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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恨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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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恨宮(完)

在其他人都在打鬥的時候,沈飛正密切註意著天上和地下兩處戰場的狀況,畢竟涉及到他任務的男女主,萬一兩人被打死可就不好了。

說是兩邊都重要,但因為安小辛被黑背捉去了天上,所以沈飛的視線會更多的瞄向天空,這一瞄便發覺不妙——天氣晴好,萬裏無雲,為何偏偏有一朵烏雲正滿滿向此處飄來?

沈飛右眼皮直跳,心中預感將出現大事,便對著林中與猛虎相鬥的宋禾竹大喊:“你快擡頭看天上!”

宋禾竹正與妖魔鬼怪們殺的起勁兒,哪裏能聽到他在喊什麽?眼看著那片烏雲就快飛到近前,沈飛終於站不住了,拔腿向著宋禾竹奔去:“快別打了!你快看天上!”剛要跑到近前,身後傳來一聲野獸的低吼聲,沈飛邊跑邊扭頭向後看,只見兩匹灰毛野狼正在他身後不緊不慢地追著。那兩匹狼見沈飛回頭,突然加快了速度,伸展四肢,以極快的速度向著沈飛奔來。

沈飛不知道狼最快可以跑多快,但他知道自己上學的時候午休沖向食堂是什麽樣的速度和心態,他確信,自己在那兩匹狼的眼中已經是一塊倒在地上的午餐了,因此更加玩命的跑著,邊跑邊對著宋禾竹呼救:“啊啊啊,我快死了!快來救……”

此時沈飛還沒有將向後看的頭扭轉回來,呼救的“我”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覺胸口一痛,等他回過頭來時,自己已經紮在了宋禾竹的劍上。

倒黴透了。

宋禾竹也覺得自己很倒黴,自己武藝精湛,內力雄厚,正是大展宏圖之時,剛巧前方樹林中有一夥妖孽聚集,自己與妖孽們殺得痛快,並且擺好了最帥的造型準備與看上去是妖孽小頭目的那個人決一死戰,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英勇又美好。宋禾竹所謂最帥的造型正是武打片中常見的那種——一手在前擡肘至胸口,持劍手向後伸展禦敵,前弓步微蹲,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交戰對方。

宋禾竹這個造型擺了不到一秒鐘,還沒等他露出“邪魅一笑”,便感到持劍手上一沈,回頭看時,一個不認識的男人正紮在自己的劍上,滿臉驚恐。

宋禾竹也很驚恐,他原本以為對方是妖孽中比較蠢笨的那個,但又發覺對方即使奄奄一息、無力張口說話,依然努力將手中的一面銅鏡遞到自己手中,宋禾竹確信——他不是比較蠢笨,他一定是最蠢笨的那只。

他冥冥之中接過“蠢笨的妖孽”手中的銅鏡,照了一下自己,這才從鏡中註意到原來天上還有一場打鬥,還沒等他看清空中是何人在爭鬥,銅鏡霎時間放出一縷光芒,直射入空中。

記憶恢覆,力量交還,宋禾竹終於又變回了原來的那個他。

他逐漸從記憶恢覆中清醒過來,意識到被他“不小心”刺死的不是蠢笨妖孽,而是這麽多天一直在無恨宮做客的沈飛,瞬間慌了,丟掉手中佩劍,任憑沈飛躺倒在地上,然後聽見身後一個耳熟的女聲問他:“你殺了他?”

宋禾竹驚慌、自責地回頭:“他……自己撞上來的。”

一頭撞在劍尖上撞死的沈飛,死後魂魄離體,被在此地當值的鬼差帶去土地廟。在土地廟交接後,又跟著鬼差走上了通往地府的黃泉路。

黃泉路上,沈飛問押送自己的鬼差:“我不應該是不死之身麽?”

鬼差沒好氣的回答:“少廢話,快走!”

沈飛便住了嘴,安安靜靜地跟著鬼差一路來到閻王殿前。坐在案後的年輕判官讓沈飛對著桌案上的生死簿吹了一口氣,原本合攏的生死簿便慢慢翻開,翻到一頁嶄新的紙上。生死簿中其他書頁都是舊黃發暗的,唯獨沈飛這一頁潔白如雪,因此格外引人註目。

“這頁是我的?”沈飛問道。

“沒錯,大人。小人方才知曉您原是給天庭當差的,剛才多有冒犯,請您見諒。”小判官客客氣氣地說道,起身擺手,指引沈飛向他身後的一道門內走去,“您第一次在當差過程中出現死亡,地府還沒有您的記錄,因此這次反魂會麻煩一些。”

“有多麻煩?”

“也沒有很麻煩,只要兩三天就能辦好。”小判官笑著回答,“辦好後,如果您再次在當差時意外身亡,只要對當時當值的鬼差知會一聲,便可立即反魂了。”

“哦……那還挺方便的。”

小判官依然微笑著:“當然,以人為本嘛。”

……沈飛看著地府陰森恐怖的環境,再看看小判官那張慘白的死人臉,心中漸漸生出一種奇妙的違和感——說這話前能不能先把你那伸出來的長舌頭收回去?話說你們這也不是為人服務啊!分明是為鬼服務好嗎!

沈飛在小判官的指引下找到一處接待房間住下,等在地府辦完所有“立即返魂”手續後,便跟著帶他過來的鬼差走上奈何橋……下面的一艘小船。

“奈何橋太擠了,咱們從這兒走。”鬼差依然冷著面孔為沈飛解釋道。

“你生前是怎麽死的?”忘川河道太寬,重返人間的路上沈飛與鬼差搭話解悶。

“忘了。”鬼差竟也有心與他閑聊,雖然語氣冰冷,但沈飛還是從他那裏打聽到,他們全村都被一只看不清相貌的妖魔殺死了,有的人是被紮在柵欄上,有的人被扔進水井裏,有的人被掏心,有的人被活活嚇死……自己是怎麽死的他早已忘了,但那幅人間地獄的場面卻記憶深刻。

“不,不是人間地獄,地獄沒有那麽恐怖。”鬼差回憶道。

又是屠村,難道這鬼差生前也是宋禾竹那個世界的?沈飛心中疑惑,卻不知怎麽求證,畢竟他對那個世界知之甚少,只知道一個“無恨宮”,還是隱藏在密林之中的,其他人應該並未聽說過。

沈飛坐船渡過忘川河,來到一處充滿光亮的大門前,伸手向門內的光亮探去。那門內的光剛打到他的手上,他便感到一陣眩暈,眼前光芒劇增,晃得他睜不開眼,等到眩暈感減輕,再次睜眼時,自己已經回到了無恨宮內,正躺在自己借住的那間房的床上。

真好,他們還沒來得及把自己給埋了——沈飛反魂後,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這件事——不然自己還要扒開泥土爬出來,爬不爬得出來還另說……

他雙手撐在身下想要坐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不似從前那樣靈活,有些僵硬。等他靠在床邊小幅活動了一陣,感覺身體恢覆過來了,才站起身走出房門,與其他人打招呼。

“嗨,我醒了!”

“哐當——”

婦人打扮的應晴恰好端著臉盆從沈飛門前經過,見到他,驚得兩手一抖,把臉盆摔在了地上。

“師兄!快出來!那個誰……那個……”

沈飛指著自己的鼻子,提醒道:“我叫沈飛。”

應晴點點頭,繼續激動地大喊:“那個沈飛終於醒了!”

沈飛想說:我才“死”了兩三天而已,為什麽要說“終於”?疑惑的話還沒說出口,他便註意到無恨宮的院落似乎與他記憶中的不大一樣:院內晾衣桿上多了小孩兒的衣服,那棵合歡樹好像也更粗大了些,門框上掛著的“牛棚”木牌更加破舊,像是經歷了多年的風吹雨打,連字跡顏色都有些暗淡。

他正在腦海中整理著這些發現的線索,剛要理出思緒,便被匆匆趕來的宋禾竹打斷:“沈兄!三年了,你可算醒了!”

啥?

小判官口中的兩三天是冥界的兩三天,換算成人間的時間便是兩三年,這點他早該想到的。

沈飛終於明白過來無恨宮的眾多變化是怎麽回事,樹長高了,應晴心願已了嫁給宋禾竹,唯有一件事還不是很清楚。

“你們兩個,有小孩兒了?”他指著晾衣桿上的小孩兒衣服問道。

也不對啊,就算他們兩個動作快,孩子也應該才兩歲多,可這幾件衣服分明是七八歲孩子穿的。

宋、應二人聽到沈飛的疑惑,相視一笑,為沈飛解釋道:“不是,我們收養了安小辛。”

啥?

沈飛覺得自己已經老了,跟不上時代了,這兩個人說的話他一句也聽不懂……安小辛不是和自己是同事麽?不做任務了,打算在這裏常住了?

宋禾竹看到沈飛滿臉驚訝的神色,知道他不能理解,便將他“死”後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講了一遍。

沈飛死後,雲期的到來讓兩邊人都停止了打鬥,安小辛對眾人表明身份,堅稱沈飛還會活過來,讓大家在原地等候。一群人站在原地從天亮等到天黑都沒看到沈飛“詐屍”,便打算回家洗洗睡了,明天再過來挖個坑把他給埋了。安小辛當然不同意,好說歹說終於勸得宋禾竹將沈飛的“屍首”擡回無恨宮。

雲期與無恨宮闊別多年,此次回來心中感慨萬千,拉著兩個徒弟談了一夜的心。談話內容宋禾竹沒有向沈飛覆述,但從他紅彤彤的面頰上便可看出,肯定不是什麽能寫在正經書裏的事兒,多半涉黃。

總之,第二天宋禾竹便鼓起勇氣向應晴表明了心意,應晴也答應了,在雲期的見證下,二人拜天地成親。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每個人都得到了應有的幸福,除了安小辛。

安小辛在宋、應二人成親後請求他們兩件事,第一件,在沈飛醒之前,一定不要把他給埋進土裏,哪怕關進棺材裏也行,千萬別埋了;第二件,自己的魂魄明日便會回到天庭,換成那個本該死在屠村中的小女孩返魂覆活,希望他們可以幫助照料這個女孩,讓她平安長到十六歲,再讓她出門闖天下。

因為沈飛也算是宋、應二人的紅娘(聽到這裏時沈飛在心底吶喊:勞資可是正牌的月老手下,什麽叫做也算是!),宋禾竹很痛快的答應了第一件請求,並承諾只要沈飛不發臭,他們絕對不把他關進棺材。至於第二件事,宋禾竹當時也答應了,只是現在有些後悔。

“為什麽後悔?”沈飛問道。

宋禾竹與應晴對視一眼,有些猶豫:“因為安小辛招來的好像並不是個女孩。”

“那是誰?”

“不是誰,也不是人。”應晴接話道,“是那日混戰時,死去的一只螞蚱精。”

“啥?”

沈飛越來越不懂這個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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