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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魂(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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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陽魂(修)

彤鳳得意地露出看智障的眼神,滿臉都寫著“顏珺你可真孤陋寡聞”。

我求知心切,索性拉下老臉,滿足了彤鳳為人師的架子。

“世間修道者,無論是人還是妖,魂魄都可一分為二,”彤鳳一邊踱步,一邊解釋道,“這你可知?”

我忙不疊點點頭。魂魄可分為陰魂陽魂,陰魂就是人本來的魂魄,而陽魂,可理解成“修煉出來”的一部分。打個比方,一個蛇妖,它的陰魂便是真身小蛇本來的魂魄,而陽魂便是成妖之後,更強大的魂魄。陰陽魂相生相伴,不可分割。

“但很少有人知道,陰陽魂在某種情況下,是可以割裂開來的。”

這臉打的……

還好彤鳳不知道我心裏想了些什麽,他晃了晃食指,接著道:“在陰氣極盛的時候,便可分離陰陽魂,將陽魂換出去——反之就不行了,陰魂沒了,這人也就死透了。但沒了陽魂,人還能活,只是一輩子再也不能有什麽修為上的突破。”

我心裏越來越涼,等彤鳳講完,輕聲問道:“若是一個修為極高之人失了陽魂,會怎樣?”

“似乎沒有這樣的例子,世間修為極高的都是些老滑頭,誰會把自己的魂魄送給別人?抽筋扒皮有多疼?抽魂只會成倍地痛苦。”

“我是說,假如,”我擡起頭,壓制著心裏的不安,問道,“依你看來,會怎樣?”

彤鳳被我認真的表情弄的一楞:“假如這樣……恐怕會,修為盡失,如凡人般衰老,直至死亡吧。哎!你怎麽了?”

我突然腿一軟,差點摔個屁股蹲兒,險險地扶住了旁邊的巖石。

“沒,沒關系,你這講的,可有點嚇人,”我胡亂應付了幾句,“我先回去了。”

我逃也似地離開了彤鳳,剛一背過身,便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淚一顆一顆砸在手背,還有明顯的熱度。

原來……歲月不饒人,是這個意思。

原來那如同垂暮之人般的脈象……

“萬一是我想多了,”我忍不住喃喃自語,“萬一彤鳳是在胡扯呢?萬一……趙洵的病癥是另有根源……”

可我每重覆一遍,每升起一個念頭,都像是在驗證心裏那個駭人的猜測。我有多粗枝大葉,自己再清楚不過,我所想到的事情,顏青、梁少安這些精明的人不會猜不到。彤鳳我也了解,此人不會對不清楚的事情隨口胡謅,況且鳥族對煉魂之事了解最為透徹,作為族長的彤鳳在這方便更是造詣頗高,否則我也不會問他。

所以趙洵……

他丫的是為什麽要把陽魂抽出來!

他是在折磨我嗎!

凡人七十古來稀,壽命本就短短數十載,如今算來,他若是沒有陽魂,早該歸西了,恐怕是全靠此前的修為撐著。就這樣的情況,他……他還自斷了經脈……

我腦子裏嗡成一片,連前面的泥地都忘了繞過去,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前走著。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暗,明月高懸,我仍在山中徘徊著,恍神之際卻突然聽見了一片號聲——

這是蛇族有外敵來襲的警示!

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四處觀望一番——隨號聲一同警示的往往還有煙/霧/彈,果不其然,緊接著,空中炸出一朵紅色的煙花,那方向居然是山北!

山北水南謂之陰,三清山北部除了絕壁就是懸崖,要非說有點什麽……這陰氣至盛之地,便是八岐大蛇之印所在。

我一邊飛快地趕路,一邊試圖捋清楚這些彎彎繞繞。是不是有人對八岐大蛇存了什麽心思?是無湄嗎?若真是她,又為何選在今夜動手?這個時間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要說白天有什麽大事,便是彤鳳帶人離開了三清山,他們也是最後離開的一批客人。這之後……

所有外族,便沒有理由出現在三清山了。

想到這兒,我心裏不由得一咯噔。如果彤鳳留下的時候,有狐族或人族混進來就糟了!

待我提著心吊著膽趕到的時候,終於松了半口氣。顏青已經帶人到了封印之地,眾人懸於空中,繞成環形,正合力將地下的異動壓回去。

八岐大蛇封印之處沒有入口,只立了一塊巨型石碑予以指示。石碑上面刻著覆雜的紋路,此時正閃著耀眼的紅光。地底的神秘力量讓地面劇烈震動著,我也顧不得自己舊傷未愈,忙加入陣中一同壓制。

讓八岐大蛇再度現世,只有兩種辦法。要麽是解開千年前神族親手設下的陣法——這幾乎不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天道,在這世間秩序中,神族便代表了天道。就算在外界強攻,也只會導致現在的情況,雖有地動山搖之勢,但只要有足夠的力量壓制,便依舊能維護封印不破。

要麽,便是八岐大蛇沈睡千年後再度覺醒,從內部破掉封印。而這種神妖的覺醒,往往都要付出血的代價——比如活祭。大蛇也屬陰,若有足夠的至陰靈氣可供吞噬,便有機會讓他醒過來。

這次的異動,恐怕是因為趁亂混入三清山的人強攻未遂。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傳來抓到可疑人物的消息,那他們很有可能是順著北邊的斷崖逃出了三清山——而這斷崖絕壁,生還的可能性只有十之一二。

果然還是要封山!

我越想越氣,低低地罵了一聲,加大了掌中的力量。

石碑上的紅光漸漸弱下去,大地的震顫也逐漸停止。我從空中落下,雙腳又踩在了堅實的土地上。半個時辰之後,山北終於又恢覆了往昔的平靜。一眾長老和小蛇妖都有些疲乏,都在原地略略休息。

方才消耗不少,我雖不願總是把自己當病人,但還有些力不從心,只好順勢坐下,看著顏青忙前忙後地詢問安排。

三清山北部有一條“忘河”蜿蜒而過。這名字是源於一對情人的傳說。傳言喝了河水便能忘掉前緣,可那受盡愛別離求不得之苦的女子跋山涉水而來,喝下河水依舊無濟於事,便在絕望之時投河自盡了。而他那一路尋過來的癡情戀人也因心碎而投河殉情。

百年之前,我還對這苦命鴛鴦的故事無動於衷,覺得他們不懂生命可貴,除情愛之外,世間還有多少大好河山可看,多少功名可求。

但如今再望向這忘河的水,我卻再也無法笑他們半分。

萬裏河山,如果沒了共賞之人,也就是破石頭爛水。功名利祿,待歲月流轉,也不過是虛妄一場。

“阿珺,回去吧,”顏青走到我旁邊,“今夜應當不會再有動靜了,花離和左英會在這兒守著。”

我點點頭,剛一轉身,突然發現有些不對。

這忘河的水流……

“哥你看,按照這個流向,這水……是不是會在封印八岐大蛇的地下聚成暗潭?”

顏青楞了一下,隨即笑道:“這我並不懂,咱們先回去吧。”

他笑的有些勉強,但我留了個心眼兒,假裝什麽都沒看出來,也笑著回道:“好。”

我從不懷疑顏青,但我也不懷疑……為了我好,他會毫不猶豫地放棄別人。

比如,趙洵。

如果顏青早就知道趙洵失了陽魂,當初他說我與趙洵必將殊途,十有八/九便是指趙洵將不久於人世。

這一條條線索都指向一個我不願相信的故事,而最有可能知曉一切的顏青卻緘口不言。我每多想一分,腳步便沈重一分。

彤鳳口中所說的“陰氣極盛之地”,若八岐大蛇的封印之處排第二,世間便沒有能稱第一的地方。

陰氣、陰陽魂、頻繁出現在趙洵夢裏的石洞、那個謎一樣的“顏珺”……

我用力拍了拍腦袋,恨不得它立刻變成八個。

從山北回來,我便去藏書閣中尋來了與八岐大蛇有關的所有書籍,悶在桃源居裏沒日沒夜地看了起來。

“八岐大蛇,八頭八尾,頭首如龍……其心聚集陰靈之氣,可覆活萬物,生者食其心則法力大增……這都是聽了多少遍的故事了,就沒點兒新東西?”我哼了一聲,隨便躺在了地上,把攤開的書頁往胸口上一蓋,自言自語道。

這已經是第三日了。我已加派人手駐守山北,顏青也忙著向外探尋消息,但依然一無所獲。我在這三日看的書簡直超過了過去三十年的總和,一邊期盼著能有證據來驗證我的猜測,一邊又懼怕著,希望自己所思所想都是假的。

我盯著房頂,楞是把木頭都看出了八岐大蛇的形狀。

“大蛇啊,”我不由得嘟囔起來,“你好歹也是個老前輩,給點兒提示吧!”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窗外突然刮進一陣風,吹開了散在地上的、我還未來得及翻開的一本書。我偏頭一瞥,剛好看到了一張圖。

此圖畫的是個如幽靈般的人,有頭無臉,雙臂張開,看起來還有些可怖,但……有點似曾相識。我迫不及待地往後翻了一頁,看到註解的瞬間,突然如同五雷轟頂——

“此為八岐大蛇的守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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