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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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就在一個時辰前，衛無恙連夜調兵圍了江府，想要殺了江煦，然後先斬後奏。
衛雲裳事先告知江煦關於衛無恙的行動，且有林瀟在暗中相助，江煦事先有了防備，在衛無恙帶兵沖入江府時，江煦早就安排安排弓箭手在府裏，只等衛無恙出現便就地射殺。
衛無恙雖然帶兵指揮戰場能運籌帷幄，可卻不知江煦已經事先做了準備，江煦等衛無恙沖進江府再命人關了大門，一舉進行反殺。
姜婉卿又事先命人通知了宸王。宣祁玉得知衛無恙私自調兵，喜得連連擊掌三次，便帶著自己的親衛前往江府，他只等江煦動手，再以衛無恙私自調兵意圖謀反將他拿下。
而衛雲裳也前往衛家軍營，游說她父親手底下的幾員大將，切斷衛無恙的後援。
所以只要衛無恙踏入江府，便是萬劫不覆。
衛無恙攻入江府，見到那些四面包圍的弓箭手，便知曉自己上當了。他帶領手下一陣拼殺，想要突出重圍，江煦下令放箭，再帶人沖殺，與他纏鬥。
雖雙方兵力相當，且衛無恙的手下得知中了埋伏，又被亂箭射殺，士氣低落，且戰且敗，折損了半數兵力。
而衛無恙也在打鬥中受了箭傷。可就在他打算帶兵退出江府，卻遇到宣祁玉的親衛。
親衛雖然只有三百人，但對付衛無恙的手底下那些受傷的殘兵，也相當於致命一擊。而原本該來的援兵卻遲遲未到。
衛無恙知曉此戰必敗，可苦於無法脫身，在江煦和宣祁玉前後夾擊下，他漸漸難以支撐，正心生絕望，原本他為替衛淩報仇殺江煦，怕是此時不幸會葬身江府。
他正在憂慮脫身之計，只見一人奔馬執劍殺進重圍，那沖進重圍之人正是衛琛。
“父親，兒護你出去。”
衛琛平日裏扮豬吃虎隱藏實力，但在救衛無恙的關鍵時刻，卻是勇猛無敵，他護著衛無恙殺出重圍，正打算夜逃出城。
可姜婉卿早就讓林瀟在暗中盯著衛琛，當衛無恙父子倉皇而逃之際，他手中的箭已經瞄準了衛琛，只聽“嗖”地一聲，利箭離弦，衛琛應聲倒下。
“琛兒——”
衛無恙翻身滾下馬背抱住胸口中箭倒在地上的衛琛，他跪在地上，低吼哀嚎。
他死死地盯著林瀟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藏匿於暗處，再也消失不見。
他雙目猩紅，捏緊雙拳，仿佛要將這個殺手他兒子的背影刻在心裏。
追兵已至，他不得已扶起衛琛將他背在身後，往城門逃去。
又在宣祁玉下令關閉城門之時，他射殺了兩名守城衛兵，一掌拍在戰馬背上，這匹棗紅戰馬跟隨他多年，最通靈性，馬兒飛奔出城。
他則背著衛琛施展輕功攀上城墻，於城墻躍至馬背上，往城外逃去。
“琛兒，你別怕，父親一定帶你逃出去。”
衛琛疼得渾身抽搐，已是虛弱至極，“兒要不行了，兒只能拖累了父親，兒親快逃……”
他們逃出城外數十裏終於得以擺脫身後的追兵，衛無恙翻身下馬，抱著被一箭射穿心臟的衛琛，悲痛欲絕，聲聲泣血。
這個在戰場拼殺數十年的鐵血將軍，一夜之間好像被人打彎了脊骨，失去了一切。
他跪在衛琛的面前，像個尋常衰老的父親那樣，低沈的哭出聲來，“琛兒，父親不會讓你有事的。”
接連失去兩個兒子的衛無恙在一夜間白了頭，他悲痛萬分，嘔血不止，抱著兒子失聲痛哭。
他這一生從無敗績，沒想到年過半百，卻歷經家破人亡的慘敗，落得如此下場。
衛琛伸手替父親擦去眼角的淚，“兒終於立功了。”
衛琛的嘴角掛著笑，鮮血從嘴邊不停地溢出，“兒知父親從小就不喜我，您總說我性子陰郁總愛算計，說我不夠磊落，不像您。”
“不是……”衛無恙哽咽了。
衛琛幾次張嘴，才發出聲音，“兒的時間不多了，父親請聽我說，兒知不配為父親的孩兒，但兒從小敬重父親，視父親為天。兒多希望能得父親的認可，只可惜……可惜兒終究是沒有機會了……”
衛琛吐出一口鮮血，身體漸漸地冷下去，衛無恙不停地挫熱他的手臂，緊緊抱著他，想要他再溫暖起來，可這一切都只是徒勞。
“父親想讓兒為兄長抵命，兒這就去向兄長請罪，求他原諒……”
最後衛琛虛弱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了，“兒想要父親的認可，兒不想讓父親覺得我是個無用的廢物......”
他說完手臂無力地垂下，沒了氣息。
衛無恙絕望地捶打著地面，直到雙拳變得血肉模糊，“琛兒，是為父錯了，你是為父的好孩子……為父又怎會嫌棄你。為父怎會嫌棄你啊！”
只可惜，衛琛已經永遠緊閉雙眼，身體已經冷透了，再也不能回應他了。
他抱著衛琛枯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明，他將衛琛就地安葬。
衛家已經回不去了。
衛無恙私自調動營中將士圍殺雲麾將軍江煦，加上宸王在魏帝面前的一番添油加醋，說他為了私怨，私自調兵，乃是謀反。
原來衛無恙在暗中調查過江煦，雖懷疑他身邊有高人相助，但卻始終查不到那高手的行蹤，查不到江煦想要謀害衛淩的證據，射殺衛淩的箭是衛淩所換，直到他見到姜婉卿的那封信，信中寫明衛淩被射殺，江煦假裝受傷的詳細經過。
只不過她卻並未透露林瀟的身份。
衛無恙再也無法容忍，這才不顧一切也要圍殺江煦。這些年魏帝依靠衛無恙四處征戰，滅了周邊大大小小的鄰國，他是魏國戰神，而江煦不過是齊國降將，事後他再上個折子請罪，魏帝必不會為了一個已死之人去責罰於他。
可他卻不明白，魏國如今已今非昔比，如今的魏國一國獨大，周遭小國都來納貢朝拜，他這個擁兵自重的大將軍便成了魏帝的眼中釘。加之衛氏跋扈，這些年在宮裏殘害後妃皇嗣，魏帝苦於不能廢了衛氏，魏帝對衛氏忍耐許久，只恨不能將這顆眼中釘一舉拔出。
衛無恙被安上逆賊的身份，宣祁玉緊接著便向魏帝推薦江煦，江煦雖說是降將，但在狩獵場的刺殺案中，他也是救駕有功的大功臣，再者對大魏最大的威脅的齊國已經被解決了。
北榮不足為慮。
衛無恙落敗，魏帝便封江煦為永毅侯，讓江煦領兵。
只不過宣祁玉得知江煦和姜婉卿所謀之事，便留了個心眼，向魏帝提議只在戰時將虎符交給江煦，再調五名武將回京，作為眼線安插在軍營中，
實際上將兵權一分為六，江煦不能完全掌握兵權，若是起兵謀反，另外五人可事先得知消息，上達天聽。
可將人逼急了也會狗急跳墻，更何況是衛無恙，他半生都在征戰，又豈會輕易認輸。
昔日跟他出生入死的那些部下，都願意追隨於他，便跟著他逃往北邊，這一逃便逃到了北榮。
後來，短短半月，他便帶兵攻破北榮城池，連破三城，自立為王。
不過這都是後話。
今夜，姜婉卿接到林瀟所放的煙花信號，便知曉江煦已經逼反了衛無恙，衛氏一族已成了逆賊，衛皇後大勢已去。
姜婉卿從袖中摸出一枚銀針，趁青鸞掐住她的脖子之際，用力刺向她的手臂。
不過青鸞會武，反應靈敏，那枚銀針只是刺破了她的皮膚，卻被她打落在地，而同時，她也放開了姜婉卿。
姜婉卿掙紮著爬起身來，“別過來，銀針有毒。”
她對衛皇後笑道：“跪著實在太累，借皇後娘娘的椅子一用。”
衛皇後對她的話嗤之以鼻，覺得不過是她想要拖延時間，開始妖言惑眾，胡言亂語。
“再等等，消息很快就會傳進宮裏。衛琛死了，衛無恙反了，衛氏的榮光便算是到頭了。至於衛皇後你做過的那些醜事，魏帝必定會廢後，若是將你做下的醜事和罪行都公布天下，皇後又想過太子該如何自處嗎？”
姜婉卿把玩著手裏的銀針，將針尖朝著青鸞，以示警告，“想要解藥，便不要輕舉妄動。”
“還有，衛皇後自身難保，竟還妄想著殺本宮嗎？衛皇後又怎知本宮毫無準備。”
姜婉卿冷笑道：“消息很快就會傳進宮裏，相信皇後很快就會知曉。”
這時有個宮女匆匆進來回稟，“不好了，皇後娘娘，衛大將軍反了。”
衛皇後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兄長已是鎮國大將軍，他為何要反……”
姜婉卿走到衛皇後面前，笑道：“衛淩死了，衛無恙為私怨私自調兵圍殺江將軍，衛琛替父擋箭，當場身死，而魏帝忌憚衛無恙已久，恨透了皇後，皇後以為魏帝能容得下衛無恙嗎？”
“以皇後對自家兄長的了解，衛大將軍像是會坐以待斃，束手就擒之人嗎？”
盡管衛皇後極不願相信姜婉卿所說，但她明白姜婉卿說的都是真的。
得知衛無恙反了，衛皇後卻笑了，嘴裏喃喃道：“兄長反了……衛氏完了，全都完了。”
姜婉卿看著衛皇後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昔日那高傲跋扈的眼神，已現頹然之色。
她看著姜婉卿露出怨毒的目光，“你是如何知道的？”
“是你！是你算計兄長，算計衛家。”
姜婉卿冷笑道：“衛無恙殘暴不仁，殺孽太重，衛氏兄弟作惡多端，他們全都該死！這一切不過是他們咎由自取，也是你們衛氏應得的報應！”
衛皇後急怒攻心，吐出一口鮮血，覺得頭痛欲裂，差點一頭栽下去，“你根本就沒有失憶，你潛入大魏，潛伏在太子身邊，到底意欲何為？”
她被青鸞及時攙扶著，這才沒有跌下去。
姜婉卿輕笑道：“皇後不是都猜到了嗎？不過皇後和魏帝夫妻離心，和太子母子離心，您的話，只怕沒人會信啊！
姜婉卿懊惱無禮的態度，徹底惹怒了衛皇後。“來人，給本宮將這個妖女杖斃！”
姜婉卿絲毫不懼，卻大笑走向衛皇後，“不急，我這個妖女什麽時候都可以殺，但首輔大人給娘娘的信，娘娘想看嗎？”
她先用空白信箋誆騙衛皇後，陸韞真正的手書卻被她藏在衣袖中。
“皇後費盡心機將陸韞從流放三千裏改為流放一千裏，又在一路上對他多加照拂，想必皇後還是念著舊情的，還是關心陸韞的。”
姜婉卿話鋒一轉，冷笑道：“不過陸韞這些年為皇後結黨營私，排除異已，殺孽甚重，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啊！此去流放之路便是他絕命之時。衛皇後難道不知流放便是他的催命符嗎？好在陸韞為官多年，好歹也有點自知之明，他知自己死期將至，這封信或可會成他的絕筆書。皇後竟如此絕情，連他的絕筆書都不想看嗎？”
“怎麽會，他不會死的！他又怎會死……”衛皇後不顧身份，急切地從姜婉卿手裏奪過信，她知曉這是陸韞的的字跡，她看完這封陸韞的絕筆書，跌坐在地上，雙目呆滯，神色痛苦。
“本宮沒讓他死，他又怎敢去死！”她將那封陸韞的絕筆手書撕碎，紙片撒了一地，她笑著笑著終於流下了眼淚。
可她素來驕傲不肯低頭，更不許她在人前落淚，她擦幹眼淚，低吼道：“他死了又如何？他為本宮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他一廂情願，本宮從未強求他為本宮做那些事。他死了與本宮何幹？”
衛皇後將頭上沈甸甸的鳳冠取下，撫摸著鳳冠上偌大的明珠，鳳冠華美耀眼，卻成了沈重的枷鎖，她得到了人人夢寐以求的權勢和高位，但卻好像什麽都沒得到，什麽也沒能抓住，如今將這壓在頭頂的鳳冠取下，她內心一片空虛迷茫。
當初她選擇入宮，真的錯了嗎？
若是她沒有入宮，她又是何模樣？
陸韞那封絕筆手書只說了讓她關照陸沅沅，說她幼年喪母，孤苦伶仃，若她做了錯事，請皇後饒她一命。卻只字未提關於她所犯罪行。
在她看來，陸韞簡直愚不可及，他被那小賤人所害，到死還惦記著陸沅沅。
她想要嘲笑他，裝作不在意他是死是活，卻總會想起以前，陸韞生得相貌平平，模樣不及魏帝俊美，更無半點武藝，即便滿腹才華，高中狀元，她依然覺得陸韞配不上她。
趙靜怡進宮後，深得聖寵，尤其是誕下宸王後，趙靜怡母子深得魏帝寵愛，一日魏帝喝醉了，她在禦花園撞見魏帝摟著趙靜怡，說要將這世間最好的都給他們母子。
雖說不過是一句醉話，可她卻當了真，從此她想方設法都想除去趙靜怡母子。
陸韞不過是她挑中的一把刀，她知陸韞對她餘情未了，正好可以利用。魏帝後宮妃嬪眾多，這麽多女人都圍著他，她為什麽就不能有別的男人。她和陸韞行茍且之事，只是為了報覆魏帝。
可不知為何，她得知陸韞死了，卻覺得心痛如絞。
她知自己這些年的所為，魏帝絕不會再容忍她，一定會廢了她的皇後之位，但姜婉卿必須得死。
“殺了她！”
青鸞被銀針所刺的傷口卻毫無感覺，她才知是姜婉卿騙她，銀針根本就無毒，她上前死死掐住她的脖頸，這一次絕不會再放過她。
姜婉卿拼命掙紮，呼吸困難，快要窒息了。
“砰”地一聲，宣瑾瑜一腳踹開門，“孤讓你放開她！”
青鸞奉了皇後之命，哪裏肯放開，只是更加用力掐住她的脖子。
衛皇後怒道：“太子，你放肆，竟敢忤逆不孝，持劍擅闖鳳儀宮。”
宣瑾瑜一劍抵在青鸞的脖子上，“不想死就放開她！”
青鸞雖然不甘心，但還是放開了姜婉卿，宣瑾瑜將姜婉卿抱在懷中，“孤說過不許母後傷害她，這是最後一次。”
魏皇後怒吼道：“她就是個妖女，衛家出事都是她害的！你留她在身邊就是個禍害！”
宣瑾瑜卻不再理會衛皇後，抱著姜婉卿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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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一個時辰前，衛無恙連夜調兵圍了江府，想要殺了江煦，然後先斬後奏。
衛雲裳事先告知江煦關於衛無恙的行動，且有林瀟在暗中相助，江煦事先有了防備，在衛無恙帶兵沖入江府時，江煦早就安排安排弓箭手在府裏，只等衛無恙出現便就地射殺。
衛無恙雖然帶兵指揮戰場能運籌帷幄，可卻不知江煦已經事先做了準備，江煦等衛無恙沖進江府再命人關了大門，一舉進行反殺。
姜婉卿又事先命人通知了宸王。宣祁玉得知衛無恙私自調兵，喜得連連擊掌三次，便帶著自己的親衛前往江府，他只等江煦動手，再以衛無恙私自調兵意圖謀反將他拿下。
而衛雲裳也前往衛家軍營，游說她父親手底下的幾員大將，切斷衛無恙的後援。
所以只要衛無恙踏入江府，便是萬劫不覆。
衛無恙攻入江府，見到那些四面包圍的弓箭手，便知曉自己上當了。他帶領手下一陣拼殺，想要突出重圍，江煦下令放箭，再帶人沖殺，與他纏鬥。
雖雙方兵力相當，且衛無恙的手下得知中了埋伏，又被亂箭射殺，士氣低落，且戰且敗，折損了半數兵力。
而衛無恙也在打鬥中受了箭傷。可就在他打算帶兵退出江府，卻遇到宣祁玉的親衛。
親衛雖然只有三百人，但對付衛無恙的手底下那些受傷的殘兵，也相當於致命一擊。而原本該來的援兵卻遲遲未到。
衛無恙知曉此戰必敗，可苦於無法脫身，在江煦和宣祁玉前後夾擊下，他漸漸難以支撐，正心生絕望，原本他為替衛淩報仇殺江煦，怕是此時不幸會葬身江府。
他正在憂慮脫身之計，只見一人奔馬執劍殺進重圍，那沖進重圍之人正是衛琛。
“父親，兒護你出去。”
衛琛平日裏扮豬吃虎隱藏實力，但在救衛無恙的關鍵時刻，卻是勇猛無敵，他護著衛無恙殺出重圍，正打算夜逃出城。
可姜婉卿早就讓林瀟在暗中盯著衛琛，當衛無恙父子倉皇而逃之際，他手中的箭已經瞄準了衛琛，只聽“嗖”地一聲，利箭離弦，衛琛應聲倒下。
“琛兒——”
衛無恙翻身滾下馬背抱住胸口中箭倒在地上的衛琛，他跪在地上，低吼哀嚎。
他死死地盯著林瀟的背影，直到那背影消失藏匿於暗處，再也消失不見。
他雙目猩紅，捏緊雙拳，仿佛要將這個殺手他兒子的背影刻在心裏。
追兵已至，他不得已扶起衛琛將他背在身後，往城門逃去。
又在宣祁玉下令關閉城門之時，他射殺了兩名守城衛兵，一掌拍在戰馬背上，這匹棗紅戰馬跟隨他多年，最通靈性，馬兒飛奔出城。
他則背著衛琛施展輕功攀上城墻，於城墻躍至馬背上，往城外逃去。
“琛兒，你別怕，父親一定帶你逃出去。”
衛琛疼得渾身抽搐，已是虛弱至極，“兒要不行了，兒只能拖累了父親，兒親快逃……”
他們逃出城外數十裏終於得以擺脫身後的追兵，衛無恙翻身下馬，抱著被一箭射穿心臟的衛琛，悲痛欲絕，聲聲泣血。
這個在戰場拼殺數十年的鐵血將軍，一夜之間好像被人打彎了脊骨，失去了一切。
他跪在衛琛的面前，像個尋常衰老的父親那樣，低沈的哭出聲來，“琛兒，父親不會讓你有事的。”
接連失去兩個兒子的衛無恙在一夜間白了頭，他悲痛萬分，嘔血不止，抱著兒子失聲痛哭。
他這一生從無敗績，沒想到年過半百，卻歷經家破人亡的慘敗，落得如此下場。
衛琛伸手替父親擦去眼角的淚，“兒終於立功了。”
衛琛的嘴角掛著笑，鮮血從嘴邊不停地溢出，“兒知父親從小就不喜我，您總說我性子陰郁總愛算計，說我不夠磊落，不像您。”
“不是……”衛無恙哽咽了。
衛琛幾次張嘴，才發出聲音，“兒的時間不多了，父親請聽我說，兒知不配為父親的孩兒，但兒從小敬重父親，視父親為天。兒多希望能得父親的認可，只可惜……可惜兒終究是沒有機會了……”
衛琛吐出一口鮮血，身體漸漸地冷下去，衛無恙不停地挫熱他的手臂，緊緊抱著他，想要他再溫暖起來，可這一切都只是徒勞。
“父親想讓兒為兄長抵命，兒這就去向兄長請罪，求他原諒……”
最後衛琛虛弱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了，“兒想要父親的認可，兒不想讓父親覺得我是個無用的廢物......”
他說完手臂無力地垂下，沒了氣息。
衛無恙絕望地捶打著地面，直到雙拳變得血肉模糊，“琛兒，是為父錯了，你是為父的好孩子……為父又怎會嫌棄你。為父怎會嫌棄你啊！”
只可惜，衛琛已經永遠緊閉雙眼，身體已經冷透了，再也不能回應他了。
他抱著衛琛枯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明，他將衛琛就地安葬。
衛家已經回不去了。
衛無恙私自調動營中將士圍殺雲麾將軍江煦，加上宸王在魏帝面前的一番添油加醋，說他為了私怨，私自調兵，乃是謀反。
原來衛無恙在暗中調查過江煦，雖懷疑他身邊有高人相助，但卻始終查不到那高手的行蹤，查不到江煦想要謀害衛淩的證據，射殺衛淩的箭是衛淩所換，直到他見到姜婉卿的那封信，信中寫明衛淩被射殺，江煦假裝受傷的詳細經過。
只不過她卻並未透露林瀟的身份。
衛無恙再也無法容忍，這才不顧一切也要圍殺江煦。這些年魏帝依靠衛無恙四處征戰，滅了周邊大大小小的鄰國，他是魏國戰神，而江煦不過是齊國降將，事後他再上個折子請罪，魏帝必不會為了一個已死之人去責罰於他。
可他卻不明白，魏國如今已今非昔比，如今的魏國一國獨大，周遭小國都來納貢朝拜，他這個擁兵自重的大將軍便成了魏帝的眼中釘。加之衛氏跋扈，這些年在宮裏殘害後妃皇嗣，魏帝苦於不能廢了衛氏，魏帝對衛氏忍耐許久，只恨不能將這顆眼中釘一舉拔出。
衛無恙被安上逆賊的身份，宣祁玉緊接著便向魏帝推薦江煦，江煦雖說是降將，但在狩獵場的刺殺案中，他也是救駕有功的大功臣，再者對大魏最大的威脅的齊國已經被解決了。
北榮不足為慮。
衛無恙落敗，魏帝便封江煦為永毅侯，讓江煦領兵。
只不過宣祁玉得知江煦和姜婉卿所謀之事，便留了個心眼，向魏帝提議只在戰時將虎符交給江煦，再調五名武將回京，作為眼線安插在軍營中，
實際上將兵權一分為六，江煦不能完全掌握兵權，若是起兵謀反，另外五人可事先得知消息，上達天聽。
可將人逼急了也會狗急跳墻，更何況是衛無恙，他半生都在征戰，又豈會輕易認輸。
昔日跟他出生入死的那些部下，都願意追隨於他，便跟著他逃往北邊，這一逃便逃到了北榮。
後來，短短半月，他便帶兵攻破北榮城池，連破三城，自立為王。
不過這都是後話。
今夜，姜婉卿接到林瀟所放的煙花信號，便知曉江煦已經逼反了衛無恙，衛氏一族已成了逆賊，衛皇後大勢已去。
姜婉卿從袖中摸出一枚銀針，趁青鸞掐住她的脖子之際，用力刺向她的手臂。
不過青鸞會武，反應靈敏，那枚銀針只是刺破了她的皮膚，卻被她打落在地，而同時，她也放開了姜婉卿。
姜婉卿掙紮著爬起身來，“別過來，銀針有毒。”
她對衛皇後笑道：“跪著實在太累，借皇後娘娘的椅子一用。”
衛皇後對她的話嗤之以鼻，覺得不過是她想要拖延時間，開始妖言惑眾，胡言亂語。
“再等等，消息很快就會傳進宮裏。衛琛死了，衛無恙反了，衛氏的榮光便算是到頭了。至於衛皇後你做過的那些醜事，魏帝必定會廢後，若是將你做下的醜事和罪行都公布天下，皇後又想過太子該如何自處嗎？”
姜婉卿把玩著手裏的銀針，將針尖朝著青鸞，以示警告，“想要解藥，便不要輕舉妄動。”
“還有，衛皇後自身難保，竟還妄想著殺本宮嗎？衛皇後又怎知本宮毫無準備。”
姜婉卿冷笑道：“消息很快就會傳進宮裏，相信皇後很快就會知曉。”
這時有個宮女匆匆進來回稟，“不好了，皇後娘娘，衛大將軍反了。”
衛皇後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兄長已是鎮國大將軍，他為何要反……”
姜婉卿走到衛皇後面前，笑道：“衛淩死了，衛無恙為私怨私自調兵圍殺江將軍，衛琛替父擋箭，當場身死，而魏帝忌憚衛無恙已久，恨透了皇後，皇後以為魏帝能容得下衛無恙嗎？”
“以皇後對自家兄長的了解，衛大將軍像是會坐以待斃，束手就擒之人嗎？”
盡管衛皇後極不願相信姜婉卿所說，但她明白姜婉卿說的都是真的。
得知衛無恙反了，衛皇後卻笑了，嘴裏喃喃道：“兄長反了……衛氏完了，全都完了。”
姜婉卿看著衛皇後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昔日那高傲跋扈的眼神，已現頹然之色。
她看著姜婉卿露出怨毒的目光，“你是如何知道的？”
“是你！是你算計兄長，算計衛家。”
姜婉卿冷笑道：“衛無恙殘暴不仁，殺孽太重，衛氏兄弟作惡多端，他們全都該死！這一切不過是他們咎由自取，也是你們衛氏應得的報應！”
衛皇後急怒攻心，吐出一口鮮血，覺得頭痛欲裂，差點一頭栽下去，“你根本就沒有失憶，你潛入大魏，潛伏在太子身邊，到底意欲何為？”
她被青鸞及時攙扶著，這才沒有跌下去。
姜婉卿輕笑道：“皇後不是都猜到了嗎？不過皇後和魏帝夫妻離心，和太子母子離心，您的話，只怕沒人會信啊！
姜婉卿懊惱無禮的態度，徹底惹怒了衛皇後。“來人，給本宮將這個妖女杖斃！”
姜婉卿絲毫不懼，卻大笑走向衛皇後，“不急，我這個妖女什麽時候都可以殺，但首輔大人給娘娘的信，娘娘想看嗎？”
她先用空白信箋誆騙衛皇後，陸韞真正的手書卻被她藏在衣袖中。
“皇後費盡心機將陸韞從流放三千裏改為流放一千裏，又在一路上對他多加照拂，想必皇後還是念著舊情的，還是關心陸韞的。”
姜婉卿話鋒一轉，冷笑道：“不過陸韞這些年為皇後結黨營私，排除異已，殺孽甚重，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啊！此去流放之路便是他絕命之時。衛皇後難道不知流放便是他的催命符嗎？好在陸韞為官多年，好歹也有點自知之明，他知自己死期將至，這封信或可會成他的絕筆書。皇後竟如此絕情，連他的絕筆書都不想看嗎？”
“怎麽會，他不會死的！他又怎會死……”衛皇後不顧身份，急切地從姜婉卿手裏奪過信，她知曉這是陸韞的的字跡，她看完這封陸韞的絕筆書，跌坐在地上，雙目呆滯，神色痛苦。
“本宮沒讓他死，他又怎敢去死！”她將那封陸韞的絕筆手書撕碎，紙片撒了一地，她笑著笑著終於流下了眼淚。
可她素來驕傲不肯低頭，更不許她在人前落淚，她擦幹眼淚，低吼道：“他死了又如何？他為本宮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他一廂情願，本宮從未強求他為本宮做那些事。他死了與本宮何幹？”
衛皇後將頭上沈甸甸的鳳冠取下，撫摸著鳳冠上偌大的明珠，鳳冠華美耀眼，卻成了沈重的枷鎖，她得到了人人夢寐以求的權勢和高位，但卻好像什麽都沒得到，什麽也沒能抓住，如今將這壓在頭頂的鳳冠取下，她內心一片空虛迷茫。
當初她選擇入宮，真的錯了嗎？
若是她沒有入宮，她又是何模樣？
陸韞那封絕筆手書只說了讓她關照陸沅沅，說她幼年喪母，孤苦伶仃，若她做了錯事，請皇後饒她一命。卻只字未提關於她所犯罪行。
在她看來，陸韞簡直愚不可及，他被那小賤人所害，到死還惦記著陸沅沅。
她想要嘲笑他，裝作不在意他是死是活，卻總會想起以前，陸韞生得相貌平平，模樣不及魏帝俊美，更無半點武藝，即便滿腹才華，高中狀元，她依然覺得陸韞配不上她。
趙靜怡進宮後，深得聖寵，尤其是誕下宸王後，趙靜怡母子深得魏帝寵愛，一日魏帝喝醉了，她在禦花園撞見魏帝摟著趙靜怡，說要將這世間最好的都給他們母子。
雖說不過是一句醉話，可她卻當了真，從此她想方設法都想除去趙靜怡母子。
陸韞不過是她挑中的一把刀，她知陸韞對她餘情未了，正好可以利用。魏帝後宮妃嬪眾多，這麽多女人都圍著他，她為什麽就不能有別的男人。她和陸韞行茍且之事，只是為了報覆魏帝。
可不知為何，她得知陸韞死了，卻覺得心痛如絞。
她知自己這些年的所為，魏帝絕不會再容忍她，一定會廢了她的皇後之位，但姜婉卿必須得死。
“殺了她！”
青鸞被銀針所刺的傷口卻毫無感覺，她才知是姜婉卿騙她，銀針根本就無毒，她上前死死掐住她的脖頸，這一次絕不會再放過她。
姜婉卿拼命掙紮，呼吸困難，快要窒息了。
“砰”地一聲，宣瑾瑜一腳踹開門，“孤讓你放開她！”
青鸞奉了皇後之命，哪裏肯放開，只是更加用力掐住她的脖子。
衛皇後怒道：“太子，你放肆，竟敢忤逆不孝，持劍擅闖鳳儀宮。”
宣瑾瑜一劍抵在青鸞的脖子上，“不想死就放開她！”
青鸞雖然不甘心，但還是放開了姜婉卿，宣瑾瑜將姜婉卿抱在懷中，“孤說過不許母後傷害她，這是最後一次。”
魏皇後怒吼道：“她就是個妖女，衛家出事都是她害的！你留她在身邊就是個禍害！”
宣瑾瑜卻不再理會衛皇後，抱著姜婉卿大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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