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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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整個人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周圍沒有光,只有少年身上的白襯衣略顯了些顏色。他緊閉著雙眼,渾身不停地顫抖。牙齒死死地咬著嘴唇,卻又一聲不吭。不哭,不鬧。
少女用盡的全力想要給少年安全感。
她不知道他有多難以忍受,只是知道手臂被他掐著,有多疼。
宋嘉魚定定的看著手機上的時間,一分一秒的溜過。等她看到麗陽兩個字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個小時以後。宋嘉魚將前一刻準備好的錢遞給司機,便下車向著酒店的方向飛奔而去。
從路邊到酒店大堂,不過兩百米的距離,宋嘉魚的腦海裏閃爍過太多的東西。那一瞬,她盼望著修理工已經來過,他已經被送走。可是那樣,她就見不到他了。他就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就是她。
可是知道又能怎麽樣呢?她賴在他身邊這麽久都不肯吭聲,不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嗎?
宋嘉魚飛奔到電梯口,看到“修理中”的牌子時,整個人都慌了神。幾是跌跌撞撞的轉到樓梯口,爬到三樓的時候,宋嘉魚一個腿軟,整個人險些滾下去。幸而抓住了扶手,卻又顧不上小腿磕在臺階上的疼痛,便慌忙扶著扶手往上走。
可她一整天沒有吃什麽東西,身子虛軟的厲害,這會兒越是著急越是用不上力氣。好不容易跪坐到六樓電梯門前時,宋嘉魚長長地吸一口氣,淚水順著臉頰嘩嘩流落,一面擡手輕輕扣著緊緊關閉著的電梯門。
聽到裏面傳來急促的喘息聲時,宋嘉魚又哭又笑,不知是不是該慶幸,慶幸這遭透了的電梯隔音效果不好。
她根本看不到裏面的情形,甚至聽不見他的聲音。可是宋嘉魚知道,那一定是顧長安。不然,他不會那樣脆弱。
就像,少年顧長安微揚的腦袋,只在那一晚垂下,悲傷無助。
“顧長安,是你嗎?”宋嘉魚猛力地拍打著電梯門。可是,沒有回應。不論她怎麽喊,都沒有回應。打擾的,只有一側房間裏的人們。
或者罵她神經病,或者好心一點,讓她去找修理工。在這哭嚎有什麽用?
宋嘉魚終於扶著電梯門艱難地站起身,用力地拍打著門,一面大聲道,“顧長安,你等我,我這就找人上來開門,你一定要等我!”
“……不要。”
宋嘉魚在轉身那一刻,突然聽到一聲極微弱的嗓音。微弱到,若非她仔細分辨,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顧長安……”宋嘉魚貼著電梯門,艱難地開口。
“不要!”
裏面的人似是喘息的不那麽急促了些,只是發出的聲音仍舊細微,好在宋嘉魚這回聽得清晰。她順著門緩慢地坐下身,一字一句放大了聲貝讓他能夠聽得清晰,讓他確信,她在這裏。“我在,我不走,我會一直在這裏!”
宋嘉魚將腦袋靠在門上,一顆心終於不再高高的懸著。只是淚水,像是怎麽也流不盡的似的。宋嘉魚抹一把臉,抽了抽鼻子,不由笑自己,她一定是水喝得多了。不然,哪有這麽多的淚,怎麽都停不下來。
宋嘉魚吼完,心思安定不少,一側房間裏的人卻是忍無可忍,穿著睡衣便走到了她面前。但是見著她那般淚眼朦朧,像是腦子不清醒的模樣,到底是罵了兩聲便打了前臺的電話。
宋嘉魚默默挨著罵,直到踢著拖鞋的女人讓前臺趕緊找人來修電梯。她方才後知後覺的想起最緊要的這樁事,眼見著人家甩手走了,她才轉過身,真心誠意的道了謝。那女人哼了哼,倒是沒再說什麽。
沒一會兒,就有修理工上來。一上來就沖她嚷嚷,“被困在裏面怎麽不知道摁警鈴啊,到時候出了事算誰的?”
宋嘉魚原本虛軟的沒一絲力氣,眼見著這個挎著工具包瘦瘦的男人走來,如看到了希望一般。結果,他生生的來這麽一句。宋嘉魚陡地如打了雞血一般,騰地就站起身,隔著一層水霧一眨不眨的盯著他,“你說的這是什麽話?被困在裏面難道是我們願意的嗎?你們的電梯出了問題,難道你們連最基本的排查都不知道做嗎?”
宋嘉魚吼完,心裏仍舊悶悶地覺得一萬分委屈。淚水啪嗒啪嗒落著,一面瞪著他的方向,“不摁警鈴?你以為每個人都有能力在電梯出故障的時候第一時間摁警鈴嗎?要是小孩子被困在裏面,連身高都夠不到。就算是成年人被困,那如果是……如果是有幽閉恐懼癥的人呢?”
宋嘉魚的嗓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只是不停地抽泣著。
那人原本是擔心擔待責任,才一上來就打算先發制人,如果是軟脾氣的,把電梯門打開,這事也就了了。他可不想為此丟了工作。結果,這女人看起來軟軟弱弱的,竟是又哭又吼,一側的住客出來的好幾個,巴巴的站著看熱鬧。
宋嘉魚抹了眼淚,見那修理工正定定的瞧著她,不由吼道,“你看著我幹什麽,還不趕快修!”
那人一頓,慌忙轉過身,暗道,他還是準備找工作吧!
宋嘉魚一門心思的盯著電梯門,突然有人從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啊?”宋嘉魚驚了一跳,卻是先前罵過她又幫她打電話叫修理工的女人。
她上下的打量著她,某種略有讚賞,末了,卻是輕聲哼了哼。“看不出來啊!”說著,以下巴向前伸了伸,“困著的是誰啊?你男人?”
宋嘉魚悶了悶,半天才憋出來一句,“我……朋友。”
那女人一看這情形也就懂了,安慰性的笑了笑就回了房間。
電梯門緩緩打開的時候,宋嘉魚緊張的看著電梯裏的情形。
顧長安原本緊緊地閉著眼,確認有光亮照進來,方才緩慢地睜開。心下的恐慌也一點一點褪去。直到看清了站在外面眼巴巴的瞅著他的人,這才扶著轎廂,緩慢地站起身。
宋嘉魚見顧長安似是沒什麽問題了,一垂頭看見修理工正收拾工具,到底是輕聲道了謝。
顧長安走起路步子仍有些虛浮,宋嘉魚小心翼翼的攙著他。腦子完全亂了套,不知道她這樣的落跑,然後送上門算是怎麽個回事。顧長安這邊已經冷冷清清的開口發問,“剛才是你在外面守著?”
宋嘉魚剛要應下,顧長安就皺著眉道,“怎麽會是你?”
宋嘉魚一頓,所有話悉數卡在喉嚨。最後,艱難地吞咽。
走出門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宋嘉魚扶著顧長安做到酒店門前一側的石椅上,顧長安突地抓住她的手,“你怎麽知道我出了事?”
宋嘉魚一怔,是啊!她怎麽會知道他有幽閉恐懼癥的事呢?她不該知道的。可是,那一秒,四目相對,她的腦袋甚沒骨氣的一片空白。怔了怔,方才佯作隨口道,“電視看的多了,我又聽見你手機掉地上的聲音,這才著急跑過來。”盡管,她也不過是聽到了他的聲音,才確定被困在裏面的人是他。
顧長安一頓,宋嘉魚掙開他的手,站直了身子,“我去打車。”說著,就快步跑到路邊。
顧長安凝著她的路邊走來走去的身影,冷冷哼了哼。實在搞不清楚,他怎麽就給她打了電話。不過,在這個城市,似乎也找不到更合適的人了。只是,心裏悶悶的,滋味怪異。
直到宋嘉魚打到車,將他送上車,然後顧自轉身準備離開。顧長安方才明白過來,他氣悶的原因。
他出現在這裏,她竟然問都不問。不問為什麽?不問他怎麽想?
盡管,即使她問,他也不會告訴她因果。他在將要進影視城的時候,隔著馬路,看見一個和她穿著一樣羽絨服的女人上了一輛出租車,他下意識地就去追。結果一路追到酒店,看著電梯上行到六樓停下。結果在他到達六樓的時候,電梯熄燈壞掉。所以,氣悶是必須的,卻不必感恩。如果不是她,他也就不會遭那樣的罪。
可是……
出租車轉了第二個彎的時候,顧長安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扣在腿上,終是開口,“回去!”
顧長安將要下車的時候,司機將車子轉了空車的標示。結果,顧長安一腳邁下去,立時就有一個女人從酒店的方向跑過來。
那女人穿了件橘色的小款羽絨服,走得近了,便是在昏黃的路燈下也能夠看見,帽子和袖子上刺繡的花紋,充滿了覆古的韻文。
顧長安大步走上去,就要扯住她的手臂時,卻又猛地頓住。白天,他果然是認錯了人。
顧長安轉臉就要走,那女人卻是認出了他,不由頓住步子輕哼,“是你啊!”
“你認得我?”顧長安別過眼,額頭微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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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整個人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周圍沒有光,只有少年身上的白襯衣略顯了些顏色。他緊閉著雙眼,渾身不停地顫抖。牙齒死死地咬著嘴唇,卻又一聲不吭。不哭,不鬧。
少女用盡的全力想要給少年安全感。
她不知道他有多難以忍受,只是知道手臂被他掐著,有多疼。
宋嘉魚定定的看著手機上的時間,一分一秒的溜過。等她看到麗陽兩個字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個小時以後。宋嘉魚將前一刻準備好的錢遞給司機,便下車向著酒店的方向飛奔而去。
從路邊到酒店大堂,不過兩百米的距離,宋嘉魚的腦海裏閃爍過太多的東西。那一瞬,她盼望著修理工已經來過,他已經被送走。可是那樣,她就見不到他了。他就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就是她。
可是知道又能怎麽樣呢?她賴在他身邊這麽久都不肯吭聲,不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嗎?
宋嘉魚飛奔到電梯口,看到“修理中”的牌子時,整個人都慌了神。幾是跌跌撞撞的轉到樓梯口,爬到三樓的時候,宋嘉魚一個腿軟,整個人險些滾下去。幸而抓住了扶手,卻又顧不上小腿磕在臺階上的疼痛,便慌忙扶著扶手往上走。
可她一整天沒有吃什麽東西,身子虛軟的厲害,這會兒越是著急越是用不上力氣。好不容易跪坐到六樓電梯門前時,宋嘉魚長長地吸一口氣,淚水順著臉頰嘩嘩流落,一面擡手輕輕扣著緊緊關閉著的電梯門。
聽到裏面傳來急促的喘息聲時,宋嘉魚又哭又笑,不知是不是該慶幸,慶幸這遭透了的電梯隔音效果不好。
她根本看不到裏面的情形,甚至聽不見他的聲音。可是宋嘉魚知道,那一定是顧長安。不然,他不會那樣脆弱。
就像,少年顧長安微揚的腦袋,只在那一晚垂下,悲傷無助。
“顧長安,是你嗎?”宋嘉魚猛力地拍打著電梯門。可是,沒有回應。不論她怎麽喊,都沒有回應。打擾的,只有一側房間裏的人們。
或者罵她神經病,或者好心一點,讓她去找修理工。在這哭嚎有什麽用?
宋嘉魚終於扶著電梯門艱難地站起身,用力地拍打著門,一面大聲道,“顧長安,你等我,我這就找人上來開門,你一定要等我!”
“……不要。”
宋嘉魚在轉身那一刻,突然聽到一聲極微弱的嗓音。微弱到,若非她仔細分辨,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顧長安……”宋嘉魚貼著電梯門,艱難地開口。
“不要!”
裏面的人似是喘息的不那麽急促了些,只是發出的聲音仍舊細微,好在宋嘉魚這回聽得清晰。她順著門緩慢地坐下身,一字一句放大了聲貝讓他能夠聽得清晰,讓他確信,她在這裏。“我在,我不走,我會一直在這裏!”
宋嘉魚將腦袋靠在門上,一顆心終於不再高高的懸著。只是淚水,像是怎麽也流不盡的似的。宋嘉魚抹一把臉,抽了抽鼻子,不由笑自己,她一定是水喝得多了。不然,哪有這麽多的淚,怎麽都停不下來。
宋嘉魚吼完,心思安定不少,一側房間裏的人卻是忍無可忍,穿著睡衣便走到了她面前。但是見著她那般淚眼朦朧,像是腦子不清醒的模樣,到底是罵了兩聲便打了前臺的電話。
宋嘉魚默默挨著罵,直到踢著拖鞋的女人讓前臺趕緊找人來修電梯。她方才後知後覺的想起最緊要的這樁事,眼見著人家甩手走了,她才轉過身,真心誠意的道了謝。那女人哼了哼,倒是沒再說什麽。
沒一會兒,就有修理工上來。一上來就沖她嚷嚷,“被困在裏面怎麽不知道摁警鈴啊,到時候出了事算誰的?”
宋嘉魚原本虛軟的沒一絲力氣,眼見著這個挎著工具包瘦瘦的男人走來,如看到了希望一般。結果,他生生的來這麽一句。宋嘉魚陡地如打了雞血一般,騰地就站起身,隔著一層水霧一眨不眨的盯著他,“你說的這是什麽話?被困在裏面難道是我們願意的嗎?你們的電梯出了問題,難道你們連最基本的排查都不知道做嗎?”
宋嘉魚吼完,心裏仍舊悶悶地覺得一萬分委屈。淚水啪嗒啪嗒落著,一面瞪著他的方向,“不摁警鈴?你以為每個人都有能力在電梯出故障的時候第一時間摁警鈴嗎?要是小孩子被困在裏面,連身高都夠不到。就算是成年人被困,那如果是……如果是有幽閉恐懼癥的人呢?”
宋嘉魚的嗓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只是不停地抽泣著。
那人原本是擔心擔待責任,才一上來就打算先發制人,如果是軟脾氣的,把電梯門打開,這事也就了了。他可不想為此丟了工作。結果,這女人看起來軟軟弱弱的,竟是又哭又吼,一側的住客出來的好幾個,巴巴的站著看熱鬧。
宋嘉魚抹了眼淚,見那修理工正定定的瞧著她,不由吼道,“你看著我幹什麽,還不趕快修!”
那人一頓,慌忙轉過身,暗道,他還是準備找工作吧!
宋嘉魚一門心思的盯著電梯門,突然有人從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啊?”宋嘉魚驚了一跳,卻是先前罵過她又幫她打電話叫修理工的女人。
她上下的打量著她,某種略有讚賞,末了,卻是輕聲哼了哼。“看不出來啊!”說著,以下巴向前伸了伸,“困著的是誰啊?你男人?”
宋嘉魚悶了悶,半天才憋出來一句,“我……朋友。”
那女人一看這情形也就懂了,安慰性的笑了笑就回了房間。
電梯門緩緩打開的時候,宋嘉魚緊張的看著電梯裏的情形。
顧長安原本緊緊地閉著眼,確認有光亮照進來,方才緩慢地睜開。心下的恐慌也一點一點褪去。直到看清了站在外面眼巴巴的瞅著他的人,這才扶著轎廂,緩慢地站起身。
宋嘉魚見顧長安似是沒什麽問題了,一垂頭看見修理工正收拾工具,到底是輕聲道了謝。
顧長安走起路步子仍有些虛浮,宋嘉魚小心翼翼的攙著他。腦子完全亂了套,不知道她這樣的落跑,然後送上門算是怎麽個回事。顧長安這邊已經冷冷清清的開口發問,“剛才是你在外面守著?”
宋嘉魚剛要應下,顧長安就皺著眉道,“怎麽會是你?”
宋嘉魚一頓,所有話悉數卡在喉嚨。最後,艱難地吞咽。
走出門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宋嘉魚扶著顧長安做到酒店門前一側的石椅上,顧長安突地抓住她的手,“你怎麽知道我出了事?”
宋嘉魚一怔,是啊!她怎麽會知道他有幽閉恐懼癥的事呢?她不該知道的。可是,那一秒,四目相對,她的腦袋甚沒骨氣的一片空白。怔了怔,方才佯作隨口道,“電視看的多了,我又聽見你手機掉地上的聲音,這才著急跑過來。”盡管,她也不過是聽到了他的聲音,才確定被困在裏面的人是他。
顧長安一頓,宋嘉魚掙開他的手,站直了身子,“我去打車。”說著,就快步跑到路邊。
顧長安凝著她的路邊走來走去的身影,冷冷哼了哼。實在搞不清楚,他怎麽就給她打了電話。不過,在這個城市,似乎也找不到更合適的人了。只是,心裏悶悶的,滋味怪異。
直到宋嘉魚打到車,將他送上車,然後顧自轉身準備離開。顧長安方才明白過來,他氣悶的原因。
他出現在這裏,她竟然問都不問。不問為什麽?不問他怎麽想?
盡管,即使她問,他也不會告訴她因果。他在將要進影視城的時候,隔著馬路,看見一個和她穿著一樣羽絨服的女人上了一輛出租車,他下意識地就去追。結果一路追到酒店,看著電梯上行到六樓停下。結果在他到達六樓的時候,電梯熄燈壞掉。所以,氣悶是必須的,卻不必感恩。如果不是她,他也就不會遭那樣的罪。
可是……
出租車轉了第二個彎的時候,顧長安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扣在腿上,終是開口,“回去!”
顧長安將要下車的時候,司機將車子轉了空車的標示。結果,顧長安一腳邁下去,立時就有一個女人從酒店的方向跑過來。
那女人穿了件橘色的小款羽絨服,走得近了,便是在昏黃的路燈下也能夠看見,帽子和袖子上刺繡的花紋,充滿了覆古的韻文。
顧長安大步走上去,就要扯住她的手臂時,卻又猛地頓住。白天,他果然是認錯了人。
顧長安轉臉就要走,那女人卻是認出了他,不由頓住步子輕哼,“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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