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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夢為牢(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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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夢為牢(二十六)

喻雪, “我想她應該是認出我了。”

她神色出現了幾分恍然,窗外的風聲又帶她回到了三天前的那個長夜。

她沒有摘下自己的面具,甚至站的距離也談不上太近,但在視線與許南初交匯的那一瞬,她就知道許南初認出她了。

而她曾經無數次假想過,如果有機會再見到許南初的話,她必然還是要再追問一句,為什麽。

但當那一天真的到來了,她站在這個曾經關系最為親密的摯友,又是她人生最刻骨的仇人面前,她又忽然覺得這一切都索然無味。

因為她對這個人初見時所有的美好感情都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以及此後的歲月裏蒸騰的一幹二凈,如今只剩下極為厭惡和仇恨,而就是剩下的這兩種情緒也不再那麽激烈,它是冰冷的,冰冷到除了殺了眼前這個人,徹底了斷她們之間的宿命之外,再無其他感想。

而就在她要動手的那一刻,許南初用那雙溫柔如水也冰涼如水的眼睛望著她, “果然是你啊,喻雪。我就知道……”

喻雪本以為她會說我就知道你還活著,卻聽她說, “我就知道這世上要是有人能殺我……如果不是甜甜那就是你了。”

喻雪總覺得她這句話格外的有深意,更像是一種對命運的預見。

但許南初並沒有繼續下去,只是用那種輕柔如風,但又聽不出任何感情的語氣問她, “喻雪,你還有想從我這裏得到的答案嗎”

喻雪的口吻很平靜,心也很平靜,超出她自己預料的平靜, “除了你的命,我在你這裏已經沒什麽想要的了。”

“這樣的話……”

許南初將定定望著她的目光擡起,仰望那始終靜默俯瞰人間的蒼穹, “還真有點可惜,可惜不知道最後到底是誰贏。”

……

“是這樣嗎。”

喻甜的聲音將喻雪從並不久遠的記憶片段中喚回,她重新將視線轉回到女兒身上。

“經過媽媽你這麽一提醒,我覺得我之前的猜測可能存在一點偏差。雖然我現在的這個猜測也未必是正確的,真正的答案恐怕也只有老師和魔神知道。”

“我之前的猜測一直偏向,老師這個人本身應該是存在的,但是後來也許是巧合,也許是被精心挑選,她成為了魔神手中的傀儡。魔神將自己的能力轉嫁給了她。”

而魔神的傀儡術,最恐怖的一點就在於不是真的把一個活人變成牽線木偶,而是那個人依然是他自己,但他做出來的事情又都是操縱者想讓他做的。

比如莫天音的二叔,又比如阮靈兒。

瑩瑩的異能如果不是精神系方面的意念之術,她自己本身又受過非常嚴苛的訓練,恐怕她也難以抵擋傀儡術。

而瑩瑩其實也只是在一些很重要的間隙裏,屏蔽了傀儡術的影響,並不是完全擺脫。

這還是被轉嫁了一道後,效果必然有所削弱的程度。

如果是魔神本尊下手的話,喻甜覺得可能根本就不會有什麽傀儡線了,它會直接篡改傀儡的認知,操縱人於無形。

聽起來喻甜的幻術與它有異曲同工之妙。但事實上,喻甜認為自己現在所能達成的效果還有漏洞和限制,而魔神本尊的話,達成的效果基本沒有逆轉的可能,時效應該就是永遠。

她以前總是在想,他們這些學生靈魂裏都有老師的印記,這一生都難以消磨。但這多多少少算是一種比喻,可要是放到老師和魔神的關系上,那就是被陳述的事實。

老師的靈魂早已與魔神的印記相融。

所以她依舊是她自己,但她也永遠都不是她自己。

不過這都是她之前的推測。

現在……

“老師也許不是魔神的傀儡,她就是魔神。”

這個猜測實在是很大膽和驚人,因為過於有沖擊性,喻雪在第一時間都沒有感覺到震驚,她只感到了猝不及防的茫然。

喻甜很快又修正和詳解一下了自己的推測, “應該說老師是由魔神的一部分力量塑造而成的,也許在她還未降生時,魔神的那部分力量就註入到了即將孕育出她的母體身上,也或許是在她很小的時候她遭遇了意外的死亡,魔神把力量給了她,兩者相結合,她變成了魔神的一個人形化身。”

“但無論是哪種方式,她生存在人類社會,終歸會受到人類社會文化與情感的影響。所以我們既可以說她是一個完全游離於人群之外的獨立生命體,也可以說她是魔神的一部分,但魔神卻不是她。”

喻甜的語氣也聽不出什麽情緒,就只是單純的訴說自己對一件事的看法, “維系暗河的上下運作,是為了她身為魔神那一部分的自己。”

她現在再想,才恍然發現,被淘汰的學生和被抓進暗河的高手總是被扔進實驗搖籃,做人體研究的實驗,大部分時間應該都是個幌子,真正的目的其實是獻祭給魔神,要麽是為它的本體補充能量,要麽就是給它的新軀體當了研究材料。

“馴養我們這些學生的時候,是為了……”

是為了什麽呢

身為人類的那一部分的她自己嗎亦或者真正的自由,人族共同的命運,還是死亡

“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只是親手塑造了無數悲劇,培養出不少優異又叛逆的學生,靜靜看著他們如飛蛾撲火般,或反叛暗河,或妄圖殺掉她,直至成功。

喻雪靜靜聆聽完女兒的分析,也說了句, “是這樣嗎。”

如果女兒沒有成長起來,而是埋骨於一個無名之地的話,她必然會更早得到真相,成為許南初所期待的另一個優異的‘學生’。

還真是……

無論如何,許南初這個人到底還是在世間真切存在過。盡管她如此的可怕,可憎,可悲,以及一點她身為人族那部分無從選擇卻仍要反抗的可敬。

……

喻甜又和自己的媽媽商定了一下接下來的行動計劃,雖然她要抽掉自己的人手回來幫姜薇她們,甚至可以說是正面加入這個戰場,但她對媽媽的定位還是沒有變,依舊是潛藏於暗處查漏補缺的那張底牌。

商定完計劃,又對自己手下的那些人做了些安排,她就準備離開了。

臨走時,她坦然地接受著來自媽媽的告別擁抱,嗅到了她身上那股淡雅的蘭花香。

還是有些熟悉的,她想。

雖然三歲的孩子留存的記憶也不多,但是將那部分記憶找回來後,她對媽媽的感覺就更完整一些了。

“媽媽,我想起了我還沒有離開你的時候的那部分記憶了。你現在和當年一樣漂亮,一點兒都沒變。”

她說完這句話,就感覺擁著她的手臂有些顫抖,但隨之又收緊幾分力道。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被慢慢放開。

“甜甜。”喻雪那雙清冷又傲慢的眼睛,無比溫柔的註視著女兒,手也很輕柔的撫過她的臉頰, “你說好聽的話來哄我,讓我特別開心的同時也很有成就感。”

這不僅僅是女兒希望她開心,對她的憐惜,還有認同。

她是個很清醒的人,也異常了解自己女兒是個什麽樣的人。

只要女兒想,她可以討得任何人的喜歡,她可以做到極致的溫柔和體貼。

但這個前提是她想。

媽媽這個身份可能在女兒那裏得到一些特殊的加分項,但女兒肯花心力在她身上,才是愛和認同的體現。

喻甜乖順的蹭了蹭她的掌心, “謝謝你,媽媽。”

謝謝你理解我也接受和包容我愛你的方式,這是這世上最容易說出口的兩個詞匯,但又是最難勘破和做到的魔咒。

喻雪, “是我要謝謝你,甜甜。”

你過去人生所遭遇的坎坷,和你並不覺得是痛苦的痛苦,全都源於我們這些或自私,或狠毒,或無能,又冤孽糾纏在一起的上一輩。

我又在找尋你的路途中,見證過太多不願相認,不能相認的遺憾和悲劇。

所以謝謝你願意忽視我的失職,憐惜我的苦痛,最後還願意回到我身邊。

……

莊園。

“閨女,還生氣呢。”

喻甜剛一踏進大廳的門,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對白。

“你二叔那邊的事,我這回可是使了大力,你看在我這麽勤快的份上,最近又沒找你要零花錢,就不能和為父一笑泯恩仇嗎”

莫天音手裏拿著市面上最新款的平板,似乎在查看著什麽,莫父則跟在她身邊哄她,一切宛如昨日重現。

莫天音翻了個白眼,本來想吐槽什麽,但視線餘光一撇,看到門口站的人影就又把話咽了回去。

“行了,老爹,我又沒和你冷戰,又沒和你吵架,你判斷我跟你賭氣的條件是什麽”她空出一只手擺了擺, “戰鬥馬上就要升級了,您要是實在沒事,就再去幫我探探祖父的口風,看看能不能加速處理了我二叔那一系,順帶再多砸點人力幫助給我。”

莫父也看見喻甜了,放下了一直搓著的手, “小喻,你回來了。挺好挺好,對伯父很講誠信,上回在夢裏我還擔心你又誆我。”

喻甜無辜的眨眨眼, “這個又是從哪說起啊伯父,我可從來沒騙過你啊。”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平安回來就好。你是不知道你不見人影的這三天,我二弟那個破房子差點被人掀個底朝天。”莫父似模似樣的感嘆了一句, “哎呀,不說了,我這還有事兒呢。回頭再聊。”

莫父一走,光潔寬敞的大廳就只剩下莫天音和喻甜兩個人,氣氛瞬間變得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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