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荒村古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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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荒村古鎮
兜兜裏揣著滿滿的兩袋糖, 夢夢走出家門。
一出去，就聽到對門的嬸子喊她：“夢夢，去哪兒啊？”
夢夢抓出一把糖, 特別驕傲的說：“夢夢的爸爸回來了, 給夢夢買了糖！有奶糖，有水果糖，還有棒棒糖！”
“哎喲, 這麽多糖啊, 可不能吃太多，牙該壞了。”
夢夢拿出一顆最大的西瓜糖, 伸長胳膊遞給嬸子：“夢夢不吃, 夢夢請其他小朋友吃，嬸嬸也吃！”
嬸子笑瞇瞇的接過糖果：“謝謝夢夢……嗯, 真甜！”
夢夢很開心, 咧著小嘴，沿著家門口的石子小路, 往前面走。
一路上，好多人都跟她打招呼，突然, 走到其中一家時，一個叔叔兩手抱胸, 靠著門框，瞅著夢夢。
夢夢盯著這個陌生的叔叔，眨巴眨巴眼睛，掏出兜兜裏的糖, 炫耀說：“夢夢的爸爸回來了，給夢夢帶了好多好多糖, 有奶糖，有水果糖，還有棒棒糖！”
那叔叔嘴角含笑：“誰問你了？”
夢夢：“……”
夢夢不吭聲了，她把糖糖又揣回兜兜裏，低著腦袋要走。
這時，一只大手擋在她眼前：“給我一顆唄，我看你都給他們了。”
夢夢撅撅小嘴，看著這個她不是很喜歡的叔叔，因為不太會拒絕人，她還是給了叔叔一顆最小最小的糖。
“怎麽這麽小，小氣鬼。”男人不滿。
夢夢哼哼，要把那顆最小的糖也拿回來！
男人卻手掌一握，把糖收走了，又壓低了聲音問：“真沒認出我？”
夢夢一楞，歪歪腦袋，看著對方。
“我，二十七歲半的小朋友，周潮，今年五級了。”
夢夢眼睛一瞪：“周周！”
周潮伸手揪夢夢的臉蛋：“小笨蛋。”
夢夢小臉被扯得變了形，她推開周周的大手，驚訝的問：“周周怎麽咻的一下就長大了！”
“怎麽說話的，我本來就是個大人，行了，你趕緊進來，我有話跟你說。”周潮讓開路，讓小女孩進門。
夢夢跨過高高的門檻，就看到院子裏面，一個老爺爺正在摘豆角，看到她進來，還笑瞇瞇的說：“夢夢來了。”
夢夢不認識這爺爺，但還是乖乖的喊：“爺爺好。”
“誒，乖，乖。”
周潮把夢夢拉到一邊，沈聲道：“我二十五歲那年，我爺爺就過世了，當時我忙著去海上歷練，沒見到我爺爺最後一面，兩年後，二十七歲那年，我死在了海上，之後我在夢厄市呆了六年，夢厄市裏年齡會凍結，但真要算的話，我已經三十三歲了，我爺爺也死了八年了，可今天一早起來，他又出現了，不是我索爾森位面的爺爺，他穿著這個副本裏的農家服裝，就像個普通的農戶小老頭一樣，可他又跟我爺爺一模一樣，還能叫出我小名，除了生長環境不同，其他全部一樣，你說這是什麽情況？”
夢夢一楞，聽完周周的話後，她又看向那邊的周爺爺，小表情有些呆。
“這裏肯定是幻境，這個幻境，是你弄的嗎？”
夢夢眼睛一睜，幾乎是下意識的搖頭：“不是！”
周潮瞇眼：“不是你？那這次，難道真是boss制造的幻境？”
周潮看過夢夢的其他直播錄屏，前面的還好說，但上個副本龍卷風那段，實在太明顯了，周潮現在已經認定了，小女孩會制造幻境，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但她的確有這個本事。
自己去世多年的爺爺突然出現，周潮很難不聯想到夢夢，但如果不是夢夢的話，副本裏，能制造幻境的，就只剩boss或者核心人物了……
想到睜開眼睛前，他還在王宅裏關註煞和仁的戰鬥，是它們中的其中一個造成的嗎？可是為什麽，是想讓懷念的家人重新出現，利用虛擬的家人，將闖關者全部困在虛幻的美夢裏？
好像也只有這樣能解釋了。
那這就是煞制造的幻境？
煞和仁的戰鬥中，煞贏了？
周潮一瞬間想到了很多，臉上的表情頓時不太好。
“小潮。”周爺爺這時開口：“過來扶我一下。”
“來了。”周潮說著，雖然知道是假的，但還是趕緊過去攙扶起年邁的爺爺，死前沒在爺爺面前盡孝，這一直是他的遺憾。
等到周潮將周爺爺送回房間後，就看院子裏已經沒人了，夢夢已經走了，唯獨那個放豆角的菜籃子裏，多了兩顆糖果。
夢夢在村子不太平整的石板路上慢慢的走著，突然，前面一戶人家裏，有個年輕的女人出來，把一盆水倒在門口的下水溝裏。
倒完水她正要進屋，突然看到石板路上的夢夢，楞了一下，她開口：“夢夢？”
夢夢擡起頭，是不認識的姨姨，但她還是乖乖的喊：“姨姨好。”
女人皺了皺眉，卻在這時，屋裏傳來另一道女聲：“姐……”
女人朝屋裏喊：“等一下。”
說著，她對夢夢招手：“你過來。”
夢夢遲疑的走過去，女人蹲下身，突然的小聲說：“我是唐蓉蓉。”
“誒？”夢夢又驚住了，眼睛再次睜大：“蓉蓉！”
“姐，你幹嘛呢？”屋裏另一個十八九歲的青澀女生走出來，她正在啃土豆，看到門口的夢夢，還打招呼：“嘿，小夢夢。”
夢夢看著這個姐姐，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總覺得怎麽看怎麽眼熟。
“啊！”夢夢想起來了：“是特別愛哭的姐姐！”
青澀女生挑眉：“嗯？”
夢夢第一天到夢厄市的時候，是坐公交車去的，當時夢夢前面坐了一個尿褲子的叔叔，後面坐了一個一直尖叫著哭的姐姐……
而現在夢夢面前這個，就是那個姐姐啊！就是那個很大聲哭的姐姐啊！
“唐吱吱，你先進去。”唐蓉蓉對自己的堂妹道。
唐吱吱又啃了一口土豆，一步三回頭的進了屋子。
唐蓉蓉幹脆坐在門檻上，看著夢夢道：“一覺醒來就這樣了，其實我和我堂妹前幾天剛見過，她也死了，到了夢厄市，看這架勢，你認識她？”
夢夢連忙點頭：“嗯嗯嗯，夢夢和那個姐姐是同一天來夢厄市的。”
唐蓉蓉微訝：“你居然和她是同期，你都四級了，她這個廢物一個副本還沒進！”
夢夢：“……”
唐蓉蓉不說其他的了，又問：“你見過其他人了嗎？”
夢夢朝後一指：“夢夢見過周周，周周就住那家，不過，周周說，這裏是假的……”
唐蓉蓉剛想說肯定是假的啊，明顯是幻境啊，她本來還想問這是不是夢夢弄的來著，結果看夢夢這反應，又聯想到她見到了自己的親人，夢夢會不會也見到了自己的親人……
這小孩有多想要親人，唐蓉蓉是很清楚的，遲疑了一下，唐蓉蓉摸摸夢夢的頭：“管他呢，先爽了再說，管他真的假的，假的那也是我們的家人啊，對吧！”
夢夢眼前頓時一亮：“蓉蓉是這麽想的嗎？”
唐蓉蓉道：“對啊。”
夢夢特別興奮，她直接從兜兜裏掏出好多糖，全部捧給蓉蓉：“蓉蓉，蓉蓉，這是爸爸從縣城回來，給夢夢買的糖，夢夢請蓉蓉吃！這些這些，都請蓉蓉吃！”
唐蓉蓉捧了一堆糖果，失笑道：“好了好了，拿不下了，你去玩兒吧，我一會兒去找周潮問問。”
從蓉蓉這裏離開後，夢夢又變成了陽光開朗小女孩了。
直到她又被街邊正在說話的兩個女生和一個男生叫住了：“夢夢！”
夢夢看向那邊三人，禮貌的喊：“哥哥姐姐好。”
其中一個女生看看左右，隱晦的開口：“我，貝母。”
另一個女生說：“我，林珊。”
男生說：“丘明。”
“呀！”夢夢奔向他們：“貝貝，珊珊，明明！原來我們都住在一條街啊！”
貝母蹲下來問：“你還見過其他人嗎？”
夢夢把哪家是周周，哪家是蓉蓉說了，又立刻解釋：“這個幻境不是夢夢弄的哦，夢夢什麽都不知道哦！”
正要問幻境是不是她弄的丘明：“……”
林珊道：“那就是boss，其實我剛才也猜是boss搞的，因為突然變幻環境的時候，你還在蹦床上睡覺。”
“嗯嗯嗯！“夢夢連連點頭，證明自己的清白！
貝母問：“你要去哪兒？”
夢夢掏出兜兜裏的糖果：“夢夢要去找其他小朋友分糖，是夢夢爸爸給夢夢帶回來的，有奶糖，水果糖，還有棒棒糖。”
丘明這時突然開口：“剛才我媽說，她做夢做到一半，聽到窗外有個小孩覆讀機一樣，一直在重覆她爸爸買了奶糖水果糖棒棒糖給她，那個就是你啊？”
夢夢：“……”
林珊推了丘明一下，又拍拍夢夢的頭，道：“你去分糖吧，我們先去找周潮和唐蓉蓉。”
夢夢撅撅小嘴離開這裏，再前面就是村尾了，可是一路過來，夢夢看到很多成年人，有叔叔伯伯有姐姐嬸嬸，但是沒有看到一個小朋友。
啊，小朋友都不出來玩嗎，那夢夢的糖果分給誰呀。
正在這時，夢夢看到街尾最後一間農舍門口，有個少年模樣的小哥哥，正背對著街道，在仰頭觀察自己家門口的門牌號。
夢夢驚喜的跑過去，一拍小哥哥的肩膀：“小哥哥小哥哥，夢夢請你吃糖呀！夢夢的爸爸給夢夢帶了……嘆嘆！”
小哥哥轉過頭來，夢夢驚了一跳，居然是嘆嘆！
少年看到小女孩，也楞了一下，隨後又看向她手裏的糖。
夢夢回過神來，趕緊把糖果遞給嘆嘆：“嘆嘆吃糖！”
兩分鐘後，夢夢和嘆嘆並排坐在嘆嘆家門口的門檻上，兩個小朋友一人嘴裏包著一顆糖，一起看著前方的青石小路。
夢夢問：“嘆嘆見到家人了嗎？”
“嗯？”少年偏頭看著她，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麽會這樣問。
夢夢道：“大家都有見到家人啊，夢夢也見到了，嘆嘆沒有見到嗎？”
少年稚氣又故作成熟的小臉上，帶著一些淡漠：“我沒有家人。”
夢夢：“……”
夢夢一下就不敢說話了……
少年隨口道：“我生來就是一個人，無父無母，從小流浪。”
夢夢：“……”
夢夢想打自己一嘴巴……
少年卻不在意：“沒事，我都習慣了。”
說著，他又一指前面：“對了，那是許凜家，我剛看到許襲哥進去了，你去打聲招呼吧。”
夢夢聽過許襲這個名字，她又看看嘆嘆，半晌，到底還是起身，走過去敲了敲那扇門。
門裏傳來什麽響聲，過了好一會兒，一個嘴裏叼著半根煙，眉目疏冷，手握搟面杖的高挑男人，出現在了門內。
夢夢看著眼前這個長得很好看，但是表情很兇的大哥哥，又看看他手裏的搟面杖，後退，後退……
她直接後退了三四步……
“夢夢？有事？”男人把嘴裏的煙拿出來，摁熄後，隨手丟進門口的垃圾桶，單手叉腰，看著眼前的小女孩。
夢夢：“……”
夢夢咽了咽唾沫，眼睛因為驚慌，眨得有些快，聲音還有點結巴：“夢夢，夢夢想找，凜凜……”
“許凜？”許襲嗤了一聲：“別找了，他死了！”
話音剛落，屋裏面，哭嚎一般的尖銳男聲猛地響起：“夢夢，救我！”
夢夢往屋裏一看，就看到鼻青臉腫的凜凜正哭哭啼啼的跑出來，那一瘸一拐的模樣，顯然不光是臉，腳也受了傷！
夢夢都被嚇傻了：“凜凜……”
許襲“啪”的一下，一搟面杖錘在門框上，然後回頭直指親弟弟的鼻子，大喝：“給我滾進去，成天不務正業，吊兒郎當，與其將來作奸犯科讓人槍斃，不如我現在就打死你！聽到沒有許凜，讓你滾進去！”
“夢夢！夢夢救我！”許凜已經快瘋了，他抓緊時間跟他的救命稻草求救：“這不是許襲，不對，這是許襲，嗚嗚嗚，許襲不應該出現在這，但是他打我打得跟真的一樣疼！夢夢，這是幻境，你一定要破了這個幻境，你一定要救我出去，我只能指望你了！夢夢！嗷！”
許凜還沒嚷嚷完，許襲一搟面杖，又扇在弟弟的大腿上：“我讓你幻境，我讓你說胡話，是不是想住精神病院，你個丟人現眼的玩意兒，我們許家怎麽就出了你這麽個不孝子！站住，許凜你給我站住！”
雞飛狗跳的兩兄弟讓夢夢大開眼界。
夢夢趕緊跑到嘆嘆面前，指指許家，又指指自己，又指指許家……
少年點頭：“我懂，沒事，許襲哥有分寸，打不死他。”
夢夢艱澀的張了好幾次嘴，終於發出聲音：“凜凜的哥哥，怎麽打人？”
“因為許凜經常拖他後腿，把他氣得半死，不用大驚小怪，習慣就好。”
夢夢：“……”
夢夢表示不能理解！
夢夢在嘆嘆這裏，陪嘆嘆聊了很久的天，期間他們就一直能聽到許家院子裏，時不時響起許凜的痛呼聲。
夢夢撐著下巴，蔫蔫的嘟噥：“凜凜真抗揍，叫了這麽久了，聲音還是這麽大，太有精神了。”
正在這時，另一道更大的聲音突然從遠處傳來，竟然蓋住了許凜的尖叫聲。
“哎喲，我不活了！兩個黑心肝的死丫頭，我是你們親爺爺，你們連你親爺爺都攆，我不活了！”
夢夢和嘆嘆對視一眼，兩個小朋友同時起身，立刻朝著那聲音來源處跑去。
夢夢和嘆趕到的時候，就看到前面已經圍成了一個圈，夢夢看到姐姐元悅，立刻湊過去：“姐姐！”
元悅是專程出來看熱鬧的，看到夢夢，還給她騰了個位置，讓她一起來看。
夢夢走近了，再一看那坐在人圈裏，咋咋呼呼，毫無形象的白發老頭，驟然一楞。
嘆註意到她的表情，問：“認識？”
夢夢輕輕點頭，皺著小眉頭說：“他叫……老許……”
老許，正是夢夢和許凜在副本中醒來見到的那個“原生家庭”的老許，只是眼前的老許看著已經七老八十了，夢夢一天前見到他時，他看著頂多才五十多。
“這個許老頭怎麽又來了，真是不要臉。”身後響起姐姐的嘟噥聲。
夢夢立刻回頭，看著姐姐：“姐姐，你認識他嗎？”
元悅彎腰，壓低了聲音說：“不算認識，但他最近經常來，這個老許也是我們村子的，不過走了很多年了。”
“走了？”
元悅冷哼：“早年許家一共有兩個兒子，結果兩個都死了，這個老許就一個人養著兩個孫子兩個孫女，本來家裏有後，老了也是有依靠的，但他對他家那兩個孫女太差了，小時候就非打即罵，讓人家幾歲的小孩就燒全家的飯，後來他還想把兩個孫女都賣給人販子拿去做祭，換兩千塊錢……”
“做祭你不知道吧？”元悅嘆息：“我也是聽奶奶說的，她說我們這一片以前可封閉了，重男輕女風氣特別嚴重，鎮上還有什麽天師，騙得村民一個個的跟著了魔似的，居然敢拿活人祭河神，據說每年都會淹死二三十個小孩，生的還沒死的多。”
夢夢認真聽著，又問：“那後來呢？”
“後來國家開放了啊，我們這偏僻小村子也有政府修路了，路一通，外面的政策就進來了，縣城裏派了下轄的幹部過來駐守，什麽河神祭祀全部定為邪/教/行為，有關部門全力鎮壓，又打擊了一批非法信徒，那些什麽天師，都給槍斃了。”
元悅說著，又點了點妹妹的鼻尖，道：“不許跟爸媽說我告訴了你這些，你小孩子家家的，這些都是不該你聽的。”
夢夢立刻摟著姐姐的胳膊，撒嬌：“夢夢不說，姐姐再跟夢夢說一些！”
元悅知道得也有限，就繼續說：“就這個許老頭，當時正要把兩個七八歲的孫女拿去賣錢，趕巧遇上了上面肅清，人販子集團倒了，天師倒了，他也倒了黴，被抓去批評教育，還被關了一個月，一個月後再回來，他沒臉在村裏呆了，就賣了田地，賣了房子，帶著兩個孫子走了，把兩個孫女留在家裏就不管了。”
“他那兩個孫女完全就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晚上睡覺的地方都沒有，還是村政府給她們找了個牛棚給暫住，後來她們就給村裏趕牛，趕鴨子換飯吃，再大點上了村辦的福利小學，高中畢業後，就在鎮上工作，這村子跟鎮上不也通車了嗎，來回只要一個小時，她們就買回了以前的許家，總算是有個自己的窩了。”
“結果好日子沒過兩年，那個許老頭居然又回來了，他那兩個孫子被他供大後，大的不孝順，小的沒出息，他指望不上那兩個吸血鬼，聽說兩個孫女還算能幹，就回來投靠她們，今天不是星期天嗎，兩孫女都在家，這不就又來鬧了。”
正說著，那邊坐在地上的許老頭又開始嚷嚷了：“許大妹！許小妹！我告訴你們，我是你們親爺爺，給我開門！再不給我開門，我去派出所告你們，告你們虐待老人！”
那許老頭像是也不在乎被人圍觀，臉皮厚得要命，抓起一塊石頭就往那緊閉的大門上砸：“開門！你們兩個死丫頭！給老子開門！這是老子的家！你們兩個小畜生，跟你們死去的媽一樣，克我們老許家的喪門星！”
旁邊有圍觀群眾看不下去了：“許老頭，你差不多得了，當初是你拋棄大妹小妹的，現在哪來的臉回來找人家？再說，這房子也不是你的，你自個兒的房子早就賣了，裝什麽失憶呢！”
“就是，許老頭，現在可是新社會，什麽克不克的，忘了國家宣傳政策了是吧，我看你是想再受批評！”
“受批評”三個字，到底還是給許老頭嚇到了，那一個月的教育可是給他造成了不小的陰影。
黑著臉從地上爬起來，許老頭一邊繼續罵罵咧咧，一邊拍著褲子上的灰，往著村外的方向走了，看來是真的害怕有人打電話舉報他宣揚封建迷信。
直到許老頭離開了，緊閉的大門才終於打開，裏面出來兩個二十多歲的女人，夢夢盯著那兩人，那只是兩張陌生的面孔，和她或者是凜凜，長得並不像。
許大妹和許小妹跟鄉親們道了謝，兩人眼睛都紅紅的，顯然剛才在裏面還哭過，叔伯嬸子們自小就是看著她們長大的，又說了幾句勸慰的話，還說下次再來就直接報警，許老頭當年那是棄養罪，縣城的幹部都說了，那是違法的，是不道德的，是應當受到社會譴責的！
“好了，我們也回去吧。”熱鬧看完了，元悅拉著妹妹要往家走。
夢夢的衣袖卻在這時被拉了一下，小女孩回頭一看，就見嘆嘆對她遞了個眼色。
夢夢順著嘆嘆的視線看去，就看到了人群另一邊的周周，蓉蓉，貝貝他們。
“姐姐，夢夢一會兒回去。”夢夢跟姐姐乖乖的道。
村子裏到處都是熟人，元悅也不怕她走丟，讓她早點回來，就離開了。
除了許凜還在挨打，其他闖關者這下都聚到了一起。
唐蓉蓉是見過老許的，她問夢夢：“剛剛那個是不是……”
夢夢點點頭。
林珊問：“是什麽？”
唐蓉蓉就把老許的身份說了，林珊一楞：“也就是說，那個老許就是夢夢之前的‘原生家庭’，夢夢和許凜，就是許大妹和許小妹，而我們現在所在的幻境，已經是副本世界的……大概二十年後了？”
許家大小妹已經工作了，許老頭也頭發花白了，整個村子的改變非常大，他們這些闖關者也從二十年前的身份，換成了二十年後的新身份，而這個新身份就像是為他們量身定做的一樣，他們不再扮演副本裏的npc，他們變回了自己，外貌變回了，連親人也真的都是自己的真親人……
所有人都沈默下來，似乎是沒理解這個幻境為什麽要這麽做。
只有嘆，他想到了夢夢之前的那句話。
未來。
她說，煞和仁的戰爭是一時的，重要的是未來。
夢夢突然輕輕的嘆了口氣。
眾人立刻看向她。
小女孩揚起小臉道：“夢夢沒猜錯的話，應該已經通關了。”
眾人一楞，他們現在在幻境裏，無法點開直播間後臺，並不知道是不是通關。
就算是，為什麽？
他們做了什麽嗎？
他們明明什麽都沒做。
其實他們做了，他們已經攻略核心人物了，那場戰鬥，是仁贏了，但是就像夢夢說的，那種贏，是一時的，不是最終，重要的是未來。
而現在，仁就把未來告訴他們了。
當煞暫時輸掉退場後，仁又該如何改變白葉鎮的社會環境呢？剝削者不會突然不剝削，忍耐者也不會突然不忍耐，問題的癥結說穿了還是社會問題，並不是兩股氣打一打，就能真的改變這裏所有人類的想法的。
仁很聰明，它想到了破解之法。
煞是用封閉，隔絕白葉鎮與外界的信息流，從而達到在這個小天地為所欲為的。
仁也很直接，你封閉，我就打通。
修路，引來國家的關註，把正常的社會知識，正常的外界男女風氣，帶來畸形的白葉鎮，強行讓這裏的男女們接受新思想，新教育，徹底摒棄陳舊腐朽的過去。
仁用這個幻境告訴了闖關者們，二十年後的白葉鎮會是什麽樣。
二十年後，白葉鎮的下一代會生活在一個更健康的大環境裏，可能根深蒂固的性別偏見還是會存在，但是絕對不會再那麽極端，這裏會變得很好，而在良好的社會形態下，煞，也沒有了再出現的機會。
“夢夢想回家一趟，大家，也都回家一趟吧，因為幻境可能就要結束了……”
幻境明顯只是想給他們看一看二十年後的世界，並不是想困住他們，所以，幻境隨時可能消失……
小女孩悶悶的說著，其他人也沈默下來。
他們的家裏，還有他們失而覆得的親人。
因為知道是幻境，他們不敢沈溺其中，他們害怕被迷失，害怕被誘惑，害怕被幻境吞噬。
所以他們跑了出來，但是，如果真的已經通關了的話。
那大概，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跟家人再見了吧。
眾人都散了，他們不知什麽時候幻境會結束，他們加快了步伐跑回家裏。
夢夢也回到了家裏。
小女孩站在門檻邊，院子裏，奶奶在織毛衣，她的對面坐著正在泡茶的媽媽，爸爸爬著梯子上了屋頂，正在修補屋頂有漏洞的地方，哥哥在幫爸爸打下手，姐姐坐在大樹下逗狗。
夢夢依依不舍的看著院子裏的每一個人……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如果這些，真的都是真的，那就好了……
元悅摸狗的手突然一頓。
在這一瞬間，無憂無慮的少女，眼中的神情突然變了。
旁邊的狗子突然察覺到什麽，對著元悅呲牙叫喚：“汪！”
元悅蹙了蹙眉，瞇著眼盯著那狗看了半秒，那大黃狗立刻夾著尾巴，嚶嚶嚶的就跑了。
“元悅，你欺負狗幹嘛！”那邊元溪趁亂懟了二妹一句。
元悅看向那邊的元溪，虛假的元溪，一樣的討厭！
元悅沒回答，只是轉頭掃視了整個屋子一圈，看盡了一個個幻境假人後，最後將目光定格在門檻邊的小女孩身上。
她進來晚了，要是早進來幾個小時，說不定還能整整這個神！
懊悔的同時，元悅心中又燃起惡念，朝那邊喊：“夢夢，你過來。”
她裝作自己還是幻境中假元悅的樣子，語氣熱情。
夢夢擡起頭，在看向姐姐的同時，表情一楞，小嘴微張……
這……
“過來。”元悅又招了招手，同時在心裏謀算，該怎麽整這個神才合適呢，該怎麽讓她出醜呢？
小女孩慢慢的走向姐姐，瘦小的身子停在姐姐面前。
元悅沒想到主意，她決定先套套話，捕捉點這個神的秘密。
輕咳一聲，正要發問，卻見眼前的小女孩眼眶“唰”的就紅了，大顆大顆的金豆子，直接往下掉。
元悅：“……”
元悅楞住了，手忙腳亂：“你，你幹嘛又哭！”
夢夢不吱聲，只撲過去，一把抱住姐姐，然後聲音嗡嗡的說：“姐姐來了……不是假的……姐姐是真的……姐姐是真的……”
元悅皺起眉，她托著小女孩的後腦，輕輕拍拍：“好了好了不哭了，怎麽這麽愛哭，姐姐當然不是假的，姐姐不是活生生的在這兒嗎……”
小女孩抽噎：“爸爸，媽媽，奶奶，哥哥……都是，都是……”
“沒關系的，他們本來就沒什麽用，真的假的都無所謂，你有姐姐就好了啊，你不是喜歡姐姐嗎？”
夢夢立刻點頭，聲音裏還帶著哭腔：“嗯！喜歡姐姐！”
“那就對了。”元悅簡單粗暴的道：“那就把他們都忘掉，只記得我就好。”
夢夢從姐姐懷裏退出來，眼睫上還掛著淚：“啊？忘掉？”
元悅皺眉：“怎麽，你不願意嗎？他們有我重要嗎？他們只是你的爸爸媽媽奶奶哥哥而已，我可是你的姐姐！”
夢夢：“……”
但，不都是，家人嗎？
元悅給她洗腦：“你要知道，在家庭環境裏，姐姐是最重要的角色，其他人全都不重要，只有姐姐最重要，記住了嗎？記不住就默念一百遍，再每天抄寫一百遍，慢慢的你就記住了。”
夢夢：“…………”
姐姐是不是真的以為夢夢是小笨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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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裏揣著滿滿的兩袋糖, 夢夢走出家門。
一出去，就聽到對門的嬸子喊她：“夢夢，去哪兒啊？”
夢夢抓出一把糖, 特別驕傲的說：“夢夢的爸爸回來了, 給夢夢買了糖！有奶糖，有水果糖，還有棒棒糖！”
“哎喲, 這麽多糖啊, 可不能吃太多，牙該壞了。”
夢夢拿出一顆最大的西瓜糖, 伸長胳膊遞給嬸子：“夢夢不吃, 夢夢請其他小朋友吃，嬸嬸也吃！”
嬸子笑瞇瞇的接過糖果：“謝謝夢夢……嗯, 真甜！”
夢夢很開心, 咧著小嘴，沿著家門口的石子小路, 往前面走。
一路上，好多人都跟她打招呼，突然, 走到其中一家時，一個叔叔兩手抱胸, 靠著門框，瞅著夢夢。
夢夢盯著這個陌生的叔叔，眨巴眨巴眼睛，掏出兜兜裏的糖, 炫耀說：“夢夢的爸爸回來了，給夢夢帶了好多好多糖, 有奶糖，有水果糖，還有棒棒糖！”
那叔叔嘴角含笑：“誰問你了？”
夢夢：“……”
夢夢不吭聲了，她把糖糖又揣回兜兜裏，低著腦袋要走。
這時，一只大手擋在她眼前：“給我一顆唄，我看你都給他們了。”
夢夢撅撅小嘴，看著這個她不是很喜歡的叔叔，因為不太會拒絕人，她還是給了叔叔一顆最小最小的糖。
“怎麽這麽小，小氣鬼。”男人不滿。
夢夢哼哼，要把那顆最小的糖也拿回來！
男人卻手掌一握，把糖收走了，又壓低了聲音問：“真沒認出我？”
夢夢一楞，歪歪腦袋，看著對方。
“我，二十七歲半的小朋友，周潮，今年五級了。”
夢夢眼睛一瞪：“周周！”
周潮伸手揪夢夢的臉蛋：“小笨蛋。”
夢夢小臉被扯得變了形，她推開周周的大手，驚訝的問：“周周怎麽咻的一下就長大了！”
“怎麽說話的，我本來就是個大人，行了，你趕緊進來，我有話跟你說。”周潮讓開路，讓小女孩進門。
夢夢跨過高高的門檻，就看到院子裏面，一個老爺爺正在摘豆角，看到她進來，還笑瞇瞇的說：“夢夢來了。”
夢夢不認識這爺爺，但還是乖乖的喊：“爺爺好。”
“誒，乖，乖。”
周潮把夢夢拉到一邊，沈聲道：“我二十五歲那年，我爺爺就過世了，當時我忙著去海上歷練，沒見到我爺爺最後一面，兩年後，二十七歲那年，我死在了海上，之後我在夢厄市呆了六年，夢厄市裏年齡會凍結，但真要算的話，我已經三十三歲了，我爺爺也死了八年了，可今天一早起來，他又出現了，不是我索爾森位面的爺爺，他穿著這個副本裏的農家服裝，就像個普通的農戶小老頭一樣，可他又跟我爺爺一模一樣，還能叫出我小名，除了生長環境不同，其他全部一樣，你說這是什麽情況？”
夢夢一楞，聽完周周的話後，她又看向那邊的周爺爺，小表情有些呆。
“這裏肯定是幻境，這個幻境，是你弄的嗎？”
夢夢眼睛一睜，幾乎是下意識的搖頭：“不是！”
周潮瞇眼：“不是你？那這次，難道真是boss制造的幻境？”
周潮看過夢夢的其他直播錄屏，前面的還好說，但上個副本龍卷風那段，實在太明顯了，周潮現在已經認定了，小女孩會制造幻境，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麽做到的，但她的確有這個本事。
自己去世多年的爺爺突然出現，周潮很難不聯想到夢夢，但如果不是夢夢的話，副本裏，能制造幻境的，就只剩boss或者核心人物了……
想到睜開眼睛前，他還在王宅裏關註煞和仁的戰鬥，是它們中的其中一個造成的嗎？可是為什麽，是想讓懷念的家人重新出現，利用虛擬的家人，將闖關者全部困在虛幻的美夢裏？
好像也只有這樣能解釋了。
那這就是煞制造的幻境？
煞和仁的戰鬥中，煞贏了？
周潮一瞬間想到了很多，臉上的表情頓時不太好。
“小潮。”周爺爺這時開口：“過來扶我一下。”
“來了。”周潮說著，雖然知道是假的，但還是趕緊過去攙扶起年邁的爺爺，死前沒在爺爺面前盡孝，這一直是他的遺憾。
等到周潮將周爺爺送回房間後，就看院子裏已經沒人了，夢夢已經走了，唯獨那個放豆角的菜籃子裏，多了兩顆糖果。
夢夢在村子不太平整的石板路上慢慢的走著，突然，前面一戶人家裏，有個年輕的女人出來，把一盆水倒在門口的下水溝裏。
倒完水她正要進屋，突然看到石板路上的夢夢，楞了一下，她開口：“夢夢？”
夢夢擡起頭，是不認識的姨姨，但她還是乖乖的喊：“姨姨好。”
女人皺了皺眉，卻在這時，屋裏傳來另一道女聲：“姐……”
女人朝屋裏喊：“等一下。”
說著，她對夢夢招手：“你過來。”
夢夢遲疑的走過去，女人蹲下身，突然的小聲說：“我是唐蓉蓉。”
“誒？”夢夢又驚住了，眼睛再次睜大：“蓉蓉！”
“姐，你幹嘛呢？”屋裏另一個十八九歲的青澀女生走出來，她正在啃土豆，看到門口的夢夢，還打招呼：“嘿，小夢夢。”
夢夢看著這個姐姐，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總覺得怎麽看怎麽眼熟。
“啊！”夢夢想起來了：“是特別愛哭的姐姐！”
青澀女生挑眉：“嗯？”
夢夢第一天到夢厄市的時候，是坐公交車去的，當時夢夢前面坐了一個尿褲子的叔叔，後面坐了一個一直尖叫著哭的姐姐……
而現在夢夢面前這個，就是那個姐姐啊！就是那個很大聲哭的姐姐啊！
“唐吱吱，你先進去。”唐蓉蓉對自己的堂妹道。
唐吱吱又啃了一口土豆，一步三回頭的進了屋子。
唐蓉蓉幹脆坐在門檻上，看著夢夢道：“一覺醒來就這樣了，其實我和我堂妹前幾天剛見過，她也死了，到了夢厄市，看這架勢，你認識她？”
夢夢連忙點頭：“嗯嗯嗯，夢夢和那個姐姐是同一天來夢厄市的。”
唐蓉蓉微訝：“你居然和她是同期，你都四級了，她這個廢物一個副本還沒進！”
夢夢：“……”
唐蓉蓉不說其他的了，又問：“你見過其他人了嗎？”
夢夢朝後一指：“夢夢見過周周，周周就住那家，不過，周周說，這裏是假的……”
唐蓉蓉剛想說肯定是假的啊，明顯是幻境啊，她本來還想問這是不是夢夢弄的來著，結果看夢夢這反應，又聯想到她見到了自己的親人，夢夢會不會也見到了自己的親人……
這小孩有多想要親人，唐蓉蓉是很清楚的，遲疑了一下，唐蓉蓉摸摸夢夢的頭：“管他呢，先爽了再說，管他真的假的，假的那也是我們的家人啊，對吧！”
夢夢眼前頓時一亮：“蓉蓉是這麽想的嗎？”
唐蓉蓉道：“對啊。”
夢夢特別興奮，她直接從兜兜裏掏出好多糖，全部捧給蓉蓉：“蓉蓉，蓉蓉，這是爸爸從縣城回來，給夢夢買的糖，夢夢請蓉蓉吃！這些這些，都請蓉蓉吃！”
唐蓉蓉捧了一堆糖果，失笑道：“好了好了，拿不下了，你去玩兒吧，我一會兒去找周潮問問。”
從蓉蓉這裏離開後，夢夢又變成了陽光開朗小女孩了。
直到她又被街邊正在說話的兩個女生和一個男生叫住了：“夢夢！”
夢夢看向那邊三人，禮貌的喊：“哥哥姐姐好。”
其中一個女生看看左右，隱晦的開口：“我，貝母。”
另一個女生說：“我，林珊。”
男生說：“丘明。”
“呀！”夢夢奔向他們：“貝貝，珊珊，明明！原來我們都住在一條街啊！”
貝母蹲下來問：“你還見過其他人嗎？”
夢夢把哪家是周周，哪家是蓉蓉說了，又立刻解釋：“這個幻境不是夢夢弄的哦，夢夢什麽都不知道哦！”
正要問幻境是不是她弄的丘明：“……”
林珊道：“那就是boss，其實我剛才也猜是boss搞的，因為突然變幻環境的時候，你還在蹦床上睡覺。”
“嗯嗯嗯！“夢夢連連點頭，證明自己的清白！
貝母問：“你要去哪兒？”
夢夢掏出兜兜裏的糖果：“夢夢要去找其他小朋友分糖，是夢夢爸爸給夢夢帶回來的，有奶糖，水果糖，還有棒棒糖。”
丘明這時突然開口：“剛才我媽說，她做夢做到一半，聽到窗外有個小孩覆讀機一樣，一直在重覆她爸爸買了奶糖水果糖棒棒糖給她，那個就是你啊？”
夢夢：“……”
林珊推了丘明一下，又拍拍夢夢的頭，道：“你去分糖吧，我們先去找周潮和唐蓉蓉。”
夢夢撅撅小嘴離開這裏，再前面就是村尾了，可是一路過來，夢夢看到很多成年人，有叔叔伯伯有姐姐嬸嬸，但是沒有看到一個小朋友。
啊，小朋友都不出來玩嗎，那夢夢的糖果分給誰呀。
正在這時，夢夢看到街尾最後一間農舍門口，有個少年模樣的小哥哥，正背對著街道，在仰頭觀察自己家門口的門牌號。
夢夢驚喜的跑過去，一拍小哥哥的肩膀：“小哥哥小哥哥，夢夢請你吃糖呀！夢夢的爸爸給夢夢帶了……嘆嘆！”
小哥哥轉過頭來，夢夢驚了一跳，居然是嘆嘆！
少年看到小女孩，也楞了一下，隨後又看向她手裏的糖。
夢夢回過神來，趕緊把糖果遞給嘆嘆：“嘆嘆吃糖！”
兩分鐘後，夢夢和嘆嘆並排坐在嘆嘆家門口的門檻上，兩個小朋友一人嘴裏包著一顆糖，一起看著前方的青石小路。
夢夢問：“嘆嘆見到家人了嗎？”
“嗯？”少年偏頭看著她，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麽會這樣問。
夢夢道：“大家都有見到家人啊，夢夢也見到了，嘆嘆沒有見到嗎？”
少年稚氣又故作成熟的小臉上，帶著一些淡漠：“我沒有家人。”
夢夢：“……”
夢夢一下就不敢說話了……
少年隨口道：“我生來就是一個人，無父無母，從小流浪。”
夢夢：“……”
夢夢想打自己一嘴巴……
少年卻不在意：“沒事，我都習慣了。”
說著，他又一指前面：“對了，那是許凜家，我剛看到許襲哥進去了，你去打聲招呼吧。”
夢夢聽過許襲這個名字，她又看看嘆嘆，半晌，到底還是起身，走過去敲了敲那扇門。
門裏傳來什麽響聲，過了好一會兒，一個嘴裏叼著半根煙，眉目疏冷，手握搟面杖的高挑男人，出現在了門內。
夢夢看著眼前這個長得很好看，但是表情很兇的大哥哥，又看看他手裏的搟面杖，後退，後退……
她直接後退了三四步……
“夢夢？有事？”男人把嘴裏的煙拿出來，摁熄後，隨手丟進門口的垃圾桶，單手叉腰，看著眼前的小女孩。
夢夢：“……”
夢夢咽了咽唾沫，眼睛因為驚慌，眨得有些快，聲音還有點結巴：“夢夢，夢夢想找，凜凜……”
“許凜？”許襲嗤了一聲：“別找了，他死了！”
話音剛落，屋裏面，哭嚎一般的尖銳男聲猛地響起：“夢夢，救我！”
夢夢往屋裏一看，就看到鼻青臉腫的凜凜正哭哭啼啼的跑出來，那一瘸一拐的模樣，顯然不光是臉，腳也受了傷！
夢夢都被嚇傻了：“凜凜……”
許襲“啪”的一下，一搟面杖錘在門框上，然後回頭直指親弟弟的鼻子，大喝：“給我滾進去，成天不務正業，吊兒郎當，與其將來作奸犯科讓人槍斃，不如我現在就打死你！聽到沒有許凜，讓你滾進去！”
“夢夢！夢夢救我！”許凜已經快瘋了，他抓緊時間跟他的救命稻草求救：“這不是許襲，不對，這是許襲，嗚嗚嗚，許襲不應該出現在這，但是他打我打得跟真的一樣疼！夢夢，這是幻境，你一定要破了這個幻境，你一定要救我出去，我只能指望你了！夢夢！嗷！”
許凜還沒嚷嚷完，許襲一搟面杖，又扇在弟弟的大腿上：“我讓你幻境，我讓你說胡話，是不是想住精神病院，你個丟人現眼的玩意兒，我們許家怎麽就出了你這麽個不孝子！站住，許凜你給我站住！”
雞飛狗跳的兩兄弟讓夢夢大開眼界。
夢夢趕緊跑到嘆嘆面前，指指許家，又指指自己，又指指許家……
少年點頭：“我懂，沒事，許襲哥有分寸，打不死他。”
夢夢艱澀的張了好幾次嘴，終於發出聲音：“凜凜的哥哥，怎麽打人？”
“因為許凜經常拖他後腿，把他氣得半死，不用大驚小怪，習慣就好。”
夢夢：“……”
夢夢表示不能理解！
夢夢在嘆嘆這裏，陪嘆嘆聊了很久的天，期間他們就一直能聽到許家院子裏，時不時響起許凜的痛呼聲。
夢夢撐著下巴，蔫蔫的嘟噥：“凜凜真抗揍，叫了這麽久了，聲音還是這麽大，太有精神了。”
正在這時，另一道更大的聲音突然從遠處傳來，竟然蓋住了許凜的尖叫聲。
“哎喲，我不活了！兩個黑心肝的死丫頭，我是你們親爺爺，你們連你親爺爺都攆，我不活了！”
夢夢和嘆嘆對視一眼，兩個小朋友同時起身，立刻朝著那聲音來源處跑去。
夢夢和嘆趕到的時候，就看到前面已經圍成了一個圈，夢夢看到姐姐元悅，立刻湊過去：“姐姐！”
元悅是專程出來看熱鬧的，看到夢夢，還給她騰了個位置，讓她一起來看。
夢夢走近了，再一看那坐在人圈裏，咋咋呼呼，毫無形象的白發老頭，驟然一楞。
嘆註意到她的表情，問：“認識？”
夢夢輕輕點頭，皺著小眉頭說：“他叫……老許……”
老許，正是夢夢和許凜在副本中醒來見到的那個“原生家庭”的老許，只是眼前的老許看著已經七老八十了，夢夢一天前見到他時，他看著頂多才五十多。
“這個許老頭怎麽又來了，真是不要臉。”身後響起姐姐的嘟噥聲。
夢夢立刻回頭，看著姐姐：“姐姐，你認識他嗎？”
元悅彎腰，壓低了聲音說：“不算認識，但他最近經常來，這個老許也是我們村子的，不過走了很多年了。”
“走了？”
元悅冷哼：“早年許家一共有兩個兒子，結果兩個都死了，這個老許就一個人養著兩個孫子兩個孫女，本來家裏有後，老了也是有依靠的，但他對他家那兩個孫女太差了，小時候就非打即罵，讓人家幾歲的小孩就燒全家的飯，後來他還想把兩個孫女都賣給人販子拿去做祭，換兩千塊錢……”
“做祭你不知道吧？”元悅嘆息：“我也是聽奶奶說的，她說我們這一片以前可封閉了，重男輕女風氣特別嚴重，鎮上還有什麽天師，騙得村民一個個的跟著了魔似的，居然敢拿活人祭河神，據說每年都會淹死二三十個小孩，生的還沒死的多。”
夢夢認真聽著，又問：“那後來呢？”
“後來國家開放了啊，我們這偏僻小村子也有政府修路了，路一通，外面的政策就進來了，縣城裏派了下轄的幹部過來駐守，什麽河神祭祀全部定為邪/教/行為，有關部門全力鎮壓，又打擊了一批非法信徒，那些什麽天師，都給槍斃了。”
元悅說著，又點了點妹妹的鼻尖，道：“不許跟爸媽說我告訴了你這些，你小孩子家家的，這些都是不該你聽的。”
夢夢立刻摟著姐姐的胳膊，撒嬌：“夢夢不說，姐姐再跟夢夢說一些！”
元悅知道得也有限，就繼續說：“就這個許老頭，當時正要把兩個七八歲的孫女拿去賣錢，趕巧遇上了上面肅清，人販子集團倒了，天師倒了，他也倒了黴，被抓去批評教育，還被關了一個月，一個月後再回來，他沒臉在村裏呆了，就賣了田地，賣了房子，帶著兩個孫子走了，把兩個孫女留在家裏就不管了。”
“他那兩個孫女完全就是吃百家飯長大的，晚上睡覺的地方都沒有，還是村政府給她們找了個牛棚給暫住，後來她們就給村裏趕牛，趕鴨子換飯吃，再大點上了村辦的福利小學，高中畢業後，就在鎮上工作，這村子跟鎮上不也通車了嗎，來回只要一個小時，她們就買回了以前的許家，總算是有個自己的窩了。”
“結果好日子沒過兩年，那個許老頭居然又回來了，他那兩個孫子被他供大後，大的不孝順，小的沒出息，他指望不上那兩個吸血鬼，聽說兩個孫女還算能幹，就回來投靠她們，今天不是星期天嗎，兩孫女都在家，這不就又來鬧了。”
正說著，那邊坐在地上的許老頭又開始嚷嚷了：“許大妹！許小妹！我告訴你們，我是你們親爺爺，給我開門！再不給我開門，我去派出所告你們，告你們虐待老人！”
那許老頭像是也不在乎被人圍觀，臉皮厚得要命，抓起一塊石頭就往那緊閉的大門上砸：“開門！你們兩個死丫頭！給老子開門！這是老子的家！你們兩個小畜生，跟你們死去的媽一樣，克我們老許家的喪門星！”
旁邊有圍觀群眾看不下去了：“許老頭，你差不多得了，當初是你拋棄大妹小妹的，現在哪來的臉回來找人家？再說，這房子也不是你的，你自個兒的房子早就賣了，裝什麽失憶呢！”
“就是，許老頭，現在可是新社會，什麽克不克的，忘了國家宣傳政策了是吧，我看你是想再受批評！”
“受批評”三個字，到底還是給許老頭嚇到了，那一個月的教育可是給他造成了不小的陰影。
黑著臉從地上爬起來，許老頭一邊繼續罵罵咧咧，一邊拍著褲子上的灰，往著村外的方向走了，看來是真的害怕有人打電話舉報他宣揚封建迷信。
直到許老頭離開了，緊閉的大門才終於打開，裏面出來兩個二十多歲的女人，夢夢盯著那兩人，那只是兩張陌生的面孔，和她或者是凜凜，長得並不像。
許大妹和許小妹跟鄉親們道了謝，兩人眼睛都紅紅的，顯然剛才在裏面還哭過，叔伯嬸子們自小就是看著她們長大的，又說了幾句勸慰的話，還說下次再來就直接報警，許老頭當年那是棄養罪，縣城的幹部都說了，那是違法的，是不道德的，是應當受到社會譴責的！
“好了，我們也回去吧。”熱鬧看完了，元悅拉著妹妹要往家走。
夢夢的衣袖卻在這時被拉了一下，小女孩回頭一看，就見嘆嘆對她遞了個眼色。
夢夢順著嘆嘆的視線看去，就看到了人群另一邊的周周，蓉蓉，貝貝他們。
“姐姐，夢夢一會兒回去。”夢夢跟姐姐乖乖的道。
村子裏到處都是熟人，元悅也不怕她走丟，讓她早點回來，就離開了。
除了許凜還在挨打，其他闖關者這下都聚到了一起。
唐蓉蓉是見過老許的，她問夢夢：“剛剛那個是不是……”
夢夢點點頭。
林珊問：“是什麽？”
唐蓉蓉就把老許的身份說了，林珊一楞：“也就是說，那個老許就是夢夢之前的‘原生家庭’，夢夢和許凜，就是許大妹和許小妹，而我們現在所在的幻境，已經是副本世界的……大概二十年後了？”
許家大小妹已經工作了，許老頭也頭發花白了，整個村子的改變非常大，他們這些闖關者也從二十年前的身份，換成了二十年後的新身份，而這個新身份就像是為他們量身定做的一樣，他們不再扮演副本裏的npc，他們變回了自己，外貌變回了，連親人也真的都是自己的真親人……
所有人都沈默下來，似乎是沒理解這個幻境為什麽要這麽做。
只有嘆，他想到了夢夢之前的那句話。
未來。
她說，煞和仁的戰爭是一時的，重要的是未來。
夢夢突然輕輕的嘆了口氣。
眾人立刻看向她。
小女孩揚起小臉道：“夢夢沒猜錯的話，應該已經通關了。”
眾人一楞，他們現在在幻境裏，無法點開直播間後臺，並不知道是不是通關。
就算是，為什麽？
他們做了什麽嗎？
他們明明什麽都沒做。
其實他們做了，他們已經攻略核心人物了，那場戰鬥，是仁贏了，但是就像夢夢說的，那種贏，是一時的，不是最終，重要的是未來。
而現在，仁就把未來告訴他們了。
當煞暫時輸掉退場後，仁又該如何改變白葉鎮的社會環境呢？剝削者不會突然不剝削，忍耐者也不會突然不忍耐，問題的癥結說穿了還是社會問題，並不是兩股氣打一打，就能真的改變這裏所有人類的想法的。
仁很聰明，它想到了破解之法。
煞是用封閉，隔絕白葉鎮與外界的信息流，從而達到在這個小天地為所欲為的。
仁也很直接，你封閉，我就打通。
修路，引來國家的關註，把正常的社會知識，正常的外界男女風氣，帶來畸形的白葉鎮，強行讓這裏的男女們接受新思想，新教育，徹底摒棄陳舊腐朽的過去。
仁用這個幻境告訴了闖關者們，二十年後的白葉鎮會是什麽樣。
二十年後，白葉鎮的下一代會生活在一個更健康的大環境裏，可能根深蒂固的性別偏見還是會存在，但是絕對不會再那麽極端，這裏會變得很好，而在良好的社會形態下，煞，也沒有了再出現的機會。
“夢夢想回家一趟，大家，也都回家一趟吧，因為幻境可能就要結束了……”
幻境明顯只是想給他們看一看二十年後的世界，並不是想困住他們，所以，幻境隨時可能消失……
小女孩悶悶的說著，其他人也沈默下來。
他們的家裏，還有他們失而覆得的親人。
因為知道是幻境，他們不敢沈溺其中，他們害怕被迷失，害怕被誘惑，害怕被幻境吞噬。
所以他們跑了出來，但是，如果真的已經通關了的話。
那大概，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跟家人再見了吧。
眾人都散了，他們不知什麽時候幻境會結束，他們加快了步伐跑回家裏。
夢夢也回到了家裏。
小女孩站在門檻邊，院子裏，奶奶在織毛衣，她的對面坐著正在泡茶的媽媽，爸爸爬著梯子上了屋頂，正在修補屋頂有漏洞的地方，哥哥在幫爸爸打下手，姐姐坐在大樹下逗狗。
夢夢依依不舍的看著院子裏的每一個人……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
如果這些，真的都是真的，那就好了……
元悅摸狗的手突然一頓。
在這一瞬間，無憂無慮的少女，眼中的神情突然變了。
旁邊的狗子突然察覺到什麽，對著元悅呲牙叫喚：“汪！”
元悅蹙了蹙眉，瞇著眼盯著那狗看了半秒，那大黃狗立刻夾著尾巴，嚶嚶嚶的就跑了。
“元悅，你欺負狗幹嘛！”那邊元溪趁亂懟了二妹一句。
元悅看向那邊的元溪，虛假的元溪，一樣的討厭！
元悅沒回答，只是轉頭掃視了整個屋子一圈，看盡了一個個幻境假人後，最後將目光定格在門檻邊的小女孩身上。
她進來晚了，要是早進來幾個小時，說不定還能整整這個神！
懊悔的同時，元悅心中又燃起惡念，朝那邊喊：“夢夢，你過來。”
她裝作自己還是幻境中假元悅的樣子，語氣熱情。
夢夢擡起頭，在看向姐姐的同時，表情一楞，小嘴微張……
這……
“過來。”元悅又招了招手，同時在心裏謀算，該怎麽整這個神才合適呢，該怎麽讓她出醜呢？
小女孩慢慢的走向姐姐，瘦小的身子停在姐姐面前。
元悅沒想到主意，她決定先套套話，捕捉點這個神的秘密。
輕咳一聲，正要發問，卻見眼前的小女孩眼眶“唰”的就紅了，大顆大顆的金豆子，直接往下掉。
元悅：“……”
元悅楞住了，手忙腳亂：“你，你幹嘛又哭！”
夢夢不吱聲，只撲過去，一把抱住姐姐，然後聲音嗡嗡的說：“姐姐來了……不是假的……姐姐是真的……姐姐是真的……”
元悅皺起眉，她托著小女孩的後腦，輕輕拍拍：“好了好了不哭了，怎麽這麽愛哭，姐姐當然不是假的，姐姐不是活生生的在這兒嗎……”
小女孩抽噎：“爸爸，媽媽，奶奶，哥哥……都是，都是……”
“沒關系的，他們本來就沒什麽用，真的假的都無所謂，你有姐姐就好了啊，你不是喜歡姐姐嗎？”
夢夢立刻點頭，聲音裏還帶著哭腔：“嗯！喜歡姐姐！”
“那就對了。”元悅簡單粗暴的道：“那就把他們都忘掉，只記得我就好。”
夢夢從姐姐懷裏退出來，眼睫上還掛著淚：“啊？忘掉？”
元悅皺眉：“怎麽，你不願意嗎？他們有我重要嗎？他們只是你的爸爸媽媽奶奶哥哥而已，我可是你的姐姐！”
夢夢：“……”
但，不都是，家人嗎？
元悅給她洗腦：“你要知道，在家庭環境裏，姐姐是最重要的角色，其他人全都不重要，只有姐姐最重要，記住了嗎？記不住就默念一百遍，再每天抄寫一百遍，慢慢的你就記住了。”
夢夢：“…………”
姐姐是不是真的以為夢夢是小笨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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