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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驚喜or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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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驚喜or驚嚇?

用冰袋敷了十分鐘後,閔慧的鼻血終於止住。她有嚴重的過敏性鼻炎,幹燥、上火、遇冷、焦慮都容易流鼻血。這也是她不會游泳的主要原因。閔慧第一次游泳是六歲的時候,媽媽帶她去城裏的水上樂園玩耍,哪知閔慧一下水就開始流鼻血,越湧越多,周圍的家長、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紛紛爬出水池。工作人員過來一看,池水已經紅了一片,汙染倒是其次,更擔心傳染疾病,只好立即清場,將一整個泳池的水全部換掉,認真消毒之後才敢重新開放。

閔慧於是落下心病,與游泳無緣了。

“欸,還是第一次看見你這樣,以前從來沒有過。”辛旗摁住她的腦袋說道,“別擡頭,血會嗆進喉嚨,身子往前傾一點,嗯,這樣就好。你自己掐住這裏——別太用力。”說完跑到浴室找來一包藥棉,卷成條狀塞進她的鼻孔,又將一塊濕巾放到前額冷敷,手忙腳亂地折騰了十來分鐘,血才止住。

白色的大理石上一攤血跡,像某個犯罪現場。閔慧很尷尬,再看自己的上衣,也是斑斑點點,忙說:“我去換件衣服。”

“別急,先進屋休息下,等徹底止血以後再說。頭昏不?”他很擔心地看著她,出了大事一般。

像這樣的出血,閔慧每年都會有三、五次之多,早已習慣了,於是搖頭說沒事。見辛旗神態緊張,心中一軟,只得走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來。

“左手給我,我幫你推拿一下。”他捏住她左手的無名指,從指根往上,來回推動:“這裏有根經脈,叫肺經,像這樣推,特別有效。”

“要推多久?”

“一百次。不要太用力,但也要推到手指發紅才好。”他一面說一面專心地柔搓,閔慧聽得耳根都紅了。她父親早逝,這輩子從沒被男人這樣悉心地呵護過,心中只覺不安。非份之福,受之有愧,想把手抽開,又怕冷落了這份好意。只得笑道:“你怎麽會這個?這可是標準的中式推拿。是這樣嗎?我自己來就好。”

她趁機將手抽回來,如法炮制,自己給自己按摩。

“小時候經常住院,久病成良醫唄。高中畢業那年我還去兒童醫院當過義工呢。”

所以你是醫生?

閔慧一向覺得自己的判斷力不差,但也出現過嚴重失誤的情況。這個辛旗,她觀察到現在也沒有看出來是幹哪一行的,是工科、理科還是文科?從情感豐富、語言激動這一點上看,文科的可能性比較大。

他有一雙漂亮的手:十指細長、骨節分明、指甲幹凈,上面沒有明顯的繭印。所以他肯定不是像蘇田那樣的體力勞動者。

經濟條件,也肯定不窮。

首先是那枚鉆戒,一克拉不止,怎麽說也得幾萬塊。

還有這蜜月款的別墅,閔慧在攜程上看過,雖地處偏僻,但風光好、面積大、還帶著私人泳池,最便宜的一款也是一夜八千。

家住紐約,看過電影的人都知道,紐約的房價不低。

相比之下,他的吃穿用度倒是極其普通,看不出有什麽特別的講究。衣服以黑白灰三色系為主,運動款居多,並沒有什麽大牌。電腦、電話、手表全是蘋果系列,從進屋起就擺在咖啡桌上充電,沒怎麽用過。

閔慧覺得辛旗令人費解是因為他的身上有很多互相矛盾的東西,尤其是閔慧面前的他和蘇田日記裏的他,區別巨大。親切的時候像鄰家大哥,板起臉來就是霸道總裁。調皮的時候可以胡攪蠻纏、正經起來也會威逼利誘。愛一個人會信誓旦旦、恨一個人會斬盡殺絕。

喜歡搞怪,也懂分寸。分分鐘摸到你的底線,卻不會強勢入侵。

閔慧想了半天,仍然沒有猜出辛旗的職業,心中不禁又開始打退堂鼓:不知道接下來的幾天要怎麽熬過去才不會露餡。只好咬牙鼓勵自己:這種人只要不去跟他做生意,以自己的智商加上十三年的空缺,應該還是應付得了。

最最令人糾結的是,她似乎走進了一個死胡同:不認真扮演蘇田,會穿幫。認真扮演蘇田,她演不像。

“閔慧版“的蘇田與真正的蘇田早已分道揚鑣,而在辛旗魅力的影響下,她越來越入戲,已經有些拔不出來了。

明水縣在哈爾濱與綏化之間,賓館替他們訂了去哈爾濱的早班火車。閔慧是南方人,除了永全市,此生到過最北的地方就是北京了,所以對東三省的地名沒什麽概念。辛旗說綏化“不遠”,其實也不近。要坐四個小時的火車還要轉四個小時的大巴才能到達。

一想到要和辛旗獨處八個小時,還是在火車、大巴這種封閉的空間,閔慧立即緊張得喘不過氣來,覺得無處可逃。

幸運的是,一上火車她們發現車廂裏坐著一群大學生,人人手裏拿著一個印有“野花湖風景區”字樣的購物袋。大概跟他們一樣,剛從野花湖風景區渡假歸來。

對面坐著的兩位男生便是其中一員,看年紀應該是大四了。一位姓唐,身形魁梧、長相帥氣,穿著薄t,露出一身的健子肉,感覺是體育系的。另一位姓錢,是他的同學,中等個頭,有些虛胖,戴一個黑邊眼鏡。

見辛旗與閔慧坐定,他們掏出兩幅撲克打牌,問想不想打升級,閔慧欣然應允。

從這裏到哈爾濱,有四個小時需要打發,還有什麽比打撲克更能浪費時間的?

“抱歉,我沒法參加。”辛旗說,“我沒打過升級。”

“橋牌呢,會不會?”閔慧問道。

“橋牌會。”

“升級很簡單的,我來教你,”閔慧將兩幅牌從盒子裏抽出來,“包你一學就會,一打就上手。”

見辛旗不會打,還要現學,兩個男生都有些不樂意,問他可不可以與後座的男生換一下,只用閔慧一人參加就好。

“不用。”辛旗說,“我學得很快的。”

閔慧花十分鐘向辛旗介紹了一下基本規則和打法,然後兩人搭檔與兩個男生玩了起來。

姓唐的男生很健談,見閔慧長得不錯,身材又好,忍不住偷偷地打量她,各種找機會套近乎。閔慧發育較早,初中開始就被男生追求,倒也習以為常,不以為怪。

開始的時候進展緩慢,辛旗還處於菜鳥階段,不大懂得配合,他們還在打6,大學生們已經打到j了。但辛旗學得很快,邊打邊琢磨,兩人迅速翻盤,只花了一個半小時就打到了a。

男生們不服,四人重新開始。

打了一會兒,辛旗進手出紅桃q飛牌,閔慧立即猜出他手中有紅桃單k,自己手裏有紅桃a、j,因此紅桃對10是大牌,隨即用紅桃a蓋過,打出紅桃對10。辛旗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謝之。其實閔慧從第一張牌開始就註意分析計算辛旗的每一次出牌,而不是只顧著打自己手裏的牌。對於閔慧的思路,辛旗亦是神速摸透,遞出去的牌也總是她想要的,關鍵時刻絕不掉鏈子。兩人配合默契,勢如破竹,很快攻下第二局。

“姐您真厲害!”唐姓男生對閔慧的牌技肅然起敬,“一定是學理工的,對吧?數學特好,是不是?我猜您是哈工大的?至少是研究生?我們這幾個都是機電工程系的。姐,您現在是上班還是讀書?也在哈爾濱嗎?咱們加個微信吧?歡迎有空到我們學校來玩,大家找機會多多切磋。”

這麽多問題隨便回答哪一個都會洩露機密。閔慧搖頭一笑:“打個牌還要上大學?打多了不就熟練了。”

“在我們學校,女生會打的真不多。”唐姓男生掏出手機,見閔慧看著別處,便用眼角的餘光在她的胸前掃來掃去。

“那是因為我們大學根本就沒幾個女生好嘛。”他的同伴更正道。

“我只是記性好,比較能夠記牌、算分而已。”閔慧一個回頭正與他的視線相撞,發現襯衣胸口的一粒扣子不知何時脫開了,不禁一窘,當著一群男人的面,也不好扣回去,只得假裝捂住水杯,將它擋在自己的胸前。

“太謙虛了!姐您就是個天才!當之無愧的天才!”他故意帶著港腔,有種周星馳式的誇張,閔慧心中不快,總覺得其中有調戲的意味,但不想惹事,只得笑笑。

“姐您教教我,收我為徒吧!”見閔慧不表態,他又碰了碰辛旗,“這位大哥,你是她的男朋友嗎?幫我說說?”

辛旗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喝著礦泉水,這時才擡起頭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用叫我大哥,叫我姐夫就可以了。萍水相逢,打牌不過是為了解悶,她沒有微信,也不收徒弟——”

唐姓男生見辛旗臉色不對,仗著自己人高馬大,也不放在眼裏,對著閔慧嘻嘻一笑,掏出手機點開微信:“姐,掃個碼唄。”

“我真沒有微信。”

“姐,您這是上墳燒報紙——騙鬼呢?這年頭誰不用微信啊——”

辛旗忽然將他的手機往桌上一扣,冷冷地站了起來:“她已經說了,沒有微信。”

“大哥我跟你說話了嗎?”唐姓男生也站了起來,頓時比辛旗高了半個頭,手指在他的胸口上很挑釁般地戳了戳,“牌友之間交流一下牌藝怎麽了?現在都什麽年代了,我姐還要你來替她做主?我看——”

“嘭!”辛旗一個右勾拳打出去,正中他的鼻梁,男生的鼻血立即湧了出來。

看見同伴被打,姓錢的男生不樂意了,拿著手裏的玻璃水杯就往辛旗的腦袋上砸去,辛旗見狀一閃,水杯砸在行李架上,“砰”地一聲碎了,玻璃渣掉了一地,有幾個碎片劃在辛旗的臉上,出現兩道血痕。

“媽的,你敢打老子!”唐姓男生一把扯住辛旗,正要揮拳,被辛旗搶先,臉上又挨了一下,嘴角破了,痛得“嗷嗷”亂叫,“小四、小丁——跟我扁他!”

坐在前面的同學一聽呼喚都向這邊跑來,一群人眼看就要打起來,閔慧大吼一聲:“住手!再打我報警啦!”

旁邊的顧客連忙過來拉扯,辛旗還不肯罷休,被閔慧死拖硬拽地拉到車廂門口:“辛旗,別打了,馬上要到站了。拿好你的行李,站在這別動。”

“現在的大學生都不懂得什麽叫作公序良俗嗎?”辛旗怒道,“不行,我得跟他說說,教育教育他!”說罷又要往回走,被閔慧死命地拖住。

“辛旗,你的嘴唇……有點發紫欸。”閔慧忽然緊張地看著他,“你沒事吧?”

“沒事。”他將頭一偏,不想讓她看見。

她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胳膊:“真的?那你別說話,先平靜一下。”

他的心跳很快,呼吸十分急促,兩人默默地站著,過了一會兒,嘴唇終於恢覆到正常的顏色。

“現在好了。”她瞪大眼睛看著他,長長地松了一口氣,這才感到背後濕淋淋的,像是被人澆了一杯水。片刻間,竟嚇得手足冰涼、一身冷汗。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他用力地摟了摟她,發現列車已經緩緩地停了。

見她仍在驚悸之中,笑著又說:“十三年沒見,你變得又會下棋又會打牌,我在想,在你身上,還有哪些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閔慧不禁啞然。驚喜是沒有了,剩下的全是驚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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