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 你只愛過我, 那麽，她是誰？”

沈初然指著那個“WJ”，用著詢問的目光看向陸葳。

“我媽媽的名字叫汪婧。”

陸葳緩緩回道，語氣裏帶著幾分無法掩飾的懷念。

“她是當著我的面自殺的, 我那時候小, 根本就救不了她。”

他說到這裏的時候，聲音前所未有的沈重，還有一絲悔恨跟自責。

沈初然見他面色染上幾許哀戚, 心頭有漣漪蕩漾。

她抿了抿唇角，最終什麽也沒說。

“後來, 我爸娶了如姨。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只以為是他背叛了我媽，徹底地把她給忘了。我擔心自己有一天也會把她忘了, 就把她的名字紋在了這兒。”

陸葳凝視著沈初然那張精致的臉蛋兒，徐徐說道。

“你那時候說，你愛的人, 在這裏。”

沈初然回想起當時的一幕，心裏依舊鈍鈍地疼。

在那之前，她從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心，真的可以痛到那種地步。

就像是下一刻就會無法呼吸一般。

“是，在這裏。”

陸葳握著她的手，輕輕地摸向心口第二根肋骨處的那抹刺青。

然寶。

一筆一劃, 工工整整。

不是字母縮寫，也不是藝術性的塗鴉。

沈初然眼眶發澀，漸漸地氤氳著一層霧氣。

“你說，你不愛我。”

她垂眸看著地面，聲音低低的，帶著不加掩飾的委屈。

“對不起，我騙了你。”

陸葳擡手，摩挲著女孩兒有些長長的頭發。

他的動作是那麽的小心翼翼，帶著一絲緊張，還有幾分顫抖。

沈初然聞言，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如果當初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那該多好啊！可是，我們終究回不到過去了。”

她撇開視線看向一邊，隱隱有淚光在眼眶裏閃爍，臉上的神情透著無限悵惘。

陸葳見她這樣，突然慌了神。

他擡起雙手，握著她的肩膀，急切地開口。

“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我不該騙你，不該丟下你，更不該讓你傷心。”

他一邊說著，一邊彎下腰身，灼灼地凝視著沈初然的眼睛，面帶懇求。

“寶寶，我知道自己是個混蛋，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可是，你那麽好，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就當是可憐可憐我，哪怕是懲罰我都行。”

他雙手微微用力，輕輕地將女孩兒摟在懷裏。

“哪怕是一輩子不原諒我也沒關系，只要，你能讓我陪著你。”

沈初然的臉頰貼著他滾燙的肌膚，耳邊是他心臟強有力的跳動聲。

“砰……砰……砰……”

明明是旖旎美好的畫面，她的心卻澀澀的，酸酸的。

眼眶發漲，霧氣漸漸堆積，仿佛要溢出來一般。

陸葳感覺到胸口被濡濕，心頭猛顫，手忙腳亂地把她眼角的淚水擦幹。

“寶寶，不哭，不哭。”

他的拇指輕輕地給她擦掉眼淚，神情慌亂，眼睛裏流露出無法遮擋的疼惜。

“你如果難受，就狠狠地揍我！你這樣，我……我的心也疼。”

他攥著女孩兒的手，用力捶打著精壯的胸膛。

沈初然呼吸有些急促，另一只手緊緊地揪著衣領，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陸葳的眼神一片淩亂，手足無措，讓她靠在自己懷裏。

“然然，你怎麽了？不要嚇我！我……我害怕！”

沈初然的呼吸短促而又粗重，原本紅潤的臉頰霎時間失了血色，慘白一片。

右手用力抓著衣領，指節泛白。

纖瘦的身體仿佛痙攣一般顫抖起來。

“我帶你去醫院。”

陸葳的臉上也沒了血色，眼神裏一片驚恐。

他把沈初然打橫抱起來，腳步淩亂，朝著門口走去。

沈初然埋在他的懷裏，身體蜷成一團。

快到門口的時候，終於再也壓抑不住自己，放聲哭出聲來。

眼淚如洪水一般，從眼角滾落，浸濕了烏黑秀發。

她把手伸到嘴邊，狠狠地咬著，努力地抑制著自己。

這五年來，她一直都假裝自己很堅強。直到這一刻，她終於徹底地釋放出來。

陸葳停下腳步，聽著女孩兒痛到極致的哭聲，腦袋像是被重錘狠狠擊打過，悶悶的，鈍鈍地痛。

渾身的力氣似乎被瞬間抽空，身體無力地癱倒在地。

可是雙臂卻緊緊地抱著女孩兒，將她小心翼翼地護在懷中。

女孩兒白皙的手背上漸漸滲出一絲血跡，灼痛了他的雙眼。

陸葳連忙手忙腳亂地把女孩兒的手從緊閉著的口中取出來，將自己的手放進她的口中。

“咬我。”

另一只手溫柔地撫摸著女孩兒的頭發，臉上是怎麽也掩飾不住的濃濃深情。

可是那雙漆黑眸子卻有淚光閃爍，眼眶通紅一片。

沈初然抽噎著，兩排牙齒無意識地靠攏，用力咬著他的手。

疼痛從掌心緩緩襲來，陸葳像是感覺不到一般，眼神愈發的溫柔了。

他輕輕俯身，將沈初然臉頰上的淚水吻掉。

“對不起……對不起……”

每親吻一下，就低聲呢喃一聲。

“感謝各位媒體記者朋友，各位粉絲前來參加這次的記者發布會。今天召開發布會，是有三件事情要跟大家宣布。”

季毅軒站在臺上，看著臺下圍滿了記者跟粉絲，閃光燈一直不停地閃爍，照得他眼睛有些發澀。

“我要說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感謝大家這麽多年以來對我的支持與關心，正是因為你們的存在，才有了今天站在臺上的我。一直以來，我都希望能用好的作品來回報大家。只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聽到季毅軒的這番話，臺下的記者跟粉絲立刻不淡定了。

這是什麽意思？

“我決定，從今天開始，我要退出娛樂圈了。”

季毅軒的這句話一出，馬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季先生，請問您怎麽會突然宣布退圈呢？”

“是不是跟之前公開戀情有關？”

“為什麽？怎麽會這麽突然？”

“不要退圈行不行？我還想有一天等成了大明星，能跟你合作拍一部電視劇呢！”

……

季毅軒壓下心頭的酸澀還有感動，輕輕擺了擺手，繼續開口。

“第二件事，我要結婚了。”

他說完這句話，走到臺下，牽起一個年輕女人的手，重新回到臺上。

“新娘，就是她。”

有離得近的記者看清女人的容貌，眼睛頓時睜大，比剛才聽到季毅軒宣布退出娛樂圈還有婚訊還要驚詫千萬倍。

她是準新娘？

這不就是前幾天艷/照中的女主角嗎？

雖然在舉行發布會之前，宋玉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預料到了這種情況。

而且，即使臺下的人沒有認出她來，她也會主動揭開自己的身份的。

可是，此時，看到人們全都用著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她的心裏突然生出了幾許怯懦。

季毅軒感覺到宋玉手心裏被汗液濡濕，知道她緊張，輕輕攥了攥她的手，無聲地安慰著，給她加油打氣。

“第三件事，就由我來說吧。”

宋玉對著季毅軒淺淺一笑，示意他不用擔心自己。然後看向臺下眾人，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說道。

“關於網上傳的照片，我有事情要跟大家說清楚。”

聽她這麽一說，原本燥亂的大家頃刻之間屏住呼吸，安靜下來。

“照片上的女人，確實是我。但是，事情的真相並不是大家所以為的那樣。”

宋玉有些艱難地開口。

“當時，我並不知道那人拍下了這樣的照片。如果我知道的話，也許，就不會有後來的這些事情了。”

有記者憤憤不平地開口問她。

“你是說，陸葳偷偷瞞著你拍下了這些照片？”

宋玉搖了搖頭。

“不是陸葳，不是他。”

眾人聞言，全都倒吸一口涼氣，睜大眼睛，等待著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怎麽可能會是他呢？我跟他是交往過一段時間，可是，他一直都克己守禮，從來沒有碰過我。我跟他分手後，心裏很難過，就跑去酒吧喝酒……”

宋玉說到這裏，面色難堪而又痛苦。

那件事情，是她最不願意回想的過去。

季毅軒走近她，輕輕地摟了摟她。

宋玉擡手，將眼角的淚水擦掉，昂首看向眾人，繼續開口。

“我醉得人事不知，然後醒來的時候就……”

她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不過，大家也都明白了後面未說的話代表著什麽。

“事後，那人用照片威脅我，讓我不要告訴別人，甚至……在陸葳被誤會的時候，也沒有站出來說清楚真相。現在，我終於可以勇敢地說出來了。”

“那個人如果不是陸葳的話，那是誰？”

“是賀氏集團的總經理，賀子驍。”

“啪”的一聲重響，賀錚把手中的遙控器用力扔了出去。

“爸，我……”

賀子驍神色不安地站在一邊，想要為自己辯解，卻又無從開口。

賀錚陰沈著一張臉，緩緩踱到賀子驍面前，狠狠地甩了他一個耳光。

“看看你幹的好事！”

賀子驍臉頰瞬間腫脹起來，火辣辣的疼。

他顧不得臉上的疼痛，耷拉下腦袋，神色惴惴不安。

“對不起。”

“對不起頂個屁用！”

賀錚惻狠狠地盯著他，眉眼間盡是陰霾。

“你知不知道現在我們賀家正處在多事之秋？這個時候你給我捅出這麽大的簍子，你到底長沒長腦子？！是不是親眼看到賀家垮了，你才滿意？”

賀子驍怯怯地看向賀錚，惴惴問道。

“爸，那現在該怎麽辦？”

賀錚瞪了他一眼，沈思片刻，開口道。

“還記得當時是哪家酒店嗎？先把監控錄像拿到手。”

賀子驍聞言，眼神離開慌亂不已。

“錄像……被人拿走了。”

“是誰？”

賀錚怒視著他。

“不……不清楚。”

賀子驍不自覺地垂下腦袋，不敢直視賀錚那雙噴著怒火的眼睛。

賀錚聞言，渾身散發出來的戾氣讓人不寒而栗。

他在沙發上坐下，許久之後，沈聲說道。

“在事情擴大之前，去跟公眾道個歉吧。這樣，還可以把影響降到最低。”

“是。”

賀子驍低聲應道。

“辛總，您找我來，是有什麽事嗎？”

沈初然落座之後，率先開口問道。

辛辰笑了笑，沒有商場談判時的殺伐決斷，神態輕松自在很多。

“不是公事。”

沈初然莞爾。

“那便是私事了。”

辛辰點頭。

“是，我這次找你來，是為了陸葳。”

他說完這句話，眼睛盯著沈初然，認真地審視著她。

沈初然聞言，微微一怔。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遠在你成名之前。”

辛辰說道。

沈初然怔怔地看著他。

“也許，這幾年裏，你過得不快樂。可是，陸葳他又何嘗過得輕松呢！有很多事情，他舍不得跟你說，但是作為兄弟，如果我不幫他說出來，恐怕，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在那五年裏，他究竟過得是怎樣的生活。”

辛辰低眉，手指摩挲著杯沿，神情沒有了一開始的輕快，變得嚴肅而又沈重。

“那時他剛來美國一年，我也跟他認識沒多久，他在回家的路上，被一群小混混盯上。在打鬥的過程中，那群人瞄上了他手上的戒指。他一個人赤手空拳，怎麽能敵得過他們？可是，他依舊緊緊地護著那枚戒指。最後，有人氣不過，掄起鐵棍，朝著他腦袋砸了過去。”

沈初然聽到這些，瞳孔猛地一縮，心臟狠狠地疼了一下。

“他被送去醫院，心率只有六十，就連醫生都放棄了。是小陸苼，在他耳邊，一遍又一遍地喊著你的名字，整整半個小時，他才終於撐了過來。”

辛辰說到這裏，閉上眼睛，依舊能夠回想起當時那淒慘沈重的一幕。

“那件事情過後，他變得格外地惜命。有一次喝醉酒，他終於忍不住，對我說，他要好好地活著，要陪著你一起變老。他說，他後悔了，他原本想要給你最好的，可是等他失去你的時候，他才發現，你就是最好的。”

沈初然扭頭看向窗外，極力地保持鎮定，可是胸口處翻滾的情緒卻怎麽也壓不下來。

“這幾年裏，他把時間一直壓縮再壓縮，就是害怕他回來的時候，你的身邊已經有了別人，不再要他了。”

辛辰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沈小姐，我說這些，並不是要求你能立刻原諒他。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這五年裏，他過得也不容易。他的痛苦，一點都不比你少。”

沈初然一直凝望著窗外，許久許久，這才轉過頭來。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如果沒有其他的事，那我先走一步了。”

原本清脆婉轉的聲音驀然喑啞了許多。

她緩緩起身，神態明明一如既往的平靜，可是卻讓人感覺到幾許悲傷。

“他的腦後有一道疤，就是那時留下的。”

辛辰望著沈初然的背影，最終，又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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