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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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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紀延離開羅橋小區時, 其實已經差不多要遲到了。

昨天回到家已經是淩晨四點,實在太困,他連澡都沒沖都倒頭睡, 今早被鬧鐘鬧醒後,更是顧不得堅持了十幾年的晨跑, 沖了個涼就匆匆趕往市局。

不過還是遲到了。

雨衣人的案子雖然破了, 昨天一整個審訊過程也算順利, 但案件牽扯到兩名有粉絲基礎的名人, 影響範圍太廣,網上討論度太高,大領導完全不給他們任何喘氣時間, 今天就要求交結案報告。

好在郝美人爭氣, 紀延人才剛到局裏, 這廝已經聯合著內勤大姐一起將報告整好了,甚至連鐘寶珠自殺的事也一並理得清清楚楚:“鐘寶珠自殺後,我把她的律師又請過來問了話。他說其實昨天下午就覺得鐘寶珠有些不對勁了,昨天他不是來和鐘寶珠討論案情嗎?討論過程中,他總覺得鐘寶珠情緒有問題,怕她出事,臨走前還特意提醒了我們同事,可誰知道她會將毒藏在假牙裏啊?”

紀延接過卷宗,聽到這步子一頓:“律師特意提醒過我們?”

“對啊老大,他讓我們註意一下鐘寶珠, 說她情緒不太對勁。不過老大,你說咱沒事總不能讓人張開嘴巴檢查假牙吧?誰會想到她能那麽幹啊?把毒藏牙裏, 怎麽想的啊她?”

“不,”紀延看著手上的結案報告, 臉色漸漸沈了下來,“不是‘怎麽想的’。”

郝美人:“???”

“是‘什麽時候想的’,以及,‘誰想的’。”

畢竟鐘寶珠是被猝不及防帶來警局的,在被控制住之前,她還想著利用三十六號來洗脫嫌疑。

就這樣的人,她能一早替自己寫下這麽慘烈的結局?

“盯住那律師。”紀延一句命令下得沒頭沒尾,小混血聽得一臉問號。

可不等發問,她哥已經連人帶報告一起進了辦公室。

報告厚實,郝美人這回確實寫得細,將整個案子從頭到尾承轉起合全都寫了個遍。

紀延幾乎是一目十行地往下看,可在看到某些劇情時,他的目光倏地打住——

那是在樂小小案發生後,他們隊裏召開第一次會議時:

因著雨衣人在行兇時掉落的工業鹽,組裏展開了各種討論,有人考慮到雨衣人可能時常往返於同路區、有人考慮到雨衣人有可能是賣豬肉的——而後面這個最終被證實為正確答案的推論,卻因為他在會上的下一個推論,被忽略了。

想到這,紀延不知又聯想到了什麽,突然加快手速,翻動起剩下的報告。直到鐘妍案的現場照片出現在他眼前——

那是他第二回 勘察鐘妍家時看到的場景。

當時的他,曾推斷出兇手在殺完人後的第一時間就離開,也推斷出了兇手曾經走到沙發那一帶,再加上鐘妍死前曾奮力爬往同一邊,為此,他甚至還推斷出了沙發那邊或許有鐘妍慘死的線索。

明明他的推斷已經那麽接近於真相了,如果再仔細搜查,說不定當場就能發現那副新畫與墻色之間的矛盾,可……

可為什麽到最後,他卻只註意到了那把手機?

如同那粒工業鹽,如同那副畫,如同在樂小小那棟樓時,他們分明已經追到了男廁外、離兇手就一米之遙了,可最終,他們還是選擇了去追那名手機賊,錯過了隱在男廁裏的真相——為什麽?

如果這樣的遺憾只發生一次,紀延可以認為不過是巧合。

可,它發生了三次。

三次。

就仿佛策劃了這一切的人實在太過了解他,於是利用他一貫的推論模式、他的行為習慣甚至是他的思維,以在他紀延看來更像是真相的假象來引開他的註意力,打著時間差,給兇手制造了更多的可能——

跳出案件細節從宏觀上看,這策劃模式,為什麽看起來那麽像是為了他而量身定制的?

“兇手為什麽要把陣仗搞得那麽大?”——那夜上山烤棉花糖、被堵在半路時,初南曾經這麽問過他。

當時的紀延說:“對方要麽是想給警方施壓,要麽,就是想接下去再捅出點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

驚天動地的大事……

結合昨天突然自殺的鐘寶珠,以及落網後毫不掙紮就承認了一切的王建才……

紀延心口一滯,強烈的不安猛地全往心頭湧上來——

叮!

與此同時,手機鈴響。

他的腦神經隨著那聲聲響重重地一跳,腦中有什麽信息同時炸開來。紀延一邊控制著大腦保留下剛剛反應過來的內容,一邊條件反射去拿手機。

不是公事,竟是家裏的人臉識別鎖給他發來的提示。

那提示說,有一張無法被識別的陌生人臉,在他家門口徘徊超過了正常的時間。

紀延順著提示點開畫面,就在看到那張“無法被識別的陌生人臉”時,方才排山倒海的情緒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是初南。

畫面裏,初南就站在他家門前,和那電子鎖上的人臉識別大眼瞪小眼,臉上掛著淡淡的不耐。

識別系統:“系統無法識別,系統無法識別。”

初南:“呲。”

識別系統:“系統無法識別。”

初南:“呵。”

初南還不知道他這邊接到了提示,面無表情地翻了個白眼,看樣子是按過了門鈴、發現紀延已經上班了,可也沒打算打電話給他,就那麽懶洋洋地靠在旁邊的墻上,一手捏著個煙盒。

仿佛她無處可去,於是隨意撿了個可歇腳的地方,就算主人不在,也沒關系。

煙盒拿起,打火機還沒找到,初南的手機鈴就響了。

她一邊翻著包一邊將手機擱到耳邊,還沒出聲,先聽到了熟悉的男音:“公共走廊不能抽煙。”

初南翻打火機的動作一停,擡頭四處望了望:“你看到我了?”

沒等紀延說話,她目光又定到了那個人臉識別鎖上。

對著那亮著細細紅光的攝像頭,初南輕輕挑了挑眉:“小破系統,識別不了女主人的臉就算了,還偷打小報道。”

低低的笑聲從手機裏傳來:“怎麽了?”

他似乎察覺到了初南不太高昂的情緒,於是語氣難得的溫和。

初南沒找到打火機,幹脆放棄,靠到了墻邊撚著煙玩:“什麽怎麽了?”

紀延:“心情不好?”

初南:“沒啊。”

“和萍姨吵架了?”

“哪的事。”

“昨天夜不歸宿被發現了?”

“沒。”

“萍姨對我們在一起有意見?”

“沒意見。”

“送萍姨去機場的路上被趕下車了?”

初南:“……”

這個人!

她句句否認,他卻句句識破!

果然是幹刑警的,邏輯推理滿分!

初南不想回他了,就靠在那舉著手機,滿臉寫著不高興。

這模樣讓紀延無由來地想發笑,想到聰明絕頂的女朋友竟也有吃癟的時候,於是口吻越發地溫和,幾乎是哄著的了:“萍姨怎麽了,和我說說?”

初南沈默了一會,隨後就像是想通了,放棄隱瞞的打算了:“還能怎麽?不就是讓我跟你分手嗎?”

“分手?”紀延微愕,“沒記錯的話,萍姨一直還挺喜歡我。”

“是啊,可不就是太喜歡了嗎?”初南冷漠地笑了笑,想起一個多鐘頭前在高速車內的場景,想起當年和紀延分手前,吳總和自己膝足長談的那一夜。

那一夜之後,十年前的初南意識到了自己家究竟有多危險,危險得讓所有想靠近想溫暖她的人,都分分鐘會受傷。

於是那夜之後的她,想方設法和最愛的人分了手。

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我很危險,就像之前說的,這幾年要不是有我媽兜著,我這條爛命早不知沒了幾百回了。”腦中那些或真或假的話就這麽湧出來,伴著只有初南自己才知道的覆雜思量,在這個無人的走廊上,在一只帶著攝像頭的電子鎖面前。

“所以一旦沾上我,你很可能也會有危險。”

“可我明知道危險,卻還是把你牽扯進來了。或者換句話說,我就是用這樣的危險來爭取你,博取你的同情、利用你的正直、利用你的責任感來道德綁架你,讓你重新接受我……”

“你以為隨便來個人,我就能被利用、被道德綁架?”耳邊突然插進了淡淡的嗓音。

初南一頓,沒說完的話就這麽被打斷。

兩人隔著一個小小的人臉識別系統,一個在市局安靜的辦公室裏,一個在深而長的僻靜走廊上,隔著攝像頭無聲地對視。

彼此之間山長水遠,可卻又仿佛能觸到彼此隱秘的心跳。

到最後,還是紀延先嘆了口氣:“你進門。”

初南:“沒鑰……”

“沒鑰匙可以用密碼進,我密碼是什麽你不知道?你自己什麽時候生日你不知道?上回開我手機不是還開得還挺溜?”

初南:“……”

“進了屋後先吃早餐,冰箱裏有三明治,你拿到微波爐裏叮兩分鐘,流理臺架子上有牛奶和咖啡,想喝現磨的咖啡機裏有豆子,都是這兩天為你準備的,特意讓國外的朋友幫寄過來的,就你以前最喜歡的牌子。

吃完早餐後到房間裏去睡一覺,別去客房,直接睡我房間。

家裏所有東西你都可以隨意使用,包括我的私人物品以及我這個人——這就是我對萍姨的回應,懂?”

初南一頓。

“懂了就自己進門,三秒鐘內,我要看到你消失在走廊上。”

直男。

什麽話最後都能被他說成命令式:三秒鐘內,我要看你消失在走廊——當她是郝美人還是兇臉柯呢,竟敢用這種口氣對她下命令?

只不過……

兩秒鐘後依著命令輸了密碼進門的初小姐,神色輕松,心情愉悅,眼角眉梢全是掩不住的快意。

男朋友啊,看起來主觀意識極強、事事要自己把控節奏、可其實卻對她千依百順有求必應整個人整顆心都捧到她眼前的男朋友——

是她的。

不過確實是困了,早上在高速上吹了風,頭到現在還有些疼,初南隨便熱了個牛奶,連三明治都沒吃,喝完奶後,就循著上回的記憶來到紀延的房間。

很有紀隊個人風格的一間房,除了床和衣櫃外,幾乎沒有其他擺設。

床鋪裏有他的味道,初南累得緊,脫了衣服就躺進去,厚厚的被子一蓋,溫暖的氣息很快就將她包裹了起來。

初南迅速墜入了夢鄉。

夢中她看到了許多場景,有印象的,沒印象的,亂七八糟的一堆在夢裏過了一遍後,初南突然看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

那天,也是這樣的冬季,她看到自己在和吳總徹夜長談完後,一個人在房間裏呆坐了許久。

那時的自己還很年輕,身上那股子清澈的愚蠢還沒褪幹凈,父親剛出事時,紀延幾乎就成了她生活裏唯一的浮木,而她也始終牢牢地抓著這浮木。

可那夜在和母親膝足長談後,初南才知道,原來家裏的事已經給紀家帶去了太多麻煩,甚至紀叔叔為了調查爸爸的事,一直被人在背後放冷箭,就連工作都差點保不住。

“小南啊,咱連累紀家太多了。再這麽下去,別說老紀,恐怕就連小延也要被拖下水啊。”

母親疲憊的聲音在靜夜中不斷回響,那一夜的長坐後,初南開始放開了那根被她牢牢抱住的浮木。

她的交友圈改變了。

世界那麽大,人的圈子也可以那麽大,美貌帶來的紅利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

所有得知美人有難的蒼蠅都忙不疊地湊上來,想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要是從前,初南肯定煩得要死,第一時間就躲在男朋友身後,讓他用那張冷臉和兇巴巴的態度替她驅散所有不懷好意的熱臉。

可現在,她不會再那麽做了。

夢境裏,那時的她和紀延不知吵過了多少回架,她看到當時的紀延因為自己跟某個早記不清名字的男生一起吃飯而生氣;可畫面一轉,她又看到了自己頂著紀延的冷臉,笑吟吟地坐進某個追求者的車裏,只因那名追求者能替她聯系到公檢系統裏的某位大人物。

紀延憤怒、迷茫、不能接受,明明他家也在竭盡全力幫忙找尋紀叔的下落啊,可這女人是怎麽回事?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了些消息,今天約這個、明天會那個——

“可是紀延,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的啊,我現在需要幫助,很多很多的幫助。”

“我可以……”

“不,你不可以,你沒有那樣的能力。”夢境中她看到自己翹起唇,眼底滿是殘酷的決然。

“我不會改變想法的,爸爸的事我一定會追究到底。我知道你受不了這些,所以……”她很慢很慢地說著,說到這,終於擡頭,唇角甚至還是笑著的,說:

“紀延,我們分手吧。”

長痛不如短痛,我們分手吧。

我心裏明明疼得快要死掉了,可是,我們分手吧。

那是她這一生裏,唯一一次對紀延說重話,兩人交往了那麽久,曾經有那麽多甜蜜的親密的時光,可她要親手埋藏掉那樣的時光了。

紀延沒同意,可他同不同意都沒用,當時的自己心意已決。

在那些雜亂的夢境碎片裏,初南看到了剛分手時的紀延,他還一次次不死心地跟在自己身後——

她今天出門跟張公子談事,他遠遠看著;她晚上跟李家二代去酒吧喝酒,他就在酒吧裏找了角落,點杯茶,默不作聲盯著。他甚至在有人想對她意圖不軌出跳出來,壞脾氣地將人揍得滿地找牙。

可最終,是她,是她這個殘忍又愚蠢的家夥報了警——幫著對她意圖不軌的男生報了警,將紀延送進派出所。

要不是紀叔叔在焦頭爛額之際還托人到派出所裏撈他,今天的紀延說不定都考不進公務系統。

而那次事發後,紀延再想遠遠地跟著保護她時,卻發現她已經和那個被自己揍過的對象走到了一起。

“鞋帶松了。”

“替我綁啊,連這點事都做不好,怎麽當人男朋友?”

舊巷子那麽長,她聽到當年的自己對著別人嬌笑的聲音。

她也看到巷子另一頭的紀延,剛被紀叔從派出所帶出來的紀延,在舊巷子的另一端,緊緊握起了拳頭。

那次之後,她再也沒見過他。

難怪多年之後狹路相逢,紀隊長一副不認識她的樣子。

也難怪自己再怎麽撩撥,紀某人都油鹽不進。要不是得知她身邊有危險,以紀某人那副硬脾氣,估計這輩子都不想跟她有任何牽連吧?

還是太年輕了啊,年輕又愚蠢,非得用那麽絕的方式將人逼走。如果是現在的自己……

不,現在的自己,絕無可能再因為任何人任何事,讓紀延從自己身邊離開。

一定。

睡夢中的女人微微笑,在冬日忘了開暖氣的房間裏,捂緊了被子。

有點冷了,大概是今早在高速上吹風時的那種冷。

初南回憶起許多過往,因為身體上的冷,她不想再回憶了,她想醒過來,可腦子偏偏還遲鈍著,雜亂無章的畫面在腦皮層裏浮過,混亂間,突地,她聽到了一把溫和而寬厚的嗓音——

“還是三十九度,醫生開的藥沒用啊,看來還是得用老法子。”

初南的心口重重一窒。

不再是剛剛回憶往事時那種無奈又心疼的感覺了,她渾身突然被深刻的痛苦包裹住——

“小南乖,爸爸出去給你買個藥,很快就回來啊。你乖乖睡一覺,爸爸很快就回來……”

“爸爸……”

“乖,爸爸在。”

爸爸,真的是爸爸!

初南的雙眼在眼皮底下急劇轉動,夢境如此真實,她雙手在空氣中無意識地摸索著。

“爸爸很快就回來,小南乖,爸爸出去給你買個藥,很快就回來……”

可沒有,那一次,他再也沒有回來。

所有人都說爸爸是在替她買藥的路上出事的,不是車禍也不是搶劫。紀叔叔和他的同事們查過了所有線索,所有線索全都指向同一種可能:爸爸大概是在買藥的途中看到了誰,一路尾隨過去,卻最終在山崖邊上殞了命。

等初南從高燒中醒來,他們已經在山下找到了關於爸爸的線索——沾著血的衣服,以及,被蟲鼠蛇蟻啃噬得血淋淋的腳趾頭。

血是爸爸的,腳趾頭也是爸爸的。

他們說,爸爸沒了。

可初南不信,她明明在醒來時嘗到了舌尖有感冒靈的味道——“小南啊,爸爸出去給你買個藥”“還是得用老法子啊”。

她們家在感冒時的老法子就是用感冒靈泡水,兩小包沖劑泡著少量滾燙的開水,泡得濃濃的,趁熱喝下去,蓋著厚厚的被子睡一覺,藥到病除。

可那時,她舌尖明明還有感冒沖劑的味道——爸爸一定曾經回來過,他一定帶著感冒靈回來過!

可所有人都說,路邊監控顯示他出了一趟門,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為什麽?如果事實真的是這樣,那為什麽她舌尖會有感冒靈的味道?到底是哪裏出錯了?她遺漏了什麽?那次發燒時爸爸是不是還和她說了什麽?

那時的自己太年輕了,只有十九歲,信息中樞是否在不經意間觸及了什麽十九歲時的自己尚不理解的信息,以至於被順其自然地遺忘了?

沒錯,她一定還遺漏了些什麽……

“初南?初南?”

“初南醒一醒,起來喝個藥……”

耳旁有低沈的聲音,不斷不斷叫著她的名,伴隨著額上貼過來的一只手,以及鼻息間若有若無的感冒靈氣味:“初南?初南?”

初南雙目急劇轉動,卻怎麽也無法從深沈夢境中醒來。

“初南?”

是誰?誰在叫她?

不是爸爸,這聲音低沈而富有質感,那麽熟悉,就仿佛幾個鐘頭前還在溫柔地同自己說著話……

“初南?初南……”

喝!

初南睜開眼。

爸爸沒了,血淋淋的腳趾頭沒了,十年前昏暗房間裏的感冒靈氣息近在咫尺,就在她的床頭櫃上。

而眼前是一張帶著擔憂的臉:“好點沒?”

是……夢境中在十年前被自己逼著分手的那張臉。

是如今的紀延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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