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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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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客棧

幾日後,洛川城。

福來客棧是洛川城內南北橫貫道路上的必經之處,處在交通要地,自然往來客人繁多,生意不錯。福來客棧的老板據說是沾上些皇親國戚的光,甚至和神族也有些沾親帶故,平日裏自然風光八面了許多,他從祖上接手這福來客棧不過十餘年光陰,卻靠著一手出眾的管理本領把這福來客棧打理得井井有條。福來客棧的裝潢華貴舒適,格局布置十分精當,再加上去年拆毀同街的破舊城隍廟後,做了一個整體的擴充,如今這福來客棧在偌大的洛川城也算是大有名堂的,幾家客棧酒樓相互競爭,一來二去,水漲船高,這福來客棧的花費就高昂起來。不但沒有客少,反而越來越多,不少打尖的、住店的、以及遠道而來販賣物品的商人,為盼得個好彩頭,圖這所謂的“福來”二字,皆願意花錢買個舒服踏實,何況這幾日趕上十年一次的“東齋解語”,福來客棧因此而人滿為患。

霍隨因為在商界響當當的名聲而被洛川商會熱情款待,被邀請住進了福來客棧的上賓房,阿竹本以為這霍石頭顧念積雲山的恩情,知道她愛吃,怎麽著也花些銀子請它好好吃一頓大餐,可沒想到他交代了阿竹幾句就心安理得地住進了福來客棧,每天出行還有車馬相送。而阿竹和落魄書生孟良則灰溜溜住在了離福來客棧相距甚遠的,不知道拐了幾條街、幾條巷子的小仙客棧。這小仙客棧人煙稀少,店內各個角落處盡是蜘蛛網,櫃子上的美酒鋪滿了灰塵,倒還頗有點遠離塵俗的仙味。不過小仙客棧雖然簡陋,但好在房間幹凈整潔,店老板是一個整日裏廚娘裝扮的年輕女子,喚作李碧雲,做事風風火火,性格豪爽像漢子一般,店裏店外都是她一人在忙活,但這姑娘平日裏沒別的喜好,偏偏喜歡去運來賭坊賭上一把,據說她爹當年就是這樣把家業給輸光的。不過,她對阿竹卻是極好的,只因得孟良話多羅嗦了些十分不待見他。

阿竹自從來到了洛川城後便很少見到霍隨,兩家客棧的距離遙遠是原因之一,霍隨作為一個商人,來到如此一個商界寶地,每日忙碌是原因之二,原因之三便是積雲潭那一日後,霍隨仿佛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阿竹覺得他雖然還是一塊又硬又臭的石頭,但好像又有哪些地方不一樣,不僅說不上來,還很費勁,阿竹成日裏發呆,對著霍隨在廟前給她的玄色巾帕呆呆看上許久,不一會傻笑,不一會嘆氣,結果不經意間就摔壞了小仙客棧僅存的一點像樣的值錢玩意,不得不自願成了小仙客棧碧雲老板的使喚,幫忙生火做飯。可她以前在離水境哪裏做過這些,火系的法術她倒是知道,而且自知玩得不好,以前在離水境的時候不僅燒壞了三間草藥屋,還燒壞了宗室學堂的書屋,罰跪了一個月,而且硬生生被那幾個長老嘮嘮叨叨說教了幾年。

而孟良,這幾日起早貪黑地往子無書院跑,恨不得就在那裏生根了,每日天不亮就翻客棧的後墻出去,天黑透了才悠悠地回來。阿竹覺得有趣,有時候偷偷起來觀察這書呆子,只見他早上出門時是開懷大笑的,晚上回來時是惆悵困惑的,阿竹心想定是這書呆子在子無書院受了夫子的訓,就像是她在離水境的宗室學堂裏一樣。有時候孟良翻墻時不小心會把頭上撞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包,阿竹都覺得疼,晚上孟良歸來時,阿竹會向碧雲要一點活血止瘀的藥,給這書呆子的大包塗一塗,每當這時這書呆子就會吟詞頌月,滿懷惆悵,跟阿竹聊他的志向聊岑章岑夫子的學問,阿竹雖然感覺一個腦袋兩個大,但卻覺得十分佩服孟良的堅持。

眼看著離水境的試煉就在年關,阿竹卻急不出個所以然來,畢竟真的“三斤二兩”在積雲山,而假的“三斤二兩”卻不知下落。若是再找不到銀鈴,阿竹真心害怕自己會像宗室學堂課上講的那樣--失去巫族的身份,迷失在游離火中,再也出不來了。可這洛川城人海茫茫,阿竹只能趁著小仙客棧空閑之時,拿著自己畫的記憶中的西陵桓的畫像上街去打探一二。願意幫忙的人看著畫像反而沒有了頭緒,找到的不過是些貓貓狗狗罷了,阿竹也很困惑,拿著畫像去請教孟良,孟良大笑三四日不語,阿竹又拿著畫像去請教李碧雲,李碧雲卻道出了真相--不僅是阿竹的畫技太爛,還因為她印象裏只記得西陵桓給她的感覺像狼,於是添油加醋做出了一幅“四不像”來,既不像人,不像狼,不像狗,也不像貓。阿竹無奈,心中念起遠在離水境的阿媽和二哥,不知道她們有沒有擔心她,有沒有派人繼續來找她;還有瘋老道,那日一別之後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阿竹想著想著不免落下淚來,夜裏抱著寶劍“恕”才能入睡。

這一日大早,李碧雲正在院子裏挑水,突然看見廚房冒起滾滾濃煙,緊接著一個黑面人咳嗽著從廚房沖了出來,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白凈。

“阿竹!我的小祖宗!你可勁把我這燒了得了!”李碧雲放下水桶捂住嘴沖進廚房,幸好沒有引發火災,只是把鍋燒幹了、燒裂了。李碧雲支起廚房的窗戶,讓煙霧四散開去。隨後轉身出來叉著腰對阿竹道,“還錢!”

黑面人用黑色的袖子擦臉,越擦越黑,越擦越亂,擡頭看了一眼依舊濃煙滾滾的廚房,羞愧地低下頭來,道:“碧雲姐姐,我昨夜想家得緊,實在沒有睡著,剛才忍不住打了個盹,就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挺能幹的,阿媽說我像巴巴鳥一樣惹人喜愛,你看看我還能做點其他的事嗎?”

“什麽東西?我管你什麽巴巴鳥,我李碧雲一準是上輩子造孽,這輩子非要遇上你們兩個逼債的,一個成天天不亮就鬼鬼祟祟翻墻出去,害我被城防兵盤問;一個呢,不是燒了我的廚房,就是摔了店裏的東西。”李碧雲說著說著深吸一口氣,靠在墻邊緩緩說道,“不可生氣,不可生氣,今日大吉大利,生氣漏財運勢不佳。阿竹,你說說你還能做點什麽吧。”

“做點什麽?”阿竹開動腦筋想了起來,隨後說出一個令李碧雲瞠目結舌的想法來。

運來賭坊門庭若市,人流攢動,門前一副對聯,上書--小施運氣,擁天南地北財;大展宏圖,得四海八荒祿。橫批:時來運轉。

“阿竹,你到底行不行啊?”李碧雲緊緊抓住阿竹的手,湊上前來小聲對她說道。

阿竹原本的巫族服裝因為廚房的濃煙和煤炭弄得一塌糊塗,此時換上了李碧雲的日常衣服,典型的洛川城女子服裝--銀紅綢的上衣,蔥綠的長裙,白底錦繡粉荷鞋,腰間掛著西陵桓的狼尾,烏黑的秀發披垂素肩,眉淡拂春山,雙目如秋水,李碧雲為她稍施脂粉,朱唇如櫻,齒如碎玉,不似之前巫族少女的打扮,此時的阿竹,洛川女子的打扮反而映襯出她這個年紀的美麗,靈動而又清秀,素凈而又嫵媚,不時有過路的男子回頭來看上幾眼。

“碧雲姐姐,我們且試他一試。”阿竹從未進過賭坊,此時滿心好奇。

“行吧行吧,死馬當作活馬醫吧!”李碧雲雙手合十,豁出去了,拉著阿竹朝賭坊裏走去。

半晌過後,兩人從賭坊裏出來,腳步輕快不少,李碧雲一改之前的憂慮不安,喜上眉梢,一手攬過阿竹,一手掂量著沈甸甸裝滿銀子的袋子,笑語盈盈道:“阿竹妹妹,我李碧雲怎麽著也活了大半輩子了,來來往往什麽人沒見過,今個兒你可是讓我開眼了! 你快給你碧雲姐姐說說,你怎麽就知道第一把押小,第二把還押小,第三把偏偏押大呢?”

“碧雲姐姐,你快把錢收起來,阿媽說財不外露,我們邊走邊說。”阿竹也很開心,攬過李碧雲,往小仙客棧的方向走去。

“你看看我,高興過了頭。”李碧雲忙將錢袋裝進荷包,和阿竹一道走著,“好妹妹,你快說吧,你也教姐姐兩手,這以後你姐姐我啊要是過上了好日子,好吃的好喝的那可少不了你!”李碧雲和阿竹開心地笑起來。

“碧雲姐姐,我實話告訴你吧,其實我教不了你。”

李碧雲聽後,嗔怪道:“小丫頭的,是不是嫌你碧雲姐姐對你照顧不周啊,藏著掖著的,教我兩手怎麽了?”

“碧雲姐姐你誤會我了,不是我不願意教你……”

阿竹還未來得及說完就被李碧雲接過話頭去:“那可說好了,既然你不是不願意,那就是願意咯!”

“碧雲姐姐,我都快被你繞糊塗了。”

阿竹和李碧雲在街上笑鬧起來,就在這時,一個乞丐和李碧雲不小心撞了個滿懷,乞丐連連道歉匆忙走開了,李碧雲十分憤怒,大聲嚷嚷起來:“小子,沒長眼睛啊!”

“許是不小心,碧雲姐姐別氣了,我麽快回去吧。”

李碧雲拉住阿竹的手對她說道:“阿竹,我一會回去就把客棧打烊了,炒幾個好菜,咱們好好慶祝慶祝!”

“這樣好嗎?”

“怕什麽,反正店裏也沒幾個人來。”

“那好,我去子無書院把孟良哥哥也叫回來吧。”

“對對對,你順路去把他叫上,我記得你還有一個朋友,是個富貴公子,叫……叫什麽?”

“你是說霍石頭。”

“你也去叫上他吧,好讓咱們小仙客棧也蓬蓽生輝!”

“會不會不太好,霍石頭他……”阿竹心內猶豫,不知道該怎麽說。

李碧雲以為阿竹擔心霍隨這樣的富貴公子瞧不上小仙客棧的吃食,忙補充道:“咱們今天就去福來客棧吃!這頓你碧雲姐姐請了,好久沒吃那裏的醋溜蝦仁了,況且咱們有這……”李碧雲對著阿竹拍了拍原本應該鼓鼓囊囊的荷包,卻發現錢袋不見了,驚慌起來,“哎呀,錢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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