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生辰之禮(九)

關燈
生辰之禮(九)

她道:“原來叔父便是長安城傳的沸沸揚揚的賞金獵人。”

這般看來,那些說書人也並不是空口白憑,不過講的詞匯沒有一個能夠像如今這般看著讓人感到震撼。

謝執平日裏很少聞窗外事,眉峰微微一挑,一剎那的疑色,隨後應下:“嗯,賺點小錢。”

賞金獵人的賞金可不少,畢竟是在刀口上掙錢,更何況抓的都是能夠逃過朝廷抓捕的,各個都有一定的實力。想起當年為了抓捕一個江洋大盜,那可以五六個江湖人士一道出動,這才將人給逮捕回來的。不過話說回來,這點錢對於北康王府來說,確確實實就是小錢,謝執這般的理由,不足以讓人信服。

謝執盯著她的神色,一笑:“小滿這是不相信。拿錢辦事,這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他如今這身打扮,痞帥又蠱惑,京墨記得他之前穿黑衣,額前是沒有碎發的,如今留了下來,跟妖孽似的。鬼使神差的,她擡起手想要取下謝執臉上的面具,手擡到一半,又覺得不妥。畢竟她也聽說過,將軍上戰場會戴面具。面具是他們的第一偽裝。戰場上,面具落,被看到面容者,都是死路一條。既然有這規矩,那她要遵守才是。反正他戴著,也是賞心悅目。

剛要收回手,他便是彎下了腰,逆著月光,狂妄的氣質有了溫順,像是心甘情願被人馴服的狼,黑眸忠誠的將眼前人盯著,語氣吊兒郎當:“需要取下面具確認一下嗎。”

京墨剛想要擺手拒絕,他又是一笑:“戴著不舒服,小滿幫叔父取下,好不好。”

說著詢問的話,用著不能商量的語氣。京墨掀起眼皮,清晰而又真實的看著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呼吸淺淺,退縮的手還是擡起,摸上了他的面具,隨後取了下來。

他神情慵懶淡漠,眉峰如刃,臉頰如刀鋒刻畫一般,近乎完美。矜貴而又恣意,黑衣白膚,似霜雪皎潔清冷,但又帶著潭水那般,穩重深幽,總是無意識的透露出不可抗拒的傲嬌不屑氣息。

開口,就是調侃:“小滿仔細看看,可是叔父。”

京墨點頭,在他面前,自己永遠都是被拿捏的死死的。

臉頰上的血跡實在是明顯,京墨摸向腰間想要拿出絹帕給他擦拭,可忘了自己是這般衣裳撿漏的出了王府,她便是拉起自己的衣袖,用手腕處擦拭在了謝執的臉頰上。

他溫順的不行,任由京墨一下又一下的擦拭,眼尾挑起,跟只馬上要漏出尾巴的狐貍一般。手指輕淡的擦過他的臉頰,少女的手帶著涼意。謝執這才反應過來她穿的單薄。

謝執一遍解開身上的披風,一邊道:“這麽晚,怎麽出來了,眼睛怎麽也腫了。”

京墨輕抿了下唇角,低下頭,躲開了目光:“就,就餓了,想出來找點吃的。”

話出口,她就後悔了。大半夜的,衣衫不整的跑到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更何況這街道離北康王府還有些距離,找吃的?現在街道上,怕老鼠都不願意出來跑一跑的。

謝執手上的動作一頓,笑:“餓哭了。”

“……”

“因為晚上沒有用膳,”她一邊想,一邊答,“所以,餓的嚴重……就哭了……”

他挑眉,懶洋洋的點了下頭:“叔父的錯,給忘了小滿同我出去並未吃飯。”

他這可憐兮兮的,京墨反倒是更加心虛了。

“我……”開口剛想解釋,肚子裏就傳來一陣絞痛,京墨臉色一白,謝執原本要披上她肩上的鬥篷因為她半彎下了身子停了下來。

“怎麽了。”謝執將披風把她包裹,兩手將她攙扶住。見她原本粉白的小臉如今變得只剩慘白。

肚子裏翻江倒海,像是被什麽尖銳的石頭碾壓了一般。她有些站不穩腳,腦袋靠在了謝執的胸膛上,熟悉的檀香將她包裹住,倒是安心。

謝執卻是焦急:“小滿,哪不舒服,我帶你去看大夫。”

“不必,”京墨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小了下去:“女兒家的不舒服,忍忍就過去了。”

謝執微微一楞,他平日裏都是同男人打交道,雖是知道月事,但著實不了解。不過,他瞧著紀如男每次來月事,除了脾氣按捺不住,暴躁了些,似乎也並非有任何的問題。但如今的京墨,渾身疼的發顫,腳上虛站著,毫無力氣。心中的愧疚更是濃烈了起來,若是她一直伴在自己身邊,定不會讓她如此虛弱。

謝執摸了摸她的腦袋:“小滿,叔父抱你。”

等待到她輕輕的嗯上一聲,謝執這才將她攔腰抱起。人兒小又嬌,每次謝執抱她,總覺得是抱著一個香餑餑似的,香香軟軟。

京墨蓮感受抱在他的脖頸上,腦袋埋在他的肩頸處,實在難受,就將抱他的力氣用了些勁。

“小滿,輕些。”他制止的聲音傳來,京墨以為是自己弄疼了他,松了力道,他的聲音又慢慢傳來,“小滿嬌,切莫再在身上弄出紅印了。”

京墨這才明白他的意思。或是月事來了真就有些影響情緒,又或是今晚月亮很遠,被打濕的街道給人如同江水一般的錯覺,京墨的腦海之中閃過了“不知江月待何人”。

她又用大了力氣將他被回抱住,她本就是嬌嬌弱弱的人,不再想有任何的約束,想要蠻橫無理一次,嬌音道:“不要。”

原本穩健的步伐頓了下,隨後又走了起來。耳邊,他輕笑,聲音若有若無:“小滿,說什麽就是什麽。”

案臺上的燭火燃燒,兩人都各自換了衣物。謝執又是恢覆了那般白衣墨發,仿若方才那般模樣不過是一場夢,如今的他,手上端上一碗糖水,一勺一勺的餵到她的嘴邊,實在是溫柔。

糖水之中,他還做了兩個雞蛋。想來是方才她道自己沒吃飯,謝執放在了心上。

如今這個時辰,打擾旁人不太合適,事事都是謝執親力親為。他打來了溫水,為京墨將額頭上的細汗擦掉,又拿來暖袋放在了被窩裏,又將屋子裏會通風的地方檢查了個遍,不讓任何的冷氣進入,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要過冬。

京墨便是躺在床榻上將他看著,看著他忙忙碌碌的身影,只是看著,似乎覺得那份疼痛也沒那般嚴重了。

安頓好了一切,他似乎也沒有要走的打算,想要坐在床榻邊上,可身子一楞,他拿過了旁邊的凳子坐了下去,擡手為她壓了壓被褥:“小滿可還難受。”

難受定是難受的,但見他如此擔心,京墨還是搖了頭:“不難受了,多謝叔父。”

兩人就這般對視上了片刻。

越是安靜,那顆心越是砰砰的跳個不停。

謝執開了口:“今日小滿所說那事,叔父不同意。”

京墨一頓,咬了咬牙:“為何不同意。”

短暫的一片沈寂。

謝執慢慢擡起眸:“好,那小滿告訴叔父,為何不願再住王府。小滿自小就住在王府,若談誰是王府的主人,也應該是小滿你。當真要走一個人,也該是我。”

此話定是不對的。這北康王府北康王不住,讓給她一個外人住,何等荒唐之事。

“叔父,我……”

“小滿要走,總得給叔父一個理由,總得跟叔父講上道理吧。”

謝執對她,永遠耐著性子。語氣雲淡風輕,卻是讓人品出一絲委屈。

京墨閉口不再言語,將頭扭向了一旁。

謝執也願將她哄著,聲音低沈道:“這般,小滿告訴我原因,我瞧小滿喜歡叔父那面具,我贈於你可好。”

京墨一征,看向他有了幾分不可思議。這種伴著他進展沙場多年的東西,怎麽能贈於她。

“又或是喜歡旁的,都可以贈於你,如何。”他所求,似乎不過是一個緣由。

“小滿,你我已經相隔十年,如今再遇,你真要拋下我。”

燭火下,男人收起了那副運籌帷幄的狂妄,眼眸放大,有了慌張和急迫。

京墨低垂著眉眼,將他看了一眼,松了口:“我再想想,我再想想。”

她也是不忍離去的,可是她總也不能任由自己的心思胡亂生長。

見她松了口,謝執也沒再強求什麽,應下:“好,我等小滿慢慢想,在你及笄那日給我答覆就好。”

京墨閉上了眼,又睜開,轉開了話:“叔父也快回屋歇息吧。”看這時辰,也是睡不上多久了。

謝執安撫人心的笑了下:“小滿不是說,最近總是做噩夢,叔父就在這陪著你。你小時候做噩夢,不都是纏著叔父不走,陪著你的嗎。”

京墨被他這話將思緒拉回,她扯嘴笑了笑:“那是小時候,那叔父小時候還抱著我一同睡,還……”

話停在了這。那也都是小時候。年紀小,不懂事,沒有男女之別的意識,更何況兩人相差十歲,京墨那時四五歲,謝執也不過十四五歲,沒什麽不妥的。但如今都長大了,似乎除了謝執對自己的情誼沒變,什麽都變了,連她自己的心思都變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