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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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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章

早上起來的時候,米微就覺得有點頭疼,他以為是因為發情期,所以沒太在意。

畢竟昨晚他同樣感到了頭疼,緊接著就是信息素的失控。

但是,此時此刻,劇烈的疼痛從他的頭部炸開,迅速蔓延全身,整個人像被丟進了滾燙的沸水,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著想要逃離。

這絕對不是因為發情期!

米微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但他本能地覺得不該讓月辰留在這裏見證。

所以他憑著Omega的信息素對Alpha的影響和壓制,不由分說地把月辰趕出了房間。

並立刻伸出一條“肢體”抵著門,把門鎖了。

等等,他伸了條啥玩意兒?

米微一臉茫然地轉頭,猩紅的眼中倒映出一根奇特的,怪異的,流淌著鮮血的“肢體”。

那是一根,不,三根細長的骨骼,每一根都很鋒利,彎著鐮刀一樣的弧度,首尾相連,形成一條類似蜘蛛腿的外骨骼。

尖銳的末端剛好能夠到門鎖。

米微的視線定格在這條怪異的肢體上,就像看到了從電視機裏爬出來的貞子,不由屏住了呼吸。

他本能地懼怕著這條肢體,可同時又清楚地知道,這條肢體受他掌控。

意念微動,尖銳的末端離開門鎖,戳在床下鋪就的棉被上,血液沿著骨骼彎曲的弧度流淌,在棉被上暈染開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米微的視線順著外骨骼看向它的根部——自己的腰。

這玩意兒是從他的腰後鉆出來的,鉆出來的瞬間,伴隨著身體被割開的痛楚,灑落一地觸目驚心的紅。

米微強忍著渾身上下劇烈的疼痛從床上坐起,抱膝蜷縮成一團。

很快,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足足八根大同小異的細長肢體從他腰後鉆出,幾乎撐滿整間房。

很好,這下他真成“蜘蛛”了。

變化還在繼續,後腰折騰完,輪到了脊背。

他的脊椎就像擁有了自我意識,拼命想要擺脫他的身體。

很快,他的背上出現了一節節突起。

他的脊椎隔著一層薄薄的皮在他的背上掙紮蠕動,引發陣陣劇痛。

尾椎延伸,終於刺破皮膚,鉆出體外,一節,兩節,三節……

足足二十六節脊椎從他的尾椎處延伸出來,在床上抽搐著,和“蜘蛛腿”一樣尖銳的末端,就像蠍子的尾針。

米微閉著眼睛,專心抑制著喉嚨裏的嗚咽。

他看不到自己現在的樣子,但大概可以想象。

他變成了怪物。

變成了一個腰後長有八根“蜘蛛腿”一樣的外骨骼,還拖著一條脊椎一樣的骨尾巴的怪物。

月辰的手擡起又放下,無數次地靠近門把,無數次地放棄。

身為雇傭兵,在得到雇主的允許之前,他不能擅自打開房門進入雇主的房間。

身為Alpha,在征得Omega的同意之前,擅自進入是耍流氓。

可是門內的動靜讓他憂慮。

既擔心米微變成怪物,又擔心米微本身。

伴隨著那陣怪異的,像有什麽東西在撕裂人體的聲響,血腥味的信息素和真正的血腥味一起從門縫裏鉆出來。

米微的信息素是極具侵略性的,像是密密麻麻的絲線,將月辰從頭到腳緊緊纏繞。

絲線扼住了月辰的咽喉,捆綁了他的四肢,也挾持了他的欲望,完全不講道理的霸道。

一個人臉上露出的表情會騙人,嘴裏說的話會騙人,但信息素是絕對不會騙人的,因為那是一個人最基本的信息和最純粹的想法的流露。

通過對米微信息素的感知,月辰知道,無論米微看上去是個怎樣的人,真實的他都有著極強的掌控欲。

這樣的Omega無論是在床上,還是在別的時候,都希望由自己來主導一切。

不要靠近他,會變得不幸。

——明明很清楚自己該怎麽做,可月辰就像被戴上了無形的腳鐐,怎麽也挪不開腳步。

最終,他轉身背靠房門,認命般地嘆了口氣:“有事叫我,我就在這裏,哪兒也不去。”

米微聽到了月辰的聲音。

其實他不希望月辰在附近,不希望被月辰發現自己的秘密。

可是不得不承認,聽到月辰聲音的那一刻,他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就像自由落體的身體突然撞上了一塊托住自己的海綿。

哪怕知道月辰未必能幫到自己什麽,也還是感到了安心。

米微擡起一只手伸到自己頸後,撕掉了那片印著可愛貓貓頭的抑制貼。

月辰註入到他體內的信息素已經完全被他的身體吞噬吸收,起不到半點安撫的作用。

但是腺體似乎依然能感知到那股雪松和香草的氣息,像是冬日的暖陽,溫柔地包裹著他。

米微收回那句覺得月辰的信息素跟他本人一樣腹黑的話,其實,哪怕是虛假的,米微也很享受月辰溫柔順從的那一面。

他只是很害怕未來某一天,這種虛假會化作鋒利的刀刃,在他自以為已經結痂的傷口上重新捅出一個新的傷口。

米微“蛻變”的過程持續了很久,有三個多小時。

在這三個多小時的時間裏,他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骼都被替換了一遍。

從外到內,從上到下。

他看著自己的指骨刺破指尖,形成野獸一樣鋒利的爪子,讓他依然存在著的指甲看起來像個笑話。

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肋骨像鋒利的刀刃一樣割開表皮露出到體外,再收回去,然後看著觸目驚心的傷口以一個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消失,仿佛剛才什麽也沒發生過。

他發現自己對全身上下每一根骨骼都有了掌控權,控制它們就跟控制自己人類的肢體一樣容易。

徹底完成“蛻變”後,劇烈的疼痛開始消失,尖銳的刺痛變成較為溫和的鈍痛,再逐漸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一些新的信息被灌輸到了米微的腦子裏。

【骨族從未滅亡,只是為了生存,學會了隱藏,他們給自己披上了一層名為“奧勒斯族”的偽裝,為帝國而戰以換取尊貴的身份。】

【可是戰場上的以一敵千、戰無不勝,換來的不只有功勳。】

【不同的人懷著不同的目的靠近我們,傷害我們,殺死我們。】

【偉大的不滅死神厄布帝奧母,感謝您賜予我們不滅的血肉,可我們的靈魂已支撐不住千瘡百孔的身軀,請聆聽我們的願望,讓覆仇的火焰燒遍這片罪惡的土地。】

米微睜開雙眼,他的瞳孔依然是血一般的殷紅,隱隱閃爍著紅光,眼白的部分則覆上了一層暗色,像是已經幹涸的血。

或許是因為經歷了浴火重生一般的劇痛,他的記憶變得有些混亂,他開始分不清自己是誰。

是披著黑色的披風,持槍奔走在雨後街頭的組織首領?

還是穿著高貴的禮服,手拿餐具坐在餐桌旁享受美食的貴族少爺?

亦或是在遼闊的雪白大地上和野獸廝殺的人形怪物?

他腦子裏的記憶似乎來自很多個不同的個體。

此刻的他就像一艘漂泊在茫茫大海上的船只,無論往哪個方向眺望,都有可以去的地方,但都不知道那裏是否屬於自己。

不行,他需要一個錨。

“我叫米微,二十……二十多歲,奧勒斯族,男性,不,Omega。”米微冷靜地從混亂的記憶裏尋找自己的錨。

“我叫米微,二十……一歲,奧勒斯族的Omega。”

“我叫米微,21歲,奧勒斯族的Omega,我的幸運數字是4。”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覆,明確基本信息的同時,努力增加新的信息。

“我叫米微,21歲,奧勒斯族的Omega,我的幸運數字是4,我喜歡白色,討厭紅色,喜歡陽光,討厭黑夜。”

一旦定好了錨,就像從一團亂線裏找到了線頭,和自己有關的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

“我是無神論者。”

最後,米微補充了這樣一句。

其實他喃喃自語的聲音很小,正常情況下只有自己聽得見。

可月族不是什麽正常種族,月辰清楚地聽見了米微說的每一個字。

幸運數字是4?難怪住在四樓最西側。

該說不愧是米微麽?連幸運數字都這麽怪異。

喜歡白色?我也喜歡,不過為什麽會討厭紅色?

也是,信息素是血腥味的Omega,穿紅色怪嚇人的。

喜歡陽光,討厭黑夜?不理解。

對月族人來說,陽光是封印,黑夜是護佑,所以月族人都喜歡黑夜,討厭陽光。

無神論者……好吧,但還是願黑夜狼神卡庫特拉庇佑您。

【遲來的成年,為自己幹杯。】

米微在心裏說著,收了利爪,舌頭在指尖上舔過,帶走了觸目驚心的血跡。

可是,他只能清理這些易於清理的地方。

至於別的地方——床上、地上、墻上……

米微環顧四周,此時此刻,整個房間,各個角落都羅列著他的罪證。

清理難度max。

米微嘆了口氣,收起身後的外骨骼。

然而蜘蛛腿好收,骨尾巴只能收一半。

26節脊椎一樣的骨尾巴,收了13節,還有13節露在外面。

米微目測了一下,30厘米左右,還挺細,可以完全隱藏到褲子裏。

伴隨著外骨骼的收起,他眼中的血色褪去,變回沈靜的靛藍。

他無聲地下了床,慢條斯理地脫掉身上被外骨骼撕裂的衣服,用它擦幹凈身上所有的血跡,隨手丟在地上,然後從衣櫃裏取出一套幹凈的,黑色的衣服,給自己穿上了。

緊接著,他拆起了沾有血跡的被套,邊拆邊忍不住小聲嘀咕:“這種事以前都是米賽爾做的……”

米賽爾……

米微第一次回憶起了管家的臉,那張蒼老的臉上總是帶著游刃有餘的微笑,好像什麽都能做到,什麽都能解決。

米賽爾去了母神教?

米微譏諷地笑了一聲,繼續把床單扯下來丟在地上。

他房間裏就有備用的被套和床單,還有與之相配套的枕套。

他本打算自己換,畢竟房間是他弄臟的,書寫著他最隱秘的秘密。

可就在這時,門外再一次響起了月辰的聲音:“需要幫忙嗎?”

聽到他的聲音,米微鋪床單的動作一頓。

房間裏的血腥味嚴重影響了他對信息素的感知。

三個多小時了,月辰居然還守在門外沒走?

這一刻,米微的心情變得相當覆雜。

月辰聽到了多少?知道了多少?

他為什麽守在門外不走?

是想窺探他的秘密,還是……單純地擔心他?

要賭一把嗎?就像以前常做的那樣。

賭一個下屬的忠心。

贏了,收獲彼此的信任。

輸了,收割一條生命。

米微的尾巴揚在空中,左右晃了晃,突然意識到什麽,轉頭和尾巴“對視”一眼,然後黑著臉控制著尾巴,讓它自行鉆到褲子裏隱藏起來。

成年就是這點不好。

成年骨族比成年人類多了50塊骨骼,只能隱藏其中的37塊,一次體檢直接GG。

好在他是Omega,還是貴族的Omega,只要他不允許,沒有人敢碰他一根毫毛。

房間裏沒有鏡子,米微把自己從頭摸到腳,仔細確認,確定從外表上看不出什麽問題,這才開口:“我親愛的雇傭兵,你確定要進來?”

這是米微把門關上後,第一次回應月辰。

欣慰?沒有的。

月辰只覺頭皮發麻。

我不確定——他在心裏回應。

但嘴上還是發出了不爭氣的聲音:“如果您需要的話。”

“我需要。”米微毫不猶豫。

他在出聲回應月辰的那一刻,就已經打消了親自“處理現場”的念頭。

真麻煩,成熟的被套應該懂得自己爬到被子上去。

“但是你可能會看到一些不該看到的東西,現在後悔還來得及。”米微大發慈悲地給了月辰一個臨陣脫逃的選項。

然而月辰自己鎖死了這個選項:“事實上我已經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聲音,聞到了一些不該聞到的味道,需要替您守護的秘密再多幾個也無妨。”

“有道理。”

米微回應著,沒忘記房門被自己鎖了,他走到門前,擡手打開門鎖,按下門把拉開房門。

在門口守了三個多小時的月辰聽到動靜,立刻站直了身體。

他在房門打開後,先彎腰朝著門後的人鞠了一躬:“米微大人下午好。”

米微的視線沿著他的身體往下,再不著痕跡地收回:“你可以在幫我收拾房間之前,先去解決一些生理問題,我不著急。”

“感謝您的關心,但是在那之前,可以允許我再親吻一下您的後頸麽?”月辰的視線迅速掃過房間裏的一片狼藉,落在米微臉上。

既然抑制貼不起作用,那麽只能再臨時標記一次了,不解決米微信息素失控的問題,徘徊在米微身邊的Alpha無論解決多少次生理問題還是會重蹈覆轍。

月辰的反應比米微想象的淡定了太多,無論是房間裏可疑的,像是剛發生過一場兇殺案的血跡,還是當著Omega的面無法遮擋身上的難堪,都沒讓月辰皺一下眉頭。

米微知道月辰不擅長管理表情隱藏情緒,所以他的淡定,是真的淡定。

就好像他經常處理類似的事。

但是這怎麽可能?

米微已經是這個世上,最後的骨族了。

其實月辰真不是不驚訝,而是麻了。

三個多小時,他等麻了。

腿麻了,腦子也麻了。

現在只想快點解決核心問題,至於別的,以後再說。

核心問題是什麽?

對於一個被Omega的信息素牽制著的Alpha來說,還能是什麽?

米微的發情期。

米微那怪異的信息素。

米微感知了一下自己的信息素,確實還在他體外不受控地游蕩。

他的頭疼並非因為發情期,而是骨族從未成年到成年的蛻變。

完成蛻變後,他的頭不痛了,但發情期並沒有因此停止。

他覺得他的身體出現了另一種意義上的不對勁,這讓他不太舒服。

和這種不舒服比起來,臨時標記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接受。

兩人無聲地對視了足足三秒。

最後是米微先打破了尷尬的沈默。

他把自己的腦袋側向一邊,露出光滑白皙的脖頸,笑看著月辰,用有些戲謔的口吻說:“我的血可能有毒哦?”

說著威脅的話語,卻是邀請的動作。

月辰低頭湊近他,見他沒有要後退躲開的意思,這才伸手摟過他纖細的腰,溫柔地擁抱著他,在他耳邊低聲回應:“是會讓我上癮的那種嗎?”

話音落了,不等米微反應過來,月辰的尖牙熟練地刺入他的腺體,將自己的信息素註入到他體內。

米微的瞳孔微微放大,又很快縮起。

他閉上眼睛,任由月辰第二次臨時標記了自己,依然是含著笑的嗓音:“你上癮了麽?”

完成臨時標記後,月辰強行抑制住自己想要舔舐傷口的本能,啞聲回應:“實話是沒有,但是,即便沒有癮,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我都任您差遣,誰讓我是您的雇傭兵呢?”

米微後頸上的傷口在月辰的眼皮子底下愈合。

但月辰別說驚訝,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米微伸手抹去血跡,沒有留下半點傷痕。

“幫我貼抑制貼。”他說。

“好的。”月辰平靜地踏過被血染紅的地鋪,從床頭櫃的抽屜裏取出一片抑制貼,幫米微貼上了。

這次是一只有著一雙紅眼睛的黑色小貓。

抑制貼無法抑制米微的信息素,但是可以讓月辰用於臨時標記他的信息素不逸散出來被別人感知到。

這種隱藏無論是對米微來說,還是對月辰而言,都是有益的,可以為他們省下不少麻煩。

幫米微貼好抑制貼後,月辰讓米微先去別的房間休息,然後在短短20分鐘之內就收拾好了米微房間裏的一片狼藉。

他把所有需要銷毀的“罪證”全部收拾到一個麻袋裏,然後把麻袋從四樓窗口扔了下去。

剩下的,他的族人會幫他處理妥當。

做完這一切,他這才去衛生間解決了一下生理問題。

米微心說月辰真能忍,不愧是一名成熟的雇傭兵。

月辰回到米微身前時,又變成了那副優雅得體的樣子,微笑著問他:“米微大人,您的房間已清理幹凈,要再休息一會兒嗎?”

“不了。”米微完成蛻變後,頭痛消失,連著困倦的感覺都消失了不少,“月辰,陪我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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