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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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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香

平靜了幾日,羅桐的病情漸漸平穩,府內上下皆是松了口氣。

特別是程修,父親在外帶兵打仗,常年駐在邊關,家裏唯有他是母親的依靠,母親身子總是時好時壞,讓他心緒不寧。

好在現在府裏多了一個人,那個所謂的表姑娘,雖然還不知真假,可目前看起來還算安分。

程修在院中踱步,踱著踱著,到了花墻跟前,他身量高挑,花墻只到他鼻下,他擡眼稍稍看去,就能輕而易舉看見花墻那邊景色。

這會兒太陽未升,天氣還算涼爽,遲兮語和杜鵑兩個人在院子裏嘰嘰喳喳,圍著院中的小池塘討論要養些什麽魚,要種些什麽花。

程修輕笑一聲,心想著,自己死活還未知,盤算的倒是挺全,還想著養魚種花。

似是有感,遲兮語忽然擡頭朝這邊看過來,二人對視瞬間,遲兮語淺笑著朝著程修點了點頭,一對酒窩若隱若現,眉眼彎彎讓他不由得又想起那夜朦朧的月牙來。

這笑容讓程修始料未及,猝不及防,程修一怔,隨即不自然的輕咳一聲,而後轉過身來,背對著花墻,心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煩亂。

袖子一甩,目光瞥向一旁,像是賭氣般小聲嘟囔道:“還笑得出來,等我驗證你是個假的之後,我看你還怎麽笑。”

這話說的惡狠狠的,像在報覆方才那擾人心亂的笑容。

遲兮語見他冷著臉走開,以為他看見自己心煩,笑意漸漸消退,覺得自己熱臉貼了冷屁·股。

午飯時候,遲兮語低頭安靜吃飯,看都不看程修一眼,倒是程修,時不時的朝她這邊快速的掃上兩眼,可每次都不見她回視,倒有些不甘心。

羅桐先給遲兮語夾了一筷子菜,又給程修夾,而後才問:“這兩日你都沒去書院,功課怕是要落下了。”

“不打緊,等您身子徹底好了,我再回去。”程修不緊不慢的回答。

“我已經沒什麽事了,”羅桐知道他孝順,不放心自己的身體,從前就是如此,“府中有這麽多人呢,況且現在還有念遙陪著我啊。”

程修眼皮一跳,目光再次移到正不聲不響認真吃飯的遲兮語身上,二人終於對視,遲兮語想到之前對他笑時他露出厭惡的神色,這次便沒了任何表情。

這對視讓程修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心著,有她在才不放心。

見他笑,遲兮語便覺著心裏發毛,一會兒冷著臉像誰欠他銀子,一會兒又莫名其妙的冷笑,性子陰沈古怪。

遲兮語忙又將頭低下,只聽羅桐又說:“前些日子,崔大人的夫人來府裏找我,說想讓你在書院多多照看崔祖元,怎麽,崔祖元在書院過的不好?”

“說不上不好,也說不上好,”程修一挑眉,“書院的事,怎麽還驚動她了。”

“崔夫人說,她兒子在書院常被人找麻煩,起初我還以為是她敏感多思,又有些小題大做,聽你這樣講,看來確有其事?”

程修放下筷子,用濕帕子擦凈了手,隨之放置一旁,“崔祖元雖說家世不錯,可聽說她母親是庶出,所以有些好事又輕浮之人平日裏少不了多嘴多事,無非就是說話難聽些。”

遲兮語在一旁眨巴著眼睛聽著,對此十分驚詫,原本以為,在鄉間,嫡庶尊卑便分得過於清楚,不成想高門內的貴人們也是如此。

“原來是這樣……”羅桐似乎和遲兮語一樣,聞言忽然沒了胃口,將筷子放下,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似有似無的嘆了口氣,“崔夫人的確是庶出,想不到,這樣的身份還影響了他的兒子被人指指點點,也是可憐,她為人素來拘謹,想來也是聽到了些難聽話,不得已才來找我,修兒,若是你願意,能從中幫襯一下便幫一下。”

“好,我記下了,”程修目光又掃了遲兮語一眼,隨即起身,“母親,我吃好了,先回房了。”

“好。”羅桐有些心不在焉的應下。

待程修離開,遲兮語才敢開口問:“姨母,表哥他上的是哪家書院,怎麽聽起來這般在意身份?”

隨著羅桐囑咐,遲兮語已經改口稱程修為表哥,只不過這是在羅桐面前,在程修面前,她依舊開不了口。

“先皇欽點的南亭書院,其中有幾堂專供官家公子高門貴女讀書,”羅桐鄙夷的嗤笑一聲,“本是個不錯的地方,後來被淮王接手後便變了味兒,成了有些官員借著子女相互攀比交情之處,不提也罷。”

“原來如此,怪不得覺得有些勢利,”遲兮語點頭,“那,表哥在裏面,一定不會有人敢給他臉色看吧。”

“從前不曾有過,”羅桐臉色有些不自然,眼神略有閃躲,“好歹他是將軍之子,也多虧了將軍大名在外,讓我們母子在京中無人敢欺。”

遲兮語覺得自己問的都是傻話,從前在鄉間也聽過程風將軍的大名,為皇上立下赫赫戰功,這麽多年,都是他鎮守邊關,保得江山穩固,這樣的家世,怎會有人不敬重。

***

吃過午飯,陪著羅桐散了會兒步,羅桐覺著疲乏,便去休息了,遲兮語這才回了寒松院。

才從回廊拐過來,便見著程修正坐在院中石桌上,表情嚴肅,像極了一尊門神,嚇得遲兮語一個激靈。

“回來了。”程修嘴唇微動,面上無波,遲兮語一度懷疑他是在和誰說話。

起先沒敢隨意搭話,隨後再三確定他看的是自己,這才遲鈍著點頭,“是。”

“坐。”程修下巴朝一旁石凳一偏,示意她坐下。

“啊?”遲兮語以為自己聽岔了。

“府裏酒釀釀的梅子酒味道不錯,想著你沒喝過,特意讓你來嘗嘗。”

說著,程修親自斟了兩杯,雖然站的遠,遲兮語也聞著一陣誘·人酒香,聞之即醉,還略有些酸甜氣。

美酒喜人,可今日程修行為有些詭異,遲兮語立在原地不敢輕舉妄動。

“怎麽,怕我在酒裏下毒?”程修端起一杯一飲而盡,甜酒透過喉嚨,在夏日裏格外酣暢。

“我不是這個意思……”遲兮語忙解釋,“我不會喝酒,向來都是滴酒不沾的。”

“這是梅子酒,喝不醉的。”說著,程修又將自己的空杯斟滿。

遲兮語盡管不願,奈何不敢拂了他的顏面,也就輕步上前,坐在一旁,小心端起梅子酒,放在唇邊輕抿了一口。

味道酸甜,酒氣確實不重,還蠻好喝的。

程修面對她難得露出除了冷笑之外的笑意來,“怎麽樣,我沒騙你吧。”

遲兮語不答只笑,隨即打算一飲而盡,一仰頭,一口酒水才入口,不知哪裏來的咳意湧來,遲兮語眼見著這口酒水吞不下,怕是要嗆住,忙起身準備吐出,才站起來便沒摟住,酒水盡數嗆吐出來,程修只見眼前一片水霧,隨之面龐盡濕,反應過來後,對面是遲兮語正咧著嘴看著她,神色覆雜,似是想笑又笑不出。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遲兮語從身上掏出帕子給程修將臉上水珠擦幹,一通手忙腳亂,“我本來是想吐出來的!”

程修閉著眼,只感覺自己臉上被遲兮語一通亂舞,東擦一下西抹一下,下手也沒個輕重。

“遲念遙!”程修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念出這幾個字,“你若不想喝,不喝便是,何必如此!”

“我……我不是不想喝,是嗆了一下,真的只是嗆了一下……”第一次聽程修念出遲念遙這個名字,遲兮語還覺著有些怪怪的。

見他動怒,心一下子更慌了,目光下移,見他身上也都濕了,遲兮語忙又擦拭他胸前衣物,一時緊張,口不擇言,隨著手扒住他衣襟“衣服也臟了,快脫下來,我給你洗幹凈!”

程修只覺著自己脖下有一雙微微涼的小手伸進領口,頓時背脊一陣汗毛立起,滿身雞皮疙瘩都翻了一層,幾乎是從石凳上跳起來,將她的手扯開,低吼一聲,還有些臉紅脖子粗,“你做什麽!”

聽他這一聲吼,遲兮語短路的腦袋才清醒過來,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忙將自己的手縮回背在身後,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

“抱歉,我只想著洗衣賠罪來著……”遲兮語聲音越來越小,回想方才自己的愚蠢,怕不是讓人誤會了什麽,越想便越覺著無地自容,紅色竄上了耳根,染得臉頰緋紅。

“你!”程修咬了後槽牙,想著怎麽罵她才解恨,可話到嘴邊,看著她這幅模樣,像個鵪鶉,還帶了幾分楚楚可憐,那些難聽話居然就這樣被自己生生咽下去了……

“罷了,笨手笨腳的,真是慣會惹人生氣。”程修大袖一甩,便氣沖沖的轉身回了房,一只腳才踏入門檻,便聽身後腳步匆匆,一回頭,只見了遲兮語的裙角快速消失在了花墻拐角。

程修又氣又笑,無奈的搖了搖頭,“死丫頭到底是心眼兒多,跑的比兔子還快!”

隨之擡手摸上自己還潮濕的衣襟處,回味著方才她扯住自己衣襟的模樣,嘴角又不自覺勾起,“等過兩日臻州回了消息,我看你還怎麽在我面前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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