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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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娘這回沒等他走，自己先走了，走到一半想要回頭，可還是沒有再看他一眼。
等到天亮，十八娘出去轉了轉，只聽外頭一片熱鬧歡呼，才知百姓都知道原來是東海國的百姓知道是聖上親自來解救，還傳說聖上親自慰問東海國百姓，聽了百姓陳述遭遇落淚不止，實在是仁君。
看來聖上身邊那內侍真是人精啊，這麽早便把戲本都寫好了。不過雖說有演的成分，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肯演一演至少對自身名譽有些追求的。掌權者怕挨罵總比死豬不怕開水燙好的。
聽著如今東海國處處泣涕之聲，卻是因脫離苦海而傷感，十八娘心裏那塊石頭也究竟搬開了，實話講她也不是肯舍己為人，只是因為實在是難受才一沖動做了，若她準確知道自己會死，又並不一定敢出頭。
呂禦史順勢便留下安置東海國後事，名義上楚國算收覆了東海國故地，聖上自然大悅，回洛陽路上，問十八娘道:“說來當初王學士也是受此事牽連才罷了官，如今你這做孫女的替他沈冤得雪，也算一樁美談，我再給你祖父追封個官如何？”
十八娘趕忙行禮，想了想卻道:“多謝陛下，可我祖父生前已得聖眷，做過高官，他對名利並沒有半分不足的。而最初我發現珍珠有異，乃是因看了我祖母所著的珍珠手記，不知能不能將這封賞給我祖母，將她的手記刊印？”
聖上有些意外，沈吟片刻道:“好，這也好，自然要成全你的一片孝心。聽程相說你讀字習字也是你祖父手把手教的，定也是不俗，你也入宮到蘭臺做女官罷。”
可算給她等到這句話了，還沒有白被程佑安利用。
可十八娘還得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行禮:“謝陛下賜官！”
幾日後十八娘便回了洛陽，魏家被發落，除了老太公，主支嫡脈都被奪了官，魏昀被軟禁，不知何時放出來。為了保住其他人性命，他們便把一切罪責都推到了死去的魏安撫頭上，是以魏安撫的死也未被追責，甚至連屍首魏家人都沒去領，只就地埋了。
韓家也被抄了，原來與他沆瀣一氣的官員也都被革職了，可韓子玉沒死只被抓住下獄，玊娘倒為他自盡了。
大舅舅也瞧準機會請她幫忙往上調，她卻只是敷衍過去。倒不是她因為私情，而是大舅舅這人雖還算克己，不是大奸大惡，但是做官不是老百姓，無能就是有罪。他做大官也是多禍害人，不如做閑職。
一切處置好，祖母的封賞也下來了，她便一起回鄉祭祖。
禮樂隊伍走過江都的主路，路邊便有人議論:“原先西苑的大老太公便不如東苑的王學士有出息，你看果然，人家王學士只一個孫女，比他們西苑一屋老的小的都出息。果然這還是得看根兒，歹竹出不來好筍。”
另人卻道:“可這孫女的爹原本也是西苑的兒子，是過繼到東苑去的。還是人家王學士會教養，不然什麽好竹，像王拱那般只想著打發出去撈好處，也白瞎。”
路上人說著閑話，十八娘乘車來到王家的陵園。這裏是祖父和祖母的合葬墓，左邊旁邊是她父親的，右邊是祖父給她留的。
身邊跟著做法事唱經的道士，她依著長孫的禮叩拜上香，又燒了紙錢和親手寫的祭文。祖父現下知道他當年所愧之事了結了，應當也得到慰藉。
拜完祖父母她便要走，卻被大堂兄撥了一下，她才想起來旁邊還有她親爹…另一邊兒還有她血緣上的親祖父。她不得不又裝模作樣把這兩位的墓也掃了拜了。
一直到傍晚才回家，十八娘累得要死，回了家直接到了大嫂屋裏來。
大嫂趕忙讓人備水給她洗手換衣裳，家裏的親眷卻都在屋裏等著見她，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來一一寒暄，可她才發現，或許從小跟著祖父，她與外人說話倒更順暢些，與親戚反而不大能游刃有餘說笑，也只好人家說什麽都嗯嗯應著。
一時間隙眾人去更衣浣手，十八娘也和大嫂出來換件衣裳，聽見旁邊有人嘀咕:“這十八娘怎麽還這麽呆。”
大嫂笑得不行，卻正好看見大伯父的那位“寵妃”挺著肚子過來，看見十八娘也不說話，只撐著腰道:“卉娘子，你們在這吃香喝辣開席，我也不饞，可我不過便想吃碗燕窩粥，又沒要星星熬月亮，怎麽就一直敷衍推脫，是要餓死我們母子不成？”
大嫂無奈道:“你們院裏又不是沒有廚娘，更不是沒有竈臺。明知道今日是忙日子，還偏偏到人多的地方來湊。怎麽就你們母子高貴，我們這麽些人都得給你讓道？”
這“寵妃”卻混不講理，臉一捂嗚嗚哭著跑出去了。
給大嫂氣得扶著柱子道:“你阿兄沒一樣好處，唯一也就是沒在這上給我找麻煩，外頭怎麽樣我都不管他。可沒想到我這也這麽大歲數了，卻要受這些人的氣！”
好容易這頭散席了，那邊大伯父屋裏侍人急匆匆來道:“請十八娘安，王公請十八娘過去說話。”
得了，這不用猜也知道是那“寵妃”吹了枕頭風了。
十八娘不得不過來，果然見她趴在大伯父肩上嚶嚶垂淚，可她年紀比十八娘也大不了多少，和大伯父幾乎就是祖孫，看著真是辣眼。
可她也不好說什麽，便上前行了禮，大伯父便道:“聽說你為了辦席不讓廚間給她煮粥？”
十八娘看了看他們，卻沒有解釋，直接應道:“是，伯父。”
大伯父氣得一拍桌:“王知！你這是什麽態度，到底我才是這一家之主，輪不到你在作威作福！”
果然她猜得沒錯，這“寵妃”能這麽囂張，說白了是別人給的底氣，大伯父這個人怎麽會容忍一個小娘子蹬鼻子上臉，除非她作妖作得完全合大伯父的心意。可惜其他人還都以為大伯父是色令智昏容忍，其實他心裏滿意得很。
現下不過是看她在族中有聖譽有話語權，讓他臉上無光，故意找茬罷了。
既然是故意的，怎麽說都是錯，十八娘都懶得和他費口舌，直接坐下來喝茶。
大伯父又氣得道:“一個女子成天在外拋頭露面成何體統！明日便給我回家來！不許再去外頭招搖。”
十八娘都快笑死了，她這大伯父還真把自己當皇帝呢，發號施令，不會真以為有人會聽？
十八娘直接道:“做官怎麽能不拋頭露面，朝中那麽多大臣，哪個是把臉遮起來務公的？怎麽他們露得我露不得，難道我比他們醜？招搖又如何，別人當官又有哪個沒有獲名獲利，他們能要的，我便能要，我好歹還比他們多幾分良心。”
大伯父氣得道:“好大的口氣！不過做個內宮女官，聽著倒是要做了宰相了！還不是個奴才。”
十八娘笑道:“我沒機會做宰相，是世道所限。大伯父是百無禁忌，怎不見去做個宰相？我在內宮做官若是奴才，前朝的官也一樣是奴才，這麽說來便是皇帝也是楚國的奴才，又有什麽不同？”
這回那“寵妃”也不再吱聲了，只靜靜躲到了一邊兒去，十八娘直接起身虛虛行了個禮便起身離開，出了門又聽見大伯父在屋裏砸東西罵:“造孽！造孽！一個一個都反了天了！”
管他，反正砸的是他自己的東西，如今她可不再是那個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小娘子了，還能被嚇到不成？
自大伯父那出來，十八娘又來到了大嫂這，正好大堂兄在屋裏閑逗著鷯哥兒，大嫂一邊兒看賬冊，一邊兒看著王詳寫文章。
大嫂身邊的阿曾趕忙把她迎進屋裏來，大嫂便拉她坐在了身邊，只氣得訓王詳:“你瞧瞧你姑姑，她想考試都沒得考，如今也憑本事做官了。你就非得同你那些兄弟叔伯學？我若是你有這麽個好姑姑，不吃飯不睡覺我也得把書念好，以後再貪玩，讓你爹打斷你的腿！”
王詳嬉皮笑臉道:“那我爹我祖父的腿也都得斷！”
“你這小子敢說你爹！”大堂兄起來便要薅王詳，又被大嫂瞪一眼，也只得擡手拍了一巴掌，王詳便嚇得躲到大嫂嫂身後，卻被大嫂嫂又抽了一巴掌:“還沒點正形，過兩年都要娶妻生子了！”
十八娘看笑話拿起王詳的文章來瞧了瞧，其實也沒那麽差，但也確實不用心，可是別無他選，也只得道:“嫂嫂，聖上給我祖母追封了蘭臺著作的官，給我祖父倒是也恢覆了原本應有的謚封，子孫是應當有蔭官的。可到底他後來沒在朝中，想直接拿個官位也難，且也沒有合適的人，我想不如拿這個讓王詳進太學念書。只要好好念下來去應試，只別太差，將來好歹能領個差事。”
大嫂趕忙握住她的手道:“我的乖乖，難為你替他想的這樣周全。”
這時大堂兄倒一聽趕忙起來道:“好妹妹，怎麽沒有合適的人，你大堂兄且還能活幾年呢。”
大嫂一聽氣得道:“你真接個低階閑職，便再不能往下蔭了，到時你兒子怎麽辦？做爹的倒和兒子搶！”
大堂兄也不樂意了:“怎不說他這做兒子的和老子搶？他年紀輕輕正該自己好好念書，他爹我卻除了這回還有什麽時機？”
大嫂白了他一眼沒理他，大堂兄自覺沒趣，忿忿背了手出門去。
“你們王家沒一個好東西！”大嫂也氣得摔書，才想起來十八娘也姓王，可十八娘卻沒反駁，大嫂說的也沒什麽毛病。
王詳卻在旁邊杵著手道:“姑姑你瞧，爹究竟不如娘親，我祖父為了小女子能恨不得殺了我爹，而我爹為了點東西還要跟我翻臉。”
大嫂又忍不住笑:“臭小子只會說好話！你姑姑為你操這麽大的心，日後要好好用功，聽到沒有？”
王詳卻道:“娘，要不讓姑姑挑個樂意念書的去，我真不樂意念書……”
大嫂一下便拉下臉來，十八娘道:“嫂嫂，我也想著王詳一個人在洛陽念書孤單些，不如再從王家族中找個用功的陪他，再找個願意念書的女郎，可去宮裏書局畫院侍筆墨，只好好學日後也容易入蘭臺。所謂獨木難支，族裏多出息幾個總是好事。”
王詳這才松懈下來，大嫂也只得點點頭應下。
十八娘也時候多待，次日便要走，臨走前又與大嫂道:“嫂嫂，我如今要入蘭臺，王詳日後也要做官的，碼頭的生意還是漸漸脫手，只收些租，其他生意都交出去。”
大堂兄一聽又不樂意了，道:“官員家眷經商又不是咱們一家，何必假清高。”
十八娘則道:“旁人我管不了，也只能約束自家人。縱大堂兄說不會借著我幹什麽缺德事，你底下的人呢，怎能保證面面俱到？
總之你們沾我的光就得聽我的，不然咱們便徹徹底底分家，誰也別挨著誰。”
大堂兄氣得直咬牙，可也沒轍，只得繃著臉點頭道:“是了是了，誰敢不聽你的，船夫，快送十八娘回洛陽去！”
聽見大堂兄松口十八娘放心，由大嫂送上了船，可大嫂正要走時，突然又拉住大嫂道:“嫂嫂，把祖父旁我的墓找人修起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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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聖上身邊那內侍真是人精啊，這麽早便把戲本都寫好了。不過雖說有演的成分，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肯演一演至少對自身名譽有些追求的。掌權者怕挨罵總比死豬不怕開水燙好的。
聽著如今東海國處處泣涕之聲，卻是因脫離苦海而傷感，十八娘心裏那塊石頭也究竟搬開了，實話講她也不是肯舍己為人，只是因為實在是難受才一沖動做了，若她準確知道自己會死，又並不一定敢出頭。
呂禦史順勢便留下安置東海國後事，名義上楚國算收覆了東海國故地，聖上自然大悅，回洛陽路上，問十八娘道:“說來當初王學士也是受此事牽連才罷了官，如今你這做孫女的替他沈冤得雪，也算一樁美談，我再給你祖父追封個官如何？”
十八娘趕忙行禮，想了想卻道:“多謝陛下，可我祖父生前已得聖眷，做過高官，他對名利並沒有半分不足的。而最初我發現珍珠有異，乃是因看了我祖母所著的珍珠手記，不知能不能將這封賞給我祖母，將她的手記刊印？”
聖上有些意外，沈吟片刻道:“好，這也好，自然要成全你的一片孝心。聽程相說你讀字習字也是你祖父手把手教的，定也是不俗，你也入宮到蘭臺做女官罷。”
可算給她等到這句話了，還沒有白被程佑安利用。
可十八娘還得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行禮:“謝陛下賜官！”
幾日後十八娘便回了洛陽，魏家被發落，除了老太公，主支嫡脈都被奪了官，魏昀被軟禁，不知何時放出來。為了保住其他人性命，他們便把一切罪責都推到了死去的魏安撫頭上，是以魏安撫的死也未被追責，甚至連屍首魏家人都沒去領，只就地埋了。
韓家也被抄了，原來與他沆瀣一氣的官員也都被革職了，可韓子玉沒死只被抓住下獄，玊娘倒為他自盡了。
大舅舅也瞧準機會請她幫忙往上調，她卻只是敷衍過去。倒不是她因為私情，而是大舅舅這人雖還算克己，不是大奸大惡，但是做官不是老百姓，無能就是有罪。他做大官也是多禍害人，不如做閑職。
一切處置好，祖母的封賞也下來了，她便一起回鄉祭祖。
禮樂隊伍走過江都的主路，路邊便有人議論:“原先西苑的大老太公便不如東苑的王學士有出息，你看果然，人家王學士只一個孫女，比他們西苑一屋老的小的都出息。果然這還是得看根兒，歹竹出不來好筍。”
另人卻道:“可這孫女的爹原本也是西苑的兒子，是過繼到東苑去的。還是人家王學士會教養，不然什麽好竹，像王拱那般只想著打發出去撈好處，也白瞎。”
路上人說著閑話，十八娘乘車來到王家的陵園。這裏是祖父和祖母的合葬墓，左邊旁邊是她父親的，右邊是祖父給她留的。
身邊跟著做法事唱經的道士，她依著長孫的禮叩拜上香，又燒了紙錢和親手寫的祭文。祖父現下知道他當年所愧之事了結了，應當也得到慰藉。
拜完祖父母她便要走，卻被大堂兄撥了一下，她才想起來旁邊還有她親爹…另一邊兒還有她血緣上的親祖父。她不得不又裝模作樣把這兩位的墓也掃了拜了。
一直到傍晚才回家，十八娘累得要死，回了家直接到了大嫂屋裏來。
大嫂趕忙讓人備水給她洗手換衣裳，家裏的親眷卻都在屋裏等著見她，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來一一寒暄，可她才發現，或許從小跟著祖父，她與外人說話倒更順暢些，與親戚反而不大能游刃有餘說笑，也只好人家說什麽都嗯嗯應著。
一時間隙眾人去更衣浣手，十八娘也和大嫂出來換件衣裳，聽見旁邊有人嘀咕:“這十八娘怎麽還這麽呆。”
大嫂笑得不行，卻正好看見大伯父的那位“寵妃”挺著肚子過來，看見十八娘也不說話，只撐著腰道:“卉娘子，你們在這吃香喝辣開席，我也不饞，可我不過便想吃碗燕窩粥，又沒要星星熬月亮，怎麽就一直敷衍推脫，是要餓死我們母子不成？”
大嫂無奈道:“你們院裏又不是沒有廚娘，更不是沒有竈臺。明知道今日是忙日子，還偏偏到人多的地方來湊。怎麽就你們母子高貴，我們這麽些人都得給你讓道？”
這“寵妃”卻混不講理，臉一捂嗚嗚哭著跑出去了。
給大嫂氣得扶著柱子道:“你阿兄沒一樣好處，唯一也就是沒在這上給我找麻煩，外頭怎麽樣我都不管他。可沒想到我這也這麽大歲數了，卻要受這些人的氣！”
好容易這頭散席了，那邊大伯父屋裏侍人急匆匆來道:“請十八娘安，王公請十八娘過去說話。”
得了，這不用猜也知道是那“寵妃”吹了枕頭風了。
十八娘不得不過來，果然見她趴在大伯父肩上嚶嚶垂淚，可她年紀比十八娘也大不了多少，和大伯父幾乎就是祖孫，看著真是辣眼。
可她也不好說什麽，便上前行了禮，大伯父便道:“聽說你為了辦席不讓廚間給她煮粥？”
十八娘看了看他們，卻沒有解釋，直接應道:“是，伯父。”
大伯父氣得一拍桌:“王知！你這是什麽態度，到底我才是這一家之主，輪不到你在作威作福！”
果然她猜得沒錯，這“寵妃”能這麽囂張，說白了是別人給的底氣，大伯父這個人怎麽會容忍一個小娘子蹬鼻子上臉，除非她作妖作得完全合大伯父的心意。可惜其他人還都以為大伯父是色令智昏容忍，其實他心裏滿意得很。
現下不過是看她在族中有聖譽有話語權，讓他臉上無光，故意找茬罷了。
既然是故意的，怎麽說都是錯，十八娘都懶得和他費口舌，直接坐下來喝茶。
大伯父又氣得道:“一個女子成天在外拋頭露面成何體統！明日便給我回家來！不許再去外頭招搖。”
十八娘都快笑死了，她這大伯父還真把自己當皇帝呢，發號施令，不會真以為有人會聽？
十八娘直接道:“做官怎麽能不拋頭露面，朝中那麽多大臣，哪個是把臉遮起來務公的？怎麽他們露得我露不得，難道我比他們醜？招搖又如何，別人當官又有哪個沒有獲名獲利，他們能要的，我便能要，我好歹還比他們多幾分良心。”
大伯父氣得道:“好大的口氣！不過做個內宮女官，聽著倒是要做了宰相了！還不是個奴才。”
十八娘笑道:“我沒機會做宰相，是世道所限。大伯父是百無禁忌，怎不見去做個宰相？我在內宮做官若是奴才，前朝的官也一樣是奴才，這麽說來便是皇帝也是楚國的奴才，又有什麽不同？”
這回那“寵妃”也不再吱聲了，只靜靜躲到了一邊兒去，十八娘直接起身虛虛行了個禮便起身離開，出了門又聽見大伯父在屋裏砸東西罵:“造孽！造孽！一個一個都反了天了！”
管他，反正砸的是他自己的東西，如今她可不再是那個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的小娘子了，還能被嚇到不成？
自大伯父那出來，十八娘又來到了大嫂這，正好大堂兄在屋裏閑逗著鷯哥兒，大嫂一邊兒看賬冊，一邊兒看著王詳寫文章。
大嫂身邊的阿曾趕忙把她迎進屋裏來，大嫂便拉她坐在了身邊，只氣得訓王詳:“你瞧瞧你姑姑，她想考試都沒得考，如今也憑本事做官了。你就非得同你那些兄弟叔伯學？我若是你有這麽個好姑姑，不吃飯不睡覺我也得把書念好，以後再貪玩，讓你爹打斷你的腿！”
王詳嬉皮笑臉道:“那我爹我祖父的腿也都得斷！”
“你這小子敢說你爹！”大堂兄起來便要薅王詳，又被大嫂瞪一眼，也只得擡手拍了一巴掌，王詳便嚇得躲到大嫂嫂身後，卻被大嫂嫂又抽了一巴掌:“還沒點正形，過兩年都要娶妻生子了！”
十八娘看笑話拿起王詳的文章來瞧了瞧，其實也沒那麽差，但也確實不用心，可是別無他選，也只得道:“嫂嫂，聖上給我祖母追封了蘭臺著作的官，給我祖父倒是也恢覆了原本應有的謚封，子孫是應當有蔭官的。可到底他後來沒在朝中，想直接拿個官位也難，且也沒有合適的人，我想不如拿這個讓王詳進太學念書。只要好好念下來去應試，只別太差，將來好歹能領個差事。”
大嫂趕忙握住她的手道:“我的乖乖，難為你替他想的這樣周全。”
這時大堂兄倒一聽趕忙起來道:“好妹妹，怎麽沒有合適的人，你大堂兄且還能活幾年呢。”
大嫂一聽氣得道:“你真接個低階閑職，便再不能往下蔭了，到時你兒子怎麽辦？做爹的倒和兒子搶！”
大堂兄也不樂意了:“怎不說他這做兒子的和老子搶？他年紀輕輕正該自己好好念書，他爹我卻除了這回還有什麽時機？”
大嫂白了他一眼沒理他，大堂兄自覺沒趣，忿忿背了手出門去。
“你們王家沒一個好東西！”大嫂也氣得摔書，才想起來十八娘也姓王，可十八娘卻沒反駁，大嫂說的也沒什麽毛病。
王詳卻在旁邊杵著手道:“姑姑你瞧，爹究竟不如娘親，我祖父為了小女子能恨不得殺了我爹，而我爹為了點東西還要跟我翻臉。”
大嫂又忍不住笑:“臭小子只會說好話！你姑姑為你操這麽大的心，日後要好好用功，聽到沒有？”
王詳卻道:“娘，要不讓姑姑挑個樂意念書的去，我真不樂意念書……”
大嫂一下便拉下臉來，十八娘道:“嫂嫂，我也想著王詳一個人在洛陽念書孤單些，不如再從王家族中找個用功的陪他，再找個願意念書的女郎，可去宮裏書局畫院侍筆墨，只好好學日後也容易入蘭臺。所謂獨木難支，族裏多出息幾個總是好事。”
王詳這才松懈下來，大嫂也只得點點頭應下。
十八娘也時候多待，次日便要走，臨走前又與大嫂道:“嫂嫂，我如今要入蘭臺，王詳日後也要做官的，碼頭的生意還是漸漸脫手，只收些租，其他生意都交出去。”
大堂兄一聽又不樂意了，道:“官員家眷經商又不是咱們一家，何必假清高。”
十八娘則道:“旁人我管不了，也只能約束自家人。縱大堂兄說不會借著我幹什麽缺德事，你底下的人呢，怎能保證面面俱到？
總之你們沾我的光就得聽我的，不然咱們便徹徹底底分家，誰也別挨著誰。”
大堂兄氣得直咬牙，可也沒轍，只得繃著臉點頭道:“是了是了，誰敢不聽你的，船夫，快送十八娘回洛陽去！”
聽見大堂兄松口十八娘放心，由大嫂送上了船，可大嫂正要走時，突然又拉住大嫂道:“嫂嫂，把祖父旁我的墓找人修起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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