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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緣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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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緣淺

江南的小鎮多半是做了旅游景點,木槿早已數不清她到底游玩過多少個地方,只覺得這地方她似是來過。只是天還未亮,她這一夜奔走,只不過是順著路線不曾停下。幸而,她的運氣還不算太差,錯過兩回之後,終於找對了那個石皮弄。

木槿順著狹窄的路一直往前走,手電筒的燈光已經十分微弱。她到底是生了懼意,大半夜行走在這樣一個古色古香的小鎮,蒙蒙細雨落在傘上滴答滴答。木槿握緊拳頭,只得安慰自己,快了,就快到了。

等她穿過那條石皮弄,景象忽然豁然開朗起來。腦海中似有相同的景象與此重疊,木槿再是混亂,也終於緩過神,這個小鎮她的確是來過。

棲息客棧。

鄧西安一身白色麻布孝服跪坐在蒲團上,不知跪了多久。只是雙膝早已沒了知覺,敲門聲響起的時候,鄧西安瞳孔緊縮,隨即又恢覆了放空黯淡無光的姿態。錯覺,這一定是他的錯覺。

可是那敲門聲一遍遍傳來,鄧西安這才略略清醒一些,手掌扶著地面,踉蹌的站起身。他不知外面的時辰,雖然清楚多半是游人要住宿,可還是存了那麽點幻想。如是外婆回來看他一眼那該多好啊!

外婆出神官宦家庭,年輕時接觸了不少西方思想,並非舊時代的老婦人,可還是略微有些封建迷信的思想。鄧西安素來不信這些,拉開門那一刻,卻是極為衷心的祈禱。願這世上真有鬼魂,那該多好!

“木槿……”

鄧西安良久的凝望著眼前的女人,他長時間不曾進食,連水也忘記喝一口,這會兒嘴巴幹澀的厲害,略張了張,卻沒發出任何聲音來。

她撐一把油紙傘靜靜地站在門外,鄧西安恍然回到三年前,歷史驚人的重疊。

那時,木槿也是撐一把傘站在門外。熒光綠的大嘴猴傘,讓他在過往人群中一眼就望見她。這一回,卻是她叩了他的門。

她穿一條純白色的長款棉麻連衣裙,外面搭了件米色的長袖,黑色的背包略顯沈重。

鄧西安佇立良久,才驚覺外面的天空一片漆黑,煙雨蒙蒙打過臉頰。他眼前一片迷蒙,幾乎看不清她的臉。慌忙間,趕忙一個大力扯了她的手腕,將她帶進懷裏,感受最真切的相擁。

鄧西安就這樣一直抱著她,直到她的腿腳發麻,不得不啟口道:“鄧西安,我們進去吧!”

鄧西安帶她去樓上的房間住下,木槿顧自打量,愈發覺得熟稔。可是,木槿還沒來及細想,鄧西安便囑咐她先休息,他下去給她弄點吃的。

木槿趕忙拉住他,低頭微微扯扯他的袖子。“鄧西安,我困了。你陪我睡好不好?”

她不知她撒嬌的力道好不好?好在,鄧西安並不曾點破,當真抱了她同她一起在雕花大床上躺好。

木槿靜靜地偎在他的懷裏,伸手遮住他的眼睛,嗓音略帶些沙啞道:“鄧西安,我一天一夜都沒休息了,真的好困。等我醒來,你再放開我,好不好?”

鄧西安張了張嘴,終是什麽都沒說,只是握緊她的手用力地點頭。他生怕他一開口,克制已久的淚水轟然決堤。

木槿奔波一夜,是真的累了,輕易就進入了夢鄉。好在她醒來時,身邊的人仍舊緊緊地抱著他沒有松手。木槿心裏一暖,這一次,卻是她頭一回對他投懷送抱呢!

木槿做好飯的時候,鄧西安仍舊未醒。木槿坐在床邊,看著錦被下的他,不禁伸手撫向他的眉宇。她素來清曉,鄧西安本就是容顏殊勝的男人,這會兒安靜的睡著,更是要人不知不覺間就亂了心跳。

木槿瞧了眼外面又要暗下來的天色,終是掀開被子,扯了扯他的肩膀,將他叫醒。木槿琢磨著,鄧西安估摸著都有兩天不吃飯了,還是吃飽了再睡比較好。

鄧西安迷迷怔怔的睜開眼,眼裏閃過極是覆雜的情緒。一會兒清醒,一會兒迷糊。一會兒驚異擔憂,一會兒又是滿滿的慶幸。木槿仍不知所謂,已是被人拉到床上蓋上被子緊緊地擁在懷裏。

木槿的脊背緊緊地貼著他的胸口,聽著他依是有力的心跳,終是安下心來。

“該吃飯了。”木槿捏捏他緊抱著她的手。

她的嗓音輕盈平淡,溫和無謂,不過是最平淡的一句“該吃飯了”。鄧西安忍了許多天的淚水終於轟然間決堤。

脖頸忽然傳來滾燙的觸感,木槿身子一僵,被身後的人愈發大力的擁在懷中,勒得她的骨頭都有些疼。

木槿的心口悶悶地疼,只得將手覆在他的手上,任由他此般用力的擁抱。那樣的力氣,竟是恨不得要將她融入他的骨血。

鄧西安好長時間才緩過來,木槿亦不推開,只由著他。

鄧西安心頭的郁結略是得到釋放的時候,方才凝過床邊立著的那把傘,隨口道:“你在西藏買的?”

“呃?”

“那把油紙傘。”

“不是。”鄧西安終於放開了她一些,木槿這才找了個舒服的位子躺好。“是去機場的時候一個藏民送的,他常年跑業務,知道南方這段時間常降雨,所以送了我。”

“不是客車?”鄧西安微微蹙眉。按著木槿的形容,應該不是客棧的老板,倒像是她隨意找的一輛車送她到機場去的。

木槿顧自翻白眼,“大半夜的哪有客車啊?連一輛的士都沒有!”

鄧西安大驚,渾身一顫,扳過她的身子,緊緊地鎖住她依是清亮的眸子。“你是從西藏直接過來的?”

木槿楞楞的瞧著鄧西安眼裏幾是噴薄而出的火焰,覺著甚是莫名其妙。況且,她被他扳過來,此番仰躺在床上,鄧西安半個身子都壓在她身上。木槿輕咳一聲,凝著他淡然開口:“有問題?”

鄧西安愈發氣惱,她不知道一個人大半夜出行是很危險的嗎?尤其是,她乘坐的還是私人的車子,更是危險。

鄧西安一股子火無處發洩,驟然低下頭,狠狠地咬住木槿的唇畔。他想著,他一定要狠狠地懲罰她,讓她記得,以後無論是為了誰,都不可以這樣冒險。可是,才一觸到溫軟的唇畔,他便洩了所有的火氣。只是輕柔的吻著,生怕弄疼了她。

他長這麽大,除了外公外婆,再沒有人這樣用心的對他好。

鬧了許久,木槿方才掙脫鄧西安的懷抱,跳下床掐著惡媳婦的架勢與他吩咐:“鄧西安,趕緊起床洗漱,我這就把飯菜端上來。”

“木槿!”鄧西安無奈地看著木槿逃跑的架勢,眸子裏滿滿的寵溺。

木槿頓住步子,卻不走回到鄧西安身邊。她念著還在火上燉著的雞湯,這會兒差不多該是好了。

鄧西安掀開被子,赤腳踩在木質地板上,邊走邊道:“木槿,我喜歡你,但是……”

“等等!”木槿乍然伸出手擋住他愈發靠近的身體,擡頭毫不客氣的瞪他一眼。“你要聊這麽沈重的話題嗎?”說著就把他推到洗手間,冷言吩咐:“趕緊洗漱!”鄧西安笑笑也不再言語。

鄧西安洗漱過後,圓形木桌上已經擺了一碗雞蛋羹。鄧西安坐下吃了幾口,心裏愈發暖意盎然。他雖是自小跟著外公外婆長大,但是外公廚藝精湛,養得他這嘴也是刁得很。木槿這碗雞蛋羹做得單是面相就極是不錯,入口又極是順滑可口,可謂平如鏡面,滑若絲綢。

木槿正端了個托盤上來,眼見鄧西安將那雞蛋羹吃了幾口便放下不再吃,不由微蹙了額頭。“怎麽了?很難吃嗎?”

“不是,很好吃。”鄧西安饒有興致的瞧著木槿,心知,他再不能讓她離開他的身邊。

“那怎麽不吃了?”木槿沒註意他眼中的意味深長,只將托盤上的兩盤菜放好。

“你呢?”

木槿這才意識到他是在關心她,會不會餓著肚子?不由莞爾一笑,“我做飯前已經吃過一個西紅柿了,你先吃了這碗雞蛋羹墊補一下,我下去把雞湯和米飯端上來。”

鄧西安凝著那道匆匆來匆匆去的身影,隨即埋下頭將雞蛋羹吃得幹幹凈凈。木槿大抵還沒有發覺,她這番對他,可是像極了他的妻子。是了,妻子,他的妻子。

木槿甚至極是貼心的照料著他剛剛喪失親人的心情,連他下樓吃飯都怕他會觸景生情,這番一趟趟跑。眼眸不覺間已是腥紅,耳邊傳來木質地板踩踏的聲音,鄧西安趕忙伸手拭掉眼角的淚滴。

這一頓吃下來,天色已然完全黑了。木槿收拾碗筷,仍舊是一趟一趟的跑。跑到第三趟的時候,木槿瞧著鄧西安悠哉悠哉的模樣,不由猛地頓下步子,停在他眼前,自覺甚是冷靜理智的分析。

“鄧西安,以後如果你結了婚,好歹有點自覺。不做飯可以,總要洗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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