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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為難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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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為難之處

周末,游判如約來到遲寄門前。

遲寄穿著一身柔軟的家居服,正要去看時間:“我晚了嗎?”

“沒有,還早,不著急。”游判駕輕就熟地坐上沙發。

遲寄看到他穿得隨意,便道:“不用穿西服?”

“不用。”游判的目光跟著他在屋內蹭動,“不是很正式的晚宴,你穿休閑一點就可以了。”

遲寄聞言,折進房間裏,片刻,他換好衣服出來。

他穿著一件淺咖色的羊羔毛外套,拉鏈一直拉到立領的領口,下巴就剛好擱在上面,時不時蹭到毛茸茸的領邊。游判眼神一亮,不自覺地站起身。

“我們現在出發嗎?”

“可以。”游判說,“站我身邊來。”

遲寄依言照做,一直到了別墅,下車時,他也乖巧地跟在游判身側。今日大雪,游判撐著傘,傘外絮雪纏綿,遲寄的臉被雪光一照,就更潔白動人。

游判多看了他幾眼,手中的傘開始往他那邊偏移。

杜茫親自開門迎客,她笑盈盈地和遲寄握手,請人進屋,接傘時笑著嗔了游判一句:“你看看你,打著傘都能把肩膀淋濕。”

游判無所謂地拍掉右肩上殘留的雪花,跟上遲寄的腳步,後隨著對方停在客廳的小型展櫃前面。

遲寄看著陳列在裏面的一頂王冠,精美的曲線交織成圓弧,周圍沒有多餘的鉆石點綴,只在中間嵌了一顆罕見的紫粉鉆。

珠寶設計大都將奢華貫徹到底,但這頂王冠卻采用了極簡之道,卻將紫粉鉆的光彩盡情展現,把人的目光牢牢吸在它的身上,感受著它與生俱來的清透和優雅。

“用極簡的手法展露鉆石天然之美,看似設計師在為藝術讓步,其實處處含著巧思。如果隆重的設計搭配隆重的寶石,美則美矣,卻有炫技之嫌,更有喧賓奪主的風險。能用這種手法展示鉆石本身,說明設計師是真的懂寶石。”

杜茫眼睛驟亮,提著旗袍擠開遲寄身旁的游判:“遲老師,你喜歡啊?”

遲寄笑道:“喜歡。”

杜茫得意地沖著兒子一笑。這頂王冠正是出自她的設計,杜茫不單單是混在名媛圈子的社交蝴蝶,更是一位盛名在外的珠寶設計師,這王冠正是她的成名作,杜茫女士始終引以為豪,便在家裏為它專門打了一個展櫃。

來來往往跟風誇耀的人很多,但一眼看出她設計深意的人只有遲寄一個,雖然她是長輩,但內心對這個年輕的書法家更加敬佩了。同樣的,在她初見到遲寄的書法作品時,也深受震顫。與漫長練習煎熬出來的技巧不同,那是一種來自魂魄深處的靈氣,非天賦不可得。

杜茫雖未主動認領作品,但遲寄心中明白:“這是伯母的設計吧?”

杜茫擺擺手:“別那麽見外,叫我杜阿姨就行了。”

有些人會介意稱呼把自己喊老,但杜女士風采依舊,根本不在乎這點稱謂,和她那群風姿綽約的姐妹一樣,對晚輩的要求都是——隨便喊。

遲寄便也道:“那您也不用客氣地喊我老師,叫我名字就行了。”

兩人相視一笑,藝術家的惺惺相惜。

游判被忽略多時,只得咳嗽一聲。

“哎呀。”杜茫款步帶領,“快,我們去餐廳吧。”

脫下外套落座,遲寄驚訝地發現,一桌子佳肴準確避開了他不愛吃的食物,不難猜中原因,他很感激地看著游判。

游判附耳過來,似真似假地說:“我要別的東西回報。”

遲寄連忙撇開臉。

游判新奇地看著他泛紅的臉頰,這人竟然還有害羞的時候。

碟碗輕輕碰撞,杜茫拿出一身社交本領,混跡交際場的行家不會白請任何一餐飯,她今天勢必要和遲寄打好關系的,確保自己以後開口求字時不會被拒絕。

“聽說你搬到游判的隔壁了呀,真的是好巧,怎麽樣,新家住得還習慣嗎?”

圍繞遲寄的首要新聞其實是慎澤死亡案,圈子裏對此更是好奇感爆棚,稍微有點探究欲的都不會放過當面詢問本尊的機會。但杜茫深知社交之道,她想和遲寄鋪墊長期的來往關系,就一定不會提令對方不適的話。

果然,遲寄很輕松地和她交流起來:“還不錯,很安靜。”

杜茫道:“你要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不用客氣,叫游判幫你,他一身力氣賊大,都沒處使。”

游判無語:“哪裏沒處使了?我工作很忙。”

遲寄笑道:“他幫了我很多。”

“是嗎?”杜茫驚訝地看了一眼她的兒子,好像初次認識一般,“沒想到我兒子還有助人為樂的一面啊?”

遲寄問:“他是警察,難道平時不愛幫人嗎?”

杜茫掩唇笑了一會兒,“他可不是為了伸張正義才去當警察的。”

遲寄很感興趣,停下筷子等著杜茫的話。

杜茫抿了一口茶水,道:“其實游判不是他的本名,最開始我和他爸給他取名叫游觀。他是游家獨苗,從小被家裏寄托了很大的希望,學校安排最好的,家教請的頂級的。結果這小子一身毛病,讀書的時候打架鬥毆什麽都做,就是不肯好好學習,最後他爸氣瘋了,直接把他踹警校裏去,就改了單字判。”

遲寄意猶未盡:“哦......是想要他長大後當警察去審判犯人。”

“不是。”杜茫憋著笑,“是覺得他總有一天會被判個刑。”

杜茫利用他兒子的糗事和遲寄很快熟絡起來,兩人越聊越投緣,不知不覺到了深夜。雪勢仍未減,在夜色中兜成雪白的巨網,地上積雪成被。這種天氣開車不安全,杜茫提議讓兩人歇在別墅。

游判將遲寄送到客房,帶他熟悉房間。

“衣櫥裏有新睡衣,新內褲在抽屜裏,左邊是男士內褲。”

遲寄記下了,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游判竟然還沒走。

“你不回房間嗎?”

游判只說:“今晚吃得還行嗎?”

遲寄說:“很開心。我沒想到阿姨這麽平易近人。”

游判笑說:“因為她有求於你。”

“求我?”遲寄走過來,坐在了游判身邊,“是什麽?”

游判嗅著他身上好聞的沐浴香味,“你的書法千金難求,她想要跟那群姐妹炫耀來著。”

“原來是這樣。”遲寄說,“我可以隨時替她寫字。”

“那她今晚這頓飯可請得太值了。”

遲寄笑起來,眉眼極盡溫柔。

游判心神一動,有一種想要用手勾住這段溫柔的欲望,恰在這時,遲寄打了個哈欠。

他只好收斂思緒,問:“困了?”

“恩......”遲寄黏糊糊地吐出一個字,眼睛沒有精神地半闔。

“那到床上去吧。”

“恩。”遲寄慢吞吞地爬上床,摁了摁床墊,然後側身躺進被子裏。他做這些事情自然而大方,完全沒有因為屋裏還有個人而扭捏。

游判起初還堅持坐在沙發上,可沒過一會兒,他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繩子牽引一般,轉而跟到了床邊。

“陌生的床睡得習慣嗎?”

遲寄側躺著,抱著被子吸了一口,笑道:“味道很好聞,我喜歡。”

不知是不是聊天的緣故,他臉上的困倦這時減退了些,眼睛露出一些亮澄澄的光,看著游判說:“我沒想到你的名字是這麽來的,好有意思。”

游判聞言蹲下身,和他持平視線:“別笑我了,那都是小時候的糗事,你小時候沒有糗事嗎?”

遲寄老實地說:“我沒有改過名字啊。”

“不是單指這個。”游判有些好笑地看著他。其實遲寄經常會錯誤理解話裏的某些意思,答非所問,或許藝術家在生活方面都顯得遲鈍些。傻乎乎的樣子倒有點可愛,“我是說,你小時候也會鬧一些笑話。”

“是嗎?”遲寄認真想了想,“我記不得了。”

游判問:“你爸媽都沒有在你耳邊反覆念叨嗎?”

遲寄忽然失落地斂下眼皮:“我的爸爸媽媽,在我小時候就去世了。”

游判表情一頓,“那你怎麽長大的?”

遲寄說:“爸媽的朋友領養了我,我在他們家裏長大。”

游判沈默了。

這人看著美麗無害,像是從沒吃過苦的樣子,沒想到竟有這樣的身世。寄人籬下的滋味大都不好受,他不由憐惜地問:“你的養父母對你好嗎?”

遲寄縮了下身體,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團:“我和古靜淵一起生活。”

“古靜淵是誰?”

“養父母的親生兒子,我的哥哥。”

“你還有個哥哥?為什麽你會和他生活?”

“古靜淵要求的。”

遲寄在回答問題時,總是習慣浮於表面,以致旁人越追問,疑惑反而越大。

來來往往的對答反將事情變得更覆雜了,游判想要了解清楚,只得不斷細化問題:“古靜淵為什麽要那樣要求?”

這時,遲寄沒再回答。

他看了游判一會兒,忽然從被子裏伸出手,把游判的手指抓到嘴邊,含笑地親了一下。

戰栗從指頭沖刺到心臟,游判想要反握住他的手,卻被他靈巧地躲開,霎時縮回了被子。

他看著遲寄得逞的笑臉,瞬間失卻追逐他往事的興趣。

面前的這個人才是他最大的興趣所在。

遲寄無疑是吸引人的,他漂亮的容貌、時而大膽時而內斂的舉止、偶爾帶點古怪的行為,塑造出了一個最獨一無二的人格,讓他整個人充滿了形形色色的神秘感,吸引人靠近,讓人忍不住挖掘。

而同時也招致了更多五花八門的目光。

游判此刻忽然明白了慎澤的為難之處。他看似得到了遲寄,卻根本留不住遲寄,就算他擋住鏡頭,緊閉家門,那些環繞在遲寄周身的目光從來沒有消散。最終,恐懼擊潰了他。

忽然,游判抓住遲寄,從被子裏抓出他,也是從密密麻麻的目光中抓出他。

親上去,那是霸占的深吻。

膽怯的人不配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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