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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為誰辛苦為誰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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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延齡這兩日過得驚心動魄, 心力憔悴。

那日聽了十四的敘述後, 他心急如焚。手中有陳世美的罪證, 給他定罪容易得很, 所以他並不擔心扳倒陳世美一事,他憂心的是艾憐,由於不知道她殺丁奎一的動機和具體情況, 他發愁的是如何為她的殺人罪行進行開脫。

案子在開封府, 他雖是宰相, 也無權過問開封府正在審理的案子, 只有等案子結了,卷宗一級級地呈報上來, 他進行最終的核實簽字時, 才能見到案子的審理情況,但等到那時, 怕是一切都已經晚了。

王延齡並不敢動用關系去走開封府的路子, 一是因為開封府向來執法嚴明、公正廉潔, 歷任的開封府尹幾乎都在弘揚“公生明,清慎勤”的功德正氣, 他們剛正不阿,絕不會因他是宰相就為他網開一面。二是因為陳世美的革新措施的確見效, 各部門官員現在都兢兢業業,尤其是司法這一塊兒, 更是作風嚴謹。開封府在百姓心中是“清廉剛毅、除暴安良”的化身, 他身為宰相, 本也不想帶頭破壞開封府浩然正氣的形象。

要想接觸到這個案子,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他要想方設法地成為這樁案子的主審。

可是本朝的司法程序講究嚴密和回避,艾憐把罪證交到他手裏,如若由他本人把證據呈交出去,這就說明他是值得嫌犯信任的,和嫌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如果有心人再深入調查下去,就會發現她在宰相府住過,甚至還會打聽到延州城裏關於他們兩人的緋聞,那樣的話,他必須回避這個案子,還是不能做主審。

他和她的緋聞之事只要沒證據就是子虛烏有,但她交給他的證據卻能說明他們之間有非同一般的關系,所以,他要想成為主審,這罪證就不能由他之手交出去。

最後他想了個鋌而走險的辦法,命府裏的高手侍衛趁夜把陳世美的罪證用飛鏢傳書的方式送到了禦史中丞張萬平大人的臥室裏。張大人是耿直忠心的老臣,不畏權貴,敢於直諫,德高望重,正因如此,他在禦史臺的位置上監察百官已經做了十多年了。

到了第二日,張萬平老大人果然沒有負了他的期望,在朝會伊始時就對陳世美提出了彈劾,而且把他賣國求榮的罪證直接面呈給了聖上。一時間,百官嘩然,聖上的臉色頓時非常難看,這時,開封府尹楊察趁機把昨日潘氏殺人並狀告陳世美一案奏報上去,同時聲明因他官品低微,不好調查副宰相,所以請聖上下旨定奪審理之事。

官員貪贓枉法倒是可以理解,但聖上無法相信的是他唯一的寶貝公主竟然被他給騙婚了!一時接受不了這種丟盡皇家顏面的醜聞,在百官面前下不來臺,便借口身體不適匆忙地宣布退朝了。

王延齡下朝處理完衙門裏的公務後,回府又把此案需要用到的人都一一地仔細地篩選了一遍,確定無誤後交代給七弦和管家分頭找人去辦理。

再次早朝時,陳世美無顏上朝,告假在家。

朝堂上如同鍋裏的沸騰冒泡的水一樣,熱氣騰騰、爭執不休。反對革新的官員們趁機對陳世美發動了猛烈的攻擊,對革新之舉帶來的危害和弊端進行了無情的闡述,主張罷免陳世美,追究起罪責,廢除革新措施。支持革新的官員一部分人認為陳世美有可能被人誣陷,應徹查此案,即使他犯了錯,功過相抵,也應網開一面,繼續把革新之舉負責到底。另一部分人認為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陳世美若果真有罪,應依法懲處,但革新一事不應因他而遭到廢止。

聖上心煩意亂,被吵得無可奈何。一夜過後,他的怒氣消減了不少,當然想包庇自家女婿,無奈官員們主張懲治陳世美的占大多數,眾怒難犯,他頭疼地掃了一圈臺階下面爭吵得如同鬥雞般的百官,看到了最前排始終低頭一言不發的王延齡,便咳嗽了一聲,待大殿上安靜了下來後,問道:“王愛卿,對於駙馬一案,你可有什麽想法?”

王延齡出列,嚴肅地說:“聖上,眼下的當務之急不是新政的廢存與否,而是駙馬爺的案子該如何審理。革新是駙馬爺提出並一手抓起的,駙馬爺若是清白的,當然可以繼續主持革新,但若駙馬爺帶頭貪贓枉法,徇私舞弊,那以整頓吏治為中心的革新之舉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聽了他這番話,於是,百官呼籲盡快把陳世美的案子調查清楚。

可是,陳世美是聖上的女婿,朝中不少清流派的官員都是陳世美一手提拔起來的,守舊派的官員又對革新對陳世美痛恨異常,由誰去審?能否公正地去審?百官又進行了一番爭論,最終的結果就是一致同意由大理寺、刑部和禦史臺進行三司會審,由王延齡主審,刑部侍郎郭培盛、禦史臺侍禦史知雜事孫耀為陪審,共同審理陳世美的案子。

王延齡雖是世家代表,但他威信極高,是百官之首,為官一向公正嚴明;郭培盛是清流,無背景無家世,向來不懼權貴,被陳世美慧眼識人一手從底層提拔起來;孫耀是兩朝元老,在禦史臺向來秉公辦事,大公無私。所以,這三人是最能讓聖上放心、讓百官放心的最佳人選,他們不會為陳世美脫罪但也絕不會冤枉他。

一切都按照王延齡所預想的那樣發展,但他的心裏卻輕松不起來。陳世美將來一定會受到公正的審判和懲罰,因為那兩個陪審官嚴謹無私的工作態度是勿容置疑的,但他並不關心陳世美的結局如何,他關心的是艾憐,他擔心她也會受到公正的審判和懲罰。

自古以來的律法對女人都是不公平的。夫為妻綱,夫為天,女人告發丈夫,這種事本身就被世人所不恥,再扯上奸情,所以艾憐在陪審官的眼裏早已先入為主是個不知廉恥不賢不淑的蕩`婦了,這樣審訊她時自然就帶著偏見,如果那兩位陪審官能夠摒棄私人的好惡,依法對她進行公正的審理,這雖然是天大的幸運,但實際上對她來說仍舊是不公平。

所以,在兩位陪審官見到她之前,他必須親自見她一面,了解事情的真相,然後教她如何應對、怎樣供述才能對她有利,只有這樣才能幫她把罪行減到最小。在見她之前,他還要先查看狀紙、供詞和勘查報告,看哪些證據和證詞對她不利,這樣她才能在下一次審訊時及時改口供等等。

早朝後,王延齡先去中書省處理公事,忙完已快到未時,回府後同幕僚商議了一些要事,又批閱了一些各地呈上的折子,傍晚時去後宅給母親請安,與家人吃過晚飯後又匆忙來大理寺。

忙活了一天,直到掌燈時分才靜下心來查看艾憐的案宗。由於還未進行充分的調查和取證,因此案卷很薄,只有五六頁,封皮下面頭一個就是艾憐的狀紙。

王延齡仔細看了一遍,內容是:

“告狀人潘氏,鈞州陳家村人氏,年二十六歲,系當朝副宰相陳世美原配妻。狀告陳世美不孝雙親,停妻再娶,欺君罔上,貪贓枉法,縱容下屬草菅人命、胡作非為。陳世美參加科考,一去不返,鈞州大旱,餓死公婆,他卻在京城停妻再娶,…… 天理難容。乞賜刑拘到案,嚴究其罪責,盡法如律,庶兇頑知警,使良善得以安生,死者不為含冤矣,為此具狀上告開封府青天老爺施行。”

整整一大張的紙,寫滿了工工整整的小字,敘事條理清晰,沒有錯別字,沒有塗抹勾劃的痕跡,也絲毫看不出慌亂的跡象。

王延齡皺著眉頭思索著,這根本就不是找人代寫的訟詞,這分明就是艾憐的字跡,殺人後還能如此心平氣和地寫出這種東西來,可見殺人一事是她預謀好的,訴訟的內容看上去應該也是平日裏就琢磨好了如何潤色下筆的,所以訴狀能寫得如此行雲流水自然順暢。

這書寫狀紙的功力,幾乎可以同專攻於此的訟師相比了,看來她平日沒少研究訴訟的程序。

這哪裏還像個女人家?

他心裏暗怒,她果然是我行我素慣了,一直都暗自探索著報仇之法,根本就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也從未相信過他會幫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好。

多虧他爭取到了主審的資格,否則才不會有人考慮她受了多大的冤屈,給她定個預謀已久、故意殺人的罪行是再正常不過了。

王延齡又去翻看仵作記載的殺人現場的勘查報告。

大致是說死者心臟中十餘刀,刀刀斃命,心口部位已被紮爛,臉部有腫脹及一處刀痕,四肢因被捆綁有紅痕,除此之外身體再無任何傷痕。

那也就是說,艾憐設計把他捆綁了,由於她能夠精準地找到心臟部位,因此下刀直接就是沖著斃命去的。

一刀即可殺死他,可她卻又接連下刀,可見她對死者有著極深的仇恨。

王延齡回憶著西夏之行的路上,沒覺得他們兩人有什麽過結,除了陳世美指使丁奎汙蔑她與之通`奸。

卷宗裏的材料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艾憐故意殺人、蓄謀已久,處心積慮、心思歹毒。

這樣的印象容易讓人生厭。

他要想辦法把艾憐給人的強勢的施害者的形象,轉變為被逼無奈才奮起反抗的弱者的形象。

唉!王延齡深深嘆息著。

那個女人固執得很,他為她做了這麽多,不知她可領情?不知她可會聽從他的安排?

兩夜沒睡好覺,他的眼睛裏布滿血絲,頭也痛得隱隱發脹,他揉了揉眉心,疲憊地合上了卷宗,囑咐七弦道:“你去告訴今晚值守的官員,我要去地牢裏見一見嫌犯潘氏,訊問她幾個卷宗上有疑問的地方。”

“是。”七弦遵命,馬上出去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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