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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霧褪去現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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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霧褪去現舊人

駙馬對魏瑾好的真有些過頭了,堪比一母同胞的親生兄弟!蕭嵐沒說出口,這是兄弟倆的緣分和情誼,就如姑母和叔父對她一樣。

如此想,她和魏瑾都是幸運的人。

“那駙馬和魏瑾,誰更厲害?”蕭嵐想聽聽男人會如何評價。

魏瑾卻反問,“嵐兒期望為夫厲害,還是魏瑾厲害?”

蕭嵐莫名聽出了幾絲不尋常,哪兒不尋常,也說不上來。

夜涼如水,星河鷺起,廊下青銅燈被風撥得團團轉悠,暗緋的光影透過窗扉從二人身上掠過。

蕭嵐在他的懷裏轉了個身,鼻尖輕輕滑過他下顎,二人均是一陣心顫。意識到方才的動作有些撩|撥,她趕緊說話揭過去。

“不能說期望,於私心而言我當然是相信駙馬更厲害。”蕭嵐手扯了扯他耳邊的鬢角,不滿地睨他一眼,“駙馬不必費功夫試探嵐兒。”

魏瑾先是一笑,“被嵐兒發現了,為夫甘拜下風。”

他心知這點小伎倆難不住蕭嵐,無非是想看看蕭嵐可否願意哄他,得了想要的結果他又大膽地問,“嵐兒,倘若我並非是魏武侯的嫡子,你可還願嫁我嗎?”

這題蕭嵐不會,可她看過類似的話本子,只不過問出駙馬這番話的多半是女子,她們出生有的是低微,有的是迫不得已落入風塵,有的和心愛之人相愛相殺。

蕭嵐最近讀到的這一本便是女子目總噙著淚向男子懺悔:若非我出生風塵,也不會給你添來這麽多麻煩……

話本子裏的情愛九曲十八彎,多是因為跨越了階級和圈子,男女都有彼此的身不由己,蕭嵐和駙馬並沒有這樣的困擾啊。

不是既定的事實,蕭嵐沒法說假話哄駙馬開心,“你何出言?”

魏瑾沒有回答她,而是拐彎抹角道:“我能答應嵐兒,倘若有一招一日為夫沒了侯府的風光,也會為你掙一份功名回來。”

蕭嵐杏眸眨了眨,聽他說,“待我考取了功名,就替嵐兒的表親爭公爵。”

想起從姑母院子裏出來時,恰好遇上了駙馬,蕭嵐恍然大悟,“你聽見了?”

魏瑾頷首。

蕭嵐面容浮起幾分覆雜。

新律改動首當其要的便是科舉,其中罪籍不可參與科舉的前綴做了很大的調整和改動。新律嚴明,只要父母皆無罪便可參與,是以魏瑾才有了機會。

其次便是祖制和國戚。

歷朝歷代的駙馬多是武將之後,有的可以帶兵打仗而有的卻不是端這碗飯的,例如姑母的駙馬南宮前雲,他不善於戰術也不善於文墨,徒有一身武藝。若沒有世家大族的幫襯,走到頭了也就是個先鋒。

當初南宮思遠便是想到這層,才為這個文韜武略都一般的兒子討了個公主的兒媳回來。可這緊緊是個虛名,他雖占了駙馬的身份卻無實際的官權,就連死後,蔭官公爵都留不下給兒子。

可蕭嵐的駙馬不同,他文武精湛,替大伯兄執筆多年,博了大齊文章第二的稱號,考取科舉是最明智的路數。

想到這,蕭嵐不禁覺得可惜。

“駙馬可有後悔娶了我?”

以駙馬的身份和地位,他不做駙馬或許更能前程似錦,首輔姚鴻危就曾想給駙馬和姚三娘說媒,然而駙馬被榮國公邱赫認作了義子,姚鴻危這才將心思給壓住了,蕭嵐還是從六娘邱懷玉那聽來的。

更別替國舅爺溫庭祿,還有刑部尚書霍諶了。

這樁婚事落到蕭嵐頭上的時候,已故去的魏武侯尚且在世,蕭嵐深受教習尚宮的洗禮,明白她和魏氏的婚約能穩固大齊的江山,她責無旁貸地應婚。

甚至婚前損了容貌之時,她急切地想過要見駙馬一面,要給他說一番大道理令他無論如何都不要悔婚,然而駙馬竟在金鑾殿上請叔父賜婚,這著實令蕭嵐大吃了一驚,當下她也想知道,駙馬娶了她無權無官可曾想過還有旁的路。

魏瑾毫無遲疑地搖頭,“我只後悔沒早些同嵐兒闡明心意。”

上官宏的話點醒了魏瑾。

求娶皇上賜婚、迎親、和蕭嵐拜堂的都是魏瑾,在世人眼裏他是風光霽月情深似海的好郎君,可事實上他卻讓蕭嵐獨守空房了半年之久。即便他厭惡套著魏麟的軀殼,也改不了他成了欺騙嵐兒與欺君的幫兇。

倘若外祖父一家的罪名無法洗刷,他總不能一直堅守所謂的底線卻行使傷害蕭嵐的事!當下正是大計將成之際,他已做好了抉擇,等成爾歌一幹人等盡數控制,他就將身世和盤托出。

若蕭嵐不願接受自己,他便重新追求她。

“我欽慕嵐兒很久了。”

聞言,蕭嵐先是一楞,坨紅悄悄爬上了臉,她又用力扯了扯駙馬的鬢角,“你何時變得油嘴滑舌了?”

這些日子相處以來,她的確感受到駙馬的在意,就算是他所言的欽慕,可很久就有些誇大其詞了!又見識過駙馬被蠱|癮折磨的幹柴烈火的樣子,真如他所言,蕭嵐早就不是完璧了。

不過上官雪說,男子動了心嘴都跟抹了蜜似的,賊會哄人!蕭嵐聽著心裏還是歡悅的,他願意哄她開心何嘗不是一種呵護。

就像是母後和父皇那般。

聽出蕭嵐語氣裏的不信,魏瑾心中發苦,卻也知是自作自受,他面上不顯地接著承諾,“哪怕將來沒了侯府的光環,我也要給嵐兒一份誥命。”

說他油嘴滑舌就來實際的,蕭嵐被取悅地很滿意,順著他的話笑,“好,若不是狀元郎我可不認啊!”

魏瑾眸色認真地應下。

瑤光殿言笑晏晏至深夜,明池殿的幾間寢殿就沒那麽輕快了。

“魏瑾竟是韓獻的外孫,所以當初從教坊司贖出韓瀾漪的京都世家子弟便是已故去的魏武侯?”上官宏問的是妻子梁若原。

夫婦倆圍著圓案而席,案上的銀缸裏的燭火燃的正旺,照亮了梁若原滿布憂愁的面容,她深深一嘆,“我當時也懷疑過是老侯爺,可他娶了溫氏的時候曾放言此生絕不納妾,我當真沒想過會是他啊!”

韓瀾漪是梁若原的手帕交,韓獻既是梁若原和上官宏的媒人,也是上官宏的指路人,是以方才在花廳的踐行宴中,上官宏說給魏瑾說媒全是肺腑之言!

韓家出事的時候,上官宏正在京城述職。

當時上官氏的家主、上官宏的父親知道韓獻與上官宏關系非淺,為了保全家族和明哲保身,他將懷有身孕的梁若原給禁閉了起來,不給上官宏透露一點風聲。

上官宏回南州途中收到韓獻之子韓德彰的信,請他無論如何想辦法救救小妹,便是韓瀾漪。

韓獻以死謝罪,全族男子流放,女子入了教坊司的下場可想而知,韓瀾漪是個有才有貌的女子,怕是會以死抗辱!

好不容易說動了父親,上官宏和梁若原喬裝趕到教坊司想給韓瀾漪贖身卻聞她被京城的一個世家子弟贖走了。

至此再沒了消息。

“算他有情有義。”上官宏了解的不多,只從妻子梁若原口裏得知魏武侯和韓瀾漪是有過婚約。如今他更關心的還是魏瑾,這孩子既是韓獻的血脈,無論如何都要見上一面才好。

他定下來,“咱們盡快啟程,就這幾日。”

南州來了秘信,南詔國的皇室已達成了內部和諧,他們會先處死那些嗜血食肉不松口的畜|生,只要大齊控制了成爾歌,他們願意交出解蠱的方子。這場交易於南詔國皇室毫無風險,他們巴不得求成,當今時機已成熟,就差一個導火索。

梁若原點點頭,又談起另外一樁疑惑,“魏武侯當初說不納妾,可卻還是有了魏瑾,魏武侯夫人溫氏怕是因此嫉恨了魏瑾,是以做了這麽些喪心病狂的事。”

上官宏不以為然冷笑,溫氏盡幹一些逼良為娼的勾當,當初的誓言還不知是誰放出來的,他並未解釋而是直接熄了燭火,解開身上的絨大氅,和梁若原一同睡去。

夫婦倆不知,二人的對話被外頭一對毛頭聽了個正著!

回到自己的屋子,上官彥還有些難以置信,從父親和母親的寥寥數語中,他聽得出上官氏和韓氏有著莫逆之交。

上官雪倒是很興奮,“也不知魏瑾長得什麽模樣!”能讓父親都想做媒的人,應當氣度不俗。

上官彥略微嫌棄地瞥了眼上官雪,“小妹既然心系蒙特舍太子,還是一心莫要二用的好。”

上官雪振振有詞,“心系蒙特舍和欣賞俊男並不沖突啊!”

上官彥嘴角抽了抽,心想父親當真是多慮了,小妹的脾性怕是和南詔國民風不相上下。

另一廂。

蕭銘看著整齊有序排列的籠箱,心卻是空蕩蕩的,遂命女使取出劍,她親自擦拭,冷光倒映著一張冷艷卻飽含風霜的臉,當真體會了拔劍四顧心茫然的失落。

“殿下,有客道訪。”門外的暗衛回稟。

“不見。”蕭銘知道是誰,頭也不擡地繼續用絹帕擦拭。

門吱呀一聲,冷風滾了進來,吹稀了銀缸裏的燭火,待暗衛重新將門帶上,暖意漸漸覆蓋了冷氣,燭苗又陡然拔高。

她更知道,暗衛攔不住人,是以沒什麽可驚訝的,而是漫不經心地笑了下,“我明日就離京,你大可高枕無憂。”

來者渾身的威嚴被夜風吹的四分五裂,天子的權威也隨著風塵仆仆而散,而今他並非是九五至尊,而是要竭盡所能來補償阿姐的人。

此言自然是故意刺痛蕭恒的,可他深知是自己對不住皇姐在先,是以不為自己辯解分毫,“阿姐若有什麽難處,盡管寫信來,我必傾囊相助。”

姐弟倆上一回碰見還是金鑾殿上,二人狠狠吵了一架便不歡而散,期間蕭恒多次傳召秘見一面都被蕭銘拒了,眼下不僅僅是朝廷盯著,還有天下數千萬有志的庶子或是寒門盯著,他不得已只好深夜前來。

蕭銘冷笑,“我想要的大齊的天子給不了,就不勞駕您煞費苦心了。”

蕭恒自稱我,言下之意便是以阿弟的身份可以毫無保留地給予所有。蕭銘再氣再恨再痛又何嘗不知蕭恒的心意?可她已不是一個女子了,而是一對孩兒的母親,她的前半生為了兒子們忍氣吞聲到了懸崖邊上,如今懸崖邊搭建了橋梁,她卻不能帶著一對兒子過去,她能甘心嗎!!

蕭銘需要的是天子下一道聖旨將涼州公的爵位賜她的兒子!大齊的天子既然做不到,她就不需要阿弟好意善心或者血肉親情!

血淋淋的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蕭銘半點兒女情長!事已至此,阿弟給什麽都無濟於事,她已踏上處處是荊棘的奪爵之路,且後路被大齊的天子斷的幹幹凈凈!

蕭恒無聲嘆了嘆,新律粉碎了皇姐和兩個皇外甥的籌劃,皇姐也被他傷了心,再生疏、再冷嘲熱諷他也要受著、忍著,這一切都是該!可蕭恒不後悔,但也要盡自己所能去相助皇姐。

他自顧搬來錦杌坐上去,“我會調遣一支禦林軍分明暗兩路隨行,一路跟隨阿姐的官轎,另一路會喬裝成商人。”

蕭銘雖氣卻不傻,知道這與她和兩個兒子而言只好不壞,但也不表態。

阿姐沈默便是接受了的心意,蕭恒心裏的石頭卻還未落地,或者許多年以後阿姐的孩子、他的外甥靠實力襲爵時,那塊石頭就會落地。可還有一種結果是,他的外甥沒有襲爵,蕭恒與蕭銘的姐弟情怕是也要隨著失之交臂的公爵埋沒。

皇兄走的時候,阿姐已有二十三,她為了皇兄的霸業犧牲了豆蔻年華,又為了蕭恒犧牲了婚姻,如今又因為一道法令再犧牲自我,回到充斥著算計和卑劣的沼澤中。

燭光漸漸暗了下去,蕭銘的面龐芙蓉似玉,眉眼雖依舊明媚卻被罩了層層濃厚地化不開地愁緒,那都是蕭恒的手筆。

外頭秋風驟急,窗牖的芭蕉葉吱吱地摩挲作響,蒼茫暮霭壓的越來越低,外頭響起掌印李厚的聲音。

“皇上,怕是要下雨了。”

蕭恒還想張口說些什麽,蕭銘卻率先下了逐客令,“明日我要早早啟程,就不送客了。”說著她轉過頭去,將那柄劍橫在身前的圓凳上,仿若一條鴻溝將蕭恒永永遠遠地攔在了對岸,微弱的光暈下,下顎清晰顫抖起來。

姐弟倆都有彼此的難處,卻都體諒且授下彼此的心意,但也僅僅止於此了。

蕭恒重新站了起來,留下一句,“皇姐珍重。”

他提步去了門扉,僅僅四字,被秋風吹散的威嚴頃刻間回到了身上。

濃厚的黑夜似乎將天地粘在一處,烏雲翻滾著匯聚成團厚厚的壓了下來,不多時潑天的雨瀑倒灌而下。

魏武侯府的朱紅漆門開了一人可穿行的縫隙,金柱大門築起了一方不大不小的避雨之地,門檐之下立著四人,兩名婦人、兩名奴仆。四人身前身後都是厚實雨簾,古殿檐頭的風鈴被風卷出淒惶的鈴聲,也卷了幾人半身的濕涼。

披著厚絨狐裘大氅的婦人正是溫檐,雨向銀灰色的黏濡蛛絲,網住她的雕零而扭曲的臉,心腹嬤嬤送來替換好的金絲暖爐湯婆子塞到溫檐的手中,門房的人一左一右地撐起銅骨油紙傘候在一旁。

“這麽大的雨怕是不來了,夫人不若早些回去休息!”

“是啊,若是來了人,小的們第一時間請進府裏去!”

溫檐充耳不聞,還給了心腹嬤嬤一個眼神,後者心照不宣地叮囑門房,“少說話多做事!”

門房哪兒敢再言,只好繼續瑟瑟發抖地候在一旁。

彼時,如墨的雨瀑裏鉆出一人,他三兩步上了臺階到了門扉中的縫隙跟前,門房的人不識得,剛高問上一二,溫檐卻如見到了救世的菩薩一般,“您可真是神機妙算,京都許久不曾下過這般大的雨。”

語氣諂媚的就差是見到了皇上了,他們不知來者正是南詔國的巫醫,他將手上提著的食盒遞來,溫檐的心腹嬤嬤趕緊接過來。

“夫人誠心感動上天罷了!”巫醫除了會制蠱,還懂一些天文氣象,特地選一個大雨的時機來送蠱藥,也刻意打扮成普通的農夫,他又提醒一次溫檐,“記得少量多次,切莫不可貪功貿進。”

留下這話,他又意味伸長地看了眼兩個門房的,溫檐即刻就懂了,忙道:“還請放心,絕不留下蛛絲馬跡!”

巫醫走後,溫檐將食盒提進寢殿就吩咐心腹嬤嬤,“明天換一波門房的人!”

心腹劉嬤嬤一聽面露猶豫,斟酌幾番還是開了口,“老奴將他們打發到鄉下的莊子上可好?”這兩個門房都是家生子,他們的母親和嬤嬤也都是溫檐陪嫁的老人了,她在溫檐面前會兇二人,可實在很難做出殺人滅口的事。

“官道又生了案子,京城衙門官差人數不夠,衙門已放了詔書要拓招,我知你兒的拳腳功夫不賴,若我得了路子定是會引薦一番。”不論門房的人是否認識巫醫都不重要,巫醫要他們死,便是成爾歌的意思。眼下溫檐已行至懸崖邊沒有退路了,凡事會影響她誠實的障礙都要清掃。

做了官差就是良籍了,為了兒子的前程,劉嬤嬤咬咬牙,“老奴定不叫夫人失望。”

溫檐看著食盒面露陰森森的笑靨,劉嬤嬤打了個寒顫,溫屋又問:“二老爺的回信到了嗎?”

“不出差錯的話,應該就是這兩日了”劉嬤嬤知道溫檐顧慮什麽,挑好聽的話安撫她,“那嶺南時個寸草不生又山高路遠的地,還有重兵把守,聽說是插翅也難飛,夫人放心,鐵定不會出什麽亂子的!在那裏服役的只有死人才能出來。”

她知道魏瑾的舅母和表弟都在那兒,二老爺溫牧恰好在嶺南戶房任職主薄。

溫檐閉了閉目,擡手扶著額,劉媽媽看出來她頭疼病又犯了,趕緊上前替她揉捏。

“大郎呢?”

彼時外頭傳來嘈雜紛亂的聲音。

“大郎,您慢點,仔細腳下的路!”

“起開!我沒醉!連你個狗奴才也要管我!”

“小小的不敢……您慢點兒!”

溫檐額頭青筋突突起跳,她覺得頭又更疼了,心裏罵道這個不省心的兒子,前不久吃醉了酒,才惹了一屋子的官司,怎麽半分都不消停老實呢!可還是起身尋著聲音走去,行至門檻前幾步時,卻恰好和外頭跌跌撞撞進來的魏麟撞個正著。

兩廂人都摔了個四腳朝天。

“哪個沒長眼的敢撞小爺我?”

“母母親您沒事兒吧?可有摔著!”魏麟歪歪扭扭的爬過來要扶溫檐,反而將她又一次帶倒。

為了隱蔽,溫檐將伺候的奴仆都打發下去了,眼下附近沒有人。

小斯和劉嬤嬤顧得了這個顧不了那,忙活折騰好一會兒,才將母子兩位主子攙扶到圈椅上坐。

“看在你死去的兄長份上,你就不能讓阿娘替你少操操心!”看著醉醺醺地魏麟,溫檐氣不打一處來。

提到兄長,魏麟醉醺醺的眸子泛出幾分悲慟。想到那個一落了地就沒了生氣的孩子,溫言的眸光滿是怨毒!都是那個娼妓害了她的孩子!

“夫人大少爺在天有靈,也不願看到您這樣!”劉嬤嬤嘴上勸著,腦海浮現當年夫人做出那樣的傷天害理的事兒……

不知是報應還是天理輪回。

唉!不提也罷。

魏麟頂著紅彤彤的醉臉,茫然了好一會兒吐出一口濁氣,身形枯槁如同被挖空了的樹幹,頹喪地再也撐不起來,“母親我真的很努力了,可不管我多麽的勤奮刻苦或者是懸梁刺股,不管我背誦的多麽熟練,多麽流利,還是無法通曉文章詩賦。”

他也想同庶子魏瑾一般能出口成章,口若懸河,可他就是做不到呀!

“倘若當初活下來的是兄長定會比兒子有出息!”魏麟死氣沈沈的語態透著澀然麻木,他的兄長便是雙生哥哥魏榮,聽母親說一落地就沒了氣息。可他卻頂著兄長的名義一直活著。

聞言,溫檐淚如雨下,“阿娘並非責怪你,而是……”她顫抖著說不下去,最終嗓眼跌出泣聲,“是阿娘對不住你!”

若非她一意孤行,長子或許不會死,她的麟兒也不會出生就患了抑癥。

魏麟頓時慌了,他再滾蛋也知母親為他多年的籌謀不易,忙說了一些重振旗鼓安撫的話。

母子倆互相哭訴了一番,抒發了郁結,溫檐看著食盒擦幹了淚水,吩咐劉嬤嬤安排魏麟回屋醒酒,她小心翼翼地打開食盒,看了一眼頓覺心安不少。待劉嬤嬤折回,她已寫好一封拜貼交給劉嬤嬤,“明日送到族老的手上。”

雲破日出,曦光映路,可天光晴朗了一個時辰又下了雨絲。

巍峨聳立的城墻之下,立著浩浩蕩蕩的戎伍,為首的便是蕭銘公主的官轎,其後是一支精良的禦林軍,城墻內外的長街駐足了不少人。

上一回這般壯麗盛大的場景是蕭銘公主出嫁。

那時候,她被滿頭的金飾翡翠玉冠壓的脖子疼,只得靠在車廂的後壁借力才能坐的穩。城門兩邊站滿了人,有衣著華麗的富家孩兒,也有衣著清苦的百姓,人頭攢動地黑壓壓一片,一眼望去仿若無邊無際。

蕭嵐挽著蕭銘的臂彎,絮叨著一路上註意什麽、到了涼州要寫信來、若是缺了什麽盡管說。蕭銘不由得失笑,搖想出嫁的時候,嵐兒還是個娃娃,也同小大人似的叮囑這個交代那個。

彼時一些歧義傳入二人耳朵裏。

“哎,有安生日子不過,真是不懂這些富貴人家。”

“這一去可千萬別打仗啊!”

“可別嚇唬人啊!大伯和侄子到底也是一家人不至於吧!”

“還不至於,你瞧禦林軍都跟去了!”

遠處的山依舊寂寂地環繞著華貴的都城,城墻上的雨絲任由北風雕零。蕭嵐從翠竹手裏接過傘,吩咐女使給蕭銘撐好傘,她朝議論的聲音方向走過去,邊道:“守城的侍衛都是兒聾了不成?”

守城的將領聞言心驚肉跳,忙告罪吩咐屬兵去逮那些亂嚼舌根的百姓,然而蕭銘卻阻止了他們,又將蕭嵐給拽了回來。

“嵐兒何時也變得蠻不講理了?”蕭銘笑她。

多年前蕭銘出嫁前涼州叛亂剛剛平息,卻是魏武侯戰死疆場換來的和平,百姓們對涼州的局勢都是殫精竭慮,皆害怕好不容易平息安定的天下再次陷入戰火紛飛。當時的朝廷元氣大傷,為了穩定邊疆和天下,特封南宮氏為涼州公,再下嫁大齊的公主蕭銘。

南宮氏既不是百年望族、也非門閥豪庭,南宮思遠是普通的行務出生,靠著不怕死的猛勁殺除了一條血路,但緊緊是從三品的先鋒,他陡然躍級為公爵又成了皇親國戚,自是願為朝廷肝腦塗的!是以,送行的百姓們皆是抱著敬畏之心和珍重的祝福目送蕭銘。

然而,涼州公才死了兒子不久,他的兒媳婦蕭銘就帶著全身家性命大張旗鼓地回京了,朝堂反應看似平淡,實則暗流湧動。民間卻是在私下議論了許久,都猜出來蕭銘殿下和南宮氏不睦!再經過落第的進士因為不滿科舉結果大鬧了貢院,卻歪打正著地推行了新律,百姓們越發清楚蕭銘殿下和南宮氏已到了水火不容的境地,如今這是回去搶爵位的。

奪爵暗藏的殺機堪比朝堂上的明槍暗箭兇險,古往今來兄弟相殘的亦數不勝數,遑論是庶出的大伯兄和嫡出的長孫,這隔了好幾層呢!

百姓們不懂這些自是無法想象,蕭銘既要助兒奪爵,必要做萬全的準備。蕭恒無法偏私將爵位強賜給外甥,便調遣了一百名禦林軍只供蕭銘馬首是瞻。

百姓們擔憂也是情理之中。

蕭嵐哪兒不曉得這些道理,可她沒能在姑母孤立無援時出手,眼下看著是要替蕭銘出頭,實則是她內疚找補,“姑母的苦不該一人默默受著。”

蕭銘卻忽然肅嚴地搖頭,“嵐兒,有一些苦只能自己受著。”私心她自是不期望蕭嵐遇到了,可萬一遇上了也得咬緊牙關跨過去。

姑母說教,蕭嵐反而更無地自容,她默默挽著蕭銘的臂彎走至官轎前。

“此去怕又是經年難再敘了,這是聖上命我給皇姐的。”溫麗抒將小葉紫檀木雕著百福的錦盒遞給蕭銘,後者接到手上正要打開,溫麗抒的手落在上頭壓了壓,饒有深意地叮囑,“皇姐保管仔細了。”

“神神秘秘的!”蕭銘心中自然還是氣蕭恒的,但絕不會對溫麗抒擺臉色,“弟妹的好意我記著,弟妹也替我回他一聲不謝。”

她神色高昂如天上的行雲孤鶴,即將要離去這片黃土,冷漠卻蒼涼地笑了,“這是大齊皇上欠我們母子的。”

她遠嫁涼州,全心全意而矜矜業業地扶持南宮思遠,本該是苦盡甘來安心等待兒子襲承涼州公的爵位,此後自是否極泰來,人生恣意悵然!

然而,一道新律粉碎了她多年的血淚和心酸,如今還要回到那蹉跎了她前半生光陰歲月之地,再拿起無形的“武器”繼續和心下眼盲老頑固的兒子鬥,或許運氣不佳的還要和花花腸子的其他兒子們鬥!

她取出頂上的明珠金釵,迎著日光明珠璀璨生姿,蕭銘望著珠光裏不負年華的美目,昔年時光仿若都匯聚在裏頭,看著光輝絢爛卻不知明珠也是歷經艱辛。

“出嫁後我才知夫婦沆瀣一氣是多麽可遇而不可求,這麽多年弟妹也是不易。”蕭銘眸光泛起晶瑩的水霧,出嫁後的那幾年,她和花花腸子從如膠似漆漸漸變得惡語相向,最後冷漠疏離,唯有在孩子面前時,夫婦倆才會稍稍偽裝。直到最後,夫婦倆裝都懶得再堅持,直到花花腸子死去,蕭銘的心毫無半分悸動,可她甚至絲毫解脫的歡悅也沒有。

錯過了,錯付了,也都是那個她啊!

“原以為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誰知卻是卷土重來未可知。”

聞言蕭嵐眸光一酸,姑母蹉跎了豆蔻年華,好不容易挨到可以享福的時候,沒想到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換做誰都會不甘憋悶或是屈辱,她挽著姑母的手臂,“等成爾歌的事塵埃落定,嵐兒去涼州相助姑母!”

左右她在京城也無事,不如助姑母一臂之力。

蕭銘聽此郁痛的心好受了些許,抱了抱蕭嵐,一切盡在不言中。

溫麗抒眸中隱隱閃動光澤,“花開靜待故人來。”

“姑母保重!”蕭茵附和。

蕭銘踩著馬紮登上車輿,遙遙看了眼高聳的京都城墻,亂世以後太平了十三年的城池,駐足了片刻她低頭鉆入官轎,暗衛關上門扉,車夫甩鞭策馬,車軲轆徐徐滾動,壓上地面濕漉漉的水圈,碎了一地的光怪陸離。

直到徹底遠離喧囂,蕭銘看著窗邊矮幾上放著的那枚小葉紫檀木雕著百福的錦盒,伸手輕輕地撥開,恰時車輪壓過一個坑,小小的虎形墨玉滾了出來,在她的腳邊停下,雨絲飄了進來落在墨玉上,熠熠生輝。

蕭銘眸光一痛,熱淚洶湧溢出,她隨手抹去,將那枚虎形墨玉收攏進袖子裏,輕聲呢喃,“可阿弟不欠我的。”

歲月雖非妙手,卻是能治愈萬愁,它取走了蕭銘的稚嫩卻帶不走她的意志!

蕭銘公主離了京城前往涼州,徹底粉碎了那些碌碌無為的後生子承父位的美夢,而有志者皆是感念皇恩。

上官彥任職吏部侍郎的第二日,上官宏攜妻女大張旗鼓地離了京,榮國公邱赫親自送至城外的驛站方回。

同日,蕭恒下旨封溫庭祿之女溫南菱襄陽郡主,賜給蒙特舍,七日後行和親禮。

滿朝堂嘩然,文武百官都以為皇上會擡一個無足輕重的女娘為郡主和親,沒想到竟然選了溫相爺的女兒。朝堂官員都愛揣度聖意,皇上此舉看似擡了溫氏女,實則是敲打溫庭祿,溫氏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

榮國公府書房。

“終於到了收網的時候了。”邱赫快要憋出內傷了,一屁股坐在八仙案的上首,手指了指對側,眼神示意幹兒子坐下用膳。

荷包燉雞、黃燜魚翅、水晶鹿筋、燉吊子,都是邱赫愛吃的。

魏瑾給他好斟酒放下酒壺,給自己斟茶。

邱赫見了不免嘖了一聲,“今日準你飲酒。”

魏瑾卻堅持不喝。

邱赫搖頭失笑不再勉強,拿起酒杯痛快地飲盡,問幹兒子,“給我說說,溫狐貍的那張臉怎麽個精彩法!”

上官宏今日出城走一遭障眼法,再由邱赫陪送,這都是他們幾個商量好的。不把溫庭祿氣狠了,成爾歌何來可乘之機挑撥離間啊!

魏瑾神色認真,“皇上下旨時,溫大人似乎在走神,是溫侍郎悄聲提醒,溫大人便神色端嚴的接了旨,之後一言不發直到下朝。”

邱赫能想象的到,溫庭祿被雷劈似的僵立,想著又是一聲嘆息,“這麽好玩的事被你說的如此無趣,日日對著你這麽個悶葫蘆,苦了嵐殿下啊。”

魏瑾:“……”

膳後,父子倆協定收網計劃。

相爺府。

“要用我們的女兒去和親,為何皇後那裏一點消息都沒透漏過來?”相爺夫人李氏聽了滿臉不可置信,她回味起這段時間女兒們婚事的不順,神色恍然大悟,“怪不得前些日子那些交好的官太太一個個都躲著我!指不定他們早就聽到了風吹草動!”

溫庭祿陰沈著臉不做聲。

“重陽節宴上,太子表哥選了邱家的女娘,姑母還勸我等稍安勿躁,現在想來,定是那時候蕭家就有打算將我用來打發南召國了!”溫南菱焦急地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她拉著溫庭祿的袖子,央求:“父親去求求姑母,女兒不要嫁去那等蠻荒之地!”

怎麽說她也喚當今聖上一聲姑父,蕭家定然會念念舊情的!

在大齊,她是唯一能和蕭嵐、蕭茵並列的貴女,該匹配的是大齊的戰神、她的表哥,然而先皇的私心讓蕭嵐早早地霸占了表哥!

“南詔國民風孟浪,都是一些粗蠻之人,南詔國皇後和公主蒙特嘉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蒙特舍一看就是個傀儡皇帝,菱娘若是嫁了過去定然會吃苦的……”

李氏哭哭啼啼、溫南菱言辭激烈。

二人一哭一鬧吵的溫庭祿頭疼不已,他看了眼窗外深黯的蒼穹,想著若是兒子在身邊,兵權在握,他們溫氏也不至於讓人擺布至此!

和親的人選定了下來,後宮也是一片祥和。

姚鴻危應姚貴妃之邀,留鐘秀宮用晚膳。

“琴兒、景兒,快敬你們舅父一杯。”姚貴妃和一雙子女齊齊向姚鴻危敬酒,“這次能化險為夷,定然是哥哥的功勞。”

當初南詔國入京要求娶大齊的公主,姚貴妃宮裏的眼線就告訴她,皇上不會把蕭茵嫁到南召,那麽極有可能是她的女兒。

為此,蕭琴偷偷躲著哭了好幾回。姚貴妃心裏很清楚,皇上納她入宮是為了平衡朝堂還有溫氏,對他們母子三人沒有夫婦的情誼,對兩個子女雖然悉心栽培教導,可都抵不過這大齊天下的安穩。

是以,姚貴妃私下裏尋過好幾回姚鴻危,好在,他替他們母子三人解了圍。姚貴妃沒有爭儲的心思,只期盼一雙女兒能在身側到老。

蕭琴和蕭景溫聲,“孩兒謝舅父運籌帷幄。”

二人尚是少女心性,喜樂哀愁溢於言表。

“這件事不是老臣的功勞,”姚鴻危卻擡手一擋,“娘娘誇讚,老臣受之有愧。”

蕭琴和蕭景都看了眼母妃,姚貴妃只當姚鴻危是謙虛謹慎,她和姚鴻危並非一母同胞,猜不出首輔大人的心思,也深知兄長心思縝密,就不強求,而是招呼他,“哥哥吃菜,涼了就可惜了。”

姚鴻危應了是,也沒再做解釋。

有人歡喜便有人愁。

碧瓊宮燈火通明。

“公主三思啊!”女官勸道。

蕭茵換了一身宮娥服,正拆卸頭上的珠釵,邊道:“舅父心思深沈,菱娘又是個偏執的性子,我不去,他們怕是要胡亂猜想,屆時,萬一壞了父皇的大爺可就遭了。”

父皇和母後雖然瞞著,可她還是發現了蛛絲馬跡,賜婚恐怕是個障眼法。

然而,

“不許去!去了才是壞了你父皇的大業!”溫麗抒暗道好險,好在她足夠了解女兒,已經命人在暗處盯著,幸好發現的早,否則後果一發不可收拾。

“皇後娘娘金安。”宮人們行禮。

溫麗抒揮揮手,宮人魚貫而出,她的貼身女官將殿門帶上,又領著一眾人離的遠遠的。

“母後可是……”

“無可奉告!”溫麗抒恨鐵不成鋼地剜了眼蕭茵,“穿成這樣,像什麽話!”

“女兒也是著急。” 蕭茵從妝奩取出幾張紙,遞給母後。

溫麗抒看也不看就撕碎了,“母後說過多少回了,讓你不要和他們暗中通信,這宮裏的一呼一吸,都瞞不過你父皇。”

“舅母不過是想問問有沒有回旋的餘地。”蕭茵解釋。

溫麗抒一半憂愁一半欣慰,女兒重情是以格外珍視血脈親情,然則也常常為情所困,或是好心壞事。

她只道:“國家大事豈是你一個小小女娘能左右的?不許沖動!”

蕭茵被封禁起來,相爺府得了消息越發氣憤悲慌。

溫庭祿已默默接受了此事,但沒上朝,而是稱病在家修養。朝堂上的溫黨心知這是一種暗號,可這一回他們沒和從前那般擁護溫庭祿。大齊建立以來,從未有過和親的事跡,於他們而言,用一個女兒能換取一個臣服國的衷心,絕對是一筆穩掙不賠的買賣,是以各個猶如平常那般。

秋闈後,三甲進士分別授職,李荼去了刑部,而霍和魏決都是外放,且在此之前,二人還要護送襄陽郡主出嫁。

蕭恒的舉措,百官是百思不得其解。

魏氏和溫氏聯姻,派魏決護送算得上是看護親戚,然而霍是姚黨一派的,蕭恒這麽做究竟是敲打溫氏、還是敲打姚氏呢?

百官們揣度不出什麽頭緒。

溫南菱度日如年,她放低姿態去了頤園,並未是想求蕭嵐替她說話,而是想再看一眼表哥。然而卻被門房的侍衛用長|槍將她推到了頤園的百米之外。

“這就是頤園的待客之道?”面對溫南菱的質問,侍衛各個眼觀鼻鼻觀心的充耳不聞,她又搬出身份,“我可是皇上親封的襄陽郡主,爾等這是以下犯上!”

管事笑呵呵地迎來,先是給溫南菱磕頭行禮,而後一臉為難,“不瞞襄陽郡主,我們殿下得了一位高僧的叮囑,她與您命中犯沖,務必保持百米的距離,方可各自安然無恙。”

溫南菱冷笑,看了眼崇高恢弘的公主府,望眼欲穿。

很快到了和親的前一日。

南詔國和大齊聯姻在即,皇上設宴靈霄閣。高低錯落的琉璃瓦泛著金燦燦的光澤,重樓華堂,殿宇宏偉。大殿裏笙歌燕舞,鼓樂齊鳴,教坊司的女伶廣繡飄舞,席間觥籌交錯。

溫南菱頭戴花冠,身著赤金白蝶抹胸長裙,臂彎上的緋色披帛流淌著熠熠光輝,通身喜慶華貴的裝飾和她臉上冷漠的神情儼然對比強烈。

邱懷玉是太子妃,自然也要出席如此重要的場合。她見溫南菱面色透著死寂和悵然,到底於心不忍,舉杯致敬,斟酌了許久的話還沒張口。

“太子妃不必貓哭耗子假慈悲。”溫南菱將酒盞倒扣。

邱懷玉碰了一鼻子灰倒也不惱,自顧飲盡,她這人願意示好對方不領情就不會再用熱臉貼冷屁股。

蕭嵐將溫南菱的不甘、怨憤都看在眼裏。

宴會上,蕭譽和舍太子談笑風生,二人都是剛定了婚約,只不過前者是打心眼裏高興,後者是裝出來的。

溫麗抒像個慈母一般,和成爾歌說著溫南菱的點點滴滴,“這孩子被我和溫相爺寵壞了,若是又不周到之處,也請成爾皇後擔待一二。”

來大齊月餘,成爾歌最滿意的就是新娘的人選,足夠自私自利,她笑道:“大齊皇後這是折煞臣婦了,溫郡主賢良淑德,位如公主,能娶到她是我舍兒的福氣呢。”

兩個皇後互相說著假話,看著歌舞升平。

曲畢,伶人們賀詞謝恩,蕭恒賜賞賜酒,滿席談笑風生。

“嵐兒,怎不見魏駙馬啊?”

蕭恒刻意將話題落到了蕭嵐身上,她不動聲色地起身正欲上演預演的戲碼時,席間砰的一聲,將眾人的視線都吸引過去。

“魏探花?”

“這是怎麽了?”

“害病了可是?”

蕭嵐狐疑地看去,只見魏決倒地不起、身軀怪異地扭動著……

成爾歌笑色猛然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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