頭，用無比堅定的語氣說道：“是牛肉！”
“哦……”那幾個印度人覺得很可惜似的嘆了一聲，完全不疑有詐，移向了下一個菜。
於丁一剛才嘗了一口，感覺味道不錯，於是大夾特夾，把前面那幾個印度人的份也都扔在了自己的盤子裏。
到了最後，於丁一的盤子滿得眼看就要掉出來，他才戀戀不舍地走到一個角度裏，嗷嗚嗷嗚地往嘴裏塞。
塞了沒多一會兒，於丁一便感覺有一個人走了過來。
擡眼一看，不是譚崢，譚崢剛才在爭搶食物大賽中起跑得有點晚了，現在還在隊伍裏排隊呢，而且看樣子，一時半會兒也輪不到他。
過來的那個人長得不錯，有一雙小動物一樣亮晶晶濕潤潤的眼睛。
不過這人竟然什麽吃的都沒拿，有些奇怪。
“你……”那人問道，“你是做什麽的呢？”
“啊？”於丁一有點摸不著頭腦，“做IT的。”
“哦，”那人突然很篤定地說道，“你在工作上一定很順利……”
“……哈？”
“不然怎麽會吃得這麽高興？”
“……嗯？”
聽到這話，於丁一仔細看了看對方，果然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嗯……”愁眉苦臉的人又說道，“你願意聽我說說我的夢想嗎？”
“……咦？”
“我……”對方有點窘迫地說道，“我就是想找個人說說我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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