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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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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夜話

天子一怒,流血漂櫓。

康熙這一怒,永和宮裏氣氛瞬時便凝重的可怕,春杏等人大氣也不敢喘,凝神屏氣地垂著頭,靜待天子發落。

雲珠心念電轉,飛快地尋找著應對之法。

冷靜,冷靜,雲珠不斷地暗示自己。

越是這種危機關頭,越要淡然處之,她嘴角的弧度都沒有改變,依然是溫溫柔柔的笑著,柔順地說道:“萬歲爺您雄才大略,乃天下共主,臣妾對於小皇子,不過是愛屋及烏罷了。”

康熙神色沈沈,瞳色愈深,他的大掌捧著雲珠的臉頰,利眸盯著雲珠不放。

雲珠的神色更顯柔順,這份柔順很好的取悅了康熙,他驟然將雲珠抱起,扔到床榻之上,隨即便如暴風驟雨一般,雲珠便如同那無著無落的小舟,順著風浪起起落落,只能緊緊攀附住唯一的依靠。

點燃的蠟燭慢慢燃燒,燭淚順著蠟燭蜿蜒流淌,良久良久,燭身燃燒殆盡,只剩下那些燭淚,靜靜地盤在燭臺之上,豆大的燭火閃了幾下,終於燃盡熄滅。

寢殿裏終於傳來了濃重的呼吸聲之外的聲音。

“別。”女子的聲音響起,聲音裏是能滴出水的柔媚。

“朕失態了。”康熙收回徘徊的手,懊悔地說道,他知道,這次他確實是孟浪了,碰著雲珠的時候,他沒忍住多來了幾次,好似要在美人鄉裏將前朝的不忿發洩出來。

雲珠挪挪腰肢,感受著身上的酸軟,有些不舒服,但沒到疼痛的地步。

她倚靠著康熙的胸膛,依然是那份溫婉柔順的樣子,沒有言語。

許是雲珠微蹙的眉讓康熙愧疚之心越發的濃,他的手在雲珠背上游移著,冷笑道:“現下裏皇後的肚子還真成了香餑餑,還不知道生出來是什麽,一個個的就要反了天了。”

說到最後,話語中又現怒意。

雲珠越發噤聲,這等事情康熙能說,但她萬不能開口,除非她嫌自己命長,想早點奔赴極樂世界。

見著雲珠不言不語,安安靜靜的樣子,康熙愈發將心中不忿傾吐出來:“呵,議政大臣,真是朕的好臣子,那些人仗著皇後肚子裏的孩子,一個個的,對朕的話又陽奉陰違起來,朕遲早要他們知道,到底誰才是這天下的主人。”

聽到這,雲珠終於明白了康熙憤怒的源泉。

清朝入關之後,雖說積極的學習漢學,但還是存著關外的習俗,在前朝來說,最重要的便是議政王大臣會議。

這議政王大臣會議,是清朝的一個特有制度,先祖努爾哈赤創八旗制度之後,便設置了議政大臣、理事大臣,這些人和宗親貝勒一起,共議國是。

後來又發展了許多年,等到入關之後,凡軍國重物,全部交給議政王大臣會議商議處理。

而這制度,天然的便和皇權相沖突,更不要說,康熙年少登基,即使已經親政,但此時也只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更別說內裏國庫空虛,外面三藩之亂正如火如荼,議政王大臣會議裏的人,不是皇親便是勳貴,戰功彪炳,很多時候便對康熙輕慢了。

鈕祜祿皇後的父親,遏必隆,雖然在前兩年去世了,但鈕祜祿家的人依舊牢牢占據著議政王大臣會議的席位,而更別說勳貴皇室之間關系錯綜覆雜,姻親疊著姻親,盡管從血緣上來說,鈕祜祿皇後也算是康熙的表妹,她的父親遏必隆,是努爾哈赤的外孫,但在從父系清朝,在議政大臣眼中,鈕祜祿皇後才是他們的自己人,不然也不會有:“我們的朋友之女,成為皇後”之語,因此,他們對鈕祜祿皇後肚子裏的孩子格外熱切。

這份熱切,在康熙白日裏要求給太子下詔封賞,而議政王大臣會議以太子年幼,於江山社稷無功拒絕後,表現的淋漓盡致。

他們的盤算,康熙心裏一清二楚,然而這些人,卻是現在朝堂上的肱骨之臣,是支撐這大清江山順利延續的支柱人物,面對著滿室大臣的反對,康熙也不得不將封賞的想法收回。

這便是康熙白天裏如此憋屈和郁悶的原因,既惱怒於帝王尊嚴被冒犯,更惱怒於給心愛太子的封賞沒能落實。

涼意漸深,夜色的寒涼從床腳蔓延到帳子裏,順著被子的縫隙灌入,雲珠輕輕打了個寒顫,用手將被子壓嚴實,漫不經心地咕噥一句:“既然不聽話,那換成聽話的不就行了?”

康熙失笑,饒是烏雅氏聰慧,前朝的覆雜事情,她還是不懂,他摸著雲珠的頭發,嘆了口氣:“換掉談何容易。”

雲珠翻個身,滿是信賴的看著康熙:“萬歲爺您雄才大略,足智多謀,昔日鰲拜還是滿洲第一勇士,不也被您擒住了嗎?”

鰲拜,這個名字已經很長時間沒在康熙耳旁出現了,這個父皇任命的顧命大臣,在阻止他親政的時候,被他設計擒住,被判死刑,那段少年時期的事情,幾乎都要遺忘在腦海深處。

康熙回憶著那段年少的熱血時光,越想神色越興奮,是啊,之前鰲拜在朝中勢力比現在這些人可大多了,但他也依然能夠除掉,依靠的是索額圖,黃錫兗,王弘祚等近臣的支持。

如若要對議政王大臣會議動手,限制他們的權利,也必然要有自己人的支持。

康熙想著想著,神色愈發的興奮,滿腔喜悅只想和雲珠分享,低頭一看,卻只見雲珠早已裹著被子,陷入深眠。微微張開的嘴唇紅艷艷水潤潤的,康熙伏下身子,使勁親了幾口,表達他的激動。

次日,雲珠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脖子頸間刺刺的疼,一照鏡子,光可鑒人的銅鏡將這大片的紅痕顯露無疑,雲珠臉頰飛紅,忙讓春杏調好厚厚的脂粉,將脖頸蓋住,邊抹邊瞪向康熙,只這一眼輕飄飄的,也不知是惱怒還是嬌嗔。

“哈哈哈。”康熙大笑出身,已經穿好朝服的他準備去上朝了,他走到雲珠旁邊,大手在雲珠脖子上撫過,脂粉糊了康熙一手,也使得雲珠脖子上的紅印再次露出。

雲珠慌亂壓住康熙的手:“還得給皇後娘娘請安,臣妾這樣可如何出門?”

康熙順著雲珠的力氣停住了手,不慌不忙地在金盆裏將脂粉洗凈,這才輕描淡寫的說道:“既然這樣,便先不去給皇後請安了。”

說著便吩咐梁九功,去坤寧宮給雲珠告病假。

天子金口玉言,既然說了雲珠病了不能請安,那雲珠自然就不能請安,她坦然地在春杏端來的銅盆裏洗幹凈多餘的脂粉,瞬間便感覺清爽起來。

至於接到乾清宮太監送去的雲珠告假口信後,坤寧宮的人如何想,鈕祜祿皇後如何想,雲珠已經不想那麽多了。

鈕祜祿皇後,和康熙明顯已經漸走漸遠。若說鈕祜祿皇後剛進宮時,康熙對她只是單純的不喜歡,隨著形勢的變化,現在兩人甚至都可以說是代表了兩個利益集團,皇權和勳貴的沖突中,鈕祜祿皇後作為角力的棋子,註定要成為那個犧牲品。

按雲珠對康熙的了解,鈕祜祿皇後腹中孩子出身後,絕對不會如勳貴們想象的那樣,成為宮中最尊貴的皇子,康熙絕不會給他劍指東宮的機會。

樹上的葉子逐漸轉黃,終於從樹梢上掉了下來,趁著宮人們沒來得及打掃的片刻時光,在地上堆出淺淺一層。

空中盤旋著的鳥兒飛去,清宮裏一片蕭瑟。

就在這種日子裏,雲珠聽見前朝傳來消息,康熙在乾清宮的西南側,設立南書房,並下詔讓侍講學士張英,內閣學士銜高士奇入值,和翰林文人建立了更為密切的聯系。

當然,前朝的事情,和後宮關系不大,雲珠也只是聽過便算了,沒有再繼續關註,她完全沒想到,康熙甚至是聽了她那一番話,決定了要培植心腹文臣,和議政王大臣會議奪權。

和雲珠關系比較大的事情是,鈕祜祿皇後的胎相終於趨穩,坤寧宮緊閉的宮門打開,鈕祜祿皇後又重新接受宮妃的請安。

很快,便到了給鈕祜祿皇後重新請安的日子,雲珠這些日子一直在宮門外請安,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進入坤寧宮,自然也不知道坤寧宮的變化。

這次一走進去,便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藥味,好像連桌椅子都被藥浸的透透的。

藥味之外,坤寧宮裏還處處飄蕩著青煙,薩滿留下的法器也隨處可見。

鈕祜祿皇後這胎不容樂觀,雲珠如是想著。

果然,等到鈕祜祿皇後被宮女嬤嬤簇擁著出來的時候,神色憔悴的用再多脂粉也掩蓋不住,眼眶下全是青黑,平日裏最講究儀態的一個人,卻連坐也坐不直,扶著腰斜斜地靠在軟枕上,甚至連說話都有氣無力的,聲音虛浮的厲害。

饒是雲珠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乍一看見這樣的鈕祜祿皇後,還是吃了一驚,這個樣子明明還得靜養,怎麽就出來了。

雲珠卻不知道,是康熙這些日子的態度讓鈕祜祿皇後慌亂不已,她已經感覺到了,不知什麽原因,康熙已經沒有一開始那樣期待腹中孩子。

這讓鈕祜祿皇後下定決心,要將宮權收攏,已經失去了皇帝的寵愛,如果再失去權柄,作為中宮皇後和嫡子,她和未來孩子的日子將會可遇見的難過。

因此她一聽到禦醫胎相已穩,便不顧勸阻地強撐起身子,向後宮彰顯她的權威。

然後,坤寧宮門的再次打開,給了許多人可乘之機,後宮之後水面之上風平浪靜,水面之下風起雲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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