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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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捉蟲）
沒過幾日，中秋便到了。
從早晨開始，顧府裏的人就在忙著最後一陣，因為到了晚上府中上下都會免了規矩聚在一起吃飯喝酒聊天，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今兒顧子蘅也特地換上了新制的衣服。早起看到鑫兒額頭上畫了朵花，很是漂亮。就讓鑫兒也給她在臉上畫了這今年時興的妝容。
“前幾天奴婢才從連枝姐姐那兒學了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紅，今兒就給小姐畫上的桃花，襯得小姐面色極好。”
顧子蘅望著銅鏡裏頭額上的五瓣桃花，鑫兒用了似霞的粉色輕輕繪了一層花骨朵般的小花，是襯得人嬌艷可愛。
“也好，這是我在家的最後一個中秋了，打扮得喜慶一點，大家看了也高興。”
連枝在一旁聽了，輕扶顧子蘅的頭發後道：“小姐要這樣說，這也是連枝和鑫兒在府中的最後一個中秋了，往後可都要跟著小姐在宜北過了。”
顧子蘅回身握住連枝的手道：“別忘了過了中秋之後，咱們就能準備著啟程回京了。極北戰亂平定，過年的時候將軍肯定是要回京述職了。”
鑫兒：“只期望那驃騎大將軍可別真如傳言所說，不然小姐人都還沒有見過就這樣嫁過去真是委屈。”
顧子蘅道：“再不濟，他也是個保家衛國的男兒郎。咱們總說他不是良婿，說不定就像母親說的，人家還有心上人呢，無奈娶了我可不也是委屈。”
顧子蘅話畢，可把鑫兒惹急了。
“這哪能一樣呢，如若他真有心上人，等前腳娶了小姐，後腳就能把人給擡進門。這裏養一個歌姬，那裏藏一個清伎，天高皇帝遠的，小姐又沒娘家撐腰，可不是等著被人家欺負。”
這婚事本就是禦賜，一切順理成章，她倒是還沒有想過李泓納妾之事。雖然她是聖上欽點的，可聖上也沒說過就不讓人再娶了呀。
李泓常年在外帶兵打仗，身邊盡是男人，他又正值壯年血氣方剛的，雖然不曾聽說他府中有什麽姬妾，可是房裏養個暖床的通房丫頭，軍帳裏頭帶個女人也不奇怪吧。
……
這麽一想。
她的處境是有些艱難。
顧子蘅突然低著頭沈思了好一會都不見有反應，連枝和鑫兒一看就知道顧子蘅在想些什麽。
先前與江沅儀親一事，因顧子蘅與江沅偶然遇見就互相抱有好感，顧子蘅並無此等煩惱，也不曾考慮過。可是李泓就不同了，人沒見過就不說了，現如今就知道是個五大三粗的兵爺，又沒了顧大人和顧夫人的相看考量，什麽都不好說。
連枝責怪地看了鑫兒一眼，使了個眼色，讓她趕緊把話圓回來。
鑫兒也自覺在中秋之日怎麽盡說了些不好的話，趕緊拉她回神。
“外頭怎麽又熱鬧了幾分，小姐出去看看吧。”
顧子蘅聞言向外瞄了一眼，日頭正烈，明晃晃的，更惹人心煩。
“不去了，我累了，我要午休。”
說著，顧子蘅就歪歪扭扭地往床上去了，被子一蓋，啥都不想。
連枝和鑫兒正不知道該怎麽辦，恰好顧夫人來了。
顧子蘅拉下被子斜眼看見連枝和鑫兒這會兒已經彎腰行禮，接著就傳來了顧夫人的聲音。
”收拾好了嗎？你父親快回來了，我們就先去祠堂裏等著。“
顧夫人往屋子裏掃了一眼，都不見人，不一會兒，才從被子裏頭傳來不清不楚的說話聲。
“女兒困了，要小睡一會兒。”
顧夫人走上前來，只見顧子蘅埋在被子裏只漏出一雙滴溜溜轉的眼睛，顧夫人倒一眼看見了顧子蘅的妝容和額頭上畫了的桃花。
“這花兒畫得倒極好，顯得人都嬌嫩了幾分，鑫兒畫的吧？”
鑫兒上前回道：“是小姐生得好。”
顧夫人又笑了幾回，稱讚鑫兒手藝巧。
後直勸顧子蘅起身往祠堂去，中秋總要先拜了祖宗才好歡慶。
——
家中的祠堂是顧子蘅極其懼怕的一個地方，因其小時候曾有一次無意間闖進，那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進入祠堂。
當時裏邊沒有點燈，黑不溜秋的，墻上掛著數十幅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的畫像，在窗外投進來的陽光的照印下，就像是丫鬟們說的鬼故事裏的妖魔鬼怪一般，把她給嚇得不輕，連發了三天的高燒。
到了如今，她也還是對這個地方心存芥蒂，除了節日裏遵從禮教要來供奉，從不靠近。
然而，一想到再過一月便啟程北上，拜在他人族譜裏，畫像裏的人原本猙獰的面目也變得慈祥和藹許多。
不久，顧大人才匆匆趕來，身上還穿著朝服，肩上沾著一層薄薄的露水，顧子蘅往外看去，原本晴朗的天氣也不知何時陰沈了下來，屋檐上一下子站滿了麻雀，嘰嘰喳喳的。
顧大人：“照著這個天氣下去，今晚怕是賞不了月咯。”
“你父親每年總是要賞月，今年估計是只能對著我們娘兒倆獨酌了。”
“那還不好嗎？這麽兩個美人，別人求都求不來呢。”
聽著俏皮話，顧大人直笑著搖頭。
午間的悠閑就這樣結束，顧大人拿著香領頭跪在祖宗的排位前，顧子蘅與顧夫人並排跪在後邊。
往年，顧大人的供詞總是求祖宗保佑府裏人人安康，無生事端。今年，卻都是關乎顧子蘅，希望顧子蘅嫁到宜北後不受欺負，與丈夫舉案齊眉。
顧子蘅浮躁了很久的心才又安定下來。
黃昏時分就變得熱鬧許多，府中所有人都聚在了院子裏頭，沒有規矩約束，大家都放開了喝酒玩樂。
往年看著顧子蘅年紀小，總沒有人與她敬酒。
今年因她不久後就要出嫁，都排著隊敬她，讓她一連喝了幾大杯，隱隱能感到臉上的熱意，腦中也有些混亂了，但是看著眼前陸續而過的熟悉笑臉，心裏的快樂確是清晰的。
“小姐，鑫兒也敬你一杯。”
“你也來敬我，我才不喝你的，等過了幾年再來敬，我保準喝。”
聽了顧子蘅在醉意下說出口的胡話，鑫兒與連枝相視一笑。
顧夫人聽了道：“都醉成這樣了，待會還怎麽出去逛廟會。”
“我沒醉，只是腦中糊塗了些。”
顧夫人臉上隱隱透出些擔憂。
“鑫兒趕緊去取些飲酒湯來，連枝先扶小姐去一旁休息吧，要是還不好，就托人去薛府說一聲，廟會就不去了。”
“是。”
話畢，連枝便想上前扶顧子蘅起來，顧子蘅借著幾分醉意與連枝推搡了幾下，連枝看著她是醉得厲害了，臉上就顯露出一絲煩惱。
“奴婢先扶小姐到廂房休息。”
顧夫人看她醉了後行動遲緩，怕連枝招架不住，便讓幾個嬤嬤也過來幫忙，這才把她從位置上架起來。
“天有些黑了，你們都小心些，別磕著碰著。”
連枝忙答應著，一邊撐著她往小院走去。
在路上，幾個嬤嬤圍在顧子蘅的四周，嘰嘰喳喳個不停，都指揮著要怎麽把她扶舒服了，往哪邊走才最合適。
顧子蘅靠在連枝的肩上，感覺到連枝的呼吸隨著嬤嬤們的吵鬧聲越來越急促，她想笑出聲，卻只能盡力憋著。
“行了 ，嬤嬤們都回去吧，這就快到了，我扶著小姐回去就行。”
“我們還是把小姐送到房中再走吧。”
“不用了，天晚了，嬤嬤們也回去休息吧。”
連枝強忍著把這句話說出，但是其不和善的語氣還是把她的不悅顯露無疑。
嬤嬤們聽了顧夫人的話，不敢在此事上有些許怠慢，但是連枝又素來與顧子蘅情同姐妹，在府中也是有些威望，便你看我我看她沒有人敢拿定主意。
顧子蘅見嬤嬤們還在猶豫，便開口道：“嬤嬤們就回去吧，我看我也不大醉了，無妨的。”
聽到她的話，嬤嬤們這才安心走了。
連枝把顧子蘅扶正後道：“小姐根本沒醉吧。”
顧子蘅笑道：“什麽都瞞不過你。今晚太熱鬧了，大家都這麽高興，我怕我一時半會脫不了身，薛姐姐就要來了，我怕我突然要走掃了大家的興，還不如先裝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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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日，中秋便到了。
從早晨開始，顧府裏的人就在忙著最後一陣，因為到了晚上府中上下都會免了規矩聚在一起吃飯喝酒聊天，所有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今兒顧子蘅也特地換上了新制的衣服。早起看到鑫兒額頭上畫了朵花，很是漂亮。就讓鑫兒也給她在臉上畫了這今年時興的妝容。
“前幾天奴婢才從連枝姐姐那兒學了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紅，今兒就給小姐畫上的桃花，襯得小姐面色極好。”
顧子蘅望著銅鏡裏頭額上的五瓣桃花，鑫兒用了似霞的粉色輕輕繪了一層花骨朵般的小花，是襯得人嬌艷可愛。
“也好，這是我在家的最後一個中秋了，打扮得喜慶一點，大家看了也高興。”
連枝在一旁聽了，輕扶顧子蘅的頭發後道：“小姐要這樣說，這也是連枝和鑫兒在府中的最後一個中秋了，往後可都要跟著小姐在宜北過了。”
顧子蘅回身握住連枝的手道：“別忘了過了中秋之後，咱們就能準備著啟程回京了。極北戰亂平定，過年的時候將軍肯定是要回京述職了。”
鑫兒：“只期望那驃騎大將軍可別真如傳言所說，不然小姐人都還沒有見過就這樣嫁過去真是委屈。”
顧子蘅道：“再不濟，他也是個保家衛國的男兒郎。咱們總說他不是良婿，說不定就像母親說的，人家還有心上人呢，無奈娶了我可不也是委屈。”
顧子蘅話畢，可把鑫兒惹急了。
“這哪能一樣呢，如若他真有心上人，等前腳娶了小姐，後腳就能把人給擡進門。這裏養一個歌姬，那裏藏一個清伎，天高皇帝遠的，小姐又沒娘家撐腰，可不是等著被人家欺負。”
這婚事本就是禦賜，一切順理成章，她倒是還沒有想過李泓納妾之事。雖然她是聖上欽點的，可聖上也沒說過就不讓人再娶了呀。
李泓常年在外帶兵打仗，身邊盡是男人，他又正值壯年血氣方剛的，雖然不曾聽說他府中有什麽姬妾，可是房裏養個暖床的通房丫頭，軍帳裏頭帶個女人也不奇怪吧。
……
這麽一想。
她的處境是有些艱難。
顧子蘅突然低著頭沈思了好一會都不見有反應，連枝和鑫兒一看就知道顧子蘅在想些什麽。
先前與江沅儀親一事，因顧子蘅與江沅偶然遇見就互相抱有好感，顧子蘅並無此等煩惱，也不曾考慮過。可是李泓就不同了，人沒見過就不說了，現如今就知道是個五大三粗的兵爺，又沒了顧大人和顧夫人的相看考量，什麽都不好說。
連枝責怪地看了鑫兒一眼，使了個眼色，讓她趕緊把話圓回來。
鑫兒也自覺在中秋之日怎麽盡說了些不好的話，趕緊拉她回神。
“外頭怎麽又熱鬧了幾分，小姐出去看看吧。”
顧子蘅聞言向外瞄了一眼，日頭正烈，明晃晃的，更惹人心煩。
“不去了，我累了，我要午休。”
說著，顧子蘅就歪歪扭扭地往床上去了，被子一蓋，啥都不想。
連枝和鑫兒正不知道該怎麽辦，恰好顧夫人來了。
顧子蘅拉下被子斜眼看見連枝和鑫兒這會兒已經彎腰行禮，接著就傳來了顧夫人的聲音。
”收拾好了嗎？你父親快回來了，我們就先去祠堂裏等著。“
顧夫人往屋子裏掃了一眼，都不見人，不一會兒，才從被子裏頭傳來不清不楚的說話聲。
“女兒困了，要小睡一會兒。”
顧夫人走上前來，只見顧子蘅埋在被子裏只漏出一雙滴溜溜轉的眼睛，顧夫人倒一眼看見了顧子蘅的妝容和額頭上畫了的桃花。
“這花兒畫得倒極好，顯得人都嬌嫩了幾分，鑫兒畫的吧？”
鑫兒上前回道：“是小姐生得好。”
顧夫人又笑了幾回，稱讚鑫兒手藝巧。
後直勸顧子蘅起身往祠堂去，中秋總要先拜了祖宗才好歡慶。
——
家中的祠堂是顧子蘅極其懼怕的一個地方，因其小時候曾有一次無意間闖進，那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進入祠堂。
當時裏邊沒有點燈，黑不溜秋的，墻上掛著數十幅不知道是哪路神仙的畫像，在窗外投進來的陽光的照印下，就像是丫鬟們說的鬼故事裏的妖魔鬼怪一般，把她給嚇得不輕，連發了三天的高燒。
到了如今，她也還是對這個地方心存芥蒂，除了節日裏遵從禮教要來供奉，從不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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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顧大人才匆匆趕來，身上還穿著朝服，肩上沾著一層薄薄的露水，顧子蘅往外看去，原本晴朗的天氣也不知何時陰沈了下來，屋檐上一下子站滿了麻雀，嘰嘰喳喳的。
顧大人：“照著這個天氣下去，今晚怕是賞不了月咯。”
“你父親每年總是要賞月，今年估計是只能對著我們娘兒倆獨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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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俏皮話，顧大人直笑著搖頭。
午間的悠閑就這樣結束，顧大人拿著香領頭跪在祖宗的排位前，顧子蘅與顧夫人並排跪在後邊。
往年，顧大人的供詞總是求祖宗保佑府裏人人安康，無生事端。今年，卻都是關乎顧子蘅，希望顧子蘅嫁到宜北後不受欺負，與丈夫舉案齊眉。
顧子蘅浮躁了很久的心才又安定下來。
黃昏時分就變得熱鬧許多，府中所有人都聚在了院子裏頭，沒有規矩約束，大家都放開了喝酒玩樂。
往年看著顧子蘅年紀小，總沒有人與她敬酒。
今年因她不久後就要出嫁，都排著隊敬她，讓她一連喝了幾大杯，隱隱能感到臉上的熱意，腦中也有些混亂了，但是看著眼前陸續而過的熟悉笑臉，心裏的快樂確是清晰的。
“小姐，鑫兒也敬你一杯。”
“你也來敬我，我才不喝你的，等過了幾年再來敬，我保準喝。”
聽了顧子蘅在醉意下說出口的胡話，鑫兒與連枝相視一笑。
顧夫人聽了道：“都醉成這樣了，待會還怎麽出去逛廟會。”
“我沒醉，只是腦中糊塗了些。”
顧夫人臉上隱隱透出些擔憂。
“鑫兒趕緊去取些飲酒湯來，連枝先扶小姐去一旁休息吧，要是還不好，就托人去薛府說一聲，廟會就不去了。”
“是。”
話畢，連枝便想上前扶顧子蘅起來，顧子蘅借著幾分醉意與連枝推搡了幾下，連枝看著她是醉得厲害了，臉上就顯露出一絲煩惱。
“奴婢先扶小姐到廂房休息。”
顧夫人看她醉了後行動遲緩，怕連枝招架不住，便讓幾個嬤嬤也過來幫忙，這才把她從位置上架起來。
“天有些黑了，你們都小心些，別磕著碰著。”
連枝忙答應著，一邊撐著她往小院走去。
在路上，幾個嬤嬤圍在顧子蘅的四周，嘰嘰喳喳個不停，都指揮著要怎麽把她扶舒服了，往哪邊走才最合適。
顧子蘅靠在連枝的肩上，感覺到連枝的呼吸隨著嬤嬤們的吵鬧聲越來越急促，她想笑出聲，卻只能盡力憋著。
“行了 ，嬤嬤們都回去吧，這就快到了，我扶著小姐回去就行。”
“我們還是把小姐送到房中再走吧。”
“不用了，天晚了，嬤嬤們也回去休息吧。”
連枝強忍著把這句話說出，但是其不和善的語氣還是把她的不悅顯露無疑。
嬤嬤們聽了顧夫人的話，不敢在此事上有些許怠慢，但是連枝又素來與顧子蘅情同姐妹，在府中也是有些威望，便你看我我看她沒有人敢拿定主意。
顧子蘅見嬤嬤們還在猶豫，便開口道：“嬤嬤們就回去吧，我看我也不大醉了，無妨的。”
聽到她的話，嬤嬤們這才安心走了。
連枝把顧子蘅扶正後道：“小姐根本沒醉吧。”
顧子蘅笑道：“什麽都瞞不過你。今晚太熱鬧了，大家都這麽高興，我怕我一時半會脫不了身，薛姐姐就要來了，我怕我突然要走掃了大家的興，還不如先裝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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