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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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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季允在林間穿梭,路遇所有攔道妖獸,來不及發出一聲哀嚎,就被他一劍斬殺。

秦顧的氣息已經很近了,他牽掛不已的人就在——

突然,前方有光芒沖天而起,頃刻間以至萬丈。

狂風呼嘯,宛如山川悲鳴。

卻不屬於任何一位掌門。

季允膽戰心驚:

如此磅礴的靈力,唯有自爆金丹,才能做到。

季允飛也似地沖刺過去。

他輕功極佳,此刻步伐卻踉蹌得不行,只恨自己不能再快一些;

那不是秦顧的靈力,但卻在秦顧的方向。

是襲擊麽?!

——終於,眼前出現了心心念念的身影。

季允的腳步卻踟躕。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秦顧,壓抑、痛苦,像被摁進泥淖裏的花,卻又蘊藏著星火般的怒意。

好像一吹就會點燃,而後燎原。

但現在,那搖動的怒火不過是紅衣破損的邊角,秦顧頹然跪在一片荒地之間,手中捧著一根玉笛。

玉已碎裂,笛身殘破不全。

自爆金丹掀起的爆炸餘波讓地上遍布樹坑,樹木拔地而起,被靈力焚化殆盡。

觸目驚心。

“師兄!”季允沖了過去,用盡全身的力量才克制住不將秦顧拉進懷裏抱緊。

他搭著秦顧的脈搏,四周還有靈力餘波,讓季允確信此處就是爆炸中心。

好在,秦顧雖心跳極快,脈象卻無靈力失控的跡象。

季允松了口氣:“還好,…師兄沒事就好。”

他像尋了主人三裏地,終於在滂沱雨幕中看到了也在打傘尋找自己的主人的犬類,神情可憐極了。

秦顧從靈魂的震顫中回神,一下一下撫摸著他的手掌,安慰道:“…沒事了,我沒事。”

季允便擡頭,定睛一看,猛地驚怒出聲:“師兄,你身上…怎麽回事?!”

只見秦顧的手上、脖頸上黏滿了幹涸的鮮血,皮膚被生生掀起,露出粉色軟肉來,尤其是右手,被血水濕透的衣物貼在他手臂上,布料已與骨血難舍難分。

秦顧卻是一貫無所謂的態度:“柳芽生根,得立刻拔除。…徐且行怎麽沒與你一道來?”

生生將皮肉撕下的劇痛在他口中如此輕描淡寫,季允呼吸失速,恨不能替秦顧分擔痛楚。

他終於發現秦顧手中的玉笛,應當屬於那名澗泉行宮修士;

再聯系到徐且行的反常,通透如季允,立刻反應過來:“是徐且行?”

秦顧輕輕點頭,季允周遭的空氣陡然陰沈下來,猛地站起,“他應該沒有走遠,我去殺了他。”

“小允!”秦顧的表情終於變了,雙眉顰蹙,“徐且行必須死,但不是現在。”

秦顧恨不能現在就殺了徐且行為許沅報仇,但他強迫自己不能被怒火左右。

徐且行的修為到底也算頂尖,若被他與季允聯手逼到絕境,而萌生與他們同歸於盡的念頭,屆時二人勢必也會受傷。

歸墟危險,實在不能將自己暴露在風險下。

而更重要的是,在歸墟殺了徐且行,太便宜他了。

他的罪孽會隨著死亡而被一並消抹,他還會是眾人心中那個儒雅有禮的徐且行。

若不能撕開徐且行虛偽的假面,如何對得起死去的許沅?

秦顧攥緊玉笛,許沅法器的碎片好像紮進了他的心裏,一想起就鈍痛不已。

對不起啊,許沅,現在還不能送徐且行下來陪你。

秦顧將玉笛包好,與橫秋劍綁在一起,緩緩站起身。

——但是,請你等一等,我一定會,讓徐且行付出應有的代價。



徐且行擇了個與季允相反的方向離開。

他確信許沅會死,卻不能保證秦顧會不會跟著一起葬身獸腹。

秦顧是個聰明人,應該能夠發現他給許沅留下的小“贈禮”,究竟有什麽美妙的用處。

如果是他,在發現許沅就是個人形誘餌的時候,就會毫不猶豫拋下許沅逃生。

秦顧應該也一樣吧?畢竟人前再慷慨坦蕩,人性總是自私的。

徐且行的眼底閃過一絲不屑,旋即又被從容的神情掩蓋。

許沅死了,秦顧難辭其咎,方才季允的無禮舉動也被窺鏡戒記錄下來,這兩名最有力的競爭者,無論是哪一個奪魁,恐怕此刻都難以服眾。

現在就差林隱,那個毛躁的小子,不足為懼。

徐且行完美地計算著,彎起眸子輕笑出聲。

——他突然聽到什麽物體劃破空氣的聲音。

徐且行警覺地向旁側閃身,一片楓葉擦著他的臉頰紮入地裏,葉片柔軟,卻如利器生風。

徐且行別過臉,看向那帶著警告意味的紅楓:“少盟主,這是什麽意思?”

秦顧收回手,神色冷峻:“殺人償命。”

他果然察覺了。徐且行的眼眸緩緩眨了眨,他依舊是那端正的首席弟子的模樣,不像秦顧半身是血,如此狼狽。

徐且行反問:“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少盟主,我殺了什麽人,要償誰的命?我還沒問你呢,許師弟現在可安全了嗎?”

秦顧看著他,徐且行的每一寸表情都恰到好處地變化,他的眉梢揚起又垂落,最終停留在一個震驚的弧度上。

徐且行似乎震驚極了:“…許沅,死了?”

這副作態深深刺激了秦顧。

明知故問,毫無悔意。

輕飄飄的一句許沅死了,便抹滅了許沅掙紮求生的痕跡。

許沅本可以活下去,許沅本該活下去。

徐、且、行!

秦顧飛身上前,一掌拍出:“我說,殺人償命!”

徐且行反應也快,立刻側身躲過,抓住秦顧手臂,二人在空中一翻,位置眨眼間交換。

擦身而過時,他眼底的溫潤被戲謔笑意取代,這與往日截然不同的神情只有秦顧能看見。

徐且行的聲音依舊無辜:“少盟主,你覺得是我殺了許沅?可明明是你帶走了許師弟,與我又有什麽關系?”

秦顧不回應他布滿陷阱的話語,而是繼續進攻,二人轉瞬間過招數百次,紅色與翠綠相映成輝,在高崖上堪比日升月落。

交手間,秦顧攻擊更猛,揮劍而上,徐且行被迫轉琴抵擋,琴面上留下道道劍痕。

“少盟主怎麽不說話?”徐且行咬牙冷笑:“許師弟天賦高,是未來澗泉行宮的宮主…少盟主該不會是覺得他動搖了你的地位,才暗下殺手,嫁禍於我吧?”

這句話當然通過窺鏡戒,落在了場外其他修士的耳朵裏。

有人側目看向高臺,神色鄙夷地壓低聲音:“飲楓閣是怎麽回事?出來的弟子都這麽疾言厲色,先前是那個季允,現在又是秦顧…嘖嘖嘖,難道是仗著自己是世家之首,便如此肆意妄為麽?”

“我早就說過,女子當政,修真界遲早亂套!你看看她都帶出了什麽弟子…”

“現在的重點不是誰殺了許沅麽?要我說,許沅死的時候沒被窺鏡戒拍到,不過徐首席一直在戒面影像中,秦顧怎麽會說是他?”

“那不就是秦顧?許沅死了,他卻沒事,如今還倒打一耙,哎呦…”

高臺上陡然爆發出一陣靈息威壓,陸彌面色沈沈如烏雲壓境,冷冰冰地看了過來。

幾名交頭接耳的修士立刻噤聲,縮了縮脖子裝鵪鶉。

再看畫面中,秦顧與徐且行兩掌相對,兩股靈力轟然爆裂,二人同時後撤,各自踉蹌幾步。

秦顧突然笑了起來。

低低的、沙啞的笑聲,蘊含著無邊無際的怒火。

橫秋的劍身猛地燃起火焰,為秦顧的面龐籠上神聖的金色:“眾人只知澗泉行宮擅音律,卻不知道你們對術法同樣精通。”

徐且行看出熊熊殺意撲面襲來,立刻橫琴於身前,琴身上綠意流轉。

琴音飛出便與楓葉撞在一起,徐且行一邊撥弄琴弦,一邊急急後退。

他並不善於近身戰鬥,此刻未免有些焦頭爛額。

而一向少言的秦顧卻一反常態地喋喋不休:“悄無聲息留下吸引妖物的印記,對身為首席弟子的你來說,並不困難。”

徐且行彎腰躲過迎面一劍,總算有了些許惱色,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怎麽敢說許沅身上的印記就是我留下的?”

此話一出,攻勢突然停了。

徐且行看著收劍落地的秦顧:“怎麽了,少盟主這是啞口無言了麽?”

——秦顧輕笑起來,笑意卻不達眼底:“我什麽時候說過,吸引妖獸的印記在他身上了?”

明明比起在身體上留下印記,衣物才會是大多數人的選擇。

那麽徐且行,是如何脫口便是“身上”的呢?

徐且行猛地一楞,從容坦然像蠟一點點融化,陰雨籠罩下來,讓他的眼神看起來陰沈至極。

怪不得秦顧方才突然發難,原來是為了讓他疲於抵擋,而無暇顧及話語中的漏洞。

竟被他抓到了把柄。

冷汗從徐且行的額上滑落,他強撐著保持面部表情:“一時口誤而已,能做什麽數?”

秦顧卻不與他多糾纏了,視線緩緩落在窺鏡戒折射出的光上:“做不做得了數,由仙盟決斷。”

他熟知仙盟律令,知道離開歸墟以後,等待徐且行的將是屠戮同門的罪名。

身敗名裂,極刑處之。

只有這樣,才能慰藉亡魂。

徐且行喉結滾動著,似乎還想再說什麽,秦顧卻已經轉身。

走出數步,他突然停了下來,風吹起他的長袍,露出腰間的玉笛。

秦顧笑了笑:“徐且行,你該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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