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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四公子論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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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四公子論美

大周皇城,承光宮,太學殿外。

何雍與三名交好的公子,在花園裏倚欄曬著太陽。他們皆穿著統一的太學服:以青白為底色的深衣制錦袍服,暗赤色繪黑紋的領、衽、祛和裾;襟、袂、裳處皆繡著祥雲飛鳥;外罩白色輕紗素衣;腳踏深熏瑞雲錦屨;腰佩長劍,劍鞘均施金紋。除了何雍外,每人腰上都掛著族佩,連劍柄圓頭上都刻著各自家族的圖騰。

與宮裏所有的貴族質子都不同,何雍出身國人,是唯一一個非質子的太子伴讀。其父何叔騰在他八歲時,通過已故養父何侍郎的關系網,托大周皇面前的紅人曹侍郎,將何雍弄進了宮,想借此機會讓何雍早日結交各大貴族的繼承人,並希望他能成為太子密友。只是何叔騰永遠不會想到,他的兒子與其他公子之間有著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身份階級。且不說貴族生來就帶著一種傲然萬物的優越感,很難真的瞧上國人。這上流圈子裏,還流傳著這麽一種說法。說何雍的生母實際上是一名村姑,也就是下等野人。

不過,人與人在一起,總是會碰撞出些感情的火花。即便沒有貴族打心眼裏瞧得起何雍,在一起時間長了,也多少有些情分在。十多年過去了,何雍自認自己還算是交下了幾個貴族朋友。小至剛滿十五的濮陽墨,長至已可娶妻的端木舒與司馬紹元,都是平日裏與他往來甚密的同窗。

這四人長得端正,身材挺拔英氣十足,打眼望去,煞是賞心悅目。除了司馬紹元多些北方男子的粗狂外,其他三人都多少有些書香氣,而端木舒的書香氣不但最重,還參雜了許多南方儒生的文弱和女性的陰柔。何雍算是其中最中規中矩的了,可以說他將南北風情恰到好處地融合為一體,文中帶剛,剛中有柔,目光溫柔多情卻又不顯輕浮。只可惜,越是這般無明顯性格特征可循的人,越難引起別人的註意,故而他四人中,連還未褪盡孩子氣的濮陽墨都比何雍有眼緣。

何雍象眼聚精,頭戴青花白底錦繡幘,默默讀著手中綿帛上的文字。他左手邊的濮陽墨戴著同樣的幘,抻著脖子同向綿帛看去,“竟是對章劉農民起義的高見~這字倒熟悉,是哪位博士所作?”

何雍搖了搖頭,兩片厚唇微微開合輕觸,“並非博士,實乃丁若晨。”

濮陽墨又伸長了些脖子,單眼皮的大眼中,瞳孔略微放大,“若晨姊姊的手稿怎會在你手裏?”

“今早她的婢子來送皇學文章抄錄,此文便夾在裏面。”何雍道。

濮陽墨摸了摸自己挺拔的鼻子,有些不快道:“既然不是專寫了予你的,便該還回去。你這樣未經人家同意,就讀了去,算什麽?”

司馬紹元見濮陽墨這般維護丁若晨,打趣道:“我說濮陽老弟,那丁若晨可不適合你,太老了!老就老吧~她還招鬼。我勸你呀~離她遠點。”

濮陽墨聽了這話立眼瞪去,“你再敢說我姊姊一句不是,看我對你不客氣!”

司馬紹元哪裏肯服軟,他可是有了名的“武狀元”。一聽濮陽墨這麽說,擼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去好好打一架。

端木舒趕緊插到兩人中間,勸道:“且先歇歇手。何兄不過是欣賞丁小姐的文采,所以才沒經得起好文章的誘惑,犯了‘先賞後奏’的錯誤。司徒兄弟呢~也不過是開了幾句過分的玩笑。”

“這玩笑就不能開!”濮陽墨叫道。

“你還來勁是不是,打一架啊!”司馬紹元正喊著,端木舒忽然就給他使了個眼色道:“安榮公主可來了,你想讓她看見你這副莽夫的樣子麽?”

但聽“安榮公主”四字,司馬紹元立馬斂了神色,趕緊理了理衣衫,伸著脖子去瞧。

安榮公主夏侯元是三位嫡公主之首,有“最美皇女”和“大周第一舞公主”的美名。她也是大周皇最寵愛的女兒,常厚賞,多恩澤。說夏侯元是大周最高貴榮耀的公主,一點都不為過。

彼時京都盛行桃花妝,夏侯元隨眾卻不落俗套,她將自己內雙的杏眼勾畫成神韻十足的丹鳳眼,右側眼尾下貼金花花鈿,配以遠山黛,蜜桃口,百合髻,荷花色紗罩羅裙,再加上她懶怠而又高傲的眼神,白皙無暇的肌膚和高貴的氣質,清新而不失嫵媚,紅妝卻不顯妖嬈,著實別有一番韻味。自來就愛慕她的司馬紹元,早已看得癡了。只是夏侯元並未將他放在眼中,只淡淡掃過就高昂著頭顱,端著儀態往講席殿去了。

濮陽墨見此,愈發不依不饒道:“我說司馬紹元,你快點道歉!

司馬紹元瞪了他一眼沒理會,濮陽墨便撲了上去,“你不道歉,我就讓你在心上人面前丟盡臉面!”

這方話音剛落,一直跟在安榮公主身後的淮陰公主便回頭朝這邊說道:“喲~這是怎麽了?我們大周向來以禮治國,在這太學院裏,幾位公子倒要動用武力了麽?”

“呵呵,沒有沒有~”司馬紹元趕緊回頭陪笑臉,一邊拽著濮陽墨的手,一邊低聲對他說,“濮陽老弟,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開丁若晨的玩笑。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我這一回吧!改日我請你喝酒!”

濮陽墨這才松開手去,“喝酒就不必了,只是以後別再拿我姊姊開玩笑,不然我總有法子治你。”

濮陽墨說罷,轉身便從何雍手裏抽走了丁若晨的絹帛,“我姊姊的東西,自然要還給姊姊。”

何雍無奈地搖搖頭輕笑,伸了個懶腰,將彎曲的雙臂搭在身後的欄桿上。

司馬紹元整理好衣衫,一徑陪笑著目送安榮公主夏侯元走遠,才擡眼瞧了瞧已遠去的濮陽墨的背影,道:“濮陽老弟就是拎不清,一個女人再有才有什麽用?還得條順舞美,像安榮公主那樣的。”

司馬紹元一雙虎目,滿是不屑,一甩腦袋,他頭上的七寸無梁無幘進賢冠,遂顫巍巍地晃了起來。

何雍仍是應酬般的笑著,不予置評。

司馬紹元用手背碰了碰身邊的端木舒,“端木兄,你且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端木舒頭戴進賢冠,桃花眼彎作兩個月牙兒,眼波迷離中透出難抑的媚態,微薄的上唇與豐厚的下唇在如女子般的巴掌臉上,上下張闔,卻是道了句“張佳茹倒也是條順舞美”。

“張佳茹怎可與安榮公主相媲美,”司馬紹元張口便道:“張佳茹美則美矣,卻少了貴氣。美而不貴,終是遜色許多。”

“一個國人,一位公主,自然沒得比。”端木舒說話時眼睛一直盯著遠去的夏侯蔓兒,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

夏侯蔓兒今日作了愁眉、啼妝、墜馬髻,著一身藕荷色襦裙,妖媚中也別有韻味。剛剛她與司馬紹元幾人說話時,媚笑著瞧了他們一會兒,最後那勾人的一撇恰落在端木舒身上。端木舒也未回避,雙眼如瞄準獵物的獵人,將她牢牢鎖住,這一鎖就一直鎖到現在。

一直沈默寡言的何雍終於開了口,“所謂美醜,不過帝王喜好。皇上覺得張佳茹美,她就是天下第一美。”

張佳茹是何許人也?洺州將軍張兗的女兒。據說她八歲入宮時,美貌就震懾天顏。從此大周皇日日對著她,親手教她樂器、舞蹈、詩詞歌賦。就這樣悉心養到十二歲,終於將她占為己有。只是張佳茹是個國人,若要封誥後宮,只能做個美人。大周皇怕委屈了她,就賜了她個郡主的頭銜。可明白人都知道,這位郡主實際上就是後宮第一寵姬。

“咱今天不說皇上,就說咱們的喜好,”司馬紹元道:“何雍你說,你覺得什麽樣的美堪稱天下第一?”

“雍不才,倒是覺得,沒有過多雕琢矯飾的女子,才當得這天下第一美。”

司馬紹元得意地笑了起來,“此話說的正是我的安榮公主!”

端木舒慧心一笑,把玩起腰間玉佩,“京都女子多豪氣,雖貌美,卻少溫婉嬌弱。若要我說,這天下第一美在我的家鄉隴南。她溫婉嬌俏,羸如弱柳,大周女子無人能出其右。”

端木舒便是口中誇著另一個女人,目光也一直追逐著夏侯蔓兒。他但見對方只身進了藏書閣,趕緊起身理了理衣帽,留下句“我去找些書看”,便往藏書閣去。

何雍勾起嘴角,玩笑道:“端木公子剛說罷這天下第一美,就要‘埋頭苦讀’了,好生風流啊!”

端木舒回身笑道:“再過月餘,宗藩朝貢,那時我再有心有力埋頭苦讀,也沒得機會了!”

“也是~朝貢後就是皇族求婚禮了。”望著端木舒輕快的背影,何雍調侃道:“論風流,端木兄當屬天下第一!若論拿得起放得下,端木兄仍舊是天下第一!”

聽說“皇族求婚禮”,司馬紹元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的安榮公主終於還是要出嫁了,而他身為貴族,卻連求婚的資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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