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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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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而此刻商府中,沈知瑉正精心挑著,該穿哪身裙裳才讓心上人眼前一亮,為其之傾倒。

明日便是十日之約,是他答應同她回京的日子,那通往京城相府的飛鴿傳書也早早去了消息,一切都在沈知瑉的計劃中。

她憧憬著,等到了京城,她一定要對他再好一點的,將上一世未曾給予他的好,雙倍給他。

“小姐這美貌,不管穿哪件都是錦上添花,要奴說啊,穿這件鵝黃色的。”阿集出著主意。

沈知瑉視線落在了那件不失可愛又極為張揚的裙裳上,有些猶豫:“會不會太鮮艷了些?”

“鮮艷點的好啊,您可是相府的小姐,何需考慮會惹人不快?全憑喜好即可。”阿集帶著點點對某人的不滿說道。

沈知瑉猶豫著,在看到另一件水藍織錦長裙時,眼神一亮,腦海中想的都是那日上街之際商侑安所穿的藍色,“早該穿這條的。”

她小聲嘟噥一句,帶著小女兒家的羞澀。

阿集不知小姐心中是如何懊悔,只覺得眼前這般模樣像極了那些,嗯……遇見良人共白首的樣子。

精致的粉黛,水藍長裙襲地輕擺,外著絨毛披風,頸間百絨將小臉修飾得白嫩又水靈,眸光流盼,如出水芙蓉,而那披風下隱隱將細腰束得盈盈一握,柔美綽約。

“大人,您不能進!待奴通傳了才能進的,大人。”

外面院子裏響起守院丫鬟的聲音,沈知瑉往外看去,不知為何,越到回京的日子她越是心裏發慌,卻又說不上出來那種感受。

“小姐,我出去看看。”阿集瞥了眼外面院子裏的來人,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兩個五大三粗的男子還有沒有點規矩了?女子家的院子能是隨便闖的嗎?!

“等等!”阿集疾步攔住院子裏的兩名男子,看去他們面孔極生,阿集確定平常府中不曾見過他們,不禁退了一步,謹慎幾分:“你們是?”

“府內有事,不宜再留各位,還請諸位今日便離開吧。”兩位男子是暗伏於府內的隱衛,所以平常不顯於人前,方才接到費大人的指令,特來通傳。

“什麽意思?今日我們一直在府中,並未聽說府上發生了事情。”阿集追問著:“兩位大人,方便告知是何等要事嗎?”

兩名男子臉上帶著悲痛,努力想隱於人前,不禁紅了眼睛,聲音沈重了幾分:“公子在雁城外遭遇刺客,已經……已經……”

沒等到阿集反應,沈知瑉提著裙裳,從阿集身後走出,臉上一片煞白:

“什麽意思?”

阿集連忙去看小姐反應,只見沈知瑉臉色已然沒了血色,顯然是聽清楚了他們方才說的話。

“如今殿下遭遇不測,府上事情眾多,不宜再留客於府上,還請沈小姐今日城門落鎖前,離開吧。”

他們歉意地對沈知瑉低了低頭,轉身便要離開。

沈知瑉好似還聽得不真切,她急急兩步上前喚住他們,語氣發顫,哽咽難言:“在哪?”

沈知瑉不相信,明明昨天還是好好的,今日怎麽會……

聽到回答後,沈知瑉顧不上那搖曳的長裙,拖起一片落葉,將那抹藍色刮臟得面目全非。

她覺得心裏像有一塊石頭沈沈的壓著她,讓她喘不過氣。

阿集見小姐紅了眼眶,有些慌亂,忙跟上安慰道:“小姐別急,慢點,奴陪您一起去看看。”說著往商府門口去。

一路上,沈知瑉緊抿著唇,蹙著眉,將眼底的淚水生生忍著不肯落,小手緊提著裙子,往日的臺階上一塵不染,偏而今日零落幾處樹枝,無人打掃。

再向庭院看去,寂靜得不像話,只有簌簌風聲貫穿整個商府大小角落,如今的商府冷清得更甚往日。

慌忙擇路的少女被厚重的裙子絆得跌撲在地,阿集心疼地去扶,而沈知瑉第一次覺得,這裙子是個累贅!

陵墓處橫屍遍野,猶如地獄入口,空氣中充斥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比前幾日那場更令人觸目驚心,裹著殘破血衣的屍骸,血水橫流,滲入層層泥土,而少女的水藍色裙裳已經被血腥水染得藍紅相間,也透出幾分淩亂破碎。

她慌亂將目光掃去,遠處,費游滿身血汙,汙漬斑駁的臉上遮掩不住地悲傷,他沈沈定在一具屍體前,滿手的鮮血,好似剛將這一具從眾屍堆裏挖出般,十指還淌著血。

沈知瑉踉踉蹌蹌地向前而來,欲要撲在這具屍體前,費游卻手疾眼快地攔了下來:“沈小姐,您怎麽來了?”

沈知瑉擡起滿是淚痕的臉,問著費游:“商侑安在哪?!”

未聽到費游回答,她不禁忍著淚,帶著怒意吼道:“說話!”

少女的聲音刺破耳膜,費游緊抿著唇,將牙齒咬著咯咯作響,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悲傷,他重重一跪那屍體前面,沈沈自責道:

“怪我,今日沒有跟著殿下出門,我該死,我真該死!”

那具屍體蒼白冰涼的屍體遍身是血,是無數刀箭口子,面目全非,血肉模糊。

“為何會這樣?”

沈知瑉繃著弦,去觸摸那具冰涼的屍體,瘦弱不堪的屍體上是沈知瑉熟悉的衣服和發冠,她突然不死心地徒手翻過屍體,背後那道傷與前幾日所受一致,沈知瑉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沈,腦海中努力想找尋些什麽來證明這具屍骸並非是商侑安。

她頭痛欲裂,阿集心疼地跪在她身邊,抱著傷心欲絕的小姐,也哭出了聲:“小姐別這樣,您先起來好不好?”

沈知瑉聽不進周遭的聲音,在痛苦的回憶中尋找著,她記得、記得他曾經說過,小時候,他的左末指斷過,是一名老醫給接上的,雖形同如初,卻還是能摸出曲折之感來。

她像是找到了什麽希望般,顫著手去探索,在觸及那抹冰涼的畸形之感,猶如轟天坍塌般,覺得眼裏一黑,天地旋轉間,模糊了意識。

“小姐!小姐!”

*

昏睡了兩日後,床上之人才緩緩睜眼,眼神空洞般盯著床帳頂處,直到床榻處守候的阿集醒來,“小姐?您醒了?”

阿集瞬間起身,顧不上腿腳麻木,往外走去:“小姐您等著,睡了這麽久該是餓了吧,奴去將粥端來,可熬了好一陣呢。”

可床上之人沒有回應,只爬了起來,臉色慘白透了,一番虛弱動作下來就要出門去,被端著粥回來的阿集碰見,阿集忙將粥放下,攔住了沈知瑉。

“小姐您身子還沒好全,不能下床的。”

沈知瑉抿著冷唇,揮開阿集的手,不發一言地往外走去,阿集見攔不住,便帶著哭腔跪在沈知瑉面前,這舉動,終於讓沈知瑉看她一眼了,只是那雙杏眸中,此刻滿是淚水,無聲而下:

“阿集,我想再去看看,我不信。”

這一句幾乎是哭著說出來的,瞬間讓阿集心軟了下來,見著曾經風光嬌貴的人兒,如今已是憔悴模樣,阿集不禁先答應下來:

“好,小姐,阿集陪你一同去,您先回屋將粥喝了好不好,算阿集求你了。”

那單薄的身影在阿集的勸說下回到屋中。

阿集將粥遞上,沈知瑉不發一言地接過粥,顫著瓷勺,將碗裏的粥不聲不響地一勺勺吃完,阿集就站在她身側,看著此刻異常聽話的小姐,心裏莫名糾得很疼。

半響之後,她才擡頭望向阿集,問:“可以了麽?”

那抹單薄的身影踏進了那間既熟悉又充滿陌生感的房間,這是商侑安一直居住的屋子,明明裏面陳設未變,可那滿屋的冷清,整齊的桌案上再沒有堆落成山的書卷,榻上收拾地幹凈,一切好似不曾有人居住過一般。

模糊了他的痕跡。

沈知瑉僵僵走到榻前,輕輕觸了下被褥,冰涼的觸感。

“阿集你說,這是為何啊?”沈知瑉鼻間發酸,收回手時不忘將其撫平,有些茫然地走到窗邊,盯著驚飛在樹梢的雀鳥,回轉環視著這裏的一切。

這些時日,她哭過笑過,等到他願意跟她回京了,可眼前的這一幕又好似提醒她,這一切是夢。

“是夢嗎?”她恍惚間,有些分不清了,扭頭問向阿集,凝集眶底的淚水糊了視線,悲淒中還夾藏著絲絲希望,語氣喃喃。

重活一世,是夢嗎?還是說她早已經死在宮裏二十歲那年,現下一切都是她的妄想?

阿集張了張口,說不出一個字,她該怎麽告訴小姐,這偌大的商府此刻空無一人,那個被小姐心心念念卻又不知好歹的少年,在前日已經死了。

屍體已然成灰,好似因身份原因連場大殮之事都不曾有,草草收尾,從此埋沒消跡。

沈知瑉坐於那張古老陳舊的書桌前,感受著他十年如一日的模樣,明明她來雁城是為了與他有個能破鏡重圓的機會,為何她苦心哀求的結局竟是加快了他的死亡?

為何會更改了重生路線?沈知瑉將臉頰貼在那翻卷的書卷上,耳邊隱約聽著有力又鋒利的字跡聲,和那緩緩翻動的書卷聲。

偶爾會伴著窗外嘰喳的鳥聲,或隨風吹動舒潤心脾,讓人不忍離開。

就這樣,沈知瑉沈浸一人待了兩日,商府裏,就連費游也要進行最後的告別了。

兩日不見的費游冒著胡渣,眸中褪去了嚴肅之感,多了幾分頹廢,在沈知瑉看來,這樣的費游才像是他手下出來的人。

想及此,沈知瑉緩緩一笑,就這樣看著定立於院落中央的費游,久而久之,思緒又開始飄忽了。

“我想去看看他。”她喃喃道:“他不願回京的,你可有找個溫暖之處……”

費游擡頭,望著商府的一草一木:“殿下說過,這一生的他就葬在這裏,他所經歷的、承受的,都隨著他的生命而結束。”

“殿下說,若有來世,他想與這裏的一切都再無瓜葛,孑然一身便不會心有牽掛。”

費游的話隨著商府的大門重重落在沈知瑉的心裏,那扇緊閉的大門隔絕了外面的世界,也將她的心落了鎖,她第一次覺得這個地方竟是如此狹小,狹小得空氣稀薄,讓她透不過氣。

“小姐?小姐!”阿集忙忙接著臉色難看的沈知瑉,不見小姐說話,只覺手背滾燙淚水,阿集心間焦灼萬分,這般下去可怎麽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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