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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識枕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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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識枕邊人

第九章 他是魏瑾?

外頭風雨如墨、深暗如淵,廂房內燭火高亮,明明晃晃。油紙傘掛在窗檐下,雨水沿著傘面下滑,發出滴滴嗒嗒之聲。

蕭嵐裹著被褥蜷縮床邊,緊緊挨著正在鋪地墊的駙馬。廂房裏沒有多餘的床榻,衣櫥裏亦沒多餘的床褥,倒是找出了許多跪蒲,駙馬只能用這些墊在地上鋪成臨時的床。

廂房地面潔凈卻不比府裏平整,跪蒲鋪好後高低不平,不是這頭翹起來,就是中間凹下去。廂房後方靠著一條從山頂洩流的山泉,這會兒跟著風雨一點一滴的往廂房裏滲水汽。

見狀蕭嵐猶豫難定,人是她叫進來的,卻連個像樣的地鋪都沒有。彼時駙馬鋪完,躺下時腳卻著地。

短了!

然而跪蒲沒了。

糾結再三,她還是開口,“你睡上來吧。”

說著,裹著被褥往裏側挪了挪。

駙馬側目望來,這一眼,蕭嵐莫名想起瑤光殿那夜,她頓時又後悔了,駙馬並不喜與她共枕……

正要說算了,駙馬陡然起身,幹脆利落地坐上|床躺下,好似下面有蛇咬似的。

“謝嵐兒體恤。”方才的遲疑是魏瑾忘神而竊喜,反應過來時迫不及待,晚了又要浪費機緣。

“嗯,”蕭嵐淡應了一字,背過身躺下違心道:“你若在此受了涼,就少一人替父皇母後抄寫經書了。”

床榻很寬,她卻躺在最靠裏頭,嚴嚴實實地裹著被褥,一副不願與人挨近的架勢。

魏瑾喉結滾了滾,“我沒有被褥蓋,還是有受涼的可能。”

戚戚的嗓音聽著有幾分求垂憐的意味,外頭風聲簌簌,雨聲嘩嘩,蕭嵐一陣心軟,反正都已讓人躺上來了,再不給被褥反而顯得嬌柔做作。

“喏—”她刻意施舍般扔給他被褥一角。

“嵐兒對我真好。”

蕭嵐想否認,唇瓣開合卻覺沒必要,只說:“我不過是不想少一人抄寫經書。”

看著她裹著一小團,暗色裏的魏瑾心漾出暖波,薄唇勾了勾,躺下時手抓著她丟來的被角,稍稍用力的一扯。

蕭嵐蒙圈地轉起來,翻了幾圈後暈乎乎的,回過神時發覺她竟壓在了駙馬身上。

四目相對,暧|昧從眸中流溢。

席卷而來的烏木墨香湧進鼻尖,猝不及防的接觸給蕭嵐帶來難以忽略的且不願啟齒的沈迷。蕭嵐伏在軟硬恰好的胸懷上,胸墻下凸凸有力的跳躍似醞著烈漿,能將她融化。

即便是魏瑾促成這一幕,可他視她為珍寶,越珍重越緊張,香肩上的掌心沁出薄汗,幽甜的茉莉清香撩起下腹的星火。

怔怔幾瞬,蕭嵐便有些招架不住,似要沈溺進他溫柔有餘的胸懷中,細蔥的指尖想揪他,奈何男人胸壁緊致,根本揪不起來。

“嵐兒手想摸哪兒?”魏瑾桃花眸促狹彎了彎,尾音虛虛地飄。

咋一聽好像是蕭嵐占他便宜似的!意識到此舉有撩|撥之意,她頹敗地止住手上動作,“是你要做什麽?把我扯過來?”

魏瑾坦誠地面不改色,“為夫扯的是被褥,可力道沒控制好,這才將裹著被褥的你帶了過來。”

緣由落回蕭嵐這?她氣笑了。

見狀,魏瑾忙認錯,“是我的不是,下回一定輕輕扯。”

蕭嵐瞪他,嗔兇:“沒有下回!”再緩緩滑到身側的床榻,背著他躺。話雖如此,可她卻不惱,心旋砰砰地彈跳。

平覆了瞬息,她刻意酸他,“也不知是誰,一本正經地和叔父說要和部下論典佛法,然則半夜三更闖入女廂房。”

“嵐兒說的是,”魏瑾眉骨微動,“可嵐兒若不同意,我絕不進來叨擾。”

“……”

“我說過以後的雷雨天,都會陪著嵐兒。”

第一次她主動要求駙馬留宿時他說的話,他竟真記下……

那次經歷並不快,她都忘了。

蕭嵐杏眸流轉,最停在男人投在墻上的虛影,“若我沒叫你進來,”頓住改口,“我是說我睡著呢?”

她聽見極短卻繾綣的笑。

“無妨。”魏瑾視線徐徐落在她纖瘦的背影,“我就在外頭守著你。”

蕭嵐沒再回應什麽,不多時,綿綿的呼吸聲漸漸盈滿了床幔。

這夜。

雷公劈了大半宿,把東廂房裏的蕭茵吵得輾轉反覆都難眠。

“人啊要少裝糊塗,小心哪日被雷給劈呦!”

見蕭銘閡著眸,蕭茵暗暗翻個白眼,裝出柔軟聲,“姑母誤會侄女了!侄女夜寐常說夢話,擔心吵著姑母。”

看破不說破,蕭鳴沒再和蕭茵打啞謎。

而蕭譽的廂房窗扉上,倒影著三人影。

“啟稟皇上、太子,駙馬爺已留宿嵐殿下的廂房。”

“佛門清凈,別傳出風聲。”

“是。”

合門開啟,禁衛軍統領邁出,帶上門,駐足廊下。

廂房內。

“父皇這招聲東擊西用的是真好。”蕭譽忿忿地在棋盤上落下白子,為了撮合阿姐與駙馬,父皇甚至犧牲他做個混太子!

“譽兒的功勞不但父皇記著,日後你阿姐和駙馬亦會感激不盡。”蕭恒呵呵笑出聲,拿著黑子看了看再落定。

魏駙馬是他和榮國公看著長大的,品行高潔、胸有山河又文武精益,嵐兒嫁給他不會委屈。

可他發覺,嵐兒與駙馬之間有問題,是以他才想著撮合。

嵐兒是皇兄唯一的血脈,而他總有歸西一日,即便現在的譽兒對嵐兒敬仰親厚,可一旦坐上龍椅,有些事便身不由己。

駙馬拜榮國公名下,年紀輕輕便戰功赫赫,相當於嵐兒有兩重庇護,若是夫婦情深,嵐兒後半生高枕無憂。

“少傅教導,家之和睦國之安穩。”蕭譽不惦記感恩,“兒臣只期望阿姐好。將軍!”

“呵呵—譽兒棋藝漸長!”

“父皇承讓!”

晨曦撥開雲霧,虛虛的籠罩太廟,驅散一夜的風雨。

太廟偏殿擺好四張獨板矮幾,幾旁鋪好跪蒲,以供貴人抄寫佛經,蕭銘、皇上和皇後則跪在主殿誦經祈福。

“皇上昨夜睡的可好?”皇後溫麗抒聲輕堪比屋檐水滴。

“不錯。”蕭恒淺應。

“臣妾卻整夜無眠。”溫麗抒輕輕一嘆,“也不知是否皇嫂嫂埋怨臣妾,沒能照看好嵐兒,至今還不能治好她的心病。譽兒聽說涼州有位名醫,想派人召回京都。”

看似提及蕭嵐的心病,實則另有所指。蕭嵐和駙馬共宿一宿瞞得過旁人卻瞞不過她。

溫麗抒這是暗責蕭恒,不該用他兒子給蕭嵐和駙馬的恩愛做墊腳石。

聞言,蕭銘挑了挑眉未做聲。

“譽兒有心了,皇兄和皇嫂嫂在天有靈,定會庇佑譽兒百歲安康。”蕭恒饒有深意的安撫,“你的用心朕亦看在眼裏,嵐兒的心病也非一朝一夕,莫要自責。”

溫麗抒緩緩莞爾,“是。”

偏殿。

蕭茵寫好一紙,轉動著手腕為難道:“阿姐,我前日撫琴傷了手,寫出的字不甚工整,這可如何是好?”

“你歇著吧。”蕭嵐頭也不擡,她帶著面罩,旁人也敲不出喜怒。

見狀,蕭譽想要勸說阿姐堅持的話只好吞回肚子裏。

魏瑾執筆的速度比蕭嵐快,已抄寫好了兩紙,正在抄寫第三紙。

蕭嵐完成了第二紙,放置時不知出於何緣由,瞄了眼駙馬的,見字跡如過去那般,便自嘲地扯唇:想什麽呢!

一柱香燃到了底,僧人送上小食,眾人歇一歇。蕭嵐才覺駙馬不知何時走了,案上整齊地擺放著抄寫好的經書。

食了幾口齋菜,她便隨僧人一道去香爐焚經。

焚經的順序,先是蕭嵐,之後是蕭譽、蕭茵和駙馬。僧人拿起最後一碟經書要燒時,她視線一震,忙叫停:“且慢!”

蕭嵐抽出一紙看,字跡蒼勁不失溫和,再將整碟拿來問:“是誰抄的?”

僧人道:“是位心存大義和善念的公子,公主有所不知,這位公子年年都給先皇抄寫經書呢!”

“年年?”蕭嵐疑惑,以往每年,她不曾來香爐這看過,今年若非興致來潮也不會發覺。

“正是。”

蕭嵐掃了一圈,除了女子便都是公子,哪兒分得出是誰!便問:“那公子什麽模樣?”

僧人沈凝了幾息,“眉目周正,鳳儀俊朗。”

蕭嵐:“……”

府裏的侍衛、皇叔的禁衛軍統領、姑母的兒子、還有駙馬不都是……

“那個身穿翠蘭色長袍的就是!”

順著僧人手指方向看過去,蕭嵐恰好捕捉到一角蘭色的殘影閃進通往後山的林蔭道。那瞬間想也沒想就跟上去,等她順著林蔭道步入了桂樹林,才覺自己的行為甚是好笑。

她追來做甚?公主和小叔該避嫌的!

想到這她頭皮發麻!再看郁郁蔥蔥的林木灌叢,哪兒有人影的跡象。

罷了!

然則轉身之際,卻見一名翠蘭長袍的男子站定她身後,且巧合的是駙馬也在。

蕭嵐心似鼓震得發慌,一股被抓包了的囧態在心頭蕩漾,強行鎮定下來速速打量男子,談得上鳳儀俊朗,可在駙馬面前,就變得除卻巫山皆是雲。

他是魏瑾?

彼時,蕭嵐聞駙馬道:“嵐兒是來尋為夫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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