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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娘整個嚇呆住了,一霎時又反應了過來,提起衣擺便跑。

吳虞傻了,怎麽往反了跑了??

越跑身後的聲音卻越近,不過幾步間便被一把攔腰抱住,她這一下子嚇得人都要涼了。

可抱著她的手臂卻越發緊了起來,她正嚇得以為自己要被吃了時,突然覺得不對勁兒,怎麽越來越暖和了……

她小心翼翼將眼睛挑開一條縫,悄悄低頭,地上竟還有,影子…?

她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一轉正趴到了他懷裏,隔著絹布甲衣,摸到了他的心跳。

他一手抱著她便反手關上了廊道的門,將她抵在墻上便越絲毫不肯放松,也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自己也不說,只一口一口親她咬她,像要把她吃了似的。

她有些慌,竟然還是不敢確認,呆呆問他:“你是活的吳虞麽?”

吳虞都不知道說什麽了,只握著她的手按在頸側,感覺到溫熱和一跳一跳的脈搏,她才終於放下心來。

他便又低聲沈沈在她耳邊道:“我先前說過,不是誆你的。你要吳虞是死的便是死的,你要他活的便是活的。哪怕世上人都願見他死,只你要他活,他也只聽你的。”

她不知怎麽心裏有些難受,可又莫名不想讓他瞧見,便把臉埋在了他肩上,可他卻又…抱著她的手又往上一托,擡起頭吻在她的臉頰頸側,扣著她的腰輾轉含住她的唇,渾身的靡靡欲色卻合著未退的肅殺戾氣,實在迫人。

她覺得不對勁兒一時還說不出哪兒不對勁兒,只得空隙小聲喚他:“吳虞…吳虞……”

吳虞卻聽著越不肯給她喘息的機會,竟纏綿著低聲道:“乖乖,不去那宴席了。”

不去?這豈是說不去便不去的?她一個蘭臺的文官找個借口自也無妨,可他剛自戰場回來就敢給聖上擺架子,是活膩了!

十八娘霎時便清醒了,趕忙去推他,他意亂情迷間順勢捏住她的手,卻覺不對,手心有兩個什麽東西?

他停下來把她手心攤開,卻見裏頭有兩枚被捏皺的元寶。

原來她方才是真以為他死了!一時真是哭笑不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擰了擰眉緩一晌,仰頭嘆道:“怎麽這麽呆啊。”

十八娘便氣得忿忿道:“人家說才死的人在地府過節也會沒錢花才討了兩個來呢…”

吳虞頓住卻再笑不出來,片刻擡起手在她臉上撫著,緊緊抱住她沈聲道:“乖乖,是我錯了。這些年……”

可這時卻突然聽見墻內嘻鬧過來幾個大少年,一個道:“瞧瞧,這扇子上的字好不好?蘭臺王著作的字,她送給我的!”

還好這時又有人道:“別吹了!這不是你同王詳討來的嘛!王著作是他姑姑,打量誰不知道。”

小王八羔子!還真被嚇了一跳。

吳虞暗暗罵了兩句,回懷裏十八娘卻推開他下來了,他正不樂意卻聽見內苑樂聲奏了起來,這是預備開宴了,於是他也不得不放開手,卻低頭幫她整了整衣領和腰帶。

這時卻有人來尋十八娘,十八娘趕忙應了一聲便走了。

幸而並沒耽擱什麽,她一路上悄悄用帕子把臉上擦了擦,趕忙又到蘭臺女官所棲殿內去,仔仔細細把臉洗了一遍。

蘭臺女官並不以衣裳顏色分品級,而是按著季節賜不同色的賜公服,以腰帶的織錦紋樣區分職位,如她們替皇後寫字作文的秘閣便是錦雞,修書寫起居註的史閣是獅子,專替內宮及公卿女子看病的醫閣則是五毒。不過同一閣內,低階衣裳色更深,而高階反而色更淺。不過因著淺色更易褪色變色,所以要維持公服色便要常換常新,所以淺色反而是高階官員公服。

十八娘才收拾好正要出門,卻皇後娘娘宮內侍女過來,還捧出一套新公服來道:“十八娘,這是娘娘賜的。”

她正覺有些納悶,怎麽好好的賜了身新衣,卻發現這身比她身上穿的還淺一色。

侍女低聲道:“娘娘說,十八娘這幾年做事很妥帖,她很滿意,開年後又要來教招兒,還待在原來的品階不妥,不過蘭臺過去未有太子蒙師的職位,便先還在秘閣,官職提至侍郎。”

這是要確定讓她做招兒蒙師了。

她出身江南士族,縱然在入蘭臺前是個死活都無人在意的小娘子,可做官後,她便代表著江南士族,皇後此為拉攏意圖很明顯。那麽以魏家為首的楚國關中與中原的功勳貴族自然更會瞧她紮眼。

雖說魏家受了大挫,可根基太大,且聖上也沒有真下死手,家裏又娶的不是宗室便是高門,對她來說仍很危險。

不過若連升官都不敢,還做什麽官。

日後聖上真又有了名正言順的親皇子,太子蒙師也輪不到她。可若沒有,她瞻前顧後失去這次機會,這輩子可就難得了。

她大方擡手接過來,侍女很滿意,行禮退下。

平案上,內公服是淺緗色的絲綿衣,外公服是暗紋織錦淺青交領闊袖長衣,寬錦帶是團花對錦雞紋,並一枚絲纏綁帶和赤金帶鉤。

十八娘換好衣裳理好發髻,來到內苑宮宴。命婦官眷等都已到了,她去與周長壽及其他熟人見了禮,側身便見到了程家人。

程家人,還是躲著吧…她假裝與人說話趕忙匆匆離開,可一轉過來,又是魏家人…她也不敢再瞎溜達,斂袖來到了蘭臺的坐席。

還好不多時皇後娘娘也攜內宮妃嬪到了,眾人行了禮後,皇後娘娘便笑著道:“上元節原是游賞歡慶之日,今日諸位來了,也不必過多拘束,只當做是家宴。”

皇後雖諸事自來統管周全,性子卻寬厚和善,眾人又行禮謝恩,入座後倒也真自在起來。

這時方尚書起身道:“娘娘,外苑河西回來的功將也都到了,此時正也在與諸位外臣行拜禮,娘娘可要送些賞賜出去?”

要樹立聲望博賢名,自然不能不出頭,皇後微微點頭問:“是該賞,可聖上還沒賞,我賞貴重之物不妥,宴還沒開,賞吃食也不合適。”

方尚書悄聲道:“臣方才倒想到一樣。如今天還有些冷,宴設在了露天的大月臺,縱然四周圍著錦帳,坐席旁點著碳,酒菜也還是易冷的,所以一會兒桌屏定還是會同菜一道上。”

皇後擡頭看過了,方尚書又道:“臣去告訴他們先別上,等諸人吃了一口冷酒,再派人送了娘娘賜下的去,他們豈不都記得娘娘的慈心了?”

“好,你去辦。”皇後思忖片刻,卻又道,“去讓人拿了空白絹紗桌屏來,讓王十八在上頭提上讚頌忠臣良將的詩詞。”

方尚書應下,卻突然又擡頭,有些無奈道,“娘娘,她賀文寫得,詩倒…實在不怎樣。”

皇後笑了笑,道:“也是,她便是寫得好一人也寫不過來。詩讓蘭臺其他人作,由她抄在桌屏上。不過聖上那桌,不要讓人作新詩,此時讚聖上之功倒不合時宜。只去選了幾首聖上愛的先人名句,閑散歡快的便可,讓十八娘寫上。”

方尚書又應下,轉身自皇後的臺上下來,便遣人喚了十八娘等過來。

十八娘也才吃了幾口,便因上司的巧思被拉來幹活,可也不敢有怨言吶,只好一首首抄下來,可究竟也是對她的認可嘛,雖勞累倒也值得。直把幾十個都抄完了,最後方尚書卻遞了她一張紙道:“聖上的,自這選兩句抄上。”

見點頭應下,方尚書便又去忙。十八娘在紙上瞧了幾眼,橫豎這紙上的都不會出錯,見第一首《春游》便順手抄了,可最後一筆落,突然猛然發現,竟寫錯了字,幸而發現得早,趕忙另取了一架空白的來。

宮裏的東西,哪怕消損的也要留存記賬再統一處置,不能隨手取隨手丟,這架寫錯的她便也收起來放在一邊,只是還要去寫賀詞,便起身離開,走之前一再叮囑侍人不要拿錯。

侍人應下,可等她一走,侍人便把正確的丟下拿了錯的離開。

寫錯字丟人丟到聖上面前,她這太子蒙師還做什麽。

幾巡拜禮結束,聖上大為歡喜,也發話道:“吾往日多宴京內之臣,倒是薄待了邊關的將士。今日是難得的時機,諸位不許拘束,且自開懷。”

宋平一聽便真要起了金盞去海碗,被吳虞瞪了一眼才撂下,蒲扇似的大手小心翼翼去捏坐在熱水裏的執壺,又倒到還沒他手心大的金盞中,捏起來嘬了一口悄悄啐道:“這小玩意兒,倒出來便涼了!”

可他們哪裏見過多少回正經的宴席,又更難趕上冬日之宴,也沒察覺少了什麽。

這回的跟著去河西的督軍乃是聖上的內侍馮懷恩,他悄悄在旁提點吳虞道:“聖上讚賞諸位,可上前敬酒謝恩。”

吳虞看了馮懷恩一眼,微微點頭應下,可正要起身時,卻見內苑處兩個內侍過來道:“聖上,娘娘察覺外院侍人疏漏未布置桌屏,特命人自內苑調了一些來。”

“還是皇後細心。”聖上點頭笑了笑,內侍便把桌屏一一分發下,朝臣見了上頭的詩,縱然知道是有意為之,又有誰不樂意聽好話的?

宋平雖不認字,可等旁邊的阿吉悄悄念出來,竟一時抹眼睛道:“不想皇後這般仁慈。”

吳虞卻在布桌屏時便已起了身,帶著兩個功勞大的,往聖上席案處,恭敬行禮道:“此番戰事能取大勝,乃是因聖上德澤蒼生上達天聽,臣等無以為報,敬請聖上飲此杯。”

本來嘛武將最怕的便是驕悍,聖上看他雖年輕又立了如此大功,還能這麽打心裏敬服,豈有不悅的,竟哈哈大笑起來道:“你這小子,哪裏學來的話。”

吳虞還是能看出來好賴臉的,見聖上高興又躬身上前為聖上斟了酒,眼睛一瞥卻看到了桌屏上的字。

聖上便也註意到來,卻笑得直扶案:“虞郎年最少,青草妒春袍。這虞字卻錯得好,錯得妙啊!”

說著聖上卻看著吳虞打趣道:“怎麽,你也瞧出來這字不錯?可知這字是誰寫的,是皇後最愛執筆女官。”

吳虞卻挑了挑眉站直,平日冷冽的眼中都是壓不住的笑意,拱手道:“陛下,臣知。這也是臣最愛的小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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